第八章

「我通常不喜歡花太多時間開會，」坐在車子里的岳振遠拿起手邊的資料夾一邊翻閱，一邊對楚玥說，「所以我開會之前，都要根詳細地把重點抓出來，如果會議中有任何一位主管沒有掌握開會的細節，我就宣布散會。」

楚玥坐在岳振遠的身邊，被他那種認真的氣息感染著，突然又覺得眼前這個岳振遠，和一早闖進她房間拌嘴的岳振遠不一樣了。

此刻的岳振遠，渾身上下都充滿著魅力，專註、明快、俐落。如果就一直定格在這一幕……相信任何女人都沒有辦法抵擋他的魅力。楚玥忍不住在心裡想著。

只是，什麽樣的女孩子才能吸引得了、匹配得了這樣優越的男人？

至少要像Vita那種才氣洋溢又美麗的設計師，或是像岳芳華這樣集活潑優雅於一身的名媛。

「等一下我開會的時候，你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到搏躍大樓七十七樓的檔案室，把搏躍集團這十年來的發展歷程看過一遍，然後做成一份報告給我，這將是這個報導的主軸。

如果你在這個過程中有遇到什麽問題，可以去詢問我的秘書徐凱蕾，她進搏躍雖然才三年，但是她對於公司非常了解，可以給你一點幫助。」

對楚玥來說，時間彷佛靜止了一樣，就靜止在岳振遠那張認真又俊美的臉上。

他的側臉，輪廓深邃；他的聲音，低沉充滿磁性；他的身形，偉岸得像一座山。此時此刻，楚玥的表情像個看著偶像的影迷，但是她自己並沒有察覺。

而岳振遠眼角的餘光早已看穿了楚玥的心思，但是他假裝還沒有發現，故意更專註地說明這幾天的行程，還有交代給楚玥的事情，因為他要更強烈地吸引她的目光，好讓她知道，即使她對他有再多成見，也是無法抵抗他的魅力。

二十分鐘過去了，楚玥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地看著他、聽他說話，但是，當然沒有一句話是聽進去的。

直到車子停好了，司機下來為岳振遠開門，神遊中的楚玥才恍然清醒。

岳振遠自顧自地走下車，而楚玥慌慌張張地跟著他，兩個人一起走進電梯。

當電梯門一關上，岳振遠這才開口對楚玥說：「這部電梯就是上次我們一起被困住的那一部電梯。」

「啊！？」楚玥聽了這句話，心裡一沉，當天恐怖的場景在她腦中呈現。

她神情慌張地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神經緊繃了起來。

「放心吧．那天是因為地震。」岳振遠輕鬆地說．

楚玥盯著電梯上的燈一格一格地跳著，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她的嘴唇發紫．臉色發白。

岳振遠低頭看見了她緊張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好笑。

「你……笑什麼？」

「笑你太緊張了。難道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我……我才沒有因為搭電梯而緊張。」

「那麽是怕我在電梯里非禮你而緊張羅？」

聽到這句話，楚玥下意識地倒退兩三步，緊挨著電梯門板。「你……你敢？」

岳振遠故意也跟著倒退兩三步，和她並肩站著。

「你……要幹嘛？」

「我沒有要幹嘛。」

楚玥乾脆又往電梯門口移動，但是岳振遠馬上跟著上前。

「岳振遠！」

「我有權利選擇我要站的位置啊！」岳振遠笑著說。

「這樣逗我很好玩嗎？」楚玥氣呼呼地質問。

「還不錯。」岳振遠說。

ㄏㄡ……楚玥氣得差點想掄拳揍他。

「我說過了，我對你很有興趣。」

「我也說過了，我不是玩具。」

「我有說你是玩具嗎？」

「你一下子刁難我，一下子耍我，一下子又像好心人一樣幫我，簡直莫名其妙。」

「你沒有談過戀愛吧？」岳振遠笑著問。

「那關你什麽事！？」楚玥一臉尷尬又生氣地回應。

「談過戀愛，就不會覺得這樣很莫名其妙了。」

「這是什麽意思？你這樣玩弄我於鼓掌之間，和我有沒有談過戀愛有什麽關係啊？」楚玥真是一頭霧水了。

「你竟然還聽不出來這是什麽意思？」岳振遠真是詫異了，沒有想到這個小女生比他想像中還要遲鈍。

「你說的話轉來轉去，繞那麽多個彎，我怎麽知道是什麽意思？」

「那麽，這樣子你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吧？」岳振遠說著，出其不意地傾身吻住了楚玥的嘴唇。

楚玥因為太過驚訝，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沒有反應過來逃開或者拒絕，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呼吸急促，快要死掉了……

這……這可是她生平的第一個吻啊！

她覺得自己像在作夢，完完全全沒料到她的初吻竟然就這麽「隨隨便便就發生了」！？

岳振遠的吻非常溫柔，他的舌尖輕輕撬開她的雙唇，小心翼翼地探索她的反應。

楚玥當下覺得應該拒絕，可是卻無法抵抗。

她可以感覺得到，這個吻充滿了愛意、充滿了佔有慾，而她，似乎也想佔有岳振遠。

誰能抗拒得了這樣迷人的一個男人？他是那麽地霸氣、那麽地尊榮、那麽地有自信。

就在兩個人幾乎要擁抱在一起的時候，突然間，電梯裡頭的燈瞬間暗了下來，接著，電梯又劇烈搖晃了一下—然後就動也不動了。

「啊！」楚玥尖叫了一聲，開始拚命拍打電梯的門，焦慮地喃喃自語著：「怎麽會這樣？怎麽又這樣了？電梯怎麽了？天啊！救命啊！我要出去。」

岳振遠倒是很平靜，當下就伸手環住楚玥的頸子，將她拉退後，手臂就這麽擱在她的胸前。

其實，這一切不是意外。

岳振遠因為不想讓這個可以和楚玥更進一步互相了解的美妙時刻太快結束，所以一邊親吻著楚玥的時候，一邊暗暗伸手按下了電梯的緊急開關，製造出這一次「人為的電梯意外」。

「你在做什麽！」楚玥生氣得想推開他的手臂，「不要趁機想非禮我。」

「我是在保護你。」岳振遠冷靜地對楚玥說：「你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電梯門打開了，你站得離門口那麽近，會怎麽樣嗎？」

「……」

「會掉下去，因為電梯門可能就卡在樓層中間。」

聽到這句話，楚玥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空氣，緊緊挨著岳振遠的身體。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楚玥抖著聲音問，「我不要死掉。」

「保持冷靜，我們不會死掉的。」

「你怎麽那麽有把握？」

「心裡想著什麽，就會發生什麽事情。」岳振遠用很玄的語氣對楚玥說，「慌亂無濟於事。」

「這又是什麽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岳振遠溫柔地對楚玥說。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因為我們接過吻了，所以你只好相信我了。」岳振遠開玩笑說。

聽到這個，楚玥的臉頓時一陣熱辣，覺得又羞又氣。

「誰……誰和你接吻？那是你……你……」

「是我強吻你的。」岳振遠氣定神閑地說，「可是你也沒有拒絕吧？」

「我沒有拒絕，那是因為我太震驚、太訝異了，因為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啊！」

「沒有人吻過你？」岳振遠有點驚訝。

「所以你真的很過分！」楚玥忍不住用手背擦嘴，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奪走了初吻，就渾身不舒服。

雖然看不見楚玥的樣子，可是岳振遠仍能感覺得到她不自在的反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那是因為我很想要擁有你。」岳振遠糾正她。

這算告白嗎？

岳振遠喜歡她？

怎麽可能？他一定只是想玩弄她，覺得她很好玩而已。

像他這樣一個風靡全台灣女性的萬人迷，怎麽可能真心喜歡她呢？

比起那些女明星，她的容貌談不上最美麗；比起那些Model，她的身材不算最好的；比起那些名媛，她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像他……這樣一個動輒可以牽動台灣經濟的大人物，怎麽可能真心喜歡她呢？

如果她以為這個驕傲又陰險的傢伙會喜歡她，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像他這種男人，對任何女人都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天曉得「他想要擁有的女人」有多少？

她這麽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初戀，可不是為了給這種男人當玩物的。楚玥在心裡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被這個男人給迷惑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熱燙，心臟撲通撲通地越跳越大聲。

楚玥不知道該做何回應，幸好現在四處黑漆漆的，誰都看不見誰的表情，不然，要是讓岳振遠看到她的表情，那還得了！

她只好努力把焦點放回故障的電梯上面，用力拍打電梯四周，叫著：「怎麽你們家電梯老是故障？這麽大的搏躍集團，竟然連一個電梯都搞不定？」

「我勸你還是別拍打了。」岳振遠好整以暇地說，「你越是緊張，就越耗氧，還是冷靜下來。」

聽到岳振遠的話，楚玥馬上就停止拍打了。

「你確定我們會沒事？」楚玥的心裡還很擔憂。

「當然。」

「那為什麽還沒有人來救我們？」

「需要時間啊，小姐，你別再跳來跳去了，冷靜一點好嗎？」

「可是我不想死啊！」楚玥的聲音已經有點哽咽，雖然她很努力讓自己不要在岳振遠面前掉眼淚。

她才不要他看輕她。

岳振遠當然聽得出來楚玥有多麽恐懼，乾脆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來，緊緊摟住她。

這個動作嚇得楚玥花容失色，拚命掙扎。

「你做什麽！？放手！」

「別再亂動了好嗎？」岳振遠溫柔地對她說：「我們現在可是命運共同體，如果你再這麽慌亂下去，可能會讓我們陷入更危險的地步，你知道嗎？」

聽到這些話，楚玥才停止掙扎。

「可是……你這樣抱著我，我很……很不自在。」

「是嗎？」岳振遠輕笑著說：「那我們換個姿勢擁抱好了。」

「岳振遠！」

「開玩笑的啦！如果這個時候電梯又往下掉，以你這麽輕的重量，一定會被摔去撞天花板的。我不這樣抱著你，怎麽救你？」

雖然這些話聽起來很像調情，可是仔細聽岳振遠說的話，楚玥也覺得不無道理。

不再掙扎的楚玥，就這麽靠在岳振遠的胸懷中，安靜得像一隻小貓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兩個人心中漸漸地有了微妙的感覺。

岳振遠感覺到楚玥放心依賴他的心情，楚玥也感覺到被溫柔呵護著的安心，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突然有了共同的心情，那就是不再恐懼這個電梯意外，反而祈禱時間就此停留。

「沒有想到你是這麽溫柔的人。」楚玥有感而發。

「所以你該知道，之前你對我的偏見有多嚴重。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溫柔的一面，只是你被我的另一面嚇唬住了，沒有勇氣了解我，才會對我有那種偏見，以為我是一個冷漠跋扈的人。」

「我閱讀過所有和你有關的報導，都是那樣子形容你的。」

「這就是我討厭媒體的原因，他們根本不認識我，只想製造出一個大眾有興趣的我。

你現在應該可以明白，我從一開始就不是想為難你，而是我必須為這個報導把關。」

「既然你那麽不信任媒體，為什麽又要同意我提出的企畫？」

「那是因為你看起來很單純，把我自己交給這麽單純的人，我會比較放心。更何況，搏躍集團在某種程度上也需要媒體宣傳。」

「既然你對我放心，為什麽又非要我跟在你的身邊一個月不可？」

「如果我不這麽做，那麽你就算再認真，也只能寫出和那些人一樣的報導，因為你不會了解我。至少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你心目中的大魔頭了，不是嗎？」

「是……沒有錯，不過……」

「不過什麽……」

「我恐怕會認為你是一個大色魔，因為你……」

「因為我親吻了你嗎？」岳振遠乾脆幫楚玥把話說出來。

「沒錯，而且侵入我的房間，騷擾睡夢中的我……我覺得……我覺得……生氣……」楚玥把話說完。

「真的很生氣？」

「也沒有那麽生氣，但是……你怎麽可以這麽做啊！？」

「第一次侵入你的房間，是因為你作惡夢大吼大叫，我純粹是基於好意進去安撫你。

第二次侵入你的房間，是因為我剛好要喊你起床，聽到你講電話的聲音，就知道你被主管為難了，所以就進去幫你。至於親吻……那是秘密。」

「秘密？怎麽可以這麽說，這是我的初吻啊！」楚玥有點激動。

「你果然沒有談過戀愛！」

「那是我的事情。但是你一定要給我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很明白，從心跳就可以感覺得到了。」岳振遠反問她：「你還感覺不出來嗎？」

「什麽……感覺嘛……」楚玥不但感覺不到岳振遠的心跳，反而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當中。

「親吻這種事情，沒有感情是做不出來的。」岳振遠說。

聽到這句話，楚玥的心跳更加速了一倍。

「我也不是那種會隨便親吻女孩子的男人。」岳振遠繼續說。

楚玥覺得自己快暈倒了。那一刻，她既期待又擔心岳振遠繼續解釋下去。

但是，岳振遠終究還是說了。

「我喜歡你。」

頓時，楚玥覺得天昏地暗，而正當她慌亂之際，沒有想到一陣刺眼的亮光射進來了。

電梯的門打開了。

怕別人看見他們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的畫面，楚玥一個緊張，就把岳振遠推離身邊。

而岳振遠壓根兒沒有想到楚玥會反應這麽激烈，一個不注意，就往後趺倒了。

外頭的人剛好看見岳振遠跌倒的畫面，個個神色緊張，爭先恐後衝上前去「救」岳振遠。

「總裁，您怎麽了？」

「總裁，需要叫救護車嗎？」

「總裁，對不起，讓您困在電梯里。」

幾個人七千八腳地衝上前去，對楚玥視若無睹，把她隔絕在重重的人牆之外。

現在，幾分鐘之前的畫面對她來說，就像作夢一樣，每一句話都很震撼，可是每一句話又像是假的。

她愣愣地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大家問候、關心岳振遠，儘管腦海中還回蕩著岳振遠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我喜歡你，可是這一刻，她卻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那麽的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