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
三日之後,御史台的食堂內——
中午用膳時間,食堂內的氣氛一如往常的冷,杜月香見眾人的午膳都用得差不多之後,起身開口說道:「各位同僚,有件事,我想是非得說說不可。」
此話一出,眾人開始交頭接耳,不得不猜想她是不是又想做什麼莫名其妙的事,就像上一回的說笑話一樣?
一旁的聶席郎知道她要做什麼,沒有阻止,靜觀其變,而李德三也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看她打算如何處理「那件事」。
「就在前幾天,我和聶中丞在御史台出了點事,聶中丞還因此受傷,那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想要暗算咱們。」
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明顯增加了不少,前幾日他們的確見到聶席郎額頭纏了一圈白布條,有人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淡淡說不小心受了點傷,其他人就沒再多問下去,而那白布條只出現在聶席郎頭上一日,之後就拆下來了。
原來是被暗算,還是在御史台出的事,到底是誰這麼大膽?
「而傷害咱們的那個傢伙,現在就在食堂里。」
「什麼?在食堂里……」
「真的嗎?到底是誰……」
杜月香的這番話果然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我奉勸那個人即刻起身自首,或許我會對他手下留情,但如果他硬是不承認,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杜月香嚴肅認真的說著。
老吳已經將所有事全盤托出,他是受人指使來製造意外的,而指使他的人,就是御史台的其中一人。
搞了半天不是外人要對她不利,而是自家人在耍陰招,她非常不齒,非得狠狠教訓那人一頓不可!
大家議論紛紛,不敢相信,沒人承認自己就是杜月香所說的那個人,那是當然的,怎麼可能有人會蠢得自己自首,又不是吃飽沒事幹。
「沒人承認?不要緊,再過一會兒,那個人就算不想承認,也會自己站起來,所以你們現在最好在自己的椅子上牢牢坐著,別有任何動作,免得被人誤會你就是兇手。」
怎麼可能有人會不想承認又自己站起來?大家不懂杜月香到底是在耍什麼招,紛紛左右觀望,看是否真有那麼蠢的人。
不知不覺,一刻鐘過去了,有些人等得不耐煩了,又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抱怨不知杜月香又在胡鬧什麼。
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又會以一場鬧劇作為結束時,某位陳姓侍御史突然抱著肚子站起身,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
「喔……陳侍御,你可終於自露馬腳了。」杜月香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哪有承認自己是兇手,我只不過……」咕嚕咕嚕咕嚕,陳侍御的肚子發出一陣翻絞聲,他臉色大變,趕緊抱著疼痛的肚子往食堂外沖,就怕來不及。
大家瞧著杜月香,又瞧向陳侍御,搞不懂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侍御急急衝出食堂,卻在大門前突然腳一滑,一屁股坐倒在地,摔得四腳朝天。「啊——哎呀!」
地上有油!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暗算他!
咕嚕咕嚕咕嚕嚕……陳侍御鐵青著一張臉,拚命從地上爬起,這次已經不是抱著肚子,而是轉而壓住自己的屁眼,以火燒眉毛的速度趕緊往茅廁奔去。
「到底怎麼了……」
大家紛紛來到食堂門口,不停的探頭采腦,不知陳侍御是為了什麼事跑得這麼急。
直到陳侍御終於走出茅廁,只見他一臉慘白,整個人虛脫的跪在茅廁前喘氣,十分狼狽。
杜月香來到陳侍御面前,居高臨下的警告他。「陳侍御,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背地裡耍陰招整人。」
陳侍御臉色慘白且泛著薄汗,氣虛無力地說:「你……你……」
「你收買廚吏老吳想整我的事,我都知道了。」
根據老吳的自白,原來是陳侍御和誘好賭欠錢的老吳製造意外整杜月香,目的就是要逼她離開御史台。
前陣子她踩到油滑倒,就是老吳整治她的開端,三天前丟瓦片的事是第二次,甚至還拖累了聶席郎受傷。
杜月香派李德三去調查,證明者吳真的欠了賭場不少銀兩,前些日子才突然還清欠債,因此判定他說的是真話。
她要老吳在陳侍御的午膳內放瀉藥,讓陳侍御也嘗嘗被整的滋味,好消她心中的怨氣。
「我到底哪裡惹到你,讓你想逼我走?」她板著臉質問陳侍御。
既然事迹已經敗露,陳侍御也豁了出去,他憤恨的咆哮道:「問問你自己吧!你憑什麼當御史台台主?我不服氣,御史台內大有人才,怎麼也輪不到你坐上這個位置!」
他是御史台內資歷最深、年紀最大的侍御史,本以為前任御史大夫被罷黜之後,由聶席郎升任御史大夫,他就有機會陞官,成為御史中丞,沒想到杜月香的出現完全破壞了這一切!
「難道你就有資格坐上台主之位?」杜月香哼笑一聲。「聶中丞之所以能坐上御史中丞之位的原因,你在御史台這麼久了,會不明白嗎?」
陳侍御的臉色由白轉紅,那是羞愧的紅,因為他懂杜月香在暗示些什麼。
聶席郎年紀輕輕就登上御史中丞之位,靠的不是資歷,而是能力,無能之人就算在御史台待十年、二十年也升不了官,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踩在自己頭頂上。
「那麼你呢?你有什麼實力坐這個位置?」陳侍御不甘心的反問。
「我承認,現在的我尚且無法證明自己的實力,所以你會不平,我可以理解,也正因為如此,針對這一次的事件,我只小小教訓你一番,不打算將你送到牢里,但要是還有下一次,你不但官位不保,後半輩子也等著在牢里度過吧。」
「另外……」杜月香突然轉過頭,瞧向看熱鬧的其他僚屬。「我知道對我不服之人多得是,你們要是有種的話就當面沖著我來,別在背後耍什麼陰險招數,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杜月香堂而皇之的表明接受戰帖,氣度之大,反倒讓不少男人覺得尷尬,心思狹隘比女人都不如。
然而更有一些人,看杜月香的眼神變了,從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變成有些驚訝、有些敬佩,沒想到她區區一個姑娘家,居然有勇氣接受挑戰,遇到危險非但沒有躲起來,而是想辦法將始作俑者揪出來。
聶席郎在人群當中明顯感覺到其中的氣氛轉變,心裡暗暗讚賞杜月香的處事方法。
她賡現出身為上位者該有的氣度與勇氣,讓大家對她有所改觀。
「對了,這是御史台自家人的小紛爭,大家看過就算了,別隨便嚼舌根,出了御史台大門,就要團結一致,別讓其他人看咱們的笑話,懂嗎?」
大家彼此對望,之後才低聲回答。「懂……」
「很高興咱們頭一次有共識,多謝大家的配合。」事情終於順利解決,杜月香也鬆了口氣,漾起燦爛一笑,有種海闊天空的舒服感。
瞧瞧她,才順利解決一個內訌問題而已,尾巴就得意地翹起來了,剛才的威嚴氣勢也跟著破功。
真是孩子氣……雖說如此,但聶席郎還是輕揚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對她也有所改觀了。
或許她的出現不是一件壞事,能為御史台帶來不一樣的改變……
陳姓侍御史的事平息后,御史台一如往常的運作,杜月香就威風了那一下下,之後再度陷入水深火熱當中,被嚴格的聶席郎繼續鞭策。
她就不懂,是有那麼急嗎?他像是在趕進度一樣的拚命鞭策她,讓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不要說她是女人了,她相信就算是男人也會吃不消。
好不容易又熬到休假的日子到來,杜月香樂得喘口氣。
而聶席郎也待在自己府內悠閑看書、品茗,準備輕鬆度過一日。
「主子。」
此時一名下人來到後花園,在涼亭里找到聶席郎的身影,趕緊上前報訊。「杜台主來了,說要見主子。」
「杜台主?」聶席郎納悶的放下書冊。「她來有什麼事?」
「小的也不知,杜台主目前正在前廳等待。」
聶席郎只好離開涼亭,前往前廳一探究竟。
當他一踏入前廳,就見一個頭戴白色紗帳帽、身穿淺湖綠裙裝的女子站在裡頭左瞧右看,似是非常好奇,手上還提著一個沉重的墨綠色布包。
「杜台主?」
杜月香轉身,將白紗往上一掀,臉蛋露出燦笑。「不好意思,來打擾了。」
聶席郎的心不期然一跳,有些訝異,只因杜月香今日的裝扮與平時不一樣。
她身著女子裝扮,渾身洋溢著柔美氣息,與身穿官服時的英氣形象截然不同,讓他挺不習慣的。
沒來由的,他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一直瞧著我卻不說話?」杜月香困惑地瞧著自己。「怎麼,看我穿回女裝,很不習慣?」
她今日因為是女裝出門,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還是乖乖戴上紗悵帽,要不然她其實不太喜歡戴帽,覺得很麻煩,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是有些不習慣。」聶席郎趕緊穩下浮動的思緒,冷靜下來。「不知杜台主前來有何要事?」
「其實不是什麼要事,我只是想邀你出門野餐。另外,現在咱們不是在御史台,不是上司與下屬,就只是普通朋友,所以你別喊我杜台主,就直接喚我的名字吧。」杜月香笑笑的說道。
「野餐?什麼意思?」他不解的輕蹙眉頭。
「就是到野外露天用餐的意思。」杜月香興奮的解釋。「我和純純約了今日在芙蓉湖畔野餐,你要是沒別的事,就跟我一起去。」
「純純?」
「就是宰相夏純純呀,我與她私下是好友。」
也怪不得聶席郎一時意會不過來,平時在朝中,大家都是以宰相大人敬稱,不會直呼夏純純本名的。
芙蓉湖是宣京城百姓閑暇時的踏青勝地之一,就在城東近郊,湖光山色非常美麗,一年四季都有不一樣的風景。
夏純純說會帶她的相公華白瑜一同前來,杜月香不想孤家寡人赴約,孤伶伶的看著夏純純與她相公在自己面前大放甜蜜閃光,她肯定會被閃瞎了眼。
在這裡她可找不到遮閃光的墨鏡呀,所以她決定替自己找個伴,一有這個念頭,腦中就閃出聶席郎的面容,於是便毫不猶豫的來找他了。
聶席郎尷尬愣住。「你知不知道,只有一種女人敢無所mrDd地與男子一同出遊?」
「是唷?是哪種女人?」她還真沒注意。
「青樓女子。」
金盛王朝對女子的規範特別嚴格,清白的姑娘家不會隨意在外頭拋頭露面,更不可能大大方方的與男子一同出遊。
這下子換杜月香一愣,忿忿不平的說:「誰說女人就不能做官?誰說女人就不能拋頭露面?誰說女人就不能出遊?我就是要做給你們瞧,好改變你們這些迂腐男人的臭腦袋!」
她決定了,她以後要多多找夏純純一同出遊,可以的話再多拉幾個女人一同響應,只要她們身體力行,再加上女皇的支持,就算一剛開始會遭到不少白限、議論、批判,那也不要緊,就是要有人率先改變,才有機會影響眾人,改變的風氣也才有可能慢慢的擴散出去。
她的思想果然異於一般女子,聶席郎本就有這種感覺,現在感受更是深刻,不得不替她擔心,因為這樣的保守風氣由來已久,想要改變絕對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功的。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杜月香所提的布包似乎出現奇怪騷動,像是有活的東西在裡頭掙扎?
杜月香見他注意到自己的布包,即刻漾起笑意。「你猜裡頭是什麼?」
「猜不出來。」
他直接放棄,誰知道腦袋不曉得都裝些什麼的她又會有什麼讓人瞠目結舌的舉動?
既然聶席郎直接放棄,杜月香也不繼續刁難,直接將布包調轉個方向,揭曉答案。「噹噹!」
「……」
是狗!居然又是狗!布包的側面開了個小圓洞,剛好讓狗兒露出一顆頭,探頭探腦的,那畫面詭異到了極點!
「這可是妹妹出門專用的提袋唷,它一看到我把這個提袋拿出來,就知道我要帶它出門,會很興奮的自動衝過來。」杜月香得意的說道。
「……」聶席郎繼續無言以對,繼幫狗兒穿衣后,她現在又有新創舉,將狗兒裝在布包里到處走,她到底把狗兒當成什麼了?該不會哪一日她就直接把狗兒當娃兒給背在背上了?
原來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就是現在這種荒謬的感覺。
「好啦,廢話不多說,你快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出門,我與純純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杜月香直接無視他那無言以對的表情,反正他是不會懂她愛狗愛到當孩子養的心態的。
聶席郎收回心神,已經不想理會她愛狗成痴的怪異行徑,輕蹙眉頭。「你就不擔心被人誤會,以為是青樓女子?」
「如果因為怕被誤會就不踏出第一步,那麼這個時代的女人就只能永遠被禁錮在家宅內,沒有改變的機會。」杜月香非常堅持,絕不退縮。「話說回來,你到底要不要走?」
聶席郎沒有回答,因為他性子冷淡,與同僚只在公事上有來往,私下沒有交情,所以鮮少有人邀他出遊,再加上她是姑娘家,一時更是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還是你怕被別人誤會成狎妓出遊的尋芳客?」杜月香眉一皺、嘴一噘,對他有些失望。「那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去。」
見她轉頭要走,聶席郎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等等!」
杜月香停下腳步,轉過身,等著他回答。
他又掙扎了一會兒,才沒好氣的說:「我是怕你會惹上麻煩才陪你走這一趟,下不為例。」
杜月香嘴角微勾,已經看穿他的伎倆了,明明是關心,卻刻意說著勉為其難的話,這男人真的很彆扭呀。
不過越了解他,她就覺得他這樣的彆扭真是可愛,會讓人忍不住想戲弄他的。
決定出門后,聶席郎不再遲疑,要僕從趕緊備馬,杜月香坐在自己的馬車內,聶席郎就騎馬跟在馬車旁,一同往城東近郊的芙蓉湖前進。
他們來到湖邊,只見湖邊的大榕樹下已經先停了一輛馬車,有幾個僕人在樹蔭下鋪開一張暗紅色的大毯子,擺上好幾個黑底金漆紋的漂亮食盒。
同樣一身裙裝及頭戴紗帳帽的夏純純在一旁指揮僕人做事,而她身邊還有一名身穿玉色錦緞的斯文男子,正是夏純純的相公華白瑜。
在馬車上的杜月香掀開前簾,開心的朝夏純純揮手。「純純,我來了!」
「月香,快一點,你遲到了。」夏純純將白紗帳往上掀開,臉蛋半露,笑得非常燦爛。
兩方相見,互打招呼,華白瑜身為前宰相,自然認識聶席郎,也就不必多作介紹,而聶席郎為什麼會跟著杜月香出現,不關華白瑜的事,他也沒有興趣多問,倒是夏純純有些訝異,杜月香是事先說過可能會帶個伴一起來野餐,只不過她沒有想到會是聶席郎。
八卦的雷達天線頓時從頭頂上冒出,不知道杜月香與聶席郎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不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面問,只好暫時忍下,等之後再找機會好好的問一問。
大家在寒暄幾句后,杜月香就和夏繩純率先坐在毯子上,開始嘰嘰喳喳的聊起來——
「我本來想做三明治的,可是這裡沒有吐司,我只好想辦法用饅頭充當吐司片了。」夏純純俏皮的吐了吐舌。
「我也差不多,本來想做壽司,卻沒有海苔,乾脆拿春卷皮來卷壽司。」
「哈哈……有創意,咦?你帶狗來?」
「對呀,這是我家妹妹。」杜月香得意的馬上將愛狗從布包內撈出來。
「哇……好可愛的狗,衣服也好可愛,妹妹你好。」夏純純握了握妹妹毛茸茸的小爪。
「……」
站在毯子邊的兩個男人頓時無言以對,只覺得自己和她們像是活在不同世界的兩方,完全融入不了那怪異的氛圍里。
她們的對談毫無障礙,完全懂得彼此在說什麼,而聶席郎及華白瑜則是腦中疑問不斷,什麼三明治、吐司、壽司等等的,他們是有聽沒有懂。
聶席郎不得不相信,果然是「物以類聚」,難怪她們合得來,因為同樣都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女人。
華白瑜對自己妻子的行徑已經無奈到習以為常了,他拍拍聶席郎的肩膀,頗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在。「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了。」聶席郎除了苦笑之外,還是只能苦笑。
「你們還呆站在一旁做什麼?快過來野餐呀。」杜月香向他們催促著。
杜月香與夏純純將帶來的食盒打開,放在毯子中央,兩方人就分坐食盒兩邊,馬車旁還有好幾名侍衛站崗保護他們的安全。
今日天氣晴朗,湖畔遊人如織,夏純純很快就和自己的相公親親密密,大放閃光,早就忘了今天是和杜月香一起出來野餐,完全變成和自家相公的兩人約會。
對於她這不受禮教拘束的舉動,華白瑜早已習慣了,並不覺得不自在。
瞧著對面的夫妻甜甜蜜蜜,都快流出滿地糖水了,杜月香與聶席郎尷尬的互瞧一眼,決定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不想理會那對閃光夫妻。
「你別光顧著看,可以吃東西呀。」杜月香親自拿起一塊用春卷皮包起的壽司,遞到聶席郎面前。「這是我家鄉的玩意兒,吃吃看,足我親手做的,相信我,吃了絕對不會拉肚子。」
她明燦的大眼閃著晶亮亮的光芒,正等著他品嘗她的手藝,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不敵她那強烈散發出的期待氣場,伸手接過壽司,勉為其難的吞下。
「怎樣?味道如何?」
「……有些奇怪,但還可以忍受。」他實話實說。
「唉,想從你口中聽到好聽話,簡直比登天還難。」杜月香並不氣餒,又拿了一碗生菜色拉。「這叫生菜色拉,你要不要試試看?」
聶席郎瞧了碗內的各式生蔬一眼,眉一皺,脫口而出。「你家鄉很窮嗎?」
「怎麼說?」她納悶地問。
「窮到連柴火都沒得燒,才會學牛直接吃生草。」
「噗哈哈哈哈……」杜月香沒忍住,直接抱著狗兒大笑。
這讓她想到,就算在二十一世紀,的確有人不愛吃生菜色拉,總是一臉嫌棄的說——又不是牛在吃草。
「哪裡好笑了?」聶席郎的眉蹙得更緊了,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杜月香好一會兒才止住笑意,笑到眼角都流淚了。「好嘛,不逼你學牛吃草,要不然吃水果吧。」
見杜月香又要動手幫他服務,聶席郎先一步開口。「我可以自己來。」
「那好呀,你千萬不要客氣。」
杜月香轉而拿起一塊蛋皮,一小塊一小塊的捏給懷中的妹妹吃,開心的笑著,瞧得出來心情很好。
聶席郎靜靜瞧著她,初次見到她女子裝扮時的浮動心緒又悄然出現,說不出的陌生情潮困擾著他。
此時此刻,他無法將她當上司看待,在他的眼裡,她就是個活潑開朗的姑娘,低頭認真喂狗兒的柔美神情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想了許久,突然開口問:「為何是我?」
「嗯?」杜月香納悶地抬起頭。「什麼為什麼?」
「你為何會邀我一起來這裡?」
他知道自己古板、沉悶、不討喜,所以她會邀他出遊,他除了訝異之外,更多的是不解。
「因為我喜歡你呀。」她非常直接,毫不扭捏的回答。
她這驚人回答害得聶席郎愣住,尷尬的低聲輕斥。「你……別胡鬧。」
喜歡?怎會有姑娘如此不害臊,直接將喜歡掛在嘴邊講?他都替她汗顏了!
「我是說真的,不過你不必緊張,喜歡有分很多種,有家人間的喜歡、朋友間的喜歡、情人間的喜歡,你又怎知我說的是哪一種喜歡?」杜月香露出了賊兮兮的笑。
果然呀果然,他在害羞了,瞧瞧他耳根紅得跟什麼一樣!
聶席郎猛然醒悟她是故意用曖昧不明的話在捉弄他,沒好氣的皺眉。「你怎能……」
「那麼你覺得,我對你的喜歡到底是哪種喜歡呢?」她故意搶著反問。
「我怎麼知道?」
他即刻將臉偏過一邊,不想回答這個敏感的問題。
心湖蕩漾,無法剋制,他應該馬上冷靜下來,別被她曖昧的話左右心緒,卻發現那情潮的漣漪一旦泛起,就難以再恢復平靜無波了。
「不要緊,你可以慢慢想,不必現在就回答。」
真是個純情的傢伙呀!杜月香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許。
她已經喜歡上這個刀子嘴、豆腐心,表裡不一的男人了。
不過喜歡歸喜歡,遇到能夠捉弄他的機會,她還是不客氣的下手了,看他越困擾,她就越開心,那種成就感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爽」呀!
呵呵……在御史台內,是他欺負她,在御史台外,就換她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