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爾琰與藍默雕及李仕一三人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藍默雕一獲接程爾琰回鄉的消息，便與李仕一相約結伴、一同前來。

「好兄弟！你總算回來了！」藍默雕先上前打招呼。

李仕一笑道：「聽說你這次回來是準備接任大當家一職，我和默雕聽聞后就忙著趕來祝賀了！」

程爾琰在他們肩上各捶了一下。「你們這兩個好傢夥！擺明是來看熱鬧的！」明知他是萬不得已才回來，還故意嘲笑他。雖然說是繼任大當家，但還要學習之事多如繁星，根本還不到時候。

兩人互望，哈哈大笑。

「總之，今兒個來看你一事可不是來鬧的，想想咱們也有兩年多沒有好好相聚了！」藍默雕道。

「就是啊！你總是飄匆不定，今天說什麼咱們也要好好喝一杯！」李仕一贊成道。

「那還有什麼問題！我立刻叫人備酒菜。」程爾琰開心道。忽然，他注意到兩人身後的一名女子，「這位姑娘是……」

藍默雕揚起笑容，忙將女子拉到前方，「跟你介紹，這位是我的妻子慈娘；慈娘，這位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程兄弟。」

博慈娘向他行禮，「慈娘見過程公子！」

程爾琰不敢相信地瞠目，「默雕，你……何時成親的？」

「上個月，因為一直找不著你的人，所以也沒辦法請你喝喜酒！抱歉啦！」藍默雕緊握著博慈娘的手，眼裡滿是愛戀。

瞧見他們兩人恩愛模樣，程爾琰打從心底祝福。「不打緊！不過厚禮我一定要補送。」他笑道。

「那就多謝啦！」藍默雕大方接受。

這時，程爾琰想起姚媚娘，趕忙將她拉上前，「媚娘，妳快過來！默雕、仕一，跟你們介紹這一位，我的重要女人姚媚娘！媚娘，這兩位是我的好兄弟，藍默雕與李仕一，還有藍兄弟的夫人。」

聽見「重要女人」四個字，藍默雕與李仕一同時挑眉，面露不可思議。

姚媚娘因為礙於身分，一進入大廳，始終低著頭。

「藍公子、藍夫人、李公子，三位好！」她覺得好不自在，尤其是程爾琰幹嘛用「重要女人」來介紹她，這麼一來，對方肯定會亂想。

「我說好兄弟，想必你這一趟江南之行肯定很精采。」藍默雕一眼就瞧出來，姚媚娘與北方女子大不同，既然如此，那肯定是程爾琰在江南結識。

李仕一也看出姚媚娘是南方姑娘，而且還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老實招來，你是在哪與姚姑娘結識的啊？」

兩人出現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姿態，程爾琰當然明白，開懷大笑。

「我和媚娘的故事可有趣，不過在這之前，默雕，是否該先說你與尊夫人的事呢？」程爾琰將話題轉到好友身上。

藍默雕了解他的想法，突然，他好似想起什麼，「說來也真湊巧，慈娘也是出身於江南之地。」

「是嗎？」程爾琰訝異。

或許是同屬江南出身，姚媚娘起了好奇之心，她終於抬起頭，決定好好瞧清楚博慈娘的面容。剎那間，她的血液差點凍結，一股惡寒自腳底竄起，令她當場愣住。

博慈娘顯然也吃驚於她的出現，伸出手，指著她，「啊？妳……妳不是……」

沒錯！她們兩人正是水蓮村的水神新娘，雖然兩人不相識，從未有過交集，但就在那舉行儀式的當天，她們互相碰面了。由於同病相憐，下意識不自覺地便記住了對方的長相，沒想到事隔數月，如今再度重逢。這麼說來，兩人是同樣受到上天眷顧，死裡逃生了。

只是，姚媚娘壓根兒沒想到兩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過去，但是博慈娘卻認出她，這麼看來，她的身分就要曝光了。

「怎麼？妳們認識嗎？」李仕一開口問道。

心跳好像快停住，姚媚娘緊握雙拳，在無法回應的情形下，轉身奔出大廳。

「媚娘、媚娘……」程爾琰不明白她突然的轉變，正打算追上去。

「程公子，讓慈娘去吧！」博慈娘阻止他。

藍默雕看著妻子，「慈娘，妳真認識姚姑娘？」

博慈娘微笑一下，「你們三位就先坐下來好好喝一杯，姚姑娘和我待會兒就過去跟你們會合。」不多做解釋，她蓮步輕移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三人……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博慈娘在探了許久后，終於在中庭後方的花叢間找到姚媚娘。

「總算找到妳了！」她溫柔笑道。

姚媚娘作勢想走。

「為什麼見到我讓妳這麼害怕呢？」

姚媚娘的身子怔了一下，她猶豫著該不該留下。

「剛才見到妳，我真的好驚訝，同時也很高興，原來妳跟我一樣都還活著。」她靠近她，希望她別再逃。

沉默了片刻，姚媚娘雙肩一垂，一臉無奈地面對她。「對不起！剛才我太失禮了！」

她搖頭，「不會啦！只是我還是不明白，妳為什麼會這麼害怕？」

姚媚娘看她紅光滿面、精神飽滿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替她高興。「我只是……有點嚇到，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村子里的人。」她坦然道。

「我也是啊！而且還是命運相同之人。」博慈娘說得十分輕鬆，好似一點也不在意被當成水神新娘。

「妳……已經能釋懷了嗎？」姚媚娘意識到這點。

她點頭，「當然，那都是過去的事，我現在過得很好，對於村子的事已經完全不在意了！」說到這，她才驚醒道：「啊？難不成妳……」

姚媚娘苦澀一笑，找了塊岩石坐下，輕嘆氣。

博慈娘與她並坐，「原來如此，妳是擔心被村子里的人發現妳還活著，然後帶回去嗎？」

這也是其中之一的理由，但最重要的是……這時，她想起博慈娘的身分，抬起頭，「對了！妳嫁人了！這麼說妳把自己的事都說了嗎？」

「說了！有關水蓮村之事我全跟默雕說了！」

姚媚娘緊張地撫住胸口，「那他沒有嚇到或覺得可怕？或者覺得妳的身世……」

「他愛我，所以一點也不在乎，他還說那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無論我是誰，他都愛我！」博慈娘半點沒隱瞞。

姚媚娘聽完，欣羨不已。不知程爾琰是否也會像藍默雕對博慈娘那樣的對她呢？

博慈娘從她的言語之間感受到一些情感，「妳喜歡上程公子了吧？」

她臉一個刷紅，坐立難安，「哪有……我怎麼可能……」

「別騙我，我瞧得出來，而且我也瞧得出來程公子很喜歡妳喔！」

「才沒有那回事，他只是喜歡胡言亂語，老是不正經地跟其他人介紹我，什麼重要女人，那只是他在逗我，想看我出糗罷了！」姚媚娘慌張地解釋道。

「那怎麼會是逗妳？默雕和仕一都是他的好兄弟，他不可能胡說的，那肯定是他的真心話，所以妳該高興才對啊！」博慈娘分析道。

真的嗎？真是這樣嗎？姚媚娘這下也胡塗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唉！不管他是不是喜歡我，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一想到我的身世，怎麼可能配得上程家呢？」姚媚娘望向天際，感傷起來。

博慈娘微蹙眉，「妳好像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樣耶！」

她這句話引她不解，「咦？什麼意思？」

「我有點驚訝，妳居然會這麼在意身分地位；那天在神之川，我瞧見妳對村民破口大罵，那理直氣壯、大膽不畏懼的樣子，讓我好佩服。我想妳一定是個勇敢又不認輸的女子。然而現在見到妳，妳好像變得有點膽怯，我想……妳是不是為了什麼事而刻意壓抑自己的感情？」博慈娘敏銳的觀察力一針見血地將姚媚娘徹底剖析。

姚媚娘沒想到會聽見這番話，她愣了好一會兒，回想自己的一切，驀然發現，真如她所言，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姚媚娘的心中產生了困惑。

博慈娘展露笑靨，在她肩上輕拍一下，「妳一定是想太多，顧忌太多，才會迷失自己的心。」

博慈娘的安慰語對姚媚娘產生了莫大的鼓動，她看著她。

半晌，姚媚娘輕輕揚起嘴角，「真不敢相信，我和妳明明才見過一次面，妳卻已經將我看透成這樣。」

「我只是憑著感覺說，我還擔心自己太多管閑事，惹妳不開心呢！」

「才不會，其實能遇到妳，我是真的很高興，只不過……既然妳我都還活著，那不就表示什麼水神新娘全是騙人的嗎？還是說……村子已經……」姚媚娘想起這點。

博慈娘握住她的手，就像一名姊姊般地笑道：「有關這件事，默雕已經派人去調查，他說村子安然無恙，大家還是跟以前一樣過日子，根本沒發生什麼大事，所以這表示我們都只是村民迷信下的犧牲品而已。」

姚媚娘不悅地跺了一腳，「我就知道！什麼水神新娘根本是無稽之談，因為他們的迷信，才會害我們差點送命，想來真的好不甘心。」

「算了！都過去了！反正我們都活下來了，而且也找到歸宿，相信這反倒還要感謝他們呢！」

歸宿？多麼遙不可及之事……姚媚娘只感無奈，「姊姊已經有了好歸宿，而我的……還不知道在哪呢……」

「妳還在乎自己的身分嗎？」

她搖頭，「剛才聽完姊姊的話，我已經想開了，不過，就算我不在乎，像程家莊在洛陽如此有頭有臉，想必也不可能接受我這來歷不明的女子吧！」這就是現實面。

關於這點，博慈娘感同身受。「說得也是，這一點確實不是我們所能控制。不過妹妹別灰心，姊姊相信妳和程公子一定會有好結果。」

她當然也如此希望過。「謝謝姊姊，我想這事急不來的，現在只要能待在他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既然如此，就別想太多！對了！他們還在等我們呢！一塊兒過去吧！」

姚媚娘這才發現自己的粗心大意，「哎呀！真糟糕，我都忘了自己是他的丫鬟，應該在旁邊伺候的！」

「丫鬟？」

姚媚娘會心一笑，「是啊！我是自願的，因為我不想在程家白吃白住嘛！」

聽完，博慈娘立刻意會，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姊姊笑什麼？」

博慈娘看著她，搖了搖頭，「沒事啦！我們快點過去吧！」原來世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想當初她不也是一名小丫鬟？

姚媚娘在心情轉換后恢復了以往的自己，她帶著博慈娘前去找程爾琰，同時心中決定，總有一天她會對他說清楚自己的來歷與身分，包括水蓮村和水神新娘一事。

她希望與他之間永遠不要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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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待了藍默雕與李仕一，安排他們休息的房間后，時間已很晚。

姚媚娘跟著程爾琰回房，正在為他鋪床。

「妳和博慈娘究竟聊了什麼？」程爾琰十分在意地問道。

「沒聊什麼啊！」她動作手，沒有看他。

他坐在一旁，手指敲著桌面，有點心思不寧，「瞧妳初次見到她時還一臉蒼白，之後就沒事，怎麼可能沒聊什麼？」

姚媚娘整理好，轉身面對他，「我和姊姊是同鄉，我們只是聊了一些家鄉的事罷了！」

「有關妳家鄉之事，妳可從未對我說過！」這大概就是他心理不平衡的地方。兩人相識到現在，他對她的身世還是一無所知。

她為他倒杯茶，「你幾時變得這麼好管閑事了？記得你說過，對我的身世不感興趣的，不是嗎？」她對他展露迷人笑靨。

這小妮子！真是越來越機伶。他喝口茶，「我只是不想強迫妳。」

他的貼心她當然懂，她走向他，「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跟你說的。時候不早，你快點休息吧！」

他起身，將她擁進懷裡，「那咱們一起睡吧！」

姚媚娘用力推開他，「今天你一個人睡吧！」

「為什麼？」

她笑了笑，「今晚我和姊姊約好要一塊兒睡，所以你早點休息吧！」

她準備離去，他卻自後方抱住她，「喂喂喂！我可還沒答應，誰說妳可以走？」

姚媚娘含笑地抓住他的手，慢慢地轉過身，看著他，「真拿你沒辦法，這樣總行了吧！」她伸手捧住他面頰，主動送上美唇，與他展開火熱親吻。她學著他，以舌尖挑逗他。

他自喉嚨深處發出悶聲，將她緊緊抱住，加重的深吻起來。想起下午之事，他的吻更加激烈狂野。她配合著他，改變親吻角度，手指愛撫他的臉和耳朵與脖子，給予他溫柔的觸感。

他訝異她這樣的誘惑，血液都快沸騰了。「媚娘……」離開她的唇后，他輕喚她。

「琰……」她的美唇朝他耳畔而去，美舌輕舔。

情慾就快被挑起，他的呼吸紊亂到極點。「媚娘……別走……」

她的溫唇來到他耳下，輕含住，引他抽氣。

突然，她格格輕笑起來，不解之際，他聽見她道：「對不起！姊姊還在等我，晚安啰！少爺！」說完她迅速脫離他懷抱，在他發愣之際翩然離去。

程爾琰彷彿遭人澆了盆冷水，回神時，姚媚娘已不在。

「可惡！那個小妖女！」他真不敢相信，她居然這樣對他。

他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床上，一會兒后忍不住笑出來，同時心頭染上一些妒嫉。

他真是沒救了，居然會吃起博慈娘的醋。唉！他的心眼真是越來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