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保貝兒冷冷望他一眼,不再回話。
一位朋友?她可不敢高攀。
「請問你是……」
「你們這裡的醫生對任何一位陌生人都這麼好奇嗎?」再射去一個冷眼,保貝兒轉身要走,此時掌尚勇正好走過來。
他看到保俊和眼前這位醫生在說話,他不是幫他縫合傷口的醫生,所以應該不是在討論他的傷勢。
「你朋友?」掌尚勇開口問。
「不,不是。」漠視那人的存在,她轉移話題。「你怎麼出來了?」
「傷口縫好了當然要走,難不成你要醫院弄張病床給我的手躺?」
會開玩笑了,看來他心情好多了。現在換成她心情不好,不過她還是勉強撐起一抹微笑。
「那就走吧!」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他點頭,邊走邊說:「對了,保俊,記得取消明天的所有外出行程。」他可不想手裹了一大包外出見人。
「你放心,我已經通知秘書室,請她們更改這兩天的行程。」她快步走著。
「你這麼急,要去哪裡?」
「呃……\'這還是頭一回她能追上、並且超越他的腳步。「我怕前方會有人不小心撞到你的手,走快一點好幫你開路。」
「開路?我有傷得那麼嚴重嗎?」皺眉,他覺得保俊怪怪的。
她只能幹笑。
攔了計程車,她幫他開門,讓他先坐上車,發現剛才那個醫生追了出來,她忙不迭鑽進計程車裡,請司機趕快開車。
「貝兒——貝兒——」
糟了,他一定是聽到方才掌尚勇喊她保俊,走了疑心,他見過她哥哥幾次面,哥哥的名字、長相他都清楚,「他」若不是她哥哥,他就能確定她真的是保貝兒,所以才會追出來。
她低首蹙眉,想著該怎麼解釋。
計程車開走,那人追了幾步便放棄,但掌尚勇很清楚聽到他喊的名字。
「他為什麼叫你貝兒?」
「他……他是我妹的朋友,他想要我幫他傳話給貝兒,我不肯,所以……他可能一時情急喊錯,你也知道我和我妹長得非常相像。」不想讓他起疑,她只好說了一部份實情。
掌尚勇懵了,「你不肯?為什麼?」
「一個拋棄我妹的男人,連跟他說話我都不願意。」事情過去了,她雖不再傷心,但遇見那人,心情難免受到一些影響。
「他拋棄Isabella?你妹那麼漂亮,身材又好,配他算他高攀了,他竟然拋棄你妹?」他有點發怒。「方才你要早講,我就賞他一拳!你怎麼了?」幹麼獃獃看著他?
「我只是隨口說說,不會真打他,不過如果『事態嚴重』,我還是會揍他一拳。」掌尚勇以為她是聽到他想揍那個醫生嚇一跳,趕緊說話安撫她。
可她卻是聽到「你妹那麼漂亮,身材又好」這話,有點吃驚地望著他,然後,臉紅紅的低下頭去。
「那……那種人,不用理他。」心卜通卜通跳著,他幹麼聽到他稱讚她,心頭就喜孜孜的?
「這怎麼可以?只要是你跟你妹的事,我都管到底!」
「嘎?」他幹麼這麼挺她?
「你跟你妹都救過我,你妹要真被人欺負了,一定要跟我說!」即便手裹了一大包,仍舉得老高,可見他有多義憤填膺。
「我跟我妹救過你?」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這個當事人怎麼不知道?
「我不是跟你提過Isabella在義大利藝廊差點被我壓傷,當時如果不是她趴在地上,我擔心壓傷她硬ㄑ一ㄥ住,否則那時我可能會摔得很大力,說不定還會摔傷脊椎,還有,她接住了被我不小心揮落的陶盆……」
「是陶缽,呃,這件事貝兒有提過。」她趕緊解釋,怕他追問下去,她會露了餡。
「對,是陶缽,他們說那是無價之寶,還好沒摔破,不然,我可能會賠一大筆錢。還有你,你今天救了我兩次,說也奇怪,只要你伸手將我拉開,我就能逃過一劫,你該不會有預知能力吧?」
在麵包店前,若她沒將他拉走,此刻他要不是頭上腫一個包,就是當場矮了十公分,或者直接倒地,躺著進醫院。
所以他和Isabella都算是他的幸運星。既然他們帶給他幸運、吉祥,那他保他們平安、替他們兄妹出頭,一點也不為過。
「我最好是有,那都只是湊巧罷了。」她苦笑。假如她有預知能力,當初她就不會跟一個會拋棄她的男人交往了。
將壞心情拋開,他提到在義大利藝廊那個差點被他揮落的陶缽和省下一筆天價賠償的事,令她聯想到麵包店老闆擔憂賠償一事,她想,也許他能「將心比心」,不追究。
見他心情似乎不太壞,也都沒提衝浪的事,應該是想開了吧。她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尚勇,那個麵包店老闆的生意其實不是很好……」她把麵包店老闆告訴她麵包店近年來生意一落千丈,只能維持日常生活基本開鋪的窘境轉述給他聽,再提及他在義大利差點摔壞陶缽,擔心賠償的那種心情,希望他能體諒,不要向麵包店老闆索賠。
沉吟半晌不語,他綳著一張臉思忖,她實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尚勇——」
「叫司機掉頭,我們去那間麵包店。」他突然沉聲道。
「哦,好。」完蛋。瞧他一臉嚴肅不願多話,她該不會是幫了倒忙?
拎了一大袋的麵包進入飯店房間,保貝兒嘴角掛著微笑。
她以為掌尚勇繞回麵包店,是想去找麵包店老闆麻煩,孰料,他非但不索賠,還把醫藥費的金額全部退還,然後還捧場買了一大袋的麵包,原本他還想出錢請廣告會司幫麵包店製作一個新招牌,受寵若驚的麵包店老闆連忙阻止他,說他不計較、不索賠,他們已經感激不盡,不敢再讓他破費。
回程時,她問他難道不氣麵包店老闆破壞他的衝浪之行?
他說:「氣,很氣,氣炸了!」
但是,氣過之後,看到麵包店老闆憂心仲仲的模樣,還有急診室里的醫生、護士忙得焦頭爛額,病患哀叫連連——
相較之下,他反而是最幸運的一個,他的傷勢最輕,今日的工作也完畢,只不過暫時不能去衝浪。以後有的是時間,所以,有什麼好氣的呢?
當然,他承認他的脾氣不太好,有時候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脫下西裝外套,倒在床上,折騰了一天,她真的好累,但嘴角的笑容始終未退,他一再令她刮目相看。魁梧身軀下,蘊藏著一顆善良、友善的心……
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她馬上彈坐起身。「喂,你好,我是保俊。」
「貝兒,我是媽。」
「哦,媽……」清了清喉嚨,她回復女聲。
「貝兒,你人在哪裡?」
「我在高雄,前天我不是跟你提過我要到高雄出差。」
「對,我一時忘了。貝兒,剛剛……那個人打電話到家裡來找你,他說,他在醫院遇見你,我跟他說你人在義大利。」
母親知曉她不願再聽到那人的名字,所以常用「那個人」來代替他。
「總裁手受傷到醫院縫傷口,就那麼剛好遇到那個人。我告訴他他認錯人了,沒理他。」母親大概是擔心她心情低落,才打電話給她,想安慰。
「總裁手受傷,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傷,沒事。」
「那你……」
「我很好,媽,你不用擔心。你在家嗎?」
「我等一下還要去醫院。貝兒,媽告訴你,早上我看到你哥的手指動了一下,我真的有看到,真的有……可醫生說是我看錯了,但我真的有看到……貝兒,我真的有看到保俊的手指動了一下。」
母親在那頭激動不已,保貝兒連忙安撫她,「媽,我相信你,我想那一定是哥哥即將蘇醒的前兆。」不管母親是否真的看到,她需要有人給她信心鼓勵,這是此刻的她唯一能做的。
和母親又閑聊了一會兒,「媽,你記得要吃晚餐,還有。不要太累……我會照顧自己的,你別擔心,媽,再見。」
切斷電話,躺了五分鐘。腹部悶痛的感覺猶在,去沖個熱水澡也許會舒緩些,邊走向浴室邊解開襯衫衣扣,脫掉上衣,卸除束胸,整個人瞬間得到解放。
正要關浴室的門,手機鈴聲又響起。
一定又是母親打來的,可能忘了有什麼事要告訴她。
光著上身,保貝兒急匆匆跑到床邊,雖然房門鎖上,但她還真怕突然有人衝進來,兩眼直盯著門,接起手機,未多加思索,用女聲「喂」了一聲。
怎麼沒回應?
又「喂」了一聲。
「保俊在嗎?」
完蛋!是掌尚勇。
保貝兒機伶地將手機拿遠,用低沉聲裝男聲,不悅地吼,「你幹麼亂接我的手機!」
又嗲聲嗲氣的裝女聲,「嗯……你在洗澡,手機響了,人家就順手接了嘛!」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將手機拿近,「你好,我是保俊,請問你哪位?」
「保俊,是我。」
「總裁。」
「你,房間有女人?」住在隔壁房的掌尚勇,聲音透著疑惑。保俊不是同志嗎?
「呃,是。某些時候,我也需要……女人。」不讓他起疑,她只好硬著頭皮瞎扯。
「哦。」這種私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總裁,有什麼事?」
「既然你……在忙,那就算了。」
「不,我一點都不忙,她,我是說,我很快就好。」臉紅透到了耳根。
「沒什麼特別的事,剛剛吳文興打電話給我,知道我們來高雄,說晚一點要請我們在飯店旁的一家PUB喝兩杯。」
「吳文興?那是誰?」
「你忘了?我們的小學同學,他現在在高雄開一家骨董店,他說三年前你還跟他買了一組骨董傢具,說你來高雄也不知會他一聲,他要請你喝兩杯。」
她哥的同學,三年前還見過面——糟糕,那她這一去,不就穿幫了!
「哦,吳文興。我當然記得他。不過,尚勇,你手受傷,還是別喝酒。」
「看情況嘍,如果你要去,我就陪你們聊天,喝一小點酒,無所謂。」
「可是,我現在……在忙。」剛才那一出自導自演的戲碼,湊巧幫了她一個大忙。
「那就算了,我跟他說改天好了。」末了,他戲謔地奉上一句——「你忙。」
暈——什麼跟什麼?
保貝兒哭笑不得。先是裝同志、現在又召妓,再裝下去,她哥哥的好男人形象,遲早會被她毀滅殆盡。
低頭,看見自己上身光溜溜,剛才她光著上半身和他通電話……俏臉驀地泛紅,她快速跑進浴室,衝去不該有的胡思亂想。
從袋子里拿出一條痔瘡軟音,保貝兒一臉啼笑皆非。
一個星期前,她和掌尚勇從高雄回來,她陪他到台北的醫院再換一次葯,醫生要他每隔一天就到醫院換藥,他嫌麻煩,覺得傷口好多了,決定到藥房買藥膏回家自己搽,去到藥房,他看了她一眼,也沒問,競然主動多買了一條痔瘡軟膏給她。
「貝兒,你……你得痔瘡?」林湘雲坐到女兒身邊,一臉驚訝。
「不是啦,媽,是……哎唷,就我上個星期那個來結果沾到褲子,我只好跟總裁說那是痔瘡出血,我陪他去藥局買藥膏,他就買了一條『這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