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什麼鬼,過來跟我一起坐,我們聊聊。」一時改不了說話直爽的習慣,也不想改,她何文瑤就靠這張嘴吃飯、哄客戶、管下屬,說話不爽利、不麻辣,她很快就會被淘汰。
不管她能不能回得去現代,反正她就是想做自己,她才不當別彆扭扭的女人家,這點他得遷就她。
她的話讓他嚇得瞠目結舌,「靈犀,小時候,娘常跟你說,要當一個溫柔嫻淑的女子。」
「小時候?以前的事我全忘了,何況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她涼涼的說,拿小木匙舀了一口粥,順便吹涼它。
「就、就是長大才得溫柔嫻淑。」
她睨他一眼,「然後呢?」吃了粥,濃稠粥湯滑入嘴中,她眼睛登時一亮,這粗大個還真的很會煮粥,地瓜和米粥綿密交融,入口即化,真好吃。
「然後?」他一臉呆樣。
「我是說長大後學著溫柔嫻淑,然後要幹麼?」
「然後才能嫁得好人家。」
「嫁得好人家?我是你的童養媳,我除了嫁你還能嫁誰?!」她想,大夫人和古代所有的母親一樣,都是用這些話來教養小女娃的,大概也沒想太多。
「呃……」他被她的話問啞。
「是不是我撞傻,變得粗枝大葉,你就嫌棄我了?!」她端起碗,以碗就口,大口喝粥,做足了粗枝大葉的行為。
「不不不,不管你變得怎麼樣,我都不會嫌棄你。」他緊張地擺手申明自己的心意,隨即垂頭喃語,「我還怕你嫌棄我。」
雖然他說得小聲,但她除了嘴利,耳朵更利,以前下屬偷罵她,即使離十步遠她都聽得到。
堂堂一個石家大少爺,竟擔心自己的童養媳妻子嫌棄他?!
照這情況看來,石家二老做錯了一件事,就是寵燕靈犀太過,把她當親生女兒寵,以為這樣她就會和自家人同心,可卻適得其反,寵到她太過任性,連自己的丈夫都敢嫌棄。
她在職場上最討厭的就是不懂禮貌、尊卑不分的新人,那可是踩到她的地雷。「大哥,你過來坐吧。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兄妹,別說什麼嫌不嫌棄,我們……
就聊聊小時候的事。」既然她取代了燕靈犀,那自己就代替她盡到對兄長該有的禮貌。
雖然和石俊鑫相比,他比較不那麼俊帥又語拙不討喜,但她可不是嫌棄他,說穿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雖喜歡帥哥,但也不是以貌取人的傻瓜。
「聊小時候的事?」他面有難色地囁嚅著,「你以前很少跟我聊天,你都只跟俊鑫聊天。」
她順他的話尾,涼涼的說:「那你去叫他來跟我聊天。」
他先是一怔,表情雖略顯不願,但還是依言去做,「喔。」
見他真轉身要去請情敵來和她聊天,她翻了個白眼,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
「你要去哪兒?」
「我,我這就去找俊鑫來……」
「回來,坐下。」她伸長手臂,食指指著他,又移至桌邊的另一張長板凳。這人腦袋是灌了水泥不成?硬邦邦的,都聽不懂她是在說反話。
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她對他說話也乾脆些,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他依她指示,和她同桌而坐,表情先是驚愣,后又浮現受寵若驚。
見他又喜又不安,她突地想到自己才暗中決定要代替燕靈犀,尊敬他這個兄長,可方才她好像是在對他……
「大哥,我的粥吃完了,你再幫我盛一碗。」她的口氣軟了些。
「好。」他馬上起身幫她盛粥,碗放至她面前,兩個牛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你怎麼沒幫自己盛?」她耐著性子,儘可能的輕聲細語。要是跟她的房仲新人不懂舉一反三,她肯定馬上開炮。
「噢,對,我也吃。」他端著盛好的粥,落坐后啼哩呼嚕喝著粥,一雙眼還是瞅著她。
他的舉動令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也更加確定以前燕靈犀一定很少主動和他說話,是以她一邀他聊天,他就如蒙皇恩,想來也是可憐。
她斜眼看他,「不燙嗎?!」碗里的粥還冒著煙呢。
「有一點。」他的眼睛好似被黏住了,巴著她的臉不放。
人美就是這樣,無心勾人魂自飛,以前她可是得花一筆錢買個名牌貨,男友才勉為其難沖她一笑。
她下意識地用蓮花指將散發勾在耳後,人美真好,什麼都不用做,男人就痴痴地巴著不放。
「大哥,你貴庚?」要了解他,當然得先清楚他的年紀。
「我今年二十五歲。」
她一驚,他看起來像三十五歲呢。
想起她犯傻忘了自己的歲數,他主動告知,「你今年十七歲,俊鑫二十二歲,我和你差八歲,你和俊鑫差五歲,你們倆年紀差比較少,所以……比較有話聊。」
「我這一穿越年輕了十八歲,真是賺到了。」她嘟嘟囔囔,一臉爽樣,「難徑這燕靈犀細皮嫩肉的……」
「靈犀,你在說什麼?」他一臉愕然。
「沒事,我撞傻了,有時連我也不知自己在說啥。」她裝傻道。
他一臉擔憂,「要不要我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三更半夜大夫不用睡覺呀,沒事,我說沒事就沒事。」
「噢。」他還是滿臉憂心。
「繼續說嘛。」
「說什麼?」
「說石家的事。」她想了想,「說說石家怎麼發達的,你爹幾歲娶你娘……就這一些吧。」
「喔。」他點了頭,開始從他爺爺那代說起,「我聽爹說,以前石家也是挺窮
的,爺爺奶奶在種田,家裡孩兒常吃不飽,爹打小就到處做粗活,耕作是一定有的,還挑過煤礦。牛糞、洗過馬廄,還有……」
她靜靜聆聽,發覺他雖然不會說什麼漂亮話,可其實講話很有條理,才不是如她一開始所想那般語拙。
「在我兩歲那年,爹開了布莊結識二娘,後來二娘有身孕,爹不得不娶她進門。」
「你娘,不,我們的娘沒有抗議嗎?」要換作是她,連男的她都給他踢出門,哪還能讓小三進門。
他苦笑,搖頭,「不知道,娘從沒跟我說過。」
「呋,女人太溫順,男人就會不知分寸,放縱胡來。」
「不是的,爹其實很辛苦,他一輩子為石家勞心勞力,即使開了布莊,他還是去田裡幹活。小時候我就想,我什麼都不會,就力氣大了些,我若去幫忙耕田,這樣爹就可以不用去田裡辛苦了。」
跟她雞同鴨講?算了,他這人個性就是憨直了些,大概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且從這些話語聽來,他也是孝子一個。
不過這石家父子還真有趣,石老爺擔心兒子沒什麼長處,費心教他耕田,他則是擔心閑不下來的爹去田裡工作太辛苦,一心搶著擔下田裡的活。
「田裡其實挺有趣的,有時別人家養的雞鴨會跑來,還有一些鳥呀、蛙呀,有時連蛇都會爬來。」;
「這些先不用說。」她額上冒出三條黑線,她沒想聽這些田事,「說大宅里的事,說我怎麼來到石家的。」
「喔,你是在我八歲時一個奶娘抱來的,那時你剛出生一個月,還在襁褓中,爹娘說你……日後是要給我當媳婦的。」他說這話時,害羞的低頭微笑。
「那時誰抱你你都哭,只有我抱你才不哭。」他又羞又高興的回想,連話都說不清,含糊說著,「有時奶娘貪睡,我抱著你一直哄,哄得我自己也睡了,常常一早醒來,我還緊緊抱著你呢。」
意思是說,他在燕靈犀還是嬰兒時,兩人就已同床共枕,還相擁而眠?
不,他只是化身小奶爸哄娃兒而已,難得一個大少爺肯紆尊降貴,願意親自照顧她,可為什麼這麼健康的事,從他嘴裡說出,再聽進她耳里,會覺得很不自在呢?
「奶娘去給你洗尿布或忙其他事時,我偶爾還會幫忙給你換尿布。」
瞧他說得一臉高興,似忘了面前這位就是曾被他把屎把尿的小女娃,在已經長大的當事者面前說這些,他都不會覺得尷尬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文瑤一想到嬰兒時期的燕理犀全被他看光,而現在她的身體是自己在使用……
她實在聽不下去了!
「你小時候……」石辛黝完全停不下來,不停回憶那段美好的時光。
「夠了,」她突然打斷他站起身,說到興頭上的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愣,「夜已深,我困了,我想回房睡覺去。」
「我扶你回房去。」
「不用!」她急急閃開,「我、我可以自己回房。」
「喔。」他神色黯下,主動退了一步。
沒多看他的表情,她羞窘不已的急匆匆離開,獨留他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
坐在涼亭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古箏的弦,睨瞧石桌上擺的古箏,何文珺頓覺自己的頭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