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類的書太多,多到她不知該捂封面、捂書名,還是捂他的雙眼!
「我自己來——」她二度重申,護住紙箱口,不給他碰。
田圻炎也不堅持,收起柜上一些藝品擺飾。
「這幾層夠放嗎?有些書我很久沒看了,我再把它搬走。」
他讓出了書架一半以上的空間。
突然好想給他加個五……不,是十分!
接著,他又到儲藏室,把她的衣服搬到更衣間,裡頭整掛的西裝和襯衫推向左邊,騰出位置放她的衣物。
單調的灰黑白色系,突然加入鮮嫩色彩……七彩繽紛的各式T恤、像艷陽高照,無雲清澄的天藍色長裙、棉花糖般輕甜的粉紅色短褲……豐富了衣櫃的視覺。
一如他與她,不搭軋的顏色,擺在一塊兒,卻沒有想像中突兀。
「房子很大,你缺什麼就買,屋裡所有東西,你有權搬動,不要把自己當外人。」
他眼神中有淡淡的責備,看見她戰戰兢兢,私人物品全往儲藏室送,他並不是很開心。
傅冠雅看出他的怒意,乖乖不敢頂嘴,只能點頭。
「你這幾天,三餐全吃零食?」他又問。
她連忙搖手,飛快否認:「沒有沒有,我有吃飯,我媽媽給我很多菜,你去冰箱檢査……」
偶爾兩三頓吃太多零食,導致正餐吃不下,這些當然不能坦白。
他幹嘛像個老爸管東管西的?她爸都沒這麼凶過。
為證實她所言真假,田圻炎檢視了冰箱。
確實有飯有菜,原本空空如也的冰箱,塞了個八分滿,其中不乏營養成分低、熱量頗高的垃圾食物。
他睨她一眼,她嘿嘿陪笑,諂媚點,准沒錯。
「你有要吃嗎?我幫你熱一下,蘿蔔排骨湯是我昨天煮的……」用娘親敲她頭的「兇器」,煮成一大鍋。
「飛機上吃過了。」
「哦。」她點頭,想了想,險些忘記客套一下,給一個認真工作養家的男人,誠心誠意的感恩,只差沒彎腰鞠躬:「出差辛苦你了。」
他盯著她瞧,沒有應聲,視線落在她臉上,定住,遲遲不挪開,害她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從他眼神中,又沒讀出怒意,她猜不透他望向她時,心裡在想啥。
他突然動手,幫她把翹高的亂髮撥好,她一時本能反應,嚇得肩一抖。等到發現他意圖很單純,倒是自己緊張過度,有些汗顏,低聲說了謝謝。
原來他是在看我的魅發呀,我太多心了,誤會他衝動了例。傅冠雅暗暗數落自己。
「我自己來,睡得有點亂……」她想藉由笑聲化解尷尬,匆匆伸手梳抓頭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很不可取。
可是,撫順髮絲的長指,非但沒撤走,還越探越深入,溜進她濃密軟絲間,溫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耳殼,慢慢動著、廝磨著……
她心中警鈴聲,嗡然大作。
他像只獵豹,鎖定獵物,在草叢中蓄勢待發,彷佛她有轉身逃跑的企圖,他就會咧開嘴,撲殺過來……
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沉穩吸呼,如是說道。
冷靜!
千萬不要刺激他!
什麼眨眼什麼舔嘴唇什麼伸舌頭什麼嬌喘等等反應,都不可以有!
「坐、坐飛機很累吧?你去洗個澡,洗完早點睡,我去整理我的書……」
傅冠雅考慮要不要在語尾,補上一句「阿彌陀佛」,來消除他的雜念,熄滅他眼裡……驟升的火熱。
說完,還得保持四平八穩,離開他的視線時,臀不能扭、腰不能搖,最好像個死板板的機器人,讓他倒盡胃口……
腰后那隻大手掌,緊緊貼著,沒有放行的打算,嗚……
「你洗過了嗎?」
他聲音很低、很輕,混著熾燙熱息,拂向鬢邊,她不由得哆嗦。
「……洗過了。」她臉上的僵硬,擺明了不是那麼一回事。
連說謊都不會。
而說謊孩子的下場,是被拖進浴室,這男人意圖明顯,要和她來場鴛鴦戲水!保守如她,這跟被推上斷頭台,是同等級的驚恐大事!
傅雅冠!你幹嘛挖坑活埋自己?!
提醒他去洗澡?!你不會提醒他去抄大悲咒嗎?!
鳴,我不知道男人的慾火,這麼容易點燃呀呀呀——
他的襯衫扣子全解,技術俐落,一手囚著她,一手還能脫衣服。
脫完他,換剝她的。
他完全沒有使用蠻力,只是糾纏著她,彷佛她身上帶磁力,吸附著他的雙手,四處游移探索。
帶有鬍髭的下顎,摩挲她的頰頸,又刺又癢的感覺,她躲也不是,笑又不對,難以招架。
浴室中的鏡子,映照出兩人身影,像麻花捲一樣糾纏著。
她清楚看見他的一舉一動,他在調情、在求愛。
不是用綿綿情話,而是鏡里的眼神,雖然充滿笑意,又不單純只是笑,還有更多……因捕獲美味獵物,準備大快朵頤前的亢奮。
她更由鏡子里,看到自己滿臉通紅,一整個鮮美可口。
「關、關燈……」
太明白他想要做什麼,傅冠雅只能沿用老招,至少挽回一丁點的掌控權,上一回,這招有見效,希望這次也……
在她頸側啄吮的唇,暫時停頓,淺淺呼吸的氣息,燙著她的細膚。
「浴室或房間。」田圻炎輕呵著熱氣,手上動作持續,解開她的褲頭拉鏈。「什、什麼?」
「浴室或房間,你只能選一個地方關燈。」
再度吮來的力道加重,咬紅軟嫩頸子,低吐最後兩字時,她脖子一麻。
他不是惡意刁難,純粹想看見她窘困的模樣。
一些些的無助,一些些的求饒,在她粉霞滿布的臉蛋上,增添幾分嬌媚。
再多苦惱一點、多為難一點吧,讓他瞧見更多可愛的羞赧,而不是與他生疏的距離感。
他不會真勉強她,只要她撒撒嬌、發發嗔,他就會答應她所有要求。
正當田圻炎以為,她雙頰充沛的鮮紅幾乎衝上腦門,快將她熱沸之際,她拳兒握緊緊,視死如歸……
「房、房間!」說完,牙齒咬著下唇,一副豁出去的壯烈樣子。
他的威脅,傅冠雅當真了!
非常嚴肅、認真地,考量了浴室和房間的關燈影響——
回房間,絕不單純蓋棉被、純睡覺,他的企圖好明顯,眼眸像燒紅的炭,那麼熾烈、那麼危險,要是房內燈火通明,一切無所遁形……
浴室里,起碼有水氣、有肥皂泡泡,可以勉強遮掩……
他低低笑了。
本打算開口告訴她,他只是戲弄她,並沒有真要逼她二選一,不過,她既然做出選擇,而且還是非常痛下決心的選擇,他何樂而不為?順勢繼續汾演她心目中
「惡質、好色、獨裁」的臭男人呢……
他從她嘀咕的嘴形,讀出滿滿的怨念。
扳過她的小臉,吻住蠕動的紅唇。
浴室,他沒放過她。
洗澡,不足以滿足一個出差六天的饑渴男人。
這場澡,洗了很久很久水煙瀰漫,蒸騰了他身上的火燙,連帶她也幾乎被他的體溫,熱融了、燒開了……
整個人徹徹底底被探索、被品嚐,之後更被洗得乾乾凈凈,包上浴巾,抱回主卧室。
田圻炎信守承諾,關上房內燈光,另一場火辣歡愛,再度展開……
浴室那些,只是前菜。
「一對只有性、沒有愛的夫妻,談心次數,零;做愛次數……數不出來的多,這不是好現象。」
刀子切去吐司邊,不浪費食材,吐司邊送進自言自語的紅唇內。
「光靠肉體維繫關係,這樣不行嘛,最基本,應該面對面坐下,好好聊聊彼此的興趣、專長、嗜好、喜歡的食物、顏色,討厭的東西,一塊兒吃頓早餐,討論最新的新聞事件,或是,共同規畫未來藍圖……」
轉過身,拿起火腿條,仔細切片,再拿一顆洋蔥。
「光是熟悉對方的身體和……敏感帶,這樣下去,出問題是早晚的事。」雙眼淚蒙蒙,她在肩上擦淚。
可惡,殺洋蔥的報應……你把我分屍,我讓你噴淚!
「一旦他膩了、找到新樂子,這段空洞婚姻,還能靠什麼維持?唉。」
咦咦咦?!她、她為什麼要嘆氣?!
好像她有多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不對,我不是捨不得,只是覺得,既然成了夫妻嘛,兩人多一點努力,讓這段婚姻像正常夫妻那樣,平實、甜蜜……」
手上切丁的動作,短暫停下,傅冠雅咀嚼自己方才的話。
像正常夫妻那樣,平實、甜蜜……
這樣的念頭,她一點都不排斥。
這也正是一大清早,她窩進廚房,和一堆食材奮戰的主因。
煎荷包蛋、火腿,切番茄,洗生菜,拌制鮪魚沙拉,食材一樣一樣按顏色擺上吐司,疊好,對角一切……
完美的人妻三明治,豪華版,擺盤上桌!
「傅冠雅,你不錯嘛!」老傅賣瓜,自賣自誇。
自己誇不夠,還要等老爺起床下樓,再誇她一遍,她才甘願。
說老爺,老爺到!
「你今天真早起。」田圻炎的聲音在她身後低響。
她總是睡得比他晚,頭幾日,就算熟睡著,仍能清楚感覺她的緊繃和尷尬,但越來越有減少的跡象,對於他而言,這是好事……
有時,悄悄把她撈進懷裡,她也不會再驚醒,還能自行調整睡姿,在他胸前尋找舒適的角度。
一早醒來,枕邊沒看見她的睡臉,竟有些……不習慣。
「早。」戰果豐盛的她,笑容特別甜、特別迷人:「我做了三明治,要鮮奶,還是咖啡?」
田圻炎看見一桌子的豐盛,牽動笑容,直到……空氣中,淡淡的鮪魚沙拉味道,飄進鼻腔。
濃黑的眉,明顯收攏。
連走近的腳步也因而停頓,甚至開始後退。
「我不吃鮪魚醬。」
「你不喜歡鮪魚?」
「鮪魚罐頭。」提到那四字,他咬了牙,很明顯。
「和洋蔥呀、沙拉拌勻,味道很好耶。」她就挺喜歡的。
「它是貓食。」一字一字,他說得很慢,很重。
「噗,貓吃的和人吃的,不一樣啦……」
發笑的人只有她,他的臉色仍是陰沉。
傅冠雅察覺不太對,連忙又說:「你不吃的話,我馬上弄一個沒鮪魚的給你,很快就好……」
「你不需要爬起來做這些,早餐我自己會處理。」田圻炎轉身,走出蔚房,直往大門方向。
「你……不吃了?」
「不吃。」他頭也不回。
鐵門開了又關,徒剩一片死寂……
她原先的喜孜孜,和桌上新鮮可口的三明治,全被拋下。
她一臉愣呆,腦袋裡空白了好幾十秒。
第、第一次夫妻爭吵——
「就為了鮪魚罐頭?!」這麼小不拉嘰的事老爺挑食,挑到大發脾氣……有沒有這麼誇張?!
雖然他沒口出惡言、沒摔盤拍桌,但他的表情就是生氣了,一臉……食慾全無的樣子。
她對著大門方向,忍不住發出抱怨:「不吃就不要吃呀,都說了,要幫你重做一份沒加鮪魚的,又沒逼你硬吞……我自己也很偏食,做不到的事,才不會強迫別人去做。」
傅冠雅委屈多過氣憤,但說沒多氣,也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