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什麼？！」

充滿驚詫、錯愕、懷疑，以及煩惱的聲音，出自一名剛把蘋果咬了一口的年輕女孩嘴裡。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長得秀氣可人，櫻桃小口努力的把蘋果咬碎吞下；靈活的大眼眨巴眨巴地望向眼前好看的男人，眼眸里夾雜著傷腦筋的神色，而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龐，更透著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實際上，她是真的覺得很傷腦筋。

坐在辦公桌另一頭的男人──齊柏軒，那平時十分冰冷的笑容難得染上些許溫度，因為此時他是有求於人，即使對方是他的職員，基於客氣，他都要稍稍放下身段。

「沒聽清楚啊？沒關係，我不介意再說一遍──小宣，我希望妳能接手當衛海的助理。」齊柏軒一點也不怕麻煩的又說了一遍。只要她能答應接下這棘手的工作，他不怕再說上幾十遍。

當衛海的助理？！就是這點讓她掙扎啊！

衛海是他們「飛翔模特兒經紀公司」前一陣子簽下的模特兒，由於他冷酷有型，性格乖僻善變，恰巧很符合時下女人對於壞男人的定義，因此竄紅的速度非常快，更在模特兒界掀起一陣熱潮。

不過衛海這人太過的難伺候，曾經當過他助理的「飛翔」女職員統統非死即傷，其他人更是聞風而逃，當他是兇猛動物，不敢靠近。

男人好看又如何？太會折磨人的同樣恐怖，她們寧願去找溫柔親切又體貼的男人──這是「飛翔」內部女性工作人員最近的體認。

「小宣，我相信妳應該不會拒絕才是，對不對呢？」齊柏軒臉上泛著教人不禁會著迷的笑意，令人無力招架。

明明是迷人的微笑、深邃的眼眸、親切的氣質，但為什麼組合起來卻變成一個要推她入地獄的大惡魔呢？

「老闆，請問一下……」莫涼宣把蘋果放在桌上不敢吃了。果然，老闆請她吃蘋果就是想設計她，她連忙開始爭取自己應得的權益。「呃……為什麼是我？」

「因為妳在『飛翔』資歷很深，也不會對旗下男模特兒有任何非分之想，工作十分認真，絕不會出錯，所以我當然要把這個重責大任交付給妳了。」齊柏軒說得一副自己頗有看人的眼光。

那種人見人怕的工作誰敢接啊？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大老闆，卻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她，且似乎不準備聽她的拒絕。

莫涼宣真的覺得相當頭疼。

不行，無論如何，她都要替自己美麗的前途做一下垂死的掙扎。

「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找我去？」

「因為妳是我的『秘密武器』啊！當然要最後才能用。」齊柏軒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秘密武器？是秘密送死的武器吧？

「嗯，老闆，我想我太年輕了，還是找『飛翔』其他的男助理比較適合。」別怪她心狠手辣，死道友總比死貧道好，做人要懂得自保。

「呵呵！」

齊柏軒淡淡笑了兩聲，這種沒有抑揚頓挫的笑聲，讓莫涼宣不禁吞口口水，心知這關難闖了，早知道她今天就不來上班了。

齊柏軒雙手按在莫涼宣肩上，先是一嘆，繼而又挑起眉道：「小宣，我一直很器重妳，也相信妳非常有能力，妳若不接就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小宣，妳『真的』不信任老闆的眼光嗎？」

信，她當然信。老闆就是她的財神爺、是她的金主大人，不信他又要信誰？

只是，她雖只有耳聞過衛海的「搞怪」，但光是耳聞就足以讓她聞「海」色變了。假如她真的接下這個爛攤子，恐怕下一個要進醫院吊點滴的人就是她。

她……真的真的真的好想拒絕喔！可是老闆好像也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肯讓她拒絕耶！被那種凌厲的眼神掃射，也是會傷痕纍纍的。

「老闆，我的前途是你給的，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的眼光呢？」莫涼宣昧著良心道，心想回去一定要哭給母親聽。

齊柏軒笑了，這次笑得十分愉悅。「很高興妳願意接下這份重任。小宣，要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妳必定能夠勝任愉快。」

莫涼宣乾乾的笑，有種被討好似的感覺。「老闆，請問這份工作有醫療津貼嗎？」

她的胃接下來就要跟她一起奮戰到底，至少該有的福利她多少也得爭取一點。

嗚嗚嗚，她真的好想哭，可是此時卻又得笑，她真的好可憐……

真的讓她不禁想大吼：蒼天不仁！

Ｔ３攝影棚內，有一股肅殺之氣正瀰漫開來。

上自導演，下至一旁不過是搬東西的工讀生，都不敢靠近散發凜冽低氣壓的中心之處，只因他們怕掃到颱風尾。

他們這組正在拍攝代理日本服飾的型錄照片，早上到此刻也進展得差不多了，但尚欠臨門一腳──

當下所有人都已放下工作，乖乖等候那個由代理商指定的模特兒，願意再站到鏡頭前，才能繼續動工，而這位模特兒不願意拍照的理由是，他的助理買錯他指定的洋芋片。

臉色發白的小助理真的不明白Austin牌和Ｂ牌洋芋片究竟有什麼差別，能吃就好不是嗎？而且這位大少爺指定的洋芋片，方圓兩百公尺以內的便利商店根本就沒賣嘛！

「Austin，不能將就一下嗎？」小助理臉上堆滿硬擠出來的笑容勸道。

一旁兩個閑閑沒事幹的工讀生看得津津有味，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那個叫Austin的是誰啊？好像很大牌耶！」張導是有名的嚴苛，他在這邊工讀了好一陣子，從來也沒看過張導這麼不吭聲地靜靜等人。

「Austin啊～～就是前陣子剛竄出頭的模特兒衛海，他不喜歡人家當著他的面叫他的中文名字，所以大家都喊他的英文名。他是從走伸展台開始的，後來被代理商老闆相中，才剛要往平面廣告發展。」

「很紅嗎？」待在演藝圈的小工讀生，卻對這類訊息特別遲鈍。

「最近非常紅，不過也很難伺候，據說短短三個月內，他已經換了十個助理。」身在這種地方，怎麼能對八卦不敏感？

「是喔！原來如此……那這樣看來，衛海是真的很紅，經紀公司才會容忍他的任性，不過個性難搞的話，不會被人怨恨嗎？」

「討厭他的人不少，不過欣賞的也多，因為除非他是故意的，要不他對工作可是非常認真、絕不馬虎，也沒有什麼緋聞，因此很得廣告商的青睞，所以我猜喜歡跟討厭他的人，應該是……各佔一半吧！」小工讀生想了想后回答。

「哇～～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另一名工讀生一臉甘拜下風的欽佩模樣。

小工讀生轉頭，冷冷的扔下話，「多學著點吧！」以上都是身為演藝圈人士應該知道的基本常識。

「是，我一定會好好努力，跟前輩看齊的。」

這邊剛結束交談，那邊靜了好一會兒的衛海才正要開口。

「如果妳的衣服前面破了一個洞，妳能將就嗎？」

這……當然是不行，可洋芋片和衣服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啊！小助理困惑地想。

她是有聽過前一任助理說過衛海很難伺候，但她還是抱著對衛海的仰慕始終不信，直到在他身邊待了十天後確認──衛海真的很不好伺候。

剛開始，是因為對衛海有愛，什麼都能忍耐，但到最後，她真的再也受不了這種精神與身體的折磨了。好在老闆已經准許她，今天是最後一天，要不然，她肯定胃穿孔送急診。

小助理的笑容是愈堆愈假了。

「Austin，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先拍照，等一下拍完，我再開車載你去買？」與其面對衛海的難搞，她覺得老闆的冰冷還比較有人性一點。

衛海冷眸閃過一抹不悅。「妳的頭洗到一半，可以明天再洗嗎？」

這種比喻……也很不恰當吧？「那我現在去買。」最後，小助理終於屈服了。

抱持今天反正是最後一天的心態，她願意為老闆鞠躬盡瘁啦！

小助理拖著一身的疲憊又匆匆離開攝影棚，她相信自己必定能熬過去的，必定！

眾人見她從中午買便當時就疲於奔命的背影，不禁為她掬一把同情淚。

衛海挑挑眉，冷冷的目送小助理離去，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接著，他緩緩起身走到攝影機前。

「開始拍照吧！」

好吧！

既然她已經硬著頭皮接下這個堪稱比攀爬聖母峰還要艱困數百倍的工作，當然就要努力完成。老闆昨天交代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她今天前來探望衛海第十個，也就是昨天正式宣告陣亡而送進醫院的助理小江。

早先她就聽聞有關衛海的難搞程度，這次去醫院，除了探望小江以外，自然就是請益了，免得她也變成衛海第十一個前任助理，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讓衛海壞了她「萬能助理」的好名聲。

「飛翔」的同事聽她要去醫院看小江，紛紛主動準備探病的禮物讓她帶去。

「小宣，謝謝妳。」當小江看見莫涼宣帶著一堆禮物來探望自己時，蒼白的臉上很勉強地微微揚笑。

「哎喲～～這裡不只有我的關心，還有其他同事滿滿的愛心，別道謝了，只要妳趕快好起來就行。」

小江握著莫涼宣的手，再次道謝。「我不是謝妳來看我，而是謝妳願意接我的工作。小宣，千言萬語也不及我對妳的感激之情啊！」說著說著，她紅了眼眶。

能脫離苦海，小江是喜極而泣。

莫涼宣卻暗暗的想：真的有這麼誇張嗎？那她接下來的日子不就苦不堪言了？

「小江，衛海真的很不好對付嗎？」她清楚小江很喜歡衛海，因此希望能從她嘴裡聽到一些關於衛海的好話，如此也可讓自己安心一點。

「我只能說他是個──惡魔！」小江僅以一個名詞來形容衛海。

莫涼宣笑不出來地又問：「有這麼嚴重嗎？」

小江義憤填膺地表示，「他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耍人不愧疚的大……」

「喀。」輕輕一個聲音，打斷了小江的憤慨。

病房裡的激昂也在瞬間降至冰點。

「的大什麼啊？」進入病房的男子揚唇挑眉，語帶威脅的輕問。

莫涼宣回頭一看──是衛海。

小江眨眨眼睛，鎮定地說：「……大帥哥。」

莫涼宣回頭盯著小江，她總覺得小江剛剛應該不是想說這三個字吧？居然一看見衛海出現就馬上改口，嘖嘖，這個衛海真有這麼恐怖嗎？

坦白說，衛海的確長得十分出色，相貌有型、身材頎長，一看就是當模特兒的料；戴著墨鏡的他此刻看上去更有一股邪氣的魅力，令人難以抵抗。

在模特兒界打混已久，也看過形形色色的男模，現在對她來說，這些男模不過就是外表長得好看一點的男人，看多了就沒什麼感覺。

「呵呵！」深知不能得罪搖錢樹的真理，小江連忙陪笑道：「當然了，Austin很帥，又是很好……相處的人。」做違背良心的事情，心裡真的好掙扎啊！但請別怪她，她也是情非得已。

衛海抿唇微微笑開，邁步走向她們，經過莫涼宣身邊時，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放下他送的禮物。

「妳叫小江是吧？好歹也陪了我十天，這份禮物送妳，希望妳早日康復哪！」略顯低冷又半點誠意也沒有的聲音，聽來就令人不爽。

莫涼宣不悅地決定替同事打抱不平。「衛海，是你讓小江住進醫院的，難道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責任？」

聽見莫涼宣指責自己的聲音，衛海這才分了點心，想看看是誰敢這樣對他！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張清秀粉紅的臉蛋，然後是一雙隱含正義的眼神。

是個挺可愛的女孩子，不過也很──欠罵。

「沒錯！」見衛海身高足足高了自己二十幾公分，莫涼宣趕忙站起來，多少彌補一點氣勢。「因為你的傲慢、跋扈、囂張，才會讓你身邊的小助理遭殃，該反省的人絕對是你！」

她對衛海根本不熟，但她氣極了，不管罵得對不對，形容詞先冠上再說！

感覺到原本平和的病房逐漸又有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小江連忙拉拉莫涼宣的手，要她別火上加油。

要知道以衛海此刻手上所接的廣告量，他在「飛翔」的地位可是不容動搖的。

生來就頗有正義感的莫涼宣正氣凜然地拒絕小江的警告，還故意大聲說：「你們就是過於吞忍，才會讓這傢伙爬上你們頭頂，無法無天。自以為長得帥的人，多半都是沒有什麼能力的，怕這種人做什麼！」她決定從現在起，就要徹底改造衛海這種惡劣的性格。

哦……難得有人敢公然挑戰他，衛海不禁泛起笑意，又多花了點心力打量起這個黃毛丫頭，他一看就知道她還未滿二十歲，要對付她是綽綽有餘。

「妳想替小江打抱不平？」衛海好整以暇地問，看來今天聽齊柏軒的話，特地早起來看他第十任助理的決定是對的，至少此時他的心情非常好。

「沒錯。」她就是要代替正義來處罰這個不知感恩的渾小子！

「憑什麼？」

「就憑……」呃，老闆有交代，在他尚未宣布前，不能提早告知衛海自己即將是他助理的事情，免得事情生變。「我是小江的朋友。」

衛海雙手交握在胸前，邪氣的笑容教人不寒而慄。「哦！不過是朋友而已，就值得妳這樣為她出頭，妳們的友情有這麼偉大嗎？」

「這是當然的！衛海，你以為你一個人就什麼事都能做到嗎？要是沒有助理，我看你也不過爾爾罷了。」她是不清楚他有多紅，但這麼不知分寸的傢伙，就是欠修理。

小江拚命搖頭，但莫涼宣卻當沒看見，專心地對付站在她面前的衛海。

「妳說我沒助理，就什麼也不會？」衛海意有所指地反問。

「沒錯，人不是萬能的，名氣如日中天又如何？你也不過是個新人。」

「小宣，別說了……」小江以眼角餘光瞥見衛海唇瓣上的笑意，她彷佛又看見自己即將倒大楣的模樣。

「小江，妳就是過於溫柔才會被這種人欺負得死死的，放心，妳不是已經不是他助理了嗎？」話一說完，驚見小江錯愕的表情，莫涼宣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因為太氣憤而忘記老闆的叮嚀，這下……莫涼宣緩緩轉過頭，卻見衛海笑得十分的……詭異。

衛海抿抿唇，彎身靠近小江，以最輕柔的聲音開口說：「小江，我都不曉得自己竟然給妳帶來這麼大的麻煩，讓妳想離開我。唉……我真的非常過意不去，妳朋友說得沒錯，一旦沒有妳，我勢必什麼都不會，所以，我『絕對』不會讓妳辭去助理一職的，放心好了，接下來，我必定會更『好好善待』妳。先專心養病吧！我期待妳早點出院，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天喔！」

莫涼宣錯愕地望著衛海，他這番話讓她聽得毛骨悚然，總覺得他連一絲絲真心都沒有，完全是敷衍外加要折磨小江的意思。

「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衛海淡淡的瞥了莫涼宣一眼，斂去笑意，隨即離去。

莫涼宣覺得頗怪，正想回頭提醒小江千萬不可答應之時，才赫然發覺小江不知何時早已昏過去了。

「啊！小江、小江，妳怎麼了？醒醒啊！」莫涼宣驚恐地趕緊按下緊急鈴。

她終於明白衛海剛才那番話真正的含義，果真是殺人不見血，短短几句話就能讓小江昏死過去！

比起前面壯烈犧牲的十位「前輩」，她真的有辦法在衛海的虎口下安然存活嗎？眼下，她真的非常懷疑老闆的眼光。

衛海由醫院回到公司，來到齊柏軒辦公室外，才剛敲門，不待門裡的人回應，便徑自快步走入。

「回來啦～～探望小江后覺得如何？」齊柏軒放下公事問道。

聽見齊柏軒問這種問題，衛海沒有回答，只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既然要他去探病，又何必規定他必須今天這個時間過去，任何時間不都可以？

「你是不是想算計我？」面對齊柏軒，他向來直來直往，總覺得齊柏軒要他去這趟是另有目的。

齊柏軒端起沉穩又誠摯的神色回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算計你，這次要你去醫院不過是要你盡點心意，小江對你可是鞠躬盡瘁呢！」

「她已經不是我的助理了。」衛海把眉一挑，陳述事實。

齊柏軒抿了抿唇，狀似在思考什麼后才開口：「是我答應的，因為如果不同意，小江恐怕會提早跟閻王報到，我答應過江伯伯要照顧他女兒的。」

衛海往桌沿一坐，無所謂道：「隨便，只是我沒有助理的話，恐怕工作效率會更差……」聲音卻蘊含著威脅。

齊柏軒露出為難又嚴肅的表情。「這樣啊……衛海，不是我愛說你，你汰換助理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現在『飛翔』已經沒有其他同事可以當你的助理，我想……」話說到一半，他發現衛海的目光似乎落在他桌上，便佯裝不經意地問：「你在看什麼？」

在齊柏軒桌上有一份履歷引起了衛海的注意，因為貼在履歷表上的照片，上頭的女孩正是早先跟他在醫院裡發生爭辯的人。

「一份有趣的履歷。」他把履歷抽出來，正想仔細閱讀時，卻遭齊柏軒故意拿走。「做什麼？」

「衛海，個人履歷是公司的機密，不是每個人都能看的。」

「她是誰？」

齊柏軒將履歷收妥，假裝不懂衛海的問題。「你沒頭沒尾地問什麼？」

「我問履歷上那個女孩子是要來我們公司應徵嗎？」

齊柏軒又埋首於公事堆中，由於衛海看不見他的表情，因此沒能瞧見在他唇上揚起了一抹得逞的愉悅。

「你說小宣啊？她在公司已經待了三年，算是資深員工。做事有效率，個性又很溫和、好相處，是個很值得信任的助理……」

助理──衛海要聽的就是這個答案。

「把她給我。」衛海沒注意到自己說的話有異，他只想要得到他要的。

齊柏軒抬首，神情透出「堅定」的拒意。「衛海，我可能無法答應，因為你實在太會『糟蹋』助理了，小宣又是李姊的學妹，我實在不能讓我的得力助手去被你欺負。」

衛海板起臉。「一句話，給不給？」既然小江不肯留在他身邊，那麼他就得替自己再找個新的助理，這個小宣正是最好的人選。

「這──」齊柏軒故意拉長聲音，似乎顯得頗為猶豫。

及時的電話聲響讓頗具壓力的氣氛一下子有了緩衝，齊柏軒順勢接起電話。

「齊先生，小宣剛剛搭電梯上樓。」樓下大廳的服務人員盡責地按照齊柏軒的交代通報。

齊柏軒把電話掛上，沉默幾秒后問：「你真的想要小宣當你的助理？」

「廢話。」

「好吧！你先進去小房間，待會兒小宣會過來我這裡，我再跟她說說看。」

就在衛海進入小房間后，齊柏軒臉上的猶疑也換成了自信滿滿。

指定衛海今天早上去探望小江，就是要讓他先與小宣認識；履歷擺在桌上也是故意要讓他看見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用心良苦啊！現在就等另一條魚上鉤了。

沒一會兒，辦公室外傳來急躁的腳步聲，跟著「砰」的一聲，大門被人打開，開門的力道太大，以至於門板打在牆壁上又重重的彈回。

莫涼宣快步走入齊柏軒的辦公室，雙手猛地按上桌面。

「老闆！」

齊柏軒抬起臉，親切的笑容就先讓莫涼宣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唉……誰教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就是對這種笑臉沒轍。

「小宣，怎麼了嗎？」齊柏軒溫柔地詢問。

不行！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她死都要拒絕這份艱難的差事。

「老闆，我覺得我恐怕無法勝任衛海的助理一職，你還是另請高明吧！」一等小江清醒，她馬上火速趕回公司準備挽救自己。

「妳連試都沒試過，就說自己不行，不像是我認識的小宣呢！」齊柏軒捧她。

「呃……老闆，有些工作不用試就能知道下場，我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剛才小江方醒來，就要她跟老闆請假一個月，足以想見衛海真的是個很大的麻煩。

她是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任務，但絕對不包括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即使會讓老闆生氣，她也要救自己脫離苦海。

「小宣，其實我相信妳能做到，才會把這份工作交代給妳，我真的不希望聽見妳拒絕……」

又來了，老闆要開始道德勸說了，但她仍得堅持下去。

「老闆！」打斷齊柏軒的話，難得她也會有嚴肅的時候。「我真的不想橫著被抬進醫院。」小江的慘況是最好的借鏡。

再加上剛才她又跟衛海處得非常不愉快，若真當了他的助理，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小宣，李姊推薦妳了。」

學姊啊～～相煎何太急，妳怎能棘手摧殘妳可愛的學妹呢？

「我不能答應。」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自己的一條命。

「小宣，薪水加妳五千。」齊柏軒改以利誘。

嗯……五千不錯耶！這樣她就有三萬了，可是──仍是不行。

「老闆，我的胃不太好，我怕……」她試圖婉拒。

「醫療津貼三千。」

一下子又多三千……怎麼辦？她有一點點心動了，現在的她正需要錢啊！如果她再多遲疑一會兒，老闆開出的條件是不是會更好呢？

「老闆，我覺得自己的能力……」

齊柏軒看出莫涼宣的意志逐漸有鬆動的跡象，又給了個致命一擊──

「小宣，只要妳肯接下這份工作，這段工作期間，我的銀色BMW就讓妳開。」心知莫涼宣對自己的車子相當覬覦，齊柏軒一點也不小氣的捐出自己的跑車當作交換條件。

莫涼宣的雙眼立刻睜得特大，她沒想到老闆居然可以為了一個模特兒，讓她開他的愛車，可見老闆是相當愛惜衛海的。

「如何？小宣，這是我能開出的最後一個優惠條件了。」

有這麼好的條件，若再拒絕就是笨蛋了。

「好，成交。」呵呵，她真是厲害，不過是多猶豫幾秒，就讓老闆多捐出一台車子，為了車和高薪，她決定豁出去了。

眼見目的達成，齊柏軒十分滿意的雙眸帶笑道：「衛海，你指定要小宣做你的助理，我已經辦妥，這樣你滿意了吧？」一切都按照他的計畫走，齊柏軒還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衛海也在這裡？！

看見衛海眉開眼笑地由齊柏軒辦公室內另一個小房間走出來，嘴上掛著笑的他，顯得有些得意。

得意？！難道──莫涼宣又轉頭，赫然發現齊柏軒的臉上也噙著類似「算計」的笑容。

「非常滿意。」衛海欣然回答。

莫涼宣充滿驚恐的視線，在兩個男人之間來回梭巡，而後終於有了領悟──老闆竟然為了私利，將她這個堪稱「飛翔」最厲害的萬能助理出賣給惡魔了。

原來……最可怕的人是老闆啊！她真是錯信人了。

「我相當高興你們兩個人能達成共識。」齊柏軒眼眸凈是笑意地說。

衛海眼底的興味盡藏於墨鏡之後，但唇上的笑意也異常明顯──那是一種找到好獵物的興奮之意。

他率先伸出手說：「莫涼宣，我還滿欣賞妳在醫院裡所說的那番話，因此很期待我們接下來共處的日子呢！」真是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莫涼宣知道自己無法反悔，只好牙一咬道：「你好，我叫莫涼宣，你可以叫我……」

「妳只能叫我衛先生，或是Austin。」

「是，Austin，請多多指教。」人在屋檐下，唉……

「走了，我還有事情交代。」扔下話，衛海立刻離開辦公室。

莫涼宣一臉沉痛地嘆氣。「老闆，你好奸詐。」

齊柏軒來到莫涼宣身旁，輕輕拍她的背，口氣中透著一絲的期許。

「小宣，我相信妳能做好的，以後衛海就麻煩妳多多照顧了。」最後一句話，齊柏軒說得頗為感性。

是誰比較需要被照顧啊？罷了，若說老闆奸詐，那麼貪心的她也是咎由自取。

照顧衛海……照顧她自己還差不多。

小江，我很快就會步入妳的後塵，別太早出院，讓我們一塊作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