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們又怎麼了？"安琳詢問安傑，望向帶著一張臭臉的魏吉華。

難道他們不就不能有一天是快快樂樂出門，開開心心回家嗎？

"哼！"魏吉華放下東西后，便往廚房走去，"我去幫阿姨準備晚餐。"安琳坐在沙發上，望著正坐在另一頭的安傑。"真受不了你們。"除了吵架，他們就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嗎？

"我放棄了。"安傑深思之後，吐了口氣道。

聞言，安琳立即坐直身子，"什麼意思？"他不像那麼容易就說放棄的男人啊。

他輕嘆一聲，"既然是努力八百輩子都不可能追到的女人，我幹嘛這麼為難自己？""你小聲點。"安琳連忙提醒．這話要是讓魏吉華聽見，絕對......呃，來不及了。

魏吉華站在他身後，緊握著想往他臉上扔的抹布。

"對，你最好別再為難自己了，離我遠一點，對誰都好。"沒想到她才踏進客廳，就聽到他說這種話。

原來他也是容易放棄感情的男人，既然如此，她也沒有什麼好堅持的了，雖然聽到這種話讓她很心痛。

聞言，安傑抬起頭，"你聽見了？這樣也好，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有些話，他不想再放在心裡了。

"我不曉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沒說清楚的？"這個可恨的男人，今天下午才讓她那麼感動，一回來就宣布放棄追求她，難道他那時為她心急的模樣全是演出來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用盡心力追你，但你的反應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無論我再怎麼努力，你也不給我好臉色......""是我教你來追我的嗎？"魏吉華再怎麼樣也得保住顏面。

"你先聽我說完。""我為什麼要聽你說一堆廢話？"她懶得再聽了，"反正你不追我了，那也好，也省得我每天心煩。""我是想......什麼？心煩？"安傑本來想繼續說下去，沒想到竟然聽到"心煩"兩個字。

"你說我讓你心煩？"安琳忍不住了，站起身，"你們最好都先冷靜一下。"事情看起來不妙啊。

"我一直很冷靜。"至少在聽到"心煩"那兩個字之前。

"沒錯，不冷靜的人是我，怎麼沒早點拒絕你的糾纏不清，一直讓你這塊牛皮糖死黏著不放。"魏吉華整顆心都亂了，卻又不許自己低頭。說真的，她好想哭。

"糾纏不清？原來我的付出全被你當成惡意的糾纏不清？"他安傑的身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對。"魏吉華為了保有自尊，只好說下去，"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對盤，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對勁，硬要追求，現在好了，失去耐性了吧？看得出來你是這種人。""對，我真的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會打算開口跟她求婚！

現下，她的話總算讓他燒熄了那股燒壞他腦子的熱情。

"你們停一停。"安琳在一旁阻止，"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現在大家都在氣頭上，不會有什麼好話，你們先別再動口了。"要是真傷了感情可不好。

"我已經懶得再說些什麼了。"安傑一氣，轉開頭蹺起二郎腿。

還好求婚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不然此時一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哪正好，我也無話可說。"魏吉華的心好痛，卻強迫自己忍著。

"怎麼了？"鍾如梅聽見客廳傳來吵架的聲音，連忙出來瞧瞧。

見鍾如梅出來，兩個吵架的人總算安靜了點。

安琳甩甩頭，"他們又在氣頭上了。"這兩個這麼愛吵，竟然還能培養出感情，既然都有了感情，卻還要搞得驚天動地，實在讓人傷透腦筋。

"吉華，阿姨跟你說過了，別跟阿傑......""阿姨！"魏吉華心裡滿是委屈，"你別老是向著他，明明是他來招惹我，惹我生氣。""對，是我招惹她的。"安傑輕輕地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自信，還以為自己的魅力無人可擋，只會隨便放電，亂招惹女人。""老四。"安琳扯了扯他的手肘。

安傑無動於衷，"已經吵到這步田地了，閉嘴也沒用。"魏吉華聞言退了兩步，"原來你有自知之明，那好，以後就別再來惹我。"說完，她立即轉身回房。

"吉華！"鍾如梅喚著她，見她沒有回頭，才轉頭問安傑道："阿傑，你們怎麼會吵成這樣？"他聳聳肩，"不知道。"要是他知道，那就天下太平了。還用得著吵嗎？

安琳已看不下去，"你就不能讓讓她嗎？"好歹人家是女孩子啊。

"我還不夠讓她嗎？"為了追求她，他一直低聲下氣，"我讓了，她感覺到了嗎？""她只是脾氣比較硬罷了。"鍾如梅了解自己的外甥女。

"那我就一定得處處忍讓嗎？"安傑一肚子氣，"如果現在就這樣，那還能相處一輩子嗎？想到就覺得累。"違心之論，總在一個人最生氣的時候說出口。

"你最好冷靜的想想。"安琳不禁為他心急，"吉華是個好女孩，你別因為嘔氣而錯過她。"鍾如梅也跟著勸道："吵架時都是有口無心的，我看得出來吉華很在乎你，她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了解她。"就是因為在乎，才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算了，順其自然吧。"說完，安傑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葯遞給安琳，"這是胃藥，她減肥減到傷了胃，還好沒什麼事，吃飯前記得教她先把葯吃了。"『你真是......"安琳接過葯，搖搖頭，"明明還這麼關心她，幹嘛說出要放棄的話？"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安傑本來想解釋，但想想還是算了，"我想靜一靜。"說完，他也走回自己的房裡。

怎麼會弄成這樣的局面？他也不知道。

原本他想說的是，既然八百輩子都追不到，那就放棄追求，先結婚算了，到時候，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學習怎麼追求她。

只是話都還沒說出口，兩人竟然演變成決裂。

此時，他終於明白她為何遲遲不在口頭上回應他的追求了，因為她的壓力太大，而那股壓力來自於他。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也許暫時冷靜一下，給兩人思考的空間也好。

接下來的月子，他們兩個都把彼此當成隱形人，正確來說，是魏吉華把安傑當隱形人，而他不想拿熱臉貼冷屁股，於是任由她去。

"野百合快開花了。"安余澆著花，對出神的魏吉華道。

她望向花叢一眼，"你真厲害，什麼植物在你手中都能開花。"望著剛剛結出嫩苞的野百合，她便回想到那日與安傑在花園裡說的話。

她說，等它們開了花，她再考慮接不接受他的追求。

只不過，就算不管這些花是誰種的，儘管花開了，她還有考慮的機會嗎？想著，她淡淡的露出一笑，卻帶著愁容。

"現在正是百合的開花季，只要根莖長穩，它們便會開出美麗的花朵。"安余解釋道，"何況這是四哥交代的，我當然得讓它們快點開花。"他故意提到安傑。

"再兩個星期，我就結束這裡的工作了。"她裝作聽不懂安余的話，"不知道那時候能看得到它們開花嗎？"三個月過得好快，卻也足以讓什麼不該發生的事都發生了。

遇到安傑，對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壞？

安余點點頭，"應該可以。"算算，那正是開花的時間，"只是那些向日葵可能就得再等等了。

""沒關係，到時候向日葵開花，你再通知我，我會回來看看它們的。"那時候一大片向日葵看來起一定很美。

"安余。"後頭傳來叫聲。

望著向日葵的兩人一起回頭，安傑偉岸的身影站在陽光底下，映著夕陽，散發出教人迷醉的神采。

"四哥，什麼事嗎？"安余站起身。

而魏吉華則是將他當作隱形人一樣，不理會他。

安傑走了過來，望了那些野百合一眼，"看來快開花了。""嗯，再過兩個禮拜吧。"安余笑著說。

點點頭，安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交給他一串鑰匙，"去接琳琳吧。"然後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地址。

"嗯。"安余點頭，望著地上的栽花工具。

魏吉華明白他的意思，"交給我吧，我來收拾。"然後便蹲下身忙碌地動作，以此避免和安傑面對面。

她必須閃避安傑投來的目光，不然她會主動棄械投降的。

其實她怕的不是投降，而是投降后的第一句話該怎麼開口？

"謝謝你了。"安余道謝后，便轉身下樓。

安傑站在原地，看著避他如蛇蠍的女人。說真的，這種感覺很不好受，有時候他會後悔那天為什麼要和她針鋒相對，平心靜氣的對話，不就不會有今天這樣令他難受的場面了？

他明白她在裝忙，藉以迴避他的目光。

好吧，既然避開他是她的選擇，那他就配合她吧。

這麼想著，安傑便轉過身，無言地離去。

直到身後的腳步聲走遠，魏吉華才站起身望去，正好看見他走入屋內的身影。

她低下頭，然後失望的輕嘆一聲。

兩人大吵的那天，她躲回房裡后，其實哭了很久，她心裡很氣，卻是氣自己比較多。

為什麼不早點接受安傑的感情呢？她明明已經喜歡上人家，為何不順著他的話，答應和他在一起算了？

她很後悔，不懂自己矜持著什麼。

其實，離那天吵架已經過了那麼久，就算還有氣，也不至於又惡言相向，但就差在沒有人開口。

以安傑的個性，她不開口，他斷然不會打擾她。

以她的個性，他不開口，她也絕對沒有臉認輸。

怎麼辦？難道他們真的要這麼下去？

這天，魏吉華正在打掃。

安家所有人都出門了，所以整間大房子倍覺冷清。

她在沙發上坐下來，嘆了口氣。再過三天，她便結束在安家當女傭的工作了，心裡不禁有點落寞。

想著、想著，她心裡頭又出現安傑的身影。

他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說話了，說真的，這樣的日子讓她好想哭喔！

忍著傷心，她在房子里來回踱步，然後漫無目的地走到安傑的房裡。為了方便她這個小女傭打掃，若非必要，他們都不會鎖房門。

才走進他的房間，床上便傳來陣陣手機鈴響。

她走過去，看見安傑的手機就丟在床上。

"他不會忘了帶手機出門吧？"她拿起來一看，來電的是周百文。

奇怪，安傑出門工作，不就和他在一起嗎？他打電話來找安傑做什麼？難道安傑沒和他會合？怎麼會呢？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這樣一想，她著急的接起手機。

"喂，周大哥？"她連忙對手機喚了聲，"安傑沒過去你那裡嗎？他很早就出門了耶，你們今天在哪裡？他把手機丟在家裡，沒帶在身上......"還沒聽到對方的聲音，她已噼哩啪啦說了一堆。

但對方仍然沒有出聲。

"周大哥？"沒聽見回應，她又喚道，心頭突然感到緊張，"你怎麼不說話？難道......安傑他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辦？沒有人在家耶，你快點告訴我他在哪裡，我馬上趕過去，快說啊！"對方越是不說話，她就越擔心。

"我沒事。"手機另一頭傳來的竟然是安傑的聲音。

就算看不見他，她的臉仍然迅速泛紅，一路延燒到耳根子去。

"你......你幹嘛不出聲啊！"剛才的擔心全化成一股羞怒。

"咳！"安傑輕咳一聲，像忍住笑意，"我以為手機不見了，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才借文哥的手機打看看。"嗚......然後她就馬上鬧笑話了。"沒有不見，你丟在床上啦。""喔。你在我房裡？"安傑又問，"做什麼？"做什麼？總不能說她是在想他吧？"打掃啊，不然能做什麼？"魏吉華心跳極快，因為這是冷戰以來兩人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隨後，她聽見手機那頭有人在喚安傑，然後便聽到安傑對那個人說："我在忙！"難道他準備掛電話了嗎？"那......那你就去忙啊！說這麼多幹嘛？"其實她好想跟他多聊聊，多說一些話，但還是口是心非。

之後，她聽到周百文的聲音傳來，"叫吉華來幫忙啦，我們人手不夠！"這句話好像是對安傑說的。

"她沒空。"安傑替她回絕。

咦，他怎麼知道她沒空？"我有沒有空是你說了算的嗎？"她抗議道，"告訴周大哥，我馬上過去。""好，我們在......"安傑告訴她地點。

她連忙記下。"好，我馬上就到。"掛斷電話后，魏吉華才回過神來。

哎呀，她中了激將法！

魏吉華依地址來到安傑的所在處。

她走進服裝秀會場的後台，遠遠就看見安傑朝他露出笑容，那樣溫暖的笑容直接灌入她的心田，將這些日子晦澀的陰霾全都掃光。

安傑看見她，便筆直地朝她走過來，"你來了？""不然呢？站在這裡當然是來了。"不然是走了嗎？她故意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周大哥呢？"安傑望了望四周，"他一向很忙，不過該出現時就會出現了。""他不是請我來幫忙嗎？"魏吉華不自在地道，有點尷尬，然後從皮包里拿出手機，"喏，你忘了帶的。"他伸手接過，"你還特地拿來，謝啦。""順便而已，沒什麼。"兩人之間存在著怪異的客氣氣氛，彼此都覺得渾身不對勁。

"你還在生氣嗎？"如果還不懂得她散發出的訊息，那他也太不上道了，好不容易能破冰，他要把握機會。

看來他今天忘了帶手機是正確的。

不過，看她在電話那頭焦急的反應，她應該已經消氣了吧？

魏吉華當然已經不再生氣，但她拉不下臉這麼說，只好隨便亂扯，"你不是很忙嗎，還有時間聊天啊？"安傑點頭，"忙完這幾場秀，我有個長假。""告訴我這個幹嘛？"那是他放假，又不是她。

"我可以帶你出去玩，看你想去哪裡？"就當作是賠罪吧，那天沒和她把話說清楚，害彼此冷戰那麼久。

聞言，魏吉華抬起頭，正好對上他認真的眼眸。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道："再看看吧，我還得找工作。"哎喲，她好氣自己，好想賞自己一巴掌，她明明就很想跟他一起去玩呀！

"嗯。"安傑也不強求，"安余說，野百合開了。"他看似轉開話題，事實上卻是繞回問題的中心，意思是提醒她，要她考慮接受他追求的事。

魏吉華當然聽出來了，但是和她吵過一架后，他還願意和她在一起嗎？

"我......"她很想說，她已經考慮好了，願意和他交往。

"咦，吉華，你到了啊？"周百文的聲音很不是時候的出現。

"是啊。"她只好對他一笑。

安傑的臉色有點難看。

他決定收回剛才說過的話，周百文有很多時候也會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正好。"周百文拉過她，"秀快要開始了，你先過來幫我一下。"然後便將她帶走。

"周大哥，我......"她還沒跟安傑聊完，他們還沒和好呢，還要一點時間，不能等等嗎？

哎呀，要是她剛才別死要面子裝模作樣，早就和安傑言歸於好了，唉！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順應自己的心啊？這樣兩個人都難受不是嗎？

魏吉華，你這個大笨蛋！

"唉，來不及了，你和安傑住一塊，有事回去再說不行嗎？"周百文根本不了解他們之間的狀況。

回去再說？有些事情不是住在一起就能回去再說的。

不過，看看現場混亂的狀況，好吧，就回去再說吧！

她邊走，邊轉頭望向身後的安傑，發現他也很無奈地看著她被拖走，只能望著她，給她無奈的一笑。

"Jay，該準備了。"化妝師已經在等著他。

"好。"安傑點頭。

反正他們已經算言歸於好,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麼風波了吧？

現在只差把事情說清楚，對了，還有個求婚儀式，他再也不要像這陣子，只能望著她的背影嘆氣，他得快點把她拐回家做老婆才行。

安傑拿出手機，向旁邊的人問道："有沒有人知道花店的電話？"他要訂一束向日葵，給她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