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以為自己已經認識他好深、好深,這一刻起,才知道他根本是一個陌生人,她一點都不了解他,甚至連他的姓氏也是今天才知曉。
好蠢!她真的是蠢到了極點!
他舔了舔嘴角,嘗到鹹鹹的滋味,「你姓葛,原本就該替他償還所欠的債。」
「你可知道,就這麼簡單一句話,已經抹殺了所有的美好,足以讓我肝腸寸斷?!你怎麼可以在對我這麼溫柔之後,又忍心將我推入谷底?」害得她連淚水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流才能讓心不痛。
上官御搖頭嘆氣,「反正事已至此,什麼都改變不了,你自己做選擇吧!」
沒想到見到他,面對的還是唯一的問題。
「你放心,這麼多日的相處,我也不是個沒感情的人,若你能捨去葛明宏,那麼你依然會是樺楓山莊的二少奶奶,端看你做怎樣的選擇了。」雖然他已知道她的答案。
「為什麼你們同樣的自私?」這就是她最在乎的兩個男人!「你們想過我的處境嗎?在乎過我嗎?那種從天上掉入地獄的痛,竟要由我來承受,我愛錯你了!」
「你也怨不得誰,不是嗎?是你闖入我的世界,是你自己愛上我的,我沒有逼你,不是嗎?」
讓她怨吧,痛過以後才能忘了他。
她不知道,其實他跟她一樣難受。
「我懂了。」她真的懂了,扯下頸子上的玉如意,她的魂象是失了一半,「還給你,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她無法忍受他的無情,無法忍受此刻他傷人的言語。
望了桌上的玉如意一眼,他拿起,將它收入袖子中,「如果這樣你能舒服點的話。」
葛圓月一步步退到門邊,「從這一刻起,我自動離開你的世界,忘記自己曾經愛過你,一切回到最初,我們不曾見過、愛過!」
「既然這是你最後的決定,就依你。」她可知道他的心底在淌血。
這不是她的決定,是他們逼她的。
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軟弱,她瀟洒的轉身,以為這樣就能永遠離開這場惡夢,直至奔離的剎那,她身上彷佛仍殘留著他昨日的餘味,昨日,他們明明還那麼相愛……
眼看著她離去,上官御心底那股亂竄的邪氣終於不被控制的擾亂他的心脈,他頹坐至椅子上,平復內息,想鎮住兩股相互沖擠的毒,卻被一個反撲,濃濃的血腥湧上喉頭,最後,一口氣嘔出了幾口黑血。
他心一驚,沒想到竟在這時候毒發,這是他唯一沒算準的。
是她擾了他平靜的心緒……
他扶著桌邊,試圖穩住心脈,卻發現力氣象是在一瞬間被抽干,整個人無力的癱在椅子上。
原來放開她,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只是他不能再自私了,留下她,只會讓她為自己傷心難過,若這份情如此了了,那麼往後她應該還能這麼無憂的活下去吧?
他很少見她落淚,但次次都是為了他,她臉上該擁有的只是那抹單純的笑,若流淚是必須的,他只希望淚水短暫出現后,她又能海闊天空,盡情歡樂。
那是他的圓月,他緊緊系在心上、永遠放不下的女人!
「客官,你之前點的酒……」店小二送酒來時,見到了他手上緊掐的黑血,「客官,你怎麼……」他嚇得倒退兩步,然後往門外直奔,「不好了,出人命了,快點請大夫,快去攔住剛才離去的那個姑娘……」
這人命關天的事,總得有個人來扛吧?
聽到店小二這麼嚷嚷,上官御撐起身子想阻止他,卻在站起身的同時便往下墜,然後跌入無盡的黑暗……
宋喻平忍不住嘆口氣。
他就知道一定會出事,於是跟著葛明宏的身後追來了,望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他真想拉他下床,給他兩拳出氣。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身子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他竟然還有力氣用剩餘的力氣來報仇,到底在想什麼?找不出醫治他的方法,他已經夠急、夠頭疼了,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無視他的頭疼,盡情的破壞他自己的身子。
現在可好了,連他都已束手無策。
看著昏迷不醒的上官御,他那快爆炸的頭都已經夠疼了,偏偏……
「怎麼會?他剛才明明還在和我說話的……」
一旁的自言自語直擾著宋喻平,讓他無法耳根清靜。
他想破口開罵,卻也於心不忍,畢竟她等會兒就得接受一個不能再糟的事實了。
「圓兒,你別吵了。」他受不了了。
葛圓月的聲音變小了,「大少爺,他沒事吧?」他看起來好像很不好。
之前,她受氣跑出了客棧,便遇上來找上官御的宋喻平,被他喚住后,本想來個相應不理,沒想到後頭追出來的店小二大聲告知他們上官御在客棧里昏死過去的事。
她超後悔自己沒發現他的異狀,前後才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那原本還讓她又氣又恨的上官御,竟然就這麼臉色蒼白的昏睡著。
宋喻平站起身,從帶來的包袱里拿出一帖葯,象是考慮著該不該煎煮讓上官御服下。
葛圓月急忙靠過來,「這是給御哥的葯,對吧?我去煎藥。」現在,只要上官御能好起來,她什麼都不管了。
他可以討厭她、利用她,就是不能這麼離開她呀!
「等一下。」他決心一下,再從包袱里拿出一個棉布,打開后,只見三朵紫色的花朵。
「這是……」她見過,想了想后,記起來了,這是那叢長在夜明珠下方的粉紫色小花,就種在浴池的矮屋旁。
「這是還魂酖。」
好難聽的名字。
「酖不是毒酒的意思嗎?」難道這花有毒?
「將它加在葯里一塊煎煮。」他交代。
她疑惑的張大眼眸。
「快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一聽,她再也沒能研究這花到底是怎樣的藥物,只能趕緊照他的意思做。
費了好一會兒工夫,她端著煎好的葯回到房裡。
「大少爺,葯煎好了。」
「喂他喝下吧。」他將上官御扶起來。
將葯喂下后,宋喻平趕緊替他把脈,臉上的神色更是難看得可以。
「大少爺……」她擔心的站在一邊,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替上官御將被子拉好,他走到桌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她則是馬上坐到床沿,緊握著上官御的手。
「圓兒……」一時之間,宋喻平倒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是不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病症?」她象是看出了端倪。
他無奈,卻也只能點頭,「是毒。」
毒?天呀!
「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她全然沒感覺?
「十六年前,葛千秋殺了他的爹、妹妹,想搶奪他娘親,他為了不讓母親被帶走,讓葛千秋下了五毒散,我爹訪遍各地名醫,沒有人能解這種毒,最後只能用還魂酖控制毒性。」他詳細解說。
「葛千秋?」她之前聽葛明宏說他為了背叛,殺了上官一家。「難道葛千秋是我爹?」
他點頭,「沒錯,他殺害了上官一家,便換了名字,在長安定居。」
「那你們為什麼不找我爹拿解藥?」下毒的人一定有解藥才對啊!「難道是我爹不給?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現在馬上去找他拿……」
「來不及了。」他擋下她,「我爹得知葛千秋的下落時,是五個月後的事了,那時上官御已經在服用還魂酖控制五毒散的毒性,就算有解藥,解了五毒散,卻得逼迫還魂酖的毒發作,根本於事無補。」反而更糟。
「我聽不懂。」她現在只想要上官御沒事。「怎麼才能解他身上的毒?你告訴我。」她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他。
宋喻平搖頭,「為了他身上的毒,我已試遍各種方法了,還魂酖雖然能控制他身上的毒,卻也是一種厲害的奇毒,兩種毒在他體內互相制衡,倒是相安無事,只是每當五毒散發作,就必須用更多的還魂酖鎮壓,久了,一旦還魂酖的毒將五毒散取而代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藥物可以挽救了。」
「那他現在……」
不!一定沒有那麼糟!
他嘆口氣,「他體內的還魂酖已反噬,就不知道他還能撐幾天了。」雖然他做了心理準備,可是當這一天來臨時,仍然顯得慌亂無措,偏偏他沒有能力救上官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什麼都不能做。
「不會的……」她不信,「一定有辦法能救他,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