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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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縱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千金難買真心人。

桂八是窮人,並不代表這樣就必定是個有情郎。有情有義的有錢人不是沒有,無情無義的窮人也不是不存在。如果貧窮的桂八低俗無德,那就是另外一種發展了。

另一結局:賣油郎獨佔花魁

這日林秦回來,進了桃塢,帶了五分醉意,搖搖晃晃,正要進到後面,卻被老鴇攔下。老鴇皺眉道:「兒啊,這位桂公子要見你,說是先前就說好了的。」

什麼桂公子?林秦迷迷糊糊中抬眼去看,就見屋子中間多了個半人高的小水缸,不明所以。

桂八拍拍小水缸,道:「這裡面的銅錢正好合十兩銀子。紅口白牙,我依約前來,怎麼就不認了?」老鴇立眉就要發怒,想想還是問清楚再說,便問林秦:「可有這回事?」

不是老鴇不通人情,只是她看桂八衣服雖漿洗的乾淨,卻是粗布,還半新不舊;再看樣貌,平平無奇近乎丑,更別提什麼風度氣質;林秦這麼就和這樣的人搭上話了?還說什麼十兩……

林秦隱隱記得先前自己是對某個人說過什麼十兩銀子,仔細端詳桂八:「倒是有些眼熟。」

桂八急道:「一年半前,七星觀下山路上,你還砸了我的油擔子。」

林秦一陣清醒一陣胡塗,卻是完全想起來了,看看小水缸,走過去便瞧見滿水缸的銅錢。伸手抓了一把,貨真價實,叮噹作響。一個賣油的,得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多少日子才能積攢下來這麼些。不換成銀子,想是為了省利錢和火錢吧。

林秦道:「我是許下了。」只是沒想到他真的帶了『十兩銀子』來了,還是正大光明地從正門進來。腳下一軟,林秦趴倒在水缸沿上傻笑:這個賣油的,倒似是有心之人呢。

他這一趴不要緊,把旁人嚇得不輕,急忙過去攙扶他。老鴇叫攙扶進去,桂八正焦急,就聽被攙著走的林秦道:「帶他上來。呵呵……帶他進來吧……」

桂八喜形於色,急忙看老鴇,老鴇一臉無奈,嘆了聲,命人送醒酒湯過去,同時請桂八稍坐,待浴湯熱了,便請桂八洗浴。

桂八一聽就老大不高興:自己雖只是個賣油的,但還識得最基本的體面,此番來前便特地好好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服,怎麼現在又要洗?這算是嫌棄自己一個賣油的卑微骯髒、配不上你家小倌不成?!一個賣身的小倌,擺的什麼臭架子!

於是桂八進了浴堂,並不脫衣,只是隨便撥弄著水玩耍,待時候差不多了,便出來,假意已然洗過。

小童帶他上樓到得房內,便退出去。林秦酒已醒的差不多了,此時正坐在側首,含笑看他,想著來往雖多,但都是豪華之輩、酒色之徒,這般粗布白丁倒還是頭一遭,如若是個實誠君子,倒也值得一交……

林秦見桂八進來,便起身行禮。桂八大步過去,扯住了禮剛行到一半的林秦就往床帳去。林秦吃驚,卻又怎麼掙得過他,一下就被按在床鋪上。肚子上一重,桂八坐的穩當,壓的他身體弓起,肩頭卻又被桂八按下。

桂八一手按著他,一手去解彼此衣帶,俯身下去,貼著他不住磨蹭。一股汗臭和油腥味直衝林秦鼻子,肚子上又被坐住,弄的他胸中陣陣翻騰,直欲作嘔。

桂八想了有一年半,等得急了,又心中有氣,再加上是頭一次,下手便不知輕重,弄的林秦連連哀叫,終於忍受不住掙紮起來。桂八氣不過,別人的銀子是錢,爺爺的銅板就不是錢了嗎?於是手下更不憐惜。

林秦臉色直發白。這一夜也不知是怎麼過的。

過了幾日,林秦聽見有賣油的,便皺眉頭。賣油的貨郎多了,卻不見桂八。不見也好,免得煩心,那日,他真的是嚇到了。

這日老鴇道:「俞公子想邀你明兒去游湖——」

「我不去。」

「他是俞尚書的公子,多和他套套近乎。有了交情,以後辦事方便。」

「什麼交情?」林秦嗤了一聲,「酒肉交情,還是棉被交情?」

「我們在人家的地頭上討生活,就算是棉被交情,也是承人家看得起。」

「……」林秦不發一語,默了一會,老鴇只當他默許了,便道:「到時候俞公子會派轎子來接你。」

「不成的。幫我辭了吧。」

「唉?」

「我已經應了個客人,明兒要去的。」

次日,林秦便出了門,也不坐轎,就這麼兩條腿走路。走在街市上,看來來往往的人,你,我,他,都是一個身子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林秦一路走一路看,說什麼應了人自然是推搪之語,他寧願到街上瞧賣藝的耍把勢,看賣菜的討價還價,聽茶樓里的蜚短流長。不曾走過遠路,林秦才走了沒多少時候就累了,便在茶攤上坐下想喝口水歇息,茶碗來了,林秦去取,卻被一隻手搶先按住。林秦一驚,抬頭欲看那手的主人,冷不防一個耳刮子掃來,掃的他立時撲倒在地。

有人在怒罵:「小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

跟著就被拎起來,硬牽著走,沒走幾步有暖轎伺候,便被丟進轎中,對方也上了轎。轎簾被放下,轎夫抬了就走。

帘子一放,轎子內暗無天日。被急急摟抱住,拱啊拱。

「俞公子錯愛了,」林秦靜靜地道,「我好歹也算是桃塢的少東家,不是掛牌子接客的。」

「婊子的兒子自然也是婊子,說什麼不接客,騙鬼。我是慣家,這些抬價的套子趁早收起來。」對方繼續拱,「想要多少錢儘管開口便是。」

林秦抵住他,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談好價錢再說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想要多少?」

「你俞家有多少家產,我就要多少。」

對方一愣,林秦笑道:「俞公子要我開價,我開了,俞公子要是嫌貴,那便作罷。這是兩相情願的事,不會有人逼你買。」

又是一個耳刮子掃來,對方怒道:「小賤人!爺爺哪點比不上那個賣油的?」

林秦一凜,卻道:「什麼賣油的?俞公子可別自輕了身份。」

俞公子道:「有個賣油的桂八你認得么?」

「桃塢門前來往的賣油人那麼多,我如何認得哪個是哪個?」

俞公子嘿嘿笑道:「你不認得他,他卻認得你。他到處對人說,桃塢的紅牌他只花了些銅板就玩到了,還說你哭著求他上你。街坊里都傳遍了。」

林秦抬眼皺眉,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俞公子又道:「我帶你去。」說罷便對轎夫吩咐了幾句。

到了地兒停下,林秦隔了帘子也不知是什麼地方,只聽見人聲甚是熱鬧。忽然聽見桂八的聲音,林秦急要掀帘子,被俞公子攔抱住,只得靜靜地聽。

有人問:「你不討好他嗎?」

桂八在答:「我去討好他做什麼?如果是花魁娘子,討了她的歡心,便有銀子相贈,十兩去二十兩回,日後她還會自己贖身,帶著積攢下的千萬銀錢進我家門。小倌一不能娶,二不能傳宗接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收進來也不過是個累贅……」

說的興起,口沫橫飛,又提到了那晚過夜之事。林秦聽著聽著,白了臉,身體漸漸顫抖、搖搖欲墜。原來俞公子的說法已算是雅緻了,原話粗鄙何止千萬倍?!

有人在叫:「你他媽吹牛的吧!」

「你爺爺才吹牛!你奶奶才吹牛!瞧,這就是他給我的銀子!你說,有幾個嫖客能被倒貼的?他對我那叫一個死心塌地,我要他向東他就向東,向西就向西。」

「既然這樣,桂哥能不能行個方便,讓兄弟們也沾沾光?」

「成!不過你有銀子嗎?」

「怎麼?還要銀子啊?」

「廢話!親兄弟明算賬,當爹的嫁女兒還要收份彩禮呢!」鬨笑,桂八又道:「他看上的是我,又不是你們。想嫖啊,就拿銀子出來吧!他見了銀子,不但會好酒好菜伺候著,還會幫你洗澡呢!」

「你又怎麼知道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們說說,你們誰又在桃塢里洗過澡?不要說洗澡,就是客廳的椅子也沒跟你們的屁股相識過!」

又是一陣鬨笑。

俞公子摟著林秦,手撫上他的下巴,輕道:「只要你點個頭,我便讓他再做不得買賣……」

「……那就讓我看看俞公子的誠意吧。」

***

市集上,街坊間在議論紛紛:賣油桂八賣的油吃死了人,給官府抓去了……

房中,一大堆書冊,林秦翻找著,不多時摸出本《醒世恆言》,翻開,在第三卷上停下。那捲的標題寫的明白:賣油郎獨佔花魁。

林秦一手拿了酒壺,一手拿了書冊,趴在窗台上,看下面人來人往。老鴇喚他:「張山人來了。」

林秦不回頭,停了停道:「娘,你年輕時候見過的客人那麼多,真的就沒有一個是微服出巡的皇帝王爺?」

「……或許有吧。不過我可拿不出什麼憑證。」

「娘,爺爺家和外公家祖上真的沒人做過官嗎?」

「我沒聽說過。」

「……昨兒吳老爺請看戲,唱的是珍珠塔。——我也去考秀才,好不好?」

「……」

沒有得到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因為這是痴心妄想。依朝廷的律法,身在娼籍之人,不可商賈稼禾參加科舉,更無資格出任為官。

林秦面無表情,手指捏住書頁,往下一扯,嘶啦撕下一頁,就到燭火上,騰地燒著了。

緩緩移動手臂,鬆手,讓燃燒著的書頁飄落,猶如蝴蝶飛舞。扯下第二頁,又點著……直把個第三卷毀的是乾乾淨淨。

—另一結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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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油郎與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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