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許銀生繼續說道:「但最後我還是沒把兒子還給他,我偷偷把孩子送走,除了威脅孤兒院不能讓她找到孩子之外,還騙她說孩子已經讓我送到國外去留學,短時間不會回來。於是時間一拖,她便再也找不到兒子了。我以為這樣能解我心頭的怨恨,但換來的是我年復一年的愧疚。」說出來果然好過些,「去吧,去找你的母親,這是我欠她的。」
她幫許世傑生了一個兒子,如果當年他能成全,今天他也不會失去他心愛的兒子,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你這個可惡的老頭!」他真想狠狠地甩他一拳。
但他現在沒時間多想,急忙的往倉庫外奔去,然後開車離開。
如果這可惡的老頭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些日子以來,他幹了什麼好事?他竟然傷害了深愛他的兩個女人。
天啊!真是不可原諒!他怎麼會這麼愚蠢無知呢?
事情都沒查清楚,他就認定了二十年前所眼見的一切,這七歲的孩子腦袋裡能釐清什麼?他竟然深信著這一切都是他母親的捨棄,甚至還連累方小芷。
不可原諒的愚昧!
他到底是被什麼沖昏了頭,為何一遇見這種事就只想逃避呢?
也許他在潛意識裡是真的害怕,他怕於采之當年是真心想拋下他,而方小芷說不定會在得知這件事情后,也選擇放棄他。
他怕再一次被拋下,害怕自己再受傷害,於是他選擇在被傷害之前,先傷害她。
自私!他這個自私的傢伙!
「唉!怎麼最近老是下大雨呢?」方正望著窗外,那窗上的玻璃被雨水打得濕透且模糊。
都是這大雨害的,最近風濕的老毛病犯了,全身疼得難受。
於采之切著水果,「不就下個雨,別老哀哀嘆嘆的。」醫生說他的心情得保持開朗。
「老哀嘆的人可不是我。」他看看浴室的方向,「又進去好一會兒了,八成又坐在浴缸里偷哭。」
女兒是他生的,儘管她有什麼心事都沒表露在臉上,但他猜得到。
這段日子,方小芷雖然在他們面前全然沒表現出被拋棄的哀傷,但每日都會趁洗澡時躲在浴室里偷偷哭泣,以為能瞞過他們的耳目,難道她真的不知道那雙哭紅的眼已經出賣她了嗎?
還有於采之,老是在夜裡拿著照片落淚,一家人的生活雖然像回復到往日的平靜,但他看得出來,他心疼的兩個女人心底全牽挂著同一個人。
這點,於采之也知道,只能替女兒心疼,卻不能點破,「小聲點,別讓小芷聽見了。」
唉!方正無奈地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下著傾盆大雨的窗外,只是。
是他眼花了嗎?怎麼覺得門外不遠處站了一個人?
「采之,你來看看。」有哪個神經病大雨天站在外頭淋雨?還是他眼花,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
於采之靠了過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裡有個人,而那個人看起來像是。
「小穠!」
不會吧?「你沒看錯?」方正再仔細的端詳,還真的是他耶!
於采之沒多想,連忙衝進房裡拿了條大浴巾,再抓了把傘,便往外頭走去。
「喂。」方正輕喊,卻沒追上,也許他們有很多話要說呢,他不湊熱鬧了。
「爸,怎麼了?」方小芷從浴室里洗完澡走出來。
看著她哭紅的雙眼,「你以後不用再躲到浴室里哭了。」他再指向賀全穠的所在地,「他來了。」
這小子真厲害,一口氣傷了他最愛的兩個女人。
順著方正所指的地方一望,她看見緊抱著的兩人。
「他們。」她不解。
「你先去放一缸熱水,然後拿我的浴袍備著,要解決所有問題之前,可別讓他著涼了。」唉,還有好多事得解釋了。
方小芷看了父親一眼,是誰說他有憂鬱症的?
只是目前晾在她眼前的問題是。
他來了,她那顆傷痕纍纍的心卻還是雀躍著,怎麼辦?
這一次他來的目的是什麼?是想挽回她?還是想確認她傷得有沒有他預期的那麼重?
她已經為他日日流淚難過了,他還要怎樣?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甚至連哭都得躲起來,好不容易漸漸平撫自己的情緒了,他幹嘛又出現?
又得再一次面對他,她好想衝出門去找他問個清楚,也想再次好好的看看他來滿足自己的想念,可卻沒有勇氣。
賀全穠已經站在這裡淋了許久的雨了。
明明已經近在咫尺,他卻沒有臉去敲門,是他選擇放棄的,如今他還能奢求什麼?
於采之撐著傘,急急地跑了過來。
「你怎麼站在這裡淋雨?會生病的。」她連忙把傘撐在他頭頂上,拿出浴巾披到他肩上,替他擦乾被雨水淋濕的臉頰,這才發現,「你受傷了?怎麼回事?」
他卻急著將她抱緊,「媽,對不起,我錯了。」
這個擁抱讓彼此等了二十年。
他的母親為了他,受了那麼多的苦,而他卻還傷了她的心。
於采之的淚在一瞬間和雨水融在一塊,「小穠。」她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她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我們先進屋再慢慢談,外頭雨大,會著涼的。」
雖然訝異於他的轉變,但有再多的話也得先進屋再說,要不然他著涼了,她會心疼。
他點頭,由她領著進到屋裡。
一進門,方小芷正好拿著方正的浴袍走出來,冷漠的與他對看一眼,然後將浴袍丟在椅背上,便跑進自己房內,她可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小芷。」見狀,賀全穠迅速地走過去敲著她的房門,「你出來,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不聽、不聽!」隔著房門,她吼道。
已經說過了不再回頭,她才不會自打嘴巴。
於采之走了過去,「小穠,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把衣服換下來,有話等會兒再說,不然感冒了可不好。」
趁這時間,她也可以跟女兒說說事情的原委。
「我。」但他急著想看看方小芷。
方正介面道:「快去,聽你媽的話。」
這小子看來是來認錯的,他可不想看見自己心愛的兩個女人又為了他生病而著急。
最後,賀全穠是被方正一把拉進浴室,然後關進去的。
而於采之站在方小芷的房門口,「小芷,媽有個故事要說給你聽,你讓媽進去好嗎?」
然後,房門開了。
方小芷還是不想理會他。
從賀全穠洗完熱水澡,在客聽里上演了一出母子相認記,之後被趕到客房裡休息,從頭到尾她都只將自己關在房裡。儘管他熱切的想見她,她卻無動無衷,不出現就是不出現,弄得他心灰意冷。
直到他已疲倦地躺在床上,半夢半醒之際,他發覺有人拿著棉花棒,替他將手腕和臉上的瘀傷一一抹上藥水,那動作輕輕柔柔的,像怕吵醒他,也像怕弄傷他。
察覺后,他輕輕轉身,果然看見朝思暮想的人了,「小芷。」
她停頓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你背上應該也有傷吧?」從他手肘上的傷可以發覺,那是和人打架來的。
會是裴君臨嗎?應該不是,他下手不會這麼重才是。
他乖乖轉身。
「把浴袍脫下來啊,我可沒有透視眼,能看清楚你哪邊有傷。」方小芷忍不住再念兩句。
他又乖乖的將浴袍脫下。
他背上的傷比她想像的還嚴重,「你要不要上醫院看看?」
「不要!」這種傷就上醫院,一定會被裴君臨笑死。
現在,他又像個孩子了,「你和人打架?」
他點點頭,「嗯。」
老大不小了還幹這種事,她快速的將他背上的傷抹上藥水,然後將藥水放到床頭柜上。
「其他地方你自己能上藥,我就不雞婆了。」她起身想走。
「別走。」賀全穠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我有些話想說,你可以留下來嗎?」
「你有話想說,我就一定得聽嗎?」
雖然於采之已經將事情的始末告訴她了,除了驚嘆巧合之餘,也大罵他笨,這種事竟然是這麼處理?他到底有沒有智商?
噢!真的是無言反擊耶!「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
「知道錯就好,放手!」既然知道不對,那他還有什麼話說?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好使出撒手Z,他攤開手掌,那個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珍珠耳環便呈現在她面前。
「還記得這個遊戲嗎?」
她睇他一眼,看他想玩什麼把戲?
「這個耳環可以交換屬於你的某樣東西,或者提出某個要求,你都得無條件執行。」想到他們初遇時的情景,還好那時候他便留一手了,「我可以請你原諒我這一次嗎?我保證以後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