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爺爺再見、大奶奶再見、小爺爺再見、小奶奶再見！」小太陽張著可愛的小嘴，對著長輩一個一個甜甜的道別。

因為覺得叫曾祖父、曾祖母不好念，所以他偏著小腦袋問著妍竹，可不可以就叫大爺爺跟大奶奶，而原本就叫爺爺、奶奶的，就加個「小」字，這樣他就不會忘記了。

對於小太陽的問題，妍竹是一陣尷尬，所幸長輩說沒關係，小孩喜歡就好，於是這樣的稱呼就成立了。

「再見、再見，要乖喔！」能夠看到健康的孫子，尚家的長輩每一個人都欣慰極了，心頭大石總算落了地。

「好！」小太陽中氣十足的回著。

「尚爺爺、尚奶奶、尚爸爸、尚媽媽，謝謝你們來看小太陽，那我就不送了。」

「好好好，到這就好，照顧小孩要緊，明天我們再來看小太陽。」

「好，再見！」

「再見！」送走了尚家的長輩，妍竹才關上病房門，就聽到小太陽在身後嚷著。

「媽咪……媽咪……」

「怎麼了？」妍竹轉過身，幸福滿滿的一步一步的走向兒子。

開完刀后，經過兩個月的休養，小太陽現在幾乎已經恢復到生病前的可愛模樣，但就是瘦了點，不過妍竹有把握，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的兒子會越來越健康的。

「媽咪，為什麼有好多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叔叔、阿姨、舅舅、姑姑來看我呢？我們認識他們嗎？」妍竹聽到他的童言童語，差點笑出聲。

「當然認識呀！」妍竹將小太陽身後的枕頭墊高，好讓他能躺得舒服，接著坐回一旁的椅子，決定來給兒子上一堂「認識家人」的課程，「外公、外婆就是媽咪的爸爸和媽媽，爺爺跟奶奶就是爸拔的爸爸和媽媽，這樣你知道了嗎？」

「嗯！知道。」每一個人都有爸爸、媽媽，以前他只有媽咪，現在他也有爸拔了，所以媽咪和爸拔一樣，也有媽咪和爸拔。

「喜不喜歡有這麼多人來看你？」妍竹看著兒子日漸豐潤的小臉蛋問著。

「當然喜歡，喜歡大爺爺、大奶奶、小爺爺、小奶奶……」小太陽每說一個人，就伸直一隻手指頭，「還有宇舒姑姑。」還有沒有遺漏的？

小太陽又偏頭想了想，確定沒有漏說了那一個人，才又展歡顏，開心的說道：「每一個人我都喜歡。」

以前只有她跟小太陽相依為命，一下子擁有了那麼多的親人，小太陽會開心是一定的，她真的很不應該剝奪他擁有其他親人的愛。

但不會了，小太陽是一個值得得到很多人疼愛的小孩。

「那為什麼以前都沒有看到他們呢？為什麼媽咪沒有跟你的媽咪一起住？」小太陽好奇的問著。生病之後，他的身邊卻突然多出了好多人，好奇怪！

想起過往，妍竹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了。

「因為媽咪讓外公、外婆生氣，現在外公、外婆不生氣了，以後我們就可以跟外公、外婆一起住了。」

「ya……好棒喔！」小太陽手舞足蹈的歡呼著，但隨即想到，「爸拔是不是也跟我們一起住？」

「沒有！」妍竹毫無遲疑的馬上回答，「爸拔不跟我們一起住。」這是她早就想好的問題。

「為什麼？」

「為什麼？」

兩句「為什麼」分別自妍竹的前方及後方傳來，害她一時以為病房有迴音。

「爸拔！」一看到宇陽出現在門口，小太陽開心的站起身，伸出雙手等著親愛爸爸的擁抱。

「小心！」妍竹怕小太陽掉下床，趕緊站起身隨時準備保護著。

「今天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宇陽兩三步就到病床的另一邊，坐在床緣將小太陽抱在懷裡問著。

宇陽永遠記得當小太陽知道他是他爸爸時，對他沒有排斥、沒有遲疑，也是像現在這樣，伸長了手，開心的喚著他：「爸拔，你終於從美國回來了，我好想你喔！」

兒子的這一句，令宇陽愧疚極了，輕易的得到一個這麼好的兒子，而他卻什麼都沒有付出，他真的太愧對兒子、愧對妍竹了。

不過他也告訴自己，他們母子的未來，他絕不會再錯過。

「沒有，一點不舒服都沒有喔！」小太陽回答得很認真，聽得另外兩人相視一笑。

不過妍竹很快的移開視線，他們之間還是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妥當。

「很好！爸拔和媽咪的小太陽越來越健康啰！」這是所有人一致的期望。

而宇陽現在最大的期望就是……什麼時候，妍竹才會不再跟他保持距離？

唉……

「對了，還記得媽咪剛剛說的話嗎？」宇陽低著頭問兒子。

「嗯！」小太陽仰著頭，明顯難過的說著：「媽咪說爸拔不跟我們一起住。爸拔，你真的不想跟我跟媽咪一起住嗎？為什麼？」

宇陽偏頭假裝思索，很快的回答著：「爸拔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問問媽咪好不好？」

「好！」小太陽用力點了點頭。

於是……

「為什麼？」一聲較為低沉、一聲較為稚嫩的聲音一起發問著。

妍竹一愣。眼前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對父子頭頂著頭，眨著疑問的眼看著她，那樣的畫面看在妍竹的眼裡，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但卻有更多的……

搞笑！

「哈哈哈……」妍竹掩嘴輕笑出聲！

「媽咪？你在笑什麼呀？告訴我好不好？」小太陽爬到妍竹的旁邊，張著天真大眼問著。

「沒……沒有！」妍竹收起笑臉，輕拍著兒子的小臉頰說道：「你跟爸拔在這，媽咪去找護士阿姨來陪你，媽咪有事要跟爸拔說，ok？」妍竹比著ok的手勢。

「ok！」小太陽也比著ok手勢，緊貼著妍竹的手，這是他們母子倆打勾勾的方式。

「我也ok！」宇陽感覺被排擠了，也在第一時間跟他們一樣比出ok手勢，與他們的手緊貼在一起。

三隻手，有爸爸大大厚實的手、有媽媽柔柔白皙的手，還有兒子小小稚嫩的手，這就是一個家幸福的印記。

不過，妍竹的手先抽離了，她眼眶泛紅的轉身離開。

宇陽再一次感到挫敗，不過他不會氣餒的，他要效忠國父的革命精神，為了能擁有一個幸福圓滿的家，他會努力奮戰的。請護士小姐代為照顧小太陽后，妍竹和宇陽來到了醫院的頂樓，這裡的視野非常好，天氣不熱不冷很舒服，可以讓人保持頭腦的清晰，也是個適合談事情的好場所。

該是攤牌的時候了！

妍竹倚著約半個人高的圍牆，先開口問道：「邱醫生有說小太陽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嗎？」

「過幾天邱醫生會安排小太陽做一連串的身體檢查，如果一切沒有問題，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宇陽側身倚著牆，對妍竹回著。

「嗯！」妍竹點點頭，她相信不會有問題，接下來是出院之後的問題了。

「原本我打算等小太陽出院后，帶他回到我們以前住的地方，並在彤爸和彤媽開設的幼兒園工作，就跟小太陽還沒生病前一樣。」妍竹看著遠方，淡淡的說道。

小太陽開完刀之後，彤爸和彤媽以及蔡叔夫婦都有上台北來看小太陽，身邊所有的親人都非常感謝他們四位對妍竹母子的照顧，尤其是宇陽。

而妍竹也因為彤爸和彤媽對她的再造恩惠，所以想再回去，但她相信身邊的親人應該沒有人會贊同，於是作罷。

宇陽聽著，臉色看起來雖然相當凝重，但並沒有出口反對，因為他聽得很清楚，妍竹說了「原本」，那就表示她剛說的已經被她自己否決了，很好！

「只是，所有親人都在北部，如果要他們舟車勞頓的到南投看小太陽，似乎很不應該，況且，小太陽的病也需要時時回醫院追蹤，所以我決定帶小太陽回基隆我爸爸媽媽的家，這樣不論誰想看他，都很方便。」至於彤爸和彤媽，她真的很對不起他們，他們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但現在她必須跟他們分開了。

不過她一定會常常帶小太陽回去看他們的，一定！

這下宇陽的臉由凝重變得鐵青了，因為他聽得很清楚，妍竹說了「決定」，他絕不贊成！

「那我呢？」宇陽沉著聲請問著。

「你？當然隨時歡迎你來看小太陽，畢竟他是你的兒子，我不會不讓你見他的。」這太沒有倫理道德了，她不是那種人。

「是嗎？」宇陽顯得嗤之以鼻，更覺得受傷，「這就是你的決定，不需要徵求我的同意，就這麼將我們父子分開，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妍竹一聽，猛然回頭否認，「當然不是，我說過，過去的事我沒有怪任何人，更不會借故要懲罰你，你不要誤會。」

「你的決定怎麼讓我不誤會？」一向很少動怒的宇陽，真的很氣妍竹這個決定，「明明是一對父子，卻分隔兩地，小太陽的出生我根本沒辦法參與，現在就連他的成長過程，我也不能隨時陪在身旁，這不是你怪我拋下你們母子的懲罰？」

「你……」他怎麼這麼冥頑不靈，要她說幾次不是他才聽得懂呀？說得都讓她有點生氣了！

「即使分隔兩地，小太陽的成長過程你隨時都可以參與，況且……況且你以後也會結婚生子，或許你未來的老婆會介意小太陽的存在，萬一……」

「沒有萬一！」宇陽大聲的打斷妍竹的話。

不用聽她說完，他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

「我最後再說一次，我尚宇陽今生今世如果會有老婆，她的名字一定是邵妍竹，你聽懂了嗎？」所以她說的那些「萬一」，是絕不會發生的！

妍竹怔愣，她想起了那天在手術房外，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同樣的令她感動，而這次是那麼堅定、那麼認真、那麼的不容置疑，讓她的心不由悸動著。

只是……

妍竹搖頭輕笑，「你別告訴我你現在沒有女朋友，姿怡應該不可能跟你分開的！」

他們分開這麼多年，除了姿怡，一定還有其他心儀於他的女人，他身邊不可能沒有其他人。

之前為了小太陽的事，她根本無暇了解這些，現在她不得不正視了。

一直逃避他，她怕的就是姿怡，當年姿怡認為她橫刀奪愛，可以叫人下藥設計，想毀了她的清白，如果現在又讓她知道小太陽的存在，她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更可怕的事，她不怕姿怡傷害她，她怕的是小太陽，她不能讓他身陷危險之中，那會比直接殺了她還讓她痛苦。

所以為了小太陽也為了她自己，和宇陽還是劃清界線，這樣對每一個人都好。

「我絕不會因為跟你生了個兒子，就逼迫你跟現在的女朋友分手，這種壞人姻緣的事我做不來，會有報應的。」

以前她曾破壞他和姿怡的感情，所以受到姿怡的報復，她早學乖了，不是她的，即使對方的條件再優，搶人男友的事她絕不會再做。

「報應？」宇陽似乎感覺到問題的癥結，「姿怡對你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嗎？」

「沒……沒有！」妍竹急忙斂下眼，但否認太快，要宇陽相信實在很難。

宇陽抓著她的手肘，逼問道：「一定有，快告訴我！」

「你……放手……」妍竹想掙脫，卻敵不過男人的力量。好，既然要她說她就說，怕什麼？

「當年下藥的事，是姿怡叫那個人做的。」妍竹抬眼瞪視著他，「她警告我，如果繼續纏著你，她的報復不只這樣，我能不逃嗎？」

當她發現懷孕，馬上辦理休學，家裡不諒解，她可以隱忍，她肚裡的小孩是她愛的男人留給她的禮物，說什麼她都不會捨棄！

宇陽訝異的放手。原來這才是當年的真相！

為了妍竹被下藥的事，他特地去找姿怡質問，為什麼會介紹那種爛人渣給妍竹認識，她佯裝吃驚，佯裝什麼都不知道，還說對方是某大學的高材生，家裡經濟條件也很優，人長得也不錯，基於這些因素，她才想介紹給她的好朋友妍竹，難道不對嗎？

看著聲淚俱下的姿怡極力否認，宇陽最後不得不相信，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對妍竹下藥！

「她已經得到應得的報應了。」

「什……什麼意思？」

「在我去美國之後沒多久，姿怡就跟我提分手了，她說她找到一個比我更帥也更有錢的男人，以前我就跟她說過，只要她找到比我更適合的男人，通知我一聲，我絕對無條件放手，原本我還恭喜她，沒想到這卻是她噩夢的開始……」

宇陽轉身看著夕陽西下的美景，繼續說道：「那個男人也是個人渣，姿怡跟他交往幾個月之後，他就覺得厭煩了，想跟她分手，姿怡不願意，他竟然也對她下藥，然後找了一群朋友對她……」宇陽握緊拳頭，雖然她對妍竹做了那種不可原諒的事，但這樣的代價真的太……

妍竹不敢置信的捂著口，為了姿怡的遭遇而兩眼泛紅，不敢想象那是怎麼樣的畫面。

「她現在在哪裡？」

過去的事她都不計較了，好歹姿怡曾經是她的好朋友，她應該去看看她。

「在美國療養，精神受了太大的刺激，得了嚴重的躁鬱症。」

「姿怡好可憐，她以前對我很好，雖然……」妍竹因為姿怡堪憐的處境而流下淚，「她不應該遭受這些的，那個社會敗類真的太可惡了。」

「姿怡的手我可以毫不考慮輕易的放開，你的手我絕不會再放開，今生今世絕不會放。」宇陽將緊握妍竹的手使力的往他的懷中拉，讓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距離。

「也許你不相信，這幾年我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常讓我想念的就是那位一起大口吃面、大口喝湯的好朋友，再見到她，才發現她原來一直在我心裡……」

宇陽說著，將兩人的手移到他的心口上，「我愛你，真的愛你，當年因為出國在即，為了不想束縛住你，所以我選擇放開，沒想到卻害你受了更多的苦，請原諒我的無心之過，也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讓我給你一個可靠的肩膀、給你和小太陽一個溫暖的家，以及一顆全心全力只愛你的心，好不好？」

宇陽的深情雙眸蓄滿濃濃的溫柔以及對妍竹的愛，看在妍竹的眼裡真的好感動，也好心動！

她何嘗不是呢！以為對他的愛可以隨時間慢慢消退，但她太小看愛情的力量，一旦在心中種下了，只會日益茁壯成長，不會消失的！

之前和他保持距離，是擔心他身邊已有人佔據，她不能再介入屬於別人的愛情，現在……

宇陽的愛情是屬於她的了，她不該再輕言放棄。

「我愛你！」這就是她的回答。

宇陽有那麼一秒的怔愣，但隨即展開了眉頭，唇緩緩落在妍竹柔軟雙唇上。

美麗的橘色夕陽照亮炫麗的天空，也見證了宇陽和妍竹之間的愛情。

編註：欲知樓至傲與孟雨薔之精彩事情，請翻閱《合約換來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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