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噹噹當……

位於台北近郊某知名大教堂，響起了象徵幸福的鐘聲！

今天正是樓至傲和孟雨薔的大喜之日，他們要在上帝以及上百位賓客的見證下，完成終身大事。

雖然只有他們知道，這場婚姻是經過協議的假關係，但無論如何，整場婚禮在形式上，都是真真實實、不容置喙的。

而現在雨薔身上穿的這一身美麗夢幻的白色婚紗，更是再真實不過。

「雨薔，你好漂亮喔！」服裝師在替雨薔戴上白紗皇冠之後，透過面前的全身鏡發出讚賞。

「對啊！真的好美喔！」一旁的化妝師、造型師，也都一致點頭稱讚。

「謝謝！」雨薔透過鏡子，跟她們道著謝，然後將目光投注在鏡子里的自己身上。

她真的不敢相信鏡子里的人真會是自己？

經過化妝師一番的精雕細琢、髮型師一雙巧手的梳吹卷整、最後在服裝師為她量身打造這一身歐式風格馬甲露肩婚紗，造就了現在鏡子里的她，清新脫俗得像個美麗的夢幻仙子！

這樣的裝扮，讓一向好動的她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整個人更是變得恬靜，就怕破壞這一切的美好。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站在離門最近的化妝師上前打開新娘休息室的大門。

是負責婚禮會場的主辦人員，來詢問新娘的準備狀況，再十分鐘婚禮就要開始了。

「雨薔，你就在這先等一下，婚禮馬上就開始，我們先到前面去了。」

「好！」

看著化妝師、髮型師、服裝師陸續離開，當門被關上，一股緊張無助隨即入侵了雨薔的心。

雨薔轉過身，環顧四周，感覺好冷清。

她走近窗邊，打開窗，看著窗外陽光灑落在樹梢，微風徐徐吹送，她深吸了口氣，勾起了兩邊的唇角，只是眼底仍泄漏了她心裡的寂寞。

「爸爸、媽媽，今天雨薔要結婚了！你們看到了嗎？」她仰頭看天空，對著一朵朵的白雲說著。

此時此刻，她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她最愛的父母能站在她身旁，給她溫暖、給她力量，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她更……更希望，她可以在父親的帶領下，走向紅毯的彼端，然後父親再把她的手交給未來將愛她、保護她一生一世的男人。

想到這，她又笑了，但笑中帶著濃濃的苦澀。

父親是不可能牽她的手走向紅毯，而那個即將在婚姻殿堂立下誓言的男人……既不愛她，跟她在一起也將只有短短的三個月。

天啊！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關上窗，轉過身，雨薔背倚著窗框，甩著頭，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了！

她怎麼會去奢求樓至傲的……愛？

她仔細想過，當初會答應這個協議，純粹是想幫他一個忙。況且，只是結個婚，住在一起三個月，彼此又互不干涉，三個月一到，一切恢復了平常，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為什麼她覺得心煩？

叩叩叩……

敲門聲又響起，打斷了雨薔的思緒，她站直了身，走上前，將門打開。

「爸……爸爸？」是樓至傲的父親樓正剛。

「雨薔，哇！你真漂亮。」樓正剛一見一身雪白的雨薔立刻讚美著。

「謝謝爸爸。」被誇獎總有點不好意思。

「婚禮要開始了，爸爸來帶你到禮堂。」因為大門沒關，耳邊傳來了鋼琴伴奏的結婚進行曲。

「帶我？」雨薔一時反應不過來，「爸爸是說……要帶我進禮堂？」是她想的那樣嗎？

「是啊！你父母早逝，所以帶你進禮堂的事，就由我來代理，你不反對吧？」這是他擅自作的決定，正好他也沒有女兒，趁機會彌補一點遺憾。

雨薔怔愣在原地，手捂著口，不敢置信。

「不喜歡？」見雨薔沒有回應，樓正剛探問著。

「不……」她搖頭，心情激動難平，眼睛泛著水光，「我……我當然喜歡，爸爸……謝謝你！」

她撲上前，緊摟著樓爸爸。

她正想著沒有父親可以帶她進禮堂，想不到……竟然可以實現！

「新娘子可不能哭，小心把妝給哭花了。」他喜歡雨薔像女兒般的擁抱，但時機不對，況且所有賓客正等著，所以他把雨薔拉回面前，小心叮嚀。

「好！」

拿張面紙她小心輕拭眼角，深呼吸平復心情，然後帶著最動人的笑容對著樓爸爸。

「爸爸，我好了！」有樓爸爸的支持，給了她好多的力量，相信她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好！來。」樓正剛替雨薔蓋上頭紗，然後彎起手肘。

雨薔開心的勾著，兩人面帶著笑容一步步向禮堂前進。首先穿越由粉紅緞帶製成的圓弧拱門的，是一男一女的小花僮，兩人手上拿著小花藍，邊走著邊灑落花藍里金黃色的亮片，讓紅毯增添許多光采。

接著是六對男女儐相，男儐相一身白西裝、女儐相則身著淡粉紅色小禮服，一男一女手挽著手，為最重要的女主角開道。

走在最後的，則是樓爸爸和挽著他的手、蓋著頭紗的新娘雨薔。

悠揚的樂聲響起，紅毯兩端坐著滿滿的賓客，每個人都拍手迎接她的入場。

一踏上紅毯，雨薔整個人突然緊繃起來，挽著樓爸爸的手不由得緊縮著。

樓爸爸發現了，輕拍著她的手背，對她露出加油的笑容，這緩和了雨薔不少的緊張。

抬起頭，透過眼前的薄紗，雨薔視線慢慢向四周看去，一個個都是陌生臉孔，這場婚宴她沒有邀請任何親戚或是朋友，只除了……

「雨薔，你好漂亮喔！」在人群中，她看到了向她揮著手的小艾和小豪，也是她唯一邀請的朋友。

看到熟悉的面容，讓她的心感到一絲踏實，然後她看到了坐在最前面的樓奶奶、樓媽媽、還有樓爺爺，以及昨天才見過面的樓至烈，以及其他樓家的親人。

這是一群對她相當友善、和藹的好人，而再過不久，將成為她的家人！

只是……跟這些家人的關係又可以持續多久？

如果……

雨薔的視線最後停留在紅毯終點，身穿一身英挺白西裝，俊逸卓越的男人身上。

樓至傲也側著身，看著她，臉上沒有明確的神情可以探知他現在的心情。

這是從那一天到樓家后，第一次再見到他。

從那一天起，在樓奶奶的要求下，她就住進樓家，而樓至傲說還有公事要忙，所以回他的住所。

之後的每一天，她和樓奶奶、樓媽媽三人，為了婚事到處奔波。

以為在試穿禮服那天，她應該可以見到他，結果他因為公事太忙，要求服裝師帶目錄到公司讓他挑選禮服。

以為他們應該會拍婚紗照，卻因他向長輩說公事太忙，抽不出時間，也就作罷。

以為也許他會捎來電話，基於「合伙人」的關係問她一切是否安好，結果，所有關於他的消息，都是透過第三人之口才知道。

如果由父親帶領她步入禮堂的願望都可以實現，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奢望……跟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也可以相守一生一世？

「雨薔交給你了！」到了終點，樓爸爸將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裡，囑咐著。

樓至傲接過手，沒有任何響應，甚至掠過她的目光，看著神父，急著結束這一切。

神父簡單致詞，接著一個一個流程接續后，來到最重要的階段。

「樓至傲先生，你願意接受孟雨薔小姐做為你合法的妻子，從今以後不論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窮，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敗，你都會支持她，愛護她，與她同甘共苦，攜手共建美滿家庭，一直到你離世的那一天？」

「我願意！」樓至傲沒有任何遲疑說出他的承諾。

就在此刻，雨薔忘記協議，忘記事實的假象，偏過頭看著他，眼裡泛著悸動的水光。

在這一刻，她的心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孟雨薔小姐，你願意接受樓至傲先生做為你合法的丈夫，從今以後不論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窮，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敗，你都會支持他，尊重他，與他同甘共苦，攜手共建美滿家庭，一直到你離世的那一天？」

「我……願意！」千千萬萬個願意。

「現在請交換戒指。」

一旁捧著一對戒指的男儐相走上前一步，新郎和新娘拿起款式簡單的鑽石對戒，為彼此套上。

「現在我以上帝賦予我的權利，宣布你們成為夫妻，你可以親吻你的妻子了。」神父對著樓至傲微笑說道。

樓至傲轉過身，和雨薔面對面，掀開她的頭紗，有那麼一瞬間，他震懾於她出乎意料的美麗。

「你很漂亮！」他在低下頭接近她的唇時對她說著。

而這個吻，其實只是輕輕刷過她的唇瓣，不過仍引起在場所有賓客熱烈的掌聲，尤其是樓奶奶和樓媽媽，看到這一幕彷彿心中大石突然卸下，兩個人喜極而泣相擁著。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的觸碰，仍在雨薔的心裡造成不小的騷動，兩頰都染上了紅暈。

從今天開始，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家人，為了這一切，她決定努力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無限期延長。

因為……她發現，她是真的愛上他了，就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

終於儀式完成，新郎新娘手牽著手，走過紅毯，接受賓客的祝賀，拉炮聲此起彼落，樓至傲將孟雨薔摟近自己，這樣的舉動，讓雨薔覺得好窩心，感覺好甜蜜。

只不過沒想到，他這樣的舉動是別有用心……

「等一下告訴我你的賬號。」

瞬間，笑容在她臉上僵化，連帶打碎她剛編織好的美夢。孟雨薔壓根兒沒想過那筆一千萬的協議金，因為她一點都不缺錢。

所以，在她恢復鎮定之後，她告訴樓至傲等期限結束，再匯給她也不遲，萬一她有什麼讓他不滿意的地方，也可以不用給她。

他覺得合理，也就沒再堅持。

婚宴結束后，他們倆就直奔機場要去度蜜月，據說，這個蜜月之旅為期有半個月。

天啊！她真不敢相信還能跟他一起共度蜜月，而且就只有他們兩人，目的地則是——日本東京、韓國首爾、大陸北京、泰國曼谷、新加坡、香港，最後回到台灣。

呃……雖然地方多了點，每個地方停留的時間也會很短，不過，沒關係，只要跟他在一起，到哪都無所謂。

他們在當天晚上十一點，抵達了東京日航大飯店。

「我可以跟你住一間嗎？」

在櫃檯辦理入房登記的時候，雨薔聽到樓至傲跟櫃檯小姐說要兩間房間，她連忙按著他的手臂，詢問著，眼裡有著懇求。

她不喜歡一個人，尤其是在陌生的環境，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樓至傲偏過頭，眼裡存著疑問。

「我記得協議的內容，但……反正一間房都會有兩張床，我無所謂，而且也比較省錢，對不對？」雨薔解釋道。

雖然樓至傲仍懷疑著孟雨薔真正的用意，但也不置可否，回過頭對著櫃檯小姐用著流利的日文重新訂房。

十分鐘后，他們到達飯店的最頂樓。

「哇！你該不會訂了套房吧？」行李服務員替他們打開門后，樓至傲徑自走入，雨薔則怔愣套房內豪華的裝飾，站在門外驚問著。

樓至傲略顯不耐的回過身，沒開口，但一雙利眼已經傳達了他的問題。

「如果你覺得跟我住一間房不適合，那就訂兩間，我自己睡沒問題的，住這裡……」孟雨薔用眼神很快的掃過套房，「太貴了，我們訂兩間房都比這一間便宜太多太多了。」

「這就是你的理由？」樓至傲挑眉一問。嫌套房太貴？

「是啊！我們到櫃檯重新訂房好了，走吧！」

語畢，孟雨薔轉身跟等在她身後的行李員說了聲日文的對不起，再用手比了比前方的電梯，在行李員還一頭霧水時，已走到門邊的樓至傲開了口。

「不用，這點錢我付的起。」

「可是……」

「沒有可是。」樓至傲的口氣很平常，但看向孟雨薔的眼卻銳利的不准她繼續爭議。

他用日文跟行李員說把行李拿進來，行李員馬上將行李拿到套房內，在他指定的地點放下，接過他給的小費后，便離開。

「不進來嗎？」樓至傲站在門邊，等著把門關上。

孟雨薔正為著剛剛樓至傲說話的神情而呆愣著，他就像是她老闆，而她說了忤逆的話被斥責著……

他的話讓她回過神來，應了聲好后，便愣愣的踏進門，而他隨後把門關上。

「這裡有兩間房間，裡面都有衛浴設備。」他邊說邊拿起自己的行李往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這兩天我都會到東京分公司視察業務，至於你想怎麼安排，我都無所謂，有問題可以提出來，如果沒有，時間不早，早點休息。」

語畢，他站在門邊，一手握著門把，回過頭看著孟雨薔，等著她回應。

約莫十秒鐘，孟雨薔才消化完他剛剛的話，搖著有些僵化的脖子，回著：「啊？喔！沒……沒問題。」

她一說完，砰的一聲，樓至傲隨即進入房間，將房門關上。

套房內頓時一片冷清，而孟雨薔仍站在原地，雙眼直盯著那扇剛被關起的門扉。

就這樣……

今天是他們倆結婚的日子，而今晚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可是他剛說話的樣子，卻像老闆交代秘書接下來的行程。剛剛是被罵的員工，現在成為秘書了，真把她當僱用的「辛勞」嗎？

想想……也對！她是他花錢請的，只是職稱是新娘，不是嗎？

哼！孟雨薔一股氣從鼻孔發出，那是她對自己的嘲笑。

孟雨薔，你究竟在奢望什麼呢？就說他怎麼會安排蜜月旅行？原來……

搖搖頭，她拿起自己的行李走向另一個房間。午夜兩點，夜安靜的連根針掉落地面也可清晰聽見。

倚著枕頭，坐躺在床上的樓至傲，放下手中的公文，眨了眨微酸的眼，左右扭動有些僵硬的肩胛，拿起放在床頭邊的瑞士名表看了一眼。

該睡覺了。

將散落一床的公文收拾起，樓至傲下了床，把公文放在一旁的書桌上，決定去喝個水之後再入睡。

走出房門外，就在經過孟雨薔的房間時，他聽到了像是小貓呻吟的聲音。

他眉頭一擰，靠近門邊再仔細確認。

這次他什麼都沒聽到。

他甩甩頭，也許是他聽錯了，於是繼續往廚房走去，喝過水之後，再經過雨薔的門邊時，像小貓呻吟的聲音再度出現。

他站在門外，猶豫著該不該敲門。

他可以肯定這聲音是她發出來的，他猜想也許她有說夢話的習慣，如果不是……那麼有可能是作了噩夢。

不過，很快的，他打消了敲門的舉動，決定不理會，直接回房。

就算她作噩夢好了，她已經是個成年人，只是作個噩夢沒什麼大不了的。

回到房間，樓至傲脫下睡袍，擱在一旁的沙發上，只穿著四角褲就上床。

只是該漸漸入眠的他，神智卻依然清醒，而整個腦海想的竟然都是關於雨薔那如小貓般呻吟的囈語。

是夢話吧？還是因為作了噩夢？是不是因為床睡得不習慣引起的？

她可別出什麼狀況，因為他騰不出時間照顧她。

對！這就是他會擔心的原因，因為怕她造成他的麻煩。

畢竟這趟為期兩周的「蜜月旅」，他可不是閑閑沒事可以到處觀光。

表面上，他是順從長輩的要求，帶著孟雨薔度蜜月，事實上，他是藉這次機會巡視亞洲分公司的營運狀況，所以才會在每個國家停留約兩天的時間。

樓至傲翻了個身，決定讓腦袋放空，什麼都不想，趕緊入睡，未來他需要充沛的睡眠應付，至於孟雨薔……

應該只是說夢話吧！

只是，在他入睡前，他仍擔心著孟雨薔是否睡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