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拒……」聽至烈這麼說，青青直接就想否認，「我……沒有、不是……在公司，你是總經理，我只是個秘書助理，本來就是有距離的。」

「真是這樣嗎？」至烈挑起眉，擺明不相信她的說詞，「在公司就算了，那剛剛的事怎麼說？」

他們最好趁這個時候好好聊一聊！

至烈旋轉方向盤，將車停到路邊，熄火，側過身面對著青青，等著她給答案。

「沒話想告訴我嗎？」見青青低頭不語，至烈再問著。

青青心裡掙扎著，最後牙一咬。

也許把話說明了也好！

「如果我坐你的車，被其他同事看到，我該怎麼解釋？」青青反問著。

「就是朋友！有什麼好解釋的？」至烈理所當然的回應。

「可是別人會怎麼想？他們是什麼樣的朋友？總經理和秘書助理怎麼會成為朋友？只是朋友這麼單純嗎？」青青睜著大眼，語氣顯得咄咄逼人，但眼底卻浮著一層淡淡憂傷。

對他來說，她畢竟只是朋友而已！

面對青青的質問，至烈有所醒悟。

左手撐在方向盤上，他斂起眼詢問著：「所以你撒謊，說父母原諒了你，不用我的接送，也不用經濟支援？」

他一直對那天青青說她父母原諒她的事感到質疑，那太快也太突然，只是，她說得很開心，他也沒再追究，現在回憶起來，似乎是另有隱情。

「嗯？！」青青慌亂的垂下眼，搖頭否認：「沒……沒有，我沒有說謊，我和父母之間真的沒事了。」

雖然目前還沒，不過她想應該就快了。

「他們沒再逼你結婚了吧？」他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沒有！」青青搖頭。

至烈點了點頭，也寬心不少，「沒有我的經濟支援，這些日子你怎麼過？」

「跟筱梅借……」借字才出口，青青就驚得搗住自己的嘴巴，大眼不敢相信的眨呀眨。

她怎麼這麼笨？就這麼接著至烈的話說下去，這無非承認她真的編了謊！笨笨笨！

至烈搖頭嘆氣也懊悔著，當初真不該就這麼相信她的，不過事情都過了這麼久，再追究這些也於事無補。

「現在生活有沒有問題？老實說，不準再說謊了。」至烈嚴重警告。

「沒問題了，真的！」青青也很誠實認真的回答，「領了薪水之後就沒問題了，欠筱梅的錢已經還清，但扣掉每個月的基本開銷，沒有剩很多，所以欠你的錢，還需要再多一點時……」

「我沒問你這個。」

至烈不悅的打斷她的話。他又不是要向她討債，況且，他根本不在乎那一點小零頭。

「我知道你不是想問這個，但我還是要說……謝謝你！」

聽到謝謝兩個字，讓至烈受不了的白眼一翻。

「謝謝你沒有先扣我的薪水、讓我可以很充分的運用。」

第一個月領薪水時，青青才發現除了該扣的勞健保外，就沒有額外扣除的費用，她還一度以為公司少扣了，特別跑去問會計，結果會計小姐一頭霧水的問她還有什麼沒扣到的。

她本來想馬上跑去問至烈的，但最後還是作罷，畢竟直到現在她還是沒多餘的錢可以還他，如果每個月還一點，那就表示得在私下多見他幾次，為了保持和他之間的距離，她才打算等存到足夠的錢，再一次拿給他。

「我一直很想當面謝謝你，等我存夠錢，一定會馬上還你。」

至烈看著她，眼裡有無奈，更有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怒火！

「然後呢？是不是等錢還我之後，以前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了？」真不知道他是因為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這麼極力想撇清和他的關係而生氣，還是因為對象是青青才這麼生氣。

總之，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沒想到至烈會這麼問，青青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但向來誠實以對的她，竟然也愣愣的點點頭說道：「如果可以當作沒發生，那會比較好一點！」

聽到這，至烈瞪大了眼，更火了！

「你……」

至烈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背靠在車窗上，雙手環胸，用著冒火的眼審視著低著頭一臉愧疚的青青良久。

密閉的空間，安靜得甚至可以聽到針掉落地面的聲音，青青偶爾會偷偷抬眼往至烈的方向看去，但根本還沒觸及到他的眼，就慌亂低頭。這麼說她也不好受，而且，過了今天，她想他們之間應該更形同陌路了。

這……這是最好的結果了，除了心會疼外，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

「你喜歡上我了！」

「啊？！」

青青似乎聽到了什麼，猛一抬頭就對上至烈過於靠近的俊顏，嚇得她直往後退，緊緊貼著車門。

「還是你害怕喜歡上我？」

至烈嘴角一揚，非常肯定自己的猜測。

理由一，因為害怕喜歡上他，所以疏遠他。

理由二，因為彼此身分懸殊，所以不想喜歡上他。

理由三，因為他身體棒、氣質佳、長得帥又有錢，一直跟他在一起肯定會情不自禁的愛上他。

「沒有！」青青睜大了眼，猛搖頭否認，「不會！怎麼可能？！」雖然說的都是否決的話，但語氣卻過於虛軟，太急於否認的結果又引起至烈挑眉質疑。

不過他並不急著馬上追究，而是說了另一句讓青青又是心驚的話語——

「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你的！」

青青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櫻唇微啟，難以相信她剛剛聽到的？！

「我喜歡有你的作伴，陪你找房子、逛超市、買衣服，和你爭論著誰付錢也挺有趣的。以前接你上下班，還讓我挺期待的，每一餐有你陪著吃飯，看你記著每一筆吃飯錢，總覺得你真好玩。後來你說不用再接送你、有段時間還真讓我不習慣，不過恢復了以前的生活也就沒事了。」

「請問以前的生活是……」青青難得開口詢問。

至烈對她咧嘴一笑，「平常忙工作，晚上忙約會。」

青青僵硬的揚了揚唇角，她想到了第一次在他住的地方看到的那位漂亮裸女，還有那一天在停車場外看到他車裡載著的另一個美女。

以前的生活，原來如此！

見青青沒有問題，至烈繼續說道：「雖然你的外型跟我之前交往過的女人不太一樣，不過我想我應該挺喜歡你這型的，公司並沒有規定不能有辦公室戀情，所以你不用擔心那些閑言閑語，以後有人問起我們的關係，你可以跟他們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有空我就接你上下班、吃吃飯、逛街、看電影，就像以前一樣，如何？」

這是他剛剛在生氣時想到的，雖然說恢復了以前的生活，但在夜深人靜獨處時，想到和青青在一起的日子，他嘴角總會不自覺浮出一抹笑意。老實說，他挺懷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他以為時間久一點，對她會漸漸淡忘、但看來似乎不可能，畢竟在公司隨時都可以見到她，但她的冷淡卻讓他的心很不是滋味，既然她在意別人對他們關係的看法，那他就給他們一個名正言順的關係，雖然以前他限制自己不能和公司女同事有感情糾葛，但對於她，他可以例外。

至烈話一說完，嘴上的笑容訴說著他已經知道青青的答案會是什麼了。

除了「yes」，應該不會有其他的答案，而只有這個答案是他想要而且可以接受的。

現在就等青青說出口了。

消化完至烈那一長串的話之後，青青先是扯唇一笑，然後開口說道：「總經理，天越來越黑了，我們還是先到開發工地吧！」語畢，青青面對正前方，坐直了身。

看著青青又恢復之前的冷淡，至烈心頭一怔。

看來他似乎樂觀得太早！

「去那裡只是借口。」簡單幾個字，說明了至烈的預謀。

沒用公事做借口，他想青青不會跟他跑這一趟的，而他就是想趁回台灣之前，改善他們之間過於僵化的關係。

青青雖然震驚，而且生氣，卻沒轉頭質問至烈，而是深呼吸一口，冷冷的說道：「總經理，時間不早了，如果你還不想回飯店休息，我可以自己叫車回去。」

沒等至烈回應，青青直接想開門下車，不過沒用，因為那是中控鎖，要從駕駛座那開啟才行。

打不開，青青只好作罷，視線繼續注視著前方，對於至烈方才的話也繼續忽視著。

至烈偏頭用著難以理解的目光研究著青青，半晌，他才開口問道：「所以你的答案是拒絕？」為了慎重，也為了實在難以相信，所以他再問一次。

青青沒有回應，只是回瞪了他一眼，臉色不太好看。

這下至烈總算相信天底下真的有女人會拒絕成為他的女朋友。但……

「為什麼？不準不回答，我以總經理的身分命令你一定要回答。」

算準青青可能的迴避，至烈只好用特權威脅，因為他知道，總經理的命令，她一定不敢不遵從。

青青咬著下唇，即使心裡有所不願，還是轉過頭開了口，本來想隨便回應，卻不知道為什麼把心底的話掏光光——

「第一，因為跟你在一起，我不覺得有趣、好玩，雖然剛開始沒接送我你不習慣，現在不是也習慣了？！既然你約會這麼多，應該不差我一個。第二，我不喜歡辦公室戀情，我喜歡公私分明。第三，我說過二十六歲才要開始交男朋友，時間還沒到，現在的我只想努力工作。」青青停頓了一下，本想就此打住，但她還有一句話想說，不吐不快！

「最後，如果可以，請總經理不要用總經理的身分命令下屬回答私事，謝謝！」語畢，青青轉回頭，雙手環胸，氣嘟嘟的。

至烈看著青青，有一秒鐘的怔愣，然後眼裡浮現了笑，唇角上揚，一串渾厚爽朗的笑聲在密閉的車廂里散開來。

「哈哈哈……」

笑？有什麼好笑的？鼓著腮幫子的青青心裡更不高興了。

「你實在太好玩可愛了！」至烈止住笑聲之後，先發表了感想，然後靈機一動，他有了決定，「好，既然你喜歡公私分明，那即日起就由你替代張秘書的位子，這是命令也是公事，做下屬的人不準有任何異議，一切總經理說了算。」

至烈對一瞼訝異的青青眨了眨眼，然後轉動鑰匙將車啟動。

對於青青的回應，他一絲怒意也沒有，但卻加深他想多和她相處的慾望。既然她不喜歡他的遊戲規則，那麼試試她的，應該也很新鮮有趣。

他開始期待青青成為他的機要秘書時會發生什麼趣事了！

******

「總經理，你的咖啡。」

早上九點整，至烈踏進辦公室不到三十秒鐘，身為他機要秘書的青青便很有效率的敲門，然後端著咖啡進入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作。

青青拿著行事曆，報告著至烈今天的行程：「早上十點，德國Fucssen開發案啟動會議，時間預計兩個小時；下午一點，與歐美澳各分公司舉行季報視訊會議，時間預計兩個小時；下午三點，樓氏集團年度營運會議，時間預計兩個小時。另外，總裁夫人請你有空記得要回家，夫人很想你。以上是今天的預定行程報告，請問總經理還有什麼事要交代？」

至烈舒服的坐在義大利進口牛皮辦公椅上，雙腿伸直交疊，雙手在腹部交握，看著青青一板一眼的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青青成為他的機要秘書之後，這一星期每天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她，讓他的心情沒來由的感到愉快，一堆惱人的公事處理起來也感到得心應手。

只是……

「你今天為什麼要戴眼鏡？頭髮為什麼要挽上去？看起來好像羅秘書！」那麼的死板、老成！

以前她總是秀髮披肩，顯得飄逸迷人，而且在沒有任何障礙下一眼就可以看到她一雙晶亮美麗的大眼，現在眼鏡一戴上，頭髮一盤上，所有賞心悅目的畫面都變得乏善可陳。

青青頂了頂鼻樑上的眼鏡，表情嚴肅，語氣平板的回道：「報告總經理，戴眼鏡是因為近視，頭髮盤上去是方便做事，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語畢，青青點了點頭，轉身，踩著三公分高的高跟鞋，腳步沉穩的走出辦公室大門。

至烈看著青青穿著合身深灰色套裝的背影，搖頭輕笑著。

他先拿起咖啡啜了一口，才入口，他的濃眉就一擰。他最討厭三合一咖啡了！

記得回台灣后第一天上班，羅秘書帶她了解張秘書的工作內容后，她大概只花了半天的時間幾乎都上手了，要什麼檔案資料，她都可以很快的交給他，他對她的工作表現非常滿意，就如她所說要在職場上發揮所長一樣，她做得很好。

只不過……

除了公事外，其他的瑣事她幾乎刻意跟他作對！

就拿咖啡的事來說，他記得第一次喝到青青泡的咖啡，味道濃、醇、香，正合他的口味，他讚賞的對她說，她泡的咖啡比張秘書好，以後只要他需要都要泡這種咖啡給他。

結果他的下一杯咖啡……就變成三合一的！

當下他差一點將嘴裡的咖啡吐出來，表情嫌惡的詢問怎麼會是三合一咖啡，青青竟然若無其事的回答說咖啡豆沒有了。

基本上這個答案他壓根兒不相信，畢竟早上才喝過，怎麼可能不到三個小時就沒有了！

不過他沒有爭辯，只要青青趕快請人補充咖啡豆，結果他的第三杯咖啡還是三合一的！

這次青青卻語氣自責、表情卻一絲歉然也沒有的說道：「報告總經理，我真是辦事不力，實在不適合接替張秘書的工作，請總經理把我撤換掉。」

總算說出她的目的，不過……想都別想！

三合一咖啡他還可以忍受，但卻不能忍受沒有她陪伴的日子。

然而，咖啡只是其中之一，再來就是他的午餐……

要她陪他吃午餐，她總說有帶便當，沒人陪，那隻好要她替他買回來，至少可以增加見到她的機會。

他不挑食的，結果第一次，她買了麥當勞麥香雞套餐，OK！久久吃一次也挺不錯；第二次，換成麥香魚全餐，OK，至少換了不同口味；第三次，還是麥當勞！

當他開口問為什麼天天都是麥當勞，語氣自責、表情卻一絲歉然也沒有的青青又說出相同的話，請求將辦事不力的她撤換掉。

想都別想！大不了他自己去買午餐。

再來就是她身上的套裝。

有一次，她穿著一身粉嫩色系的柔美洋裝，他隨口讚賞說很漂亮，很適合她，結果隔天漂亮色彩就沒有在她身上出現，只剩下灰、黑、深藍。

然後，昨天他無意說她的眼睛很漂亮、頭髮很香，結果今天……

懂了、他終於懂了！

只要是他喜歡的，她就全換上他討厭的，目的就是要他受不了，然後撤換她！

想都別想！

就算套裝死氣沉沉的不好看，但剪裁合身，也將青青姣好的曲線展露出來，況且還可以看到她細緻修長的小腿，也不無小補。

不過這一點他絕不會再說出口，教訓已經夠多了，他可不想連這最後的福利都喪失。

至烈嫌惡的看了一眼咖啡，幾番掙扎還是端起，啜了一口。再喝一口似乎沒有第一口難入喉，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再喝一次青青煮的絕品咖啡。

想到這，至烈濃眉一挑、唇角一揚，一個奸計悄然頓生。

拿起電話，至烈撥了內線給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