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親愛的,你洗好了嗎?」
米白色浴缸中,何孟芸正在享受溫水澡,門口傳來狄亞戈的呼喚。
「你想做什麼?不準進來!」她倒吸一口氣,抓了毛巾遮住胸前。
「我怕你在水中睡著了會著涼,所以提醒你該起來了。」他並未走進,卻隔著門縫打量,朦朧的美感更勝一切。
「只要你關上門,我很快就好了,請不用替我擔心!」她沒好氣地說。
「好,我等你。」他終於關上門,留給她隱私的空間。
「呼……」她長長吐口氣,跟這男人一起生活,真會讓她的腦細胞提早老化,嚇都嚇死了。
十分鐘后,她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出浴室,身上包得很密實,裡面是睡衣,外面是睡袍,因為房裡冷氣總是不用錢的吹送著,她又不想老是靠男人的體溫保暖。
「過來。」他對她張開雙臂,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近床邊,他拿過她手上毛巾,替她擦乾長發。
她有點意外,他這種大男人也會伺候女人?仔細想想,他的舉動一向紳士,不管用餐、坐車、購物等,都很喜歡替她服務,問題是這些都是小細節,大方向上他一點都不肯讓步。
最後,她終於躺到他身旁,卻是僵硬得不得了,他們已同床共枕快十天了,雖然她極力不靠近他,卻總在他懷中醒來,都拜那台強力冷氣所賜,她再倔強都會被打敗。
此刻她相當清楚,他要她投懷送抱,她白天許下的承諾,夜晚就必須實現。
「親愛的,你說過,要黏著我不放的。」他用一種小孩子抱怨的語氣說。
可惡!—定要提起那件她不願想起的事嗎?無奈,她就是那種正直的人,說到必得做到。
深呼吸幾口氣后,她硬邦邦地轉過身,先把手搭在他肩上,再把臉靠在他胸前,這下算實現承諾了吧?
「還不夠。」他是個貪心的男人,對於自己所愛的女人,是怎麼黏也不夠。
鎮定!她拚命叫自己鎮定,反正冷氣這麼冷,就當他是暖爐,純粹讓她取暖用,沒別的了。
她勉強讓自己再靠近些,那扭捏的態度卻讓他失去耐性,乾脆自己動手比較快,把她的身子圈進懷中,雙手雙腳夾著她,彷彿她是抱枕,有助入眠和美夢。
「你……你……」她被他靠近的氣息嚇壞了,這可不是睡著后的事,她現在清醒得很呢!
「晚安。」他在她額上一吻,一派悠哉。
既然他沈得住氣,她當然也可以,於是她緊閉上眼,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快睡,快睡!
只可惜,一個人總在不知不覺中睡著,而非在緊繃狀態下入眠,就算她緊閉雙眼,卻完全睡不著,這下怎麼辦才好?
那不然換個姿勢吧,這樣也許好睡點,不行,手會壓到麻,還是背靠著他比較好,可是屁股似乎頂著什麼東西?
「拜託你別動!」他握住她肩膀,聽得出有點咬牙切齒。
「你不是睡著了?」她還以為他早已進入夢鄉,怕會吵醒他,才小心翼翼地翻身。
「我睡得著才奇怪。」他嘆口氣,為自己健康的身體感到無奈。「告訴我,什麼時候你才願意再把自己給我?」
其實他們都明白,以他的魅力和體格,絕對能讓她無條件投降,但他就是不想走到那一步,他已強迫她留在阿根廷,這對她的愛情是種打擊,他不能讓那份愛更加絕望。
「你慢慢等吧!」她悶哼一聲,把臉埋進枕頭,把身體栘開一些。
「我會等下去,到時給我—個訊息,我很快會付諸實行。」
男女之間意志力的拔河,究竟誰會獲勝,仍是未知數,或許先認輸不算真的輸,抗拒到底也不算真的贏,因為在愛情戰役中,贏家只求把自己輸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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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一夜難以成眠,何孟芸還是準時在七點醒來,因為狄亞戈早上八點就要出門,淺眠的她理所當然被他吵醒,看他起床梳洗、穿衣打領帶。
「親愛的,你繼續睡沒關係。」他望著睡眼迷濛的她說。
「別叫我親愛的。」那讓她想起兩人每天通信的日子,那時她多信任他,一切多單純。
「寶貝。」他換個稱呼,笑容更深。「我有這個榮幸和你一起用早餐嗎?」
她拿他沒轍,這男人永遠自得其樂,她想打敗他可能得等下輩子。
沒多久,管家阿隆索推進餐車,上面照例有兩種口味的早餐,一種是阿根廷式的麵包,起司、牛奶、火腿、腌黃瓜等,另一種則是台式的稀飯、小菜、油條、豆漿、小籠包等。
為了何孟芸這位貴客,他們費盡心思,只希望她感覺像在自己家,一解思鄉之苦。
「林奇先生、何小姐,請慢用。」阿隆索鞠個躬說。
「謝謝你這麼用心準備。」何孟芸其實是感激的,每天能吃到故鄉食物,讓她的味蕾得到莫大安慰。
「這些都是林奇先生特別吩咐,從台灣空運而來的。」阿隆索解釋道。
「喔……是嗎?」她看一眼身旁的男人,沒想到霸道的他卻是心細如髮,每每讓她驚訝不已。
狄亞戈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喝一口已喝習慣的豆漿說:「寶貝,你再繼續發獃,我要把你那一份食物都吃光嘍!」
討厭的男人!她再次肯定,她是不可能愛上他的,但這樣想著的同時,不就表示她一直在考慮是否要愛他?
「用餐愉快。」阿隆索恭敬告退,看主人如此疼愛何小姐,卻遲遲得不到佳人芳心,只希望老天垂憐,多給工人一點好運。
「我要打電話回家,」用過早餐后,她總會這麼要求,這時正是台灣的晚上八、九點,也就是家人們都在家的時候,當然,這得在狄亞戈的「監聽」之下進行。
「沒問題。」他對那號碼太熱悉,閉著眼睛也能替她撥號。
電話一接通,陳紫途投耘擔骸該憲浚慵幕乩吹鬧保頤且丫盞攪恕!
「啊?」她驚愕地睜大眼,抬頭卻看到狄亞戈神秘的微笑。
「尚軒該交學費了,幸好你記得這件事。」陳紫娟這下鬆了口氣,本來女兒出國了,她不想再讓女兒心煩,誰知女兒是如此貼心。
「嗯,對啊……」何孟芸強迫自己平靜以對,以免被母親聽出端倪。「媽,我可能過一陣子才回去。」
「沒關係,你玩得快樂就好,這幾年真的辛苦你了。」
母女倆又閑聊幾句后,何孟芸才掛上電話,轉向狄亞戈問:「你什麼時候寄出支票的?」
「我也不知道,我交代法藍去做的。」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我想你的母親可能會需要錢,既然我綁架了她的寶貝女兒,付點代價是應該的。」
「我不想欠你人情,我要還你錢。」她不是花瓶、不是娃娃,更不是被包養的女人。
「好啊!你用笑容還我,笑一個給我看。」
「你!」她氣憤極了,她是說真的,他還在跟她開玩笑!
「我或許不知道怎麼愛一個人,我只知道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還希望常常看到你的笑容,如此而已。」他忽然正經起來,說了這麼一段正經話。
她無言以對,不知該做何感想,她實在怕了他,複雜又單純的他,狡猾又真誠的他,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每天都讓她心情起伏,就快守不住恨他的界線,就快抓不住自己的心了。
「我去上班了,想我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他握起她的手輕輕一吻,隨即轉身走出房門。
望著他背影,她忽然想從後面抱住他,但是她當然忍住了,光為了自己有這種衝動,就已讓她心慌意亂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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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何孟芸轉進書房,一邊聽音樂,一邊做編織,她的成果還不錯,已從帽子進步到手套了。
聽西班牙歌是學習西班牙文的一條捷徑,但很奇怪地,似乎每首南美的西班牙歌都是情歌,動不動就要高唱TuAmore,我愛你。
她一開始聽不習慣,但那歌聲悠揚,情感豐富,聽著聽著,她心頭某一處也被打動了。
若非在這種情況下留在阿根廷,她一定會瘋狂愛上狄亞戈,事實上,她必須用盡所有意志力,才能把自己的心從愛河拖上來,緊緊守著不要再陷落下去。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也不知道能守到何時?要知道那防線脆弱到不堪一擊啊。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敲門聲響,走進來的是法藍,那位金髮如陽光的秘書,但他碧藍的眼神沒有溫度,看著她彷彿看著花瓶。
「何小姐,恭喜,你即將成為林奇夫人。」法藍拿出婚禮企劃書,包括新娘的婚紗、禮服、捧花,以及當天的婚宴、教堂和飯店,內容鉅細靡遺。
林奇先生要求他負責這項工作,他再怎麼不願意也得執行,誰叫他是個最盡職的秘書。
「多謝,但我覺得沒什麼好恭喜的。」何孟芸明顯感受到他的敵意,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她是哪裡惹到他了?
「你哪裡不滿意?林奇先生對你這麼重視、珍惜,他甚至要娶你為妻!」法藍說到最後,嘴角有點扭曲,在他那張俊俏的臉上不太協調。
她正視他的眼,她可不是被嚇大的。「我沒有要求他這麼做,我是被逼的。」
「能被林奇先生所愛,任何女人都會因此感激老天。」他說得有點酸澀,心底更是抽痛。
「偏偏我不是!」
「那你想怎樣?」
「法藍,請幫助我回家,我不屬於阿根廷,更不屬於林奇莊園。」她再次提出懇求,雖然明知是徒然,在這兒誰也不會幫助她。
果然,他以一種看到瘋子的神情瞪住她。「你瘋了?我不可能背叛林奇先生。」
瘋了?何孟芸苦笑。「你說得沒錯,再待下去的話,我很快會瘋掉。」
法藍沈默半晌,研究她表情的真假。「你說真的?」
「真的!」她用力點頭。
「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法藍開始動搖,或許這瘋狂的王意當真可行。
「我現在沒有錢,等我回台灣,我可以匯款給你。」她心頭狂跳,他願意考慮這可能性嗎?
法藍不屑地看她一眼。「我不需要你的錢,林奇先生給我的薪資優厚。」
「那,那我該怎麼回報你才好?」她確定這個男人不喜歡她,因此她更不懂,為何他肯冒險幫助她?
他雙手交握,透露出一股掙扎,終於下定決心。「你保證離開后絕不跟林奇先生聯絡?也不會透露是我幫忙你的?」
「我保證!我絕對會保密!」何孟芸當然明白,要是被狄亞戈發現了,法藍的工作一定不保。
「我考慮看看。」他仍有些遲疑,卻不介意先提出忠告:「不過我勸你,要想化解林奇先生的戒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溫柔點。」
「溫柔?」她無法想象自己對狄亞戈溫柔,那種蠢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林奇先生越相信你不會逃跑,你就越有機會逃跑,這你應該不會不懂吧?」法藍用一種對三歲小孩的態度說話,充滿輕視,甚至有種……憤恨?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惹怒了法藍,可以讓他如此厭惡她?但眼前他是唯一希望,她必須妥協。
「好,我會盡量對他溫柔,讓他相信我。」
「計劃確定后,我再跟你聯絡。」法藍不願多看她一眼,扭頭就走。
何孟芸站在原地,望著法藍的背影,心中納悶,他當真會幫她嗎?但不管怎樣,她沒別的機會了,若不嘗試一次,她怕永遠看不到台灣的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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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怎樣才叫溫柔?何孟芸苦思許久,終於做出結論,那應該就是少說不、多點頭。
事實上她也只能做到如此,若叫她像個小女孩撒嬌,只怕會要了她的命。
傍晚,她被彩霞吸引到窗邊,正看得目不轉睛時,房門被打開,狄亞戈回來了。
他邊扯開領帶邊走向她說:「今晚我有個應酬,事實上是我的生日宴會,你願意出席嗎?」
「我……」她差點脫口而出說「我才不要」,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吞下來,咳嗽兩聲,點個頭。
「你願意?」他看到她點頭,反而不敢相信。
她故意聳聳肩,一副無所謂。「反正我也無事可做。」
「宴會上有表演節目,你不會覺得無聊的,若你想離開,隨時告訴我。」他伸手撫過她的臉,百般留戀,拿她當掌心上的寶貝。
「嗯……有樂隊嗎?」她雙手交握,裝作若無其事問。
他立刻允諾。「當然有!你喜歡聽什麼曲子?我叫他們整晚都演奏你列出的曲目。」
「不用了,能聽到音樂就好了。」她連忙搖頭,這男人像小孩子一樣,討她開心的方法也太直接了。
話說回來,他除了欺騙她、扣留她之外,一直想讓她快樂,有時她都打不定主意,該要恨他或愛他。
他沒看出她的心思,繼續提議:「對了!你需要買禮服,我立刻帶你去。」
「如馨幫我買了很多件,我會挑一件最漂亮的穿。」雖然上次她亂扔東西,弄壞了些質料輕薄的衣服,但是江如馨很快又補上了,衣櫃里的藏量簡直可穿一年,高達三百六十五套以上。
「至少我得幫你準備首飾。」他總希望為她做點什麼。
「你早就給我很多了,你都忘了。」她提醒他,首飾櫃中有許多珠寶,閃亮到讓她刺眼,
「是嗎?」他敲一下自己的頭。「你等等!」
他匆忙轉身,跑到柜子前,翻找了不到一分鐘,就拿出一個精緻小盒,拿到她面前打開。「這是我母親留下的珍珠項鏈,雖然不是很貴重,但我覺得很適合你。」
不行!她心頭一震,她怎能戴這種有紀念價值的項鏈?他母親一定希望傳給媳婦,但是她不可能成為他的新娘,她會在那之前就逃之夭夭的。
他看她臉色怪怪的,皺眉問:「難道你不想戴我母親戴過的項鏈?」
「不是啦……我……」她正想拒絕,又想到自己該溫柔些,只得改口道:「這樣吧!宴會一結束,我就還給你。」
她的妥協已讓他喜出望外。「好,都好,你願意就好。」
望著他溫暖而喜悅的眼神,她忽然覺得好累,因為要一直防備,不讓自己沈醉其中,這是多麼讓人疲倦的—件事。
「那麼……你出去吧!」她拿出珍珠項鏈,輕輕放到桌上,潔白圓潤,雖然輕盈卻讓她感覺沉重。
「為什麼?」他一臉不解。
「我要沐浴、洗頭、化妝、更衣。」其實她不需多少時間即可完成,但獨處比較安全,再繼續看他的笑臉,她怕自己要動搖了。
恨一個人很容易,愛一個人卻不容易,她寧可繼續恨他,就怕愛上他會萬劫不復。
「喔!」他表示了解,卻還捨不得離去,從背後抱住她,像個小男孩撒嬌。「今晚你一定是全場最美的女人,你該不會替我樹立許多情敵吧?」
「有誰斗得過你?」她悶哼一聲,世界上有一個狄亞戈就夠了,若多幾個像他這種男人,只怕女人會消受不起。
「我會把這當作讚美的。」他低沈的笑聲,就在她耳邊回蕩,造成最性感的效果。
「好了,你走開啦!」她推推他的手臂,不願讓自己沈迷他的魅力中。
他轉過她的肩膀,讓她跟他面對面。「給我—個吻,我就走。」
「你哪次不是想吻就吻的?還用得著問我?」
「我希望你主動吻我一次,可以嗎?」他問得很傻,但戀愛中的男人本來就不聰明。
「你要求太多了吧!」她拿他沒辦法,在他成熟男子的外表下,卻有天真小孩的心靈。「閉上眼,別老盯著我。」
他聽令行事,彷彿等了好幾個小時,其實才幾秒鐘而已,她的唇緩緩接近他,帶苦羞怯和試探,輕觸過他的唇線,但他無法就此滿足,在她腰間的雙臂立刻收緊,舌頭探入她口中品嘗。
好柔、好甜,他發出滿足的嘆息,相信這就是天堂的滋味,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離開。
她抱住他的頸子,任由他深吻,任由那熱流從背部竄升,不再跟理智拔河,就放縱她最真的心情。
一個吻可以發展出太多情節,他們明知如此,卻收不了勢,甚至有種衝動,管他什麼宴會賓客的,今天的重頭戲就在背後那張大床上。
最後懸崖勒馬的反而是狄亞戈,他喘著氣說:「我去把宴會取消!」
「別傻了,千萬不行!」她噗哧一笑,這男人性急得讓人昏倒,雖說她自己也差點想這麼做。
瞧他一臉沮喪,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吻一下。「乖,你先出去,晚點見。」
他終於離開房間,她才得以開始打扮自己,看到鏡中那臉蛋紅紅的人兒,忽然想到溫柔是可以偽裝的嗎?還是因為她內心一直希望如此?
罷了,她不想為難自己,先煩惱她該挑哪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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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隨著管弦樂隊的演奏,宴會正式展開。
阿根廷人的不準時是出了名的,但今天的主角可是狄亞戈·林奇,沒人敢得罪他,反而想討好他,因此所有人都提早到達。
狄亞戈—出現就引來注目,賓客們紛紛上前道賀,送禮,
他所邀請的除了朋友就是客戶,至於那些吸血鬼似的家族親人,他只讓幾個代表性人物出席。他不想再見到屋內一團亂,所有會破壞他幸福的事物,都不該存在於此。
他要給何孟芸的,將是一樁愉快和諧的婚姻,他們會生三個孩子,或者五個也不錯,但不知她身體受得了嗎?不然一個也可以,健康最重要……
就在他幻想未來之際,管家阿隆索在旁提醒:「林奇先生,您的女伴來了,您該去迎接她。」
「噢!多謝。」他傻笑一下,他怎會出神到忘了最重要的人兒?
轉過身,他看見何孟芸走下樓,霎時間他無法呼吸,她穿了一套露肩紅色禮服,貼身的剪裁、窈窕的線條,不似平常的嫻靜高雅,而是一種絕對的美艷動人。
隨著她每個腳步,他心跳得越來越快,這朵紅玫瑰可是屬於他的?若不怕被刺傷,他就能摘下她、擁有她嗎?為何他什麼都得到了,唯獨對她毫無把握?
賓客們早已耳聞狄亞戈有位貴客,聽說來自台灣,大家都很好奇是怎樣的一位女性,現在看到狄亞戈一臉痴傻,他們都能了解,又有一個黃金單身漢要被套牢了。
「狄亞戈?」她已經走到他面前了,怎麼他還是獃獃地不說話?
他終於回過神,握起她的手親吻,仍然被她的美所震撼,甚至口吃起來。「我……你……我們……」
「大家都在看,你也不想把這宴會搞砸吧?」她調整一下他的領結,微笑說:「你不請我跳支舞嗎?」
「當然!我們當然要跳舞。」他終於恢復些理智,帶她步入舞池,耳邊是西班牙情歌,眼前是他愛慕的女人,這個生日他什麼都有了。
一次又一次的迴旋舞步,讓她飄飄然如在雲端,彷彿回到他們第一次約會,在飯店舞池跳探戈的時候,那時她確實是全心愛著他的,現在卻因膽怯而不敢交出真心。
他們之間不可思議的吸引力,是她從未在別人身上感受過的,若離開了阿根廷,只怕這一生都不會再如此動心了。
胡思亂想的同時,何孟芸忽然發現到,柱子旁站著—個身穿藍色西裝的男人,那是法藍,他以一種超然的態度看著眼前情景,彷彿他不屬於這裡,又彷佛有點……寂寞。
不知為何,她多少了解他的心情,在他冷漠的眼底,其實藏有一種失落,那跟她其實是有點相似的。
接連跳了三支舞,狄亞戈仍興緻盎然,卻也看得出女伴需要一杯飲料,因此停下舞步,帶她走出舞池,一旁的阿隆索已準備好美酒佳肴。
「林奇先生、何小姐,請用香檳。」阿隆索滿面笑容道。
「多謝你。」何孟芸接過香檳,一飲而盡,來到阿根廷后,她的酒量進步許多。
這時,江如馨和夫婿胡立歐一起走上前,向他們祝賀。「林奇先生,生日快樂!」
狄亞戈拍拍胡立歐的肩膀。「多謝你借我車,開起來很順。」
「林奇先生,那時你跟我交換車開,我每天都開心得不得了,路上的人都對我吹口哨呢!」胡立歐現在想起那輛黑色跑車,仍是興奮不已。
男人之間有男人的話題,女人也是。
「孟芸,你穿這件禮服好美!」江如馨一看就眼睛發亮。「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適合這顏色。」
「多謝你的好眼光。」何孟芸也很欣賞她的藍色洋裝,典雅秀氣。「你呢?這件禮服是在哪兒買的?」
「是我從台灣帶過來的,哈!」江如馨吐舌做個鬼臉。「不過我能穿這種禮服的時間不多了,昨天去做檢查,我懷了第三胎。」
「真的?恭喜你們!」「囚犯生活」中難得聽到喜訊,何孟芸由衷為他們開心。
江如馨握住她的手,真誠道:「希望你留下來,為林奇家族生下繼承人,到時我可以傳授你很多媽媽經。」
何孟芸低下頭。「謝謝你,但這對我來說可能有點難……」
「何難之有?」狄牙哥用中文介入她們的談話。「我從今晚就會開始努力。」
他這話讓何孟芸臉頰—紅,嚴肅道:「拜託!我們在談女性的話題,請不要隨意加入。」
「林奇先生,我相信您很快會有成果的。」江如馨呵呵一笑,卻讓何孟芸臉更紅了。
「親愛的,我有這榮幸嗎?」這時胡立歐邀請妻子共舞,她很樂意地答應了。
看他們夫妻倆在舞池中的恩愛模樣,何孟芸忍不住羨慕。要怎樣的緣分、怎樣的情感,才能促成這樣一對佳偶?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知牽手走完人生要修多少年?
「我們也可以的,三個小孩完全不是問題。」狄亞戈擁住她的肩,誓言道。
「傻瓜!」她瞪他一眼,卻不是很兇,某種溫柔情愫已進駐,在今晚她不想吵架。
他輕吻在她額上。「跟你在一起,我就會變傻,但我傻得很快樂。」
她眼神迷濛,有點想笑有點想哭,心想這男人確實是愛著她的吧?
只可惜他用錯了方法,兩人的世界又相差太遠,如果她不是何孟芸,他也不是狄亞戈,兩人只是隔壁村鎮的人,或許他們會很自然地相識、相愛。
但世事哪有理所當然的?當初她不就因為他離得夠遠,才放下心防與他相戀嗎?唉,別再想了,她何苦去問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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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首曲子都有休止符號,每場生日宴會也有落幕時候,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狄亞戈牽著何孟芸,進了房,走到陽台,欣賞這晚的月光。
夜風如流水,流過兩人的耳邊、頸項和髮絲,這樣的夜晚也許不會再有,情人們心中同時湧上浪漫和感傷,明年此時,也許夜風還會如此溫柔,但身旁的人也一樣嗎?
「你在想什麼?」他真希望自己有讀心術,明白她對他的感覺。
「想我們的事。」是的,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是該選擇理智或情感?是該順著心情還是拉住衝動?
「你答應跟我結婚了?」他的思考跳躍太快,直接自以為是地問。
她噘起嘴,避重就輕說:「就算我不答應,你還是會舉行婚禮的,不是嗎?」
「我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的。」在這世上,他什麼都能強求,卻求不到她的愛,
「我不過是你的囚犯,別要求太多。」
「我才是被困住的那個人,因為我愛你、愛你……」他在她耳邊落下細碎的吻,以及無數愛語。
她沒阻止他的情話綿綿,也不躲開他的擁抱和親吻,只是靜靜聆聽和感受,然後摸摸他的臉,這動作讓他驚訝,深深望進她的眼——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摸我,不是因為冷氣太強,也不是因為搭直升機。」
「不能摸嗎?」她故作天真問。
「當然可以,我希望你多這麼做。」就算快感難耐,他願享受這折磨。
於是,她的指尖沿著他的眉毛、鼻樑畫到下巴,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演技或真心,而他無法動彈、無法思考,不斷問自己,莫非她已心動,甚至融化了?
「我猜,其實你是有點喜歡我的吧?」他的語氣非常沒信心,這完全不是他的調調,可面對著她,他有一百個患得患失的理由。
「我不知道……」她的回答是不知道,而非不可能。「對不起,今天你生日,我卻來不及準備禮物。」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老天,她這件禮服的領口是怎麼設計的?剛好包住卻又完美呈現,一整晚,他瞪得眼珠差點掉下來。
他的嗓音低沈,像一瓶陳年葡萄酒,散發出誘人氣息,她深吸口氣,裝傻問:「是什麼?」
「我要你,現在就要,可以嗎?」他真痛恨自己的紳士風度,為何他非要得到她的首肯,可知他心底那頭野獸都快跳出來狂吼了。
她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今夜是如此美麗,她不願再讓理智和情感去拉扯,就讓她對自己承認,她愛過這男人,此刻或許也愛著,只是遲遲不敢面對。
「真的?」他喜出望外,卻不敢多問原因,要是她忽然反悔,他會萬分懊悔、恨死自己。
她把纖細的小手搭在他肩上,柔弱無力地說:「記得溫柔一點……」
或許女人天生就有蠱惑男人的本事,沒有人教她這些事,她卻自然面然地學會,該用怎樣的眼波,怎樣的嘆息,讓他為之著迷,甚至瘋狂。
下一秒,他低吼一聲,將她抱到床上,拆開生日禮物,徹底地要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