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風馳電掣的回到首都青龍城,蘭陵樂立刻商請東方玄齡和夏侯寧替他背書,但這兩人一聽見他要棄商從政,便語重心長的勸他要想清楚,後來因為他心意已決不容動搖,兩人才答應幫這個忙。

「人呢?人呢?在哪裡?」

「紫宮無敵,你做什麼?」蘭陵樂不解地看著甫進門就不停在自己地盤上探頭探腦的同門師弟,忍不住發問。

「找人。」

見他言簡意賅,語氣更是理所當然,一頭霧水的蘭陵樂只好虛心求教,「什麼人?」

「別裝了,我知道你帶了人回來。」一向快人快語的紫宮無敵直接挑明了說。

這小子消息挺靈通的嘛。蘭陵樂沉吟片刻,心思突然一轉,問道:「誰告訴你我帶人回來了?」

「老三啊,他說的。」紫宮無敵毫不遲疑地供出消息來源。

蘭陵樂微微蹙起眉心,輕哼,「那廝也回來了?」真是陰魂不散,他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你小子傻了嗎?那傢伙在白虎城打聽老頭生前交代的事。」紫宮無敵一邊說,一邊不死心的東張西望,確定大廳里並沒有新面孔后,才拉了張椅子大剌剌的坐下。

「既然如此,他如何向你通風報信?」

紫宮無敵瞟他一眼,似乎有些訝異他的遲鈍,沉默了一會兒,坦白道:「飛鴿傳書。」

蘭陵樂聞言一頓,俊美的臉龐浮現憤色,不自覺拉高了聲音,「那傢伙專程飛鴿傳書給你?」哼,蒼川釋那個大嘴巴!

「也不是只有專程飛鴿傳書給我啦。」紫宮無敵邊說邊搖頭,心想那小子還挺有良心的,知道流言蜚語人人愛聽,所以特地飛鴿傳書給他們,除了事件主角外,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收到。

「也不是?!」言下之意,收到鴿信者不只一人?

紫宮無敵黝黑的俊顏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指了指比他先到一步的東方玄齡和夏侯寧,「對面那兩尊也有收到。」

聽到這裡,蘭陵樂總算恍然大悟,但他還來不及發飆,只見紫宮無敵目光一掃,突然轉移話題:「咦,胖子,你也在啊。正好,有件事情請教你。」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一致落到那名被喚做胖子的小姑娘,除了七情不動的東方玄齡之外,每個人都露出費解的表情。

「你都怎麼吃胖的?」完全不理會眾人狐疑的眼光,紫宮無敵問了長久以來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胖丫胖撓撓頭,圓臉困惑,「小師兄也想增胖啊,可是五師嫂允嗎?」

也?注意到胖丫頭的用辭,蘭陵樂內心一陣疑惑,直覺瞄向夏侯寧,他若無其事的喝著茶。見夏侯寧不為所動,蘭陵樂也懶得再多加揣測,興許是他多疑也說不定。

紫宮無敵撇撇唇,咬牙道:「哼!你懂什麼,我就是要多存點肉應付於星星那臭婆娘……你五師嫂。你五師嫂天天在我的飲食里動手腳,我防不勝防,只好自力救濟。」

「哇,小師兄,你在外面偷吃被五師嫂抓到對吧?」胖丫頭此番話立即惹來兩粒火辣辣的瞪視。

「死胖子!我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會偷吃嗎?你給我看清楚!」紫宮無敵氣呼呼的開吼。

「也對,小師兄人高馬大,四肢發達……唔,頭腦也挺簡單的,偷吃這種耗損腦力的行為確實不太適合你,那八成是小師兄你強搶民女,準備霸王硬上弓的時候被五師嫂人贓俱獲是吧?」

噗哧一聲,蘭陵樂率先笑出聲,笑得難以自制。

夏侯寧忍了忍,卻沒有忍住。

就連鮮少有喜怒哀樂的東方玄齡在聽到這番妙不可言的推論后,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注視著這對活寶。

「福氣啊,你小師兄人雖然長得不和善,但他其實是很專情的,絕對不會背叛你五師嫂,你就別瞎猜了。」估計紫宮無敵可能快發飆了,夏侯寧趕緊把胖丫頭拉過來就近看管,免得一時不察胖丫頭又亂說話。

「那好吧,不猜就不猜唄。」欸,都猜不中,真沒意思。胖丫頭轉過身,對臉色難看到不行的紫宮無敵說:「小師兄,我回頭寫張單子給你,小師兄每日按照單子上面作息,應該很快就能圓滾滾、胖嘟嘟。」

「有勞你了。」有求於人,紫宮無敵再氣也還是得拉下臉來。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涼涼地問當事人:「我說你啊,這樣做不覺得消極嗎?」說話的正是蘭陵樂。

紫宮無敵兩眼一眯,「請問閣下有何高見?」這傢伙八成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最毒婦人心,休了不挺省事的。」蘭陵樂果然不出所料的沒一句好話。

「你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星星才不是什麼最毒婦人心,我警告你,不要挑撥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喔!」紫宮無敵氣得跳腳。

「無可救藥的大笨牛。」簡直對牛彈琴,蘭陵樂懶得再跟他說教,拋出一個不耐煩的眼神后,隨手拿起一塊芙蓉糕嘗了一口,覺得太甜,便放下改端起茶。

紫宮無敵正在氣頭上,哪可能讓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立刻回嘴:「你喜歡男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誰說我喜歡男人來著?」蘭陵樂俊目一橫,一度懷疑自己聽錯。

「老三啊!他說你為了一個姓杜的小子擾得他不得安寧,還哭哭啼啼求他放姓杜的一馬。」那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畫面?紫宮無敵至今仍想像不出來。

拜託,那傢伙坑了他一筆巨款才是吧!蘭陵樂很想仰天長嘯,一肚子悶氣全往紫宮無敵身上掃去。

「那混蛋隨便說說你也信,你究竟有沒有腦子啊?你家神醫娘子都不幫你補腦的嗎?怎麼還是笨得跟豬一樣,拜託你用你的豬腦袋好好想一想,我蘭陵樂就算滾回娘胎人格再重新塑造一次,也絕不可能做出那種丟人現眼的事,蠢死了。」

「喂喂喂,你說就說,犯不著人身攻擊吧?」開口閉口豬啊笨哪蠢的,就算他看起來四肢發達也不見得要跟這些名詞畫上等號吧?

蘭陵樂丟過去一個鄙視的眼神,「我說的全是實話。」

紫宮無敵脾氣本來就火爆,哪裡見得蘭陵樂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咽不下這口惡氣的他當場發飆。

「欸,又吵起來了。」胖丫頭嘆氣。

「是啊,吵起來了。」眼睜睜看著八字犯沖的這兩人吵起來,夏侯寧一點也沒有站出來勸架的打算。

「會吵很久嗎?」很想學大師兄充耳不聞,但是四師兄他們實在太吵了,她做不到。

「不知道,別管他們了,他們愛吵就由得他們吵去,咱們陪大師兄喝茶聊天好嗎?」夏侯寧笑咪咪的提議。

「好啊、好啊。」

那頭蘭陵樂、紫宮無敵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這頭一大一小各自端起桌上的茶水點心挪到旁邊找東方玄齡閑話家常。

「大師兄找到爹的遺物了嗎?」為方便取食,胖丫頭端起裝著點心的盤子便沒再放下。

「還沒有。」

「玄武一帶有什麼好玩的?」胖丫頭一邊問,一邊將入口即化的芙蓉糕往嘴裡送。

「我沒留意。」東方玄齡溫聲道,臉上似有淡淡無奈。

初到玄武不過數日,便先後棲到聖上三道密詔、九面金牌五百里加急傳檄召他回宮,饒是有心留意也沒時間。

「大哥,你本在玄武一帶行動,怎會突然回京?因為鳳熙的緣故?」鳳熙,正是當今聖上之名。

先帝駕崩,新皇鳳熙志學之年登基,卻因年幼而面臨諸王攝政的命運,在諸王虎視眈眈的情形下,年輕的皇帝似乎也承襲了先人的傳統!非常依賴東方一族。

見東方玄齡不置可否,夏侯寧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回頭給禮部送上四弟的推薦函后,順便走趟熙陽宮幫你說他兩句。」

「有勞二弟了。」他生性偏冷,不喜與人太過接近,偏生少年身份特殊難以拒絕,夏侯寧願代他開口自然最好不過。

「應該的,他太依賴你,總不是件好事。」不論是站在臣子還是叔侄的立場,夏侯寧都不樂見身為一國之君的夏侯鳳熙太依賴臣子,尤其當他發現這個君王看自家臣子的眼神隱隱流露出背逆的少年情懷的時候,天知道他當時有多麼擔憂。

夏侯鳳熙的話題就此打住,身旁的爭吵聲和交談聲還持續進行著,東方玄齡沒仔細去聽,凝眸眺望著遠方,思緒遠颺。

深秋的寒風,無情的捲走地上的枯葉,在送走一地秋思的同時,帶來了冬日的訊息,而眾所矚目的文試也在開冬不久后正式登場。

時值季節交換之初,天候變幻莫測。

傍晚,天際突然飄下鵝毛雪,考生們繳了卷,見雪花紛紛,竟一時忘我地在文華殿外流連下去。

「不愧是入冬以來第一道初雪,真美。」

「有道是,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哈哈,允之兄,說得真好!」

「不敢當、不敢當。」

隱約聽到前方有人正在詠雪,杜少容眉頭打個微折。這些人難道都不覺得冷嗎?

她一向怕冷,見雪則惱,實在無法效法前面那幾位仁兄見雪則詠的偉大情操,興緻缺缺地邊咕噥著好冷,邊顫著身子快步走過,擦身而過時,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她。

「杜賢弟請留步!」

「兄台是?」聽得對方揚聲喊道,杜少容不由得回過頭,對上那張靦眺陌生的臉孔。

青年禮貌的作揖,腆笑道:「在下孫允之。」

孫允之……孫丞相之子?!杜少容內心一陣輕訝,不動聲色的打量眼前之人。

見她神色充滿防備,孫允之難掩失望道:「賢弟忘了嗎?五年前諸子以文會友,你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五前年那短暫的邂逅令他印象深刻,事後派人打聽才知道對方是杜丞相的公子,一個他高攀不起的朋友。

五年前?杜少容秀眸微眯,很努力讓記憶回籠,可惜天氣太冷,連帶記憶力也跟著退化了,為避免尷尬,她只得敷衍的答道:「原來是孫兄啊,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呃……托福、托福。」根本就沒有想起來吧?孫允之苦笑,轉移話題,「賢弟欲往何方?」

聽到對方過從甚密的稱呼,杜少容不甚在意,如實答道:「小弟正要回府。孫兄,家父還在府里等小弟回去報訊,先告辭了。」冷死人了,回府定要叫小婢弄個暖爐讓她抱。

「雪勢頗大,我送賢弟一程。」孫允之眼裡明顯有抹壓抑。

「孫兄美意小弟心領了。天氣這麼冷,孫兄還是早點回府歇息。」她婉拒,眼波輕輕流轉,四下搜尋某人的身影。

「舉手之勞,賢弟莫要推辭。」

杜少容沉默片刻,確定某人不在附近后才點頭。

然而兩人共執一傘這一幕,卻還是一點不漏的被某人盡收眼底。

兩家交惡,杜少容不便讓孫允之送至門口,提前與他分道而行。行至街口的時候,雪勢驟然變大,雪花撲面,尖銳的痛感在臉上蔓延,杜少容狼狽地抹去臉上的雪花,一抬眸,熟悉的身影就這麼硬硬生地攫走她的目光──

蘭陵樂手執美傘,身披羽氅,衣袂飄飄地踏雪而來,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你怎麼了?」他溫柔地問,很理所當然的與她共執一傘。

「冷……好冷。」她牙齒打顫,見他絲毫不畏風雪之寒,便不服氣的抬頭挺胸,假裝很有意境的與他一起踏雪而行。

「你的丫頭呢?怎麼不見她伺候著?」

「我沒把握什麼時候出來,便交代她不用等我。」驀地一陣寒風襲來,杜少容冷得直打哆嗦,皺著眉頭喃喃抱怨道:「這裡的冬天真冷,還是南方好,冬暖夏涼呢。」

「這還不算什麼,真冷起來的話不知要比現在厲害幾倍,到時可有你受的了。」他輕輕一哂,解下華美的羽氅遞給她。

「多謝樂爺。」完全不跟他客氣,她連忙伸手接了過來,攏緊羽氅將身體遮得嚴嚴實實。

「方才與你一起的那人是誰?」蘭陵樂面不改色地問道。

「是孫相的公子,孫允之。」

「是嗎?」蘭陵樂閉目沉吟,俊美的臉龐籠上一抹慍色,低諷道:「瞧你們有說有笑的,感情好像挺不錯。」

杜少容一時未察覺他面帶惱色,脫口道:「是挺談得來的……」突然覺得有兩道寒光直直往自己臉上射過來,她心一驚,非常識時務的改口:「也就禮貌上閑聊幾句罷了,稱不上相熟。」

「他知道你是女兒身嗎?」他忽問。

她抬眸,看著他俊美的側臉。「為何這麼問?」

「他看你的眼神就跟我看著你的時候一樣。」那樣富侵略性的眼神,他真懷疑姓孫的傢伙是不是瞧出什麼端倪?

杜少容很想哈哈大笑,但不敢,只得含蓄道:「我與孫允之只有過一面之緣,連同方才也才第二次見面,樂爺,你一定是誤會了。」看錯了吧?

她不在乎孫允之怎麼看她,她在乎的是──連這麼細微的部分都注意到了,他根本是一路尾隨在後吧?

蘭陵樂哼了聲,「你的不解風情還真是什麼人都適用。」

不想跟他做口舌之爭,杜少容不以為意笑道:「樂爺,小妹記得你好像挺早交卷的。」

換句話說,他很早就出考場了,她就算再不解風情也知道他專程留下是為了什麼,一想到他的用心,杜少容心裡喜孜孜的,語調不自覺變得溫柔起來,「天氣這麼冷,你也不用特地陪我走這一段路。」奇怪,回府的路是這條嗎?好像有點怪怪的。

「是啊,好讓姓孫的乘虛而入對不對?」蘭陵樂故意扭曲她的話意。

「……」這人吃了火藥嗎?從剛剛話里就一直帶著莫名所以的攻擊性。

杜少容帶著詫異的眼神瞟向蘭陵樂,半晌才看出異樣。

天哪,他在吃醋!他竟然在吃醋!

以往兩人聚少離多,關係曖昧不明,哪有什麼吃不吃醋的問題,今日突然蹦出一個二面之緣的孫允之,拜他所賜,她才有幸窺得蘭陵樂吃醋的模樣,不過她想這種事看一次就夠了,再多的她可能也消受不了。

「我跟孫允之真的沒什麼。」她解釋,腳步輕頓,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

「怎麼了?」

「沒,沒事。」她搖頭,繼續前進。

蘭陵樂繼續剛剛的話題,「你覺得沒什麼,但人家可不這麼認為,罷了,不說這個了。」頓了頓,他忽道:「馬車在前面等著,現在出城賞雪,興許晚膳前趕得回來。」

「啊!」杜少容慘叫一聲,顫著聲問:「能、能不能改日再賞?」

「為什麼?」

指了指滿地的銀霜,杜少容扁著嘴,可憐兮兮的說:「我怕冷。」

窩在家裡烤火不挺好的,幹嘛非得出城賞那啥勞子雪?她實在很想這麼跟他說,但是沒勇氣。

「馬車內備有暖爐。」說完,蘭陵樂先行上了馬車,然後再伸手輕柔地拉她上車。

一進馬車,杜少容立刻動手解下羽氅,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便停下動作問:「樂爺,你不是說有暖爐?」漂亮的眼珠子四下流轉,小桌、軟墊、華毯、點心什麼都有,就是不見暖爐。

「喏,我不就是!」蘭陵樂哈哈大笑,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曖昧地靠在她耳畔低語:「我幫你取暖。」

「……」混蛋!這哪是暖爐,分明是揩油好嗎?杜少容欲哭無淚,為自己的誤上賊船後悔不已。

而且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雪一賞就是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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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貪錢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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