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安,漢之京城。
自初秋至深冬再漸到開春時間。這兩月以來,皇上奉帝劉茗數月已不入朝議政。他每日留在禁城養病。自太常寺太醫處傳遞來訊息是,奉帝病體久曠日沉,已然成為不治之症。「夫病已成而後葯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眼下太醫醫治也僅僅是聊盡人事而已。
皇上病重,國勢不穩,流言蜚語充斥著市井民間,一時間長安城動蕩不堪風雨飄搖。宮內朝堂俱空蕩無人,太子劉玉和大司馬曹德都遁出長安遠去咸陽。留下了滿堂的文武將士紛紛胡疑不定。
自太子離開長安這些日子以來。奉帝在他的寢宮內修養,除了招見右丞相議事外,已不再招見大臣嬪妃。禁宮宮門禁閉不透音訊。光祿寺調防頻頻一改往日氣氛,宮門侍衛滿是生人。
這滿朝堂除了秦森丞相能奉召出入外,五日來不透一點訊息出來了。這種種不明情況激得激得一池死水水花四濺銀珠亂拋,激得滿目蒼穹風雲變換情勢動蕩。
大理寺。
這夜窗外無雪,卻是驟雨打松針。一陣陣地急雨敲擊著松柏從中,沙沙如萬絲落錯。
重銘大殿內乾燥靜憩。征西將軍張滄伶平日里駐紮在重獄,協防與大理寺。今日拜訪羅敖生。遠親不如近鄰,羅敖生生性愛靜,卻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簡單筵席過後,張滄伶指樹觀花看書觀屏,坐著室內不告辭離去。
這時候時盡傍晚,窗外面風起雨珠滴濺樹林,沙沙聲一陣緊似一陣,卻是下起來了連綿冬雨。
眾人只好秉燭聽雨,也有一兩分的情趣。羅敖生看書,而張滄伶與右丞下棋。兩人棋力半斤八兩平常稀鬆,卻都偏偏好這對弈之中凝思苦想之樂,抓耳撓腮之趣。於是兩人對坐著「閑敲棋子落燈花」。行那紙上談兵,沙上對戰之戲。
室內明燭高懸,燭火一跳。燭火微爆痴的一聲作響,殿內人影隨著燭火搖蕩。羅敖生低頭眼望著韓非的《儲說》,卻是久久未能翻過一頁來。
這時,突然有侍從跪在門外稟告:「有人求見。」
羅敖生眼神一跳,問道:「是誰?」
「來人口稱是大司馬前侍中。」
羅敖生哦了一聲,他立刻看了一眼張滄伶。張滄伶則奇怪的看了一眼門外,佯裝聽不見低頭繼續捏子沉思。羅敖生站起身來緩緩的轉了兩個圈子。他長袍墜地一步一步拖墜在青石殿上,沙沙聲慢慢響著,磨著三人的心思。
羅敖生半晌抬起頭說:「大司馬遠在咸陽,他門下求見我事由不明是非莫辯,與情不符與理不合。不見。」
寺右丞心知大司馬屢次對大理寺卿示好,必有所圖。張滄伶雖是武人心中精細,心中暗笑著羅敖生果然圓滑通透至了極限。這人周身巨細無所不顧及,怎能不紋絲不漏呢。
羅敖生與右丞相視一眼,心中均想看來今晚是不得安靜了。
果然,須臾功夫后,門外再有侍衛上前來稟報:「秦森丞相派人求見羅大卿。」
羅敖生放下書本,冷冷的道:「我素來跟秦丞相併無來往也無交情。此刻夜深來訪,若是被人詬病多有不便,有事明晨再講不遲。不見。」
這是今夜第二位吃閉門羹的主兒了。
張滄伶放下棋子心中欽佩。大理寺卿權勢甚重,歷經戰國、秦直至漢,都為九卿中最權重的大卿。至羅敖生手中更是權勢集於一身。如今他手中握有京城約兩萬寺官、獄卒可調配調動,更有各地方州郡、太守、縣衛等兼任司法,司戶參軍可以協調左右。簡直可比得上囤駐邊疆的封疆將軍,或是獨霸一方的王侯大吏。
更能得的是他能在嚴禁軍馬的長安,卧與天子腳下執掌精兵。這前朝左丞相和天子奉帝對於他都是信任到極致了。
這羅敖生能將這信任坦然而受,而不引起天子疑心,這其中做官做人的收斂、隱忍、恪守之道,真是做的無與倫比出類拔萃。其人其職,換是他人再任這廷尉之職,未必能獲取如此敬重及威勢。
這人難道無一點破綻了嗎?
正想著,突然門外又有人結結巴巴的回稟道:「羅上卿,還有人,來求,見!」
羅敖生將書折好放置一旁。看來今晚他也看不成書了。這雨夜多人不在春帳床暖處休憩,卻一個連一個巴巴的接連跑到近郊監獄門口,等著他接見。他羅敖生什麼時候如此吃香了起來?
他嘆了口氣,道:「是皇后千歲派人傳話了嗎?」
那門侍臉色都雪白了,結巴道:「正是,皇后中宮的,太監總管求見!」
羅敖生隔著雨幕望去。在他的重銘後殿之中,對面的太監總管已經順著長廊拐了過來,緊邁這幾步路都要走到重銘後殿的殿門來了。
張滄伶心中暗嘆,羅敖生啊,原來你還是有擋不住的人啊。
中宮太監總管身後跟著一人,正是蔡王孫。兩人已到了重銘後殿門門口,八扇鐵木房門大開著。總管咳了一聲,便待跨過門欄邁步走進來了。
羅敖生面色沉靜站與大殿中央。他抬起右手,立刻兩旁四個帶刀重獄寺衛左右上前,抓住了傳旨太監的手臂,制止住他。
太監頓時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口。嘴巴里緊接著一句話便要喝了出來:你想抗旨不尊嗎?
羅敖生截住他的呵斥,搶先說道:「住口。」
兩旁的人立刻上前將浸水的綿紙一層層的蓋在來人的口上。太監睜大了眼睛,他奮力掙扎著,手臂被反附在背後紋絲不能動彈,說不出話來。蔡小王爺不待侍從動粗,立馬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話也不說了。
羅敖生清冷冷道:「皇后詣旨,臣本應該遵旨行事。但是天色近晚難辨真偽,明日清晨羅敖生進宮親見皇上,求得聖諭再行向皇后請罪。請總管見諒。」
大太監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羅敖生淡淡道:「天色已晚,雨勢更深。總管可在此等雨住了再行。」立時,有兩人搬過來了兩把太師椅,放置在走廊上。然後,用佩刀簇擁著太監總管和擁平王坐在了走廊下寬椅上,也不准他們再回去了。
太監總管滿頭是汗,被人按在椅上坐下了。他掙扎不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擁平王蔡王孫機靈無比,眼看著情勢不對苦笑著乖乖坐下,閉嘴不語。
張滄伶心中捧腹大笑,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羅敖生真是有膽量有手腕有心有計,他竟然想出了這麼禁語的高招,不聽事非不惹是非,這人躲避災難禍害的主意都這麼絕!
外面雨勢越大,若如一個巨大白瀑從天而降。
羅敖生坐回了大殿正中椅中。他心平氣和手握茶杯飲了一口茶,蔡王孫眼睜睜的看著他喝茶,心如亂麻,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他眼光又看向右丞和張滄伶。張滄伶與他有過用去妓院之舊誼,當下眼看看天手指攤開示意無奈。蔡小王爺臉露苦笑。這真是苦惱怎生如何是好?
他突然仰臉對著右丞做出苦相。
右丞憋不住道:「小王爺,請你不要說話,否則就堵住你的嘴!」
羅敖生一蹙眉,暗叫糟糕。
果然蔡小王爺立刻接道:「我不說話無妨,但請你們把小孩子接進寺來。這雨大夜寒,孩子經不起風寒。」
右丞臉色頓時慌張,他自知失言。這話可不能啟了頭下去一下去就撒不住了。幾個人撲過來堵住擁平王的嘴巴。
蔡小王爺心中大樂,嘴巴的速度比手更快:「周維庄的公子,可是經不起雨大風刮啊……」
話不必多,頂用便行。
這話說得真如離弦的箭一般戳進了羅敖生的心。羅敖生頓時一站而起。他瞪著蔡王孫臉色都變了。他適才抵擋大司馬、右丞相、甚至於皇后曹婕都膽色如山不卑不亢,處事決斷。這一句「周維庄的公子」卻把他逼得臉面失色。
羅敖生站在大殿上,心中陡然間已轉過了數個念頭。
周維庄的公子?
又會在蔡小王爺手中?
他怎麼會有兒子?
可在寺衙外面?
這人一旦動了心思,便如滔滔江水一泄千里,鴻堤如壑阻都阻不住了!
眾人撲上前去把蔡王孫的嘴巴堵住。蔡小王爺也不掙扎,他一擊擊中也不需再多話。他眼睜睜的瞪著羅敖生。
羅敖生可以不必理會大司馬、右丞相、甚至是皇后。也可以不必理會周維庄啊!
原來「周維庄」這三字竟然比聖旨都好用,靈驗哪。
羅敖生臉色難看。
一招棋差全盤皆輸,都是周維庄的錯。
這人妖異得驅之不散,揮之不去,影影繞樑,聲聲入耳。令他氣悶、心恨、腹漲、頭痛。這「周、維、庄」三字都好生令人氣堵。
這三字引得通天的麻煩事撲面而來,擋都無擋。這禍害的周維庄,怎麼這人走了也這麼的麻煩不斷,不死不休。
今夜本就漫長,添了周維庄更是難纏難渡。
羅敖生收斂了心神看一眼右丞。右丞即可命人將寺前門禁處的隨行王府侍衛中的數人帶到,其中果然有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
一旁的蔡小王爺立刻伸手按住嘴巴緘口不語了。羅敖生定了定心神坐在椅上。問話道:「你叫什麼名字?」
周復睡得迷迷登登就被帶了出來,在這明晃晃的大殿中被一個人詢問。一旁他唯一認識的蔡小王爺脖子上駕著刀堵著嘴巴。他眼看著羅敖生心中懼怕。
他心中害怕禮儀卻是周全。還是先雙手抬到眉前躬身施禮,然後才回稟道:「我姓周,叫周復。我爹叫周維庄。」
羅敖生微微點頭,道:「你怎麼會在此?」
周復老實的說道:「我爹叫我回鄉下住。但是住了沒多久,太子殿下就讓蔡小王爺把我接回京城了,讓我先住在東宮裡。」
羅敖生明白了,這定是周維庄準備跑路之前,先行安排了周復出了長安。但是太子陰毒,背著周維庄又把周復捉回長安,以便脅迫周維庄之需。
「後來怎樣?」
周復偷看看著蔡小王爺,蔡王孫無奈的看著他。這周復天生老實不會說謊不會變通,實在無有其父半點刁滑乃風。
周復老老實實的說道:「後來,太子哥哥說要出門半個多月,將我交給了皇后照看著。皇后這幾日來每天都在哭皇上,宮裡面亂糟糟的,太監侍衛們都在亂跑。皇后今日傍晚突然過來看我,叫大太監帶著我改穿了太監的衣服出東宮,到蔡王府去了。」
羅敖生心中大怒,他千方百計的轉開躲開這糟糕事還是躲不掉。這可惡的周維庄。
他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派人送你到周維庄那裡去吧。」
周復聽了忙道謝。他回過身來走了兩步。卻看見了蔡小王爺被刀駕著脖子坐在椅子上。他膽戰心驚的問:「那,也能放走蔡王爺和總管他們嗎?」
羅敖生道:「不行。」
周復愣了一下:「這樣的話,我也不去我爹那裡了。」
「哦?」羅敖生長眉一挑。
周復道:「我和蔡小王爺、總管一起來的,大人放我一人走。我絕對不能放著他們自己一人走了。」
羅敖生抬起眼睛道:「你難道要跟他們一起入獄嗎?」
周復心中害怕回頭又看了一眼蔡王孫,垂下頭想了想,抬起頭道:「太子殿下對我很好,皇後娘娘照顧了我,總管送我出了宮裡,蔡王爺也答應我帶我去找我爹。他們都對我有恩、很好。我絕不能丟下他們去大牢而自己去逃生。」
太監總管與蔡王孫相視一眼,心中略愧。
羅敖生眼神黑亮亮的打量著他:「你是說,你要和他們有難同當嗎?」
周復膽怯,卻是大聲道:「我爹對我講,滴水恩當湧泉報,為人向善心亦安。對我好的人我也當對他好。如果丟下他們自己怕死逃走,那樣不就成了壞人了么!」
羅敖生點頭道:「這話不錯。」
他仔細看了周復面容,心中略跳,眼睛中透出了一絲暖意:「周復,你叫周『復』?」
「是。」
「今年一十四歲了吧。」
「……是。」
「你長的不像周維庄,你爹告訴你說你長的像娘親?」
「……是啊……」
羅敖生垂下了眼帘,漆黑黑的眼眸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微微一笑:「你自小在咸陽鄉下生活了十年?從未見過母親?你爹說你母親在你三歲時去世?母親可是姓張?你爹讓你好好念書,將來好做個有賢德的大官?要你做個保家衛國愛惜子民的好官?要你做個通情達理不說謊不殺人的好人?!」
「你爹叮囑你千萬要做個好人,是嗎?周復。」
周復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呆住了。
旁邊眾人也都聽得傻了,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羅敖生臉上流露出一絲溫情脈脈,他抬起眼睛來看向雨幕外面,黑如點漆的剪水雙瞳黑涼涼的注視著殿外的大雨,他喃喃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周維庄?這就是你心底里隱藏的真心嗎?」
事不過三,躲了三回禍。今夜就是個盡頭了。
羅敖生轉身回到大殿中間,坐在了椅上。他臉上現出了一抹笑容,至柔至烈凜凜奪魄,面容清淡若微雲淡月,行事濃重如狂風急雨:「來人,點齊寺內全部禁軍侍衛並以我的文書調集征西將軍所轄兵馬、暫借長安府尹衙役。讓我看看秦丞相阻斷禁城內外訊息,想做些什麼?」
***
長夜漫漫,孤寂難眠。
庄簡垂頭看著太子劉育碧熟睡。他靜靜地垂首看著彷佛看得呆了。這一刻間日月黯然,時刻停滯。庄簡心中無味陳雜,百感交集。
劉育碧睡夢中,突覺臉上濕漉漉的。他茫然睜開了雙眼。室內門框微掩已然空無一人了。門外黃衫一閃,庄簡不知去向了。
劉育碧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不加思索翻身而起,匆匆穿好衣物,幾步跑出了室外。
雪光透著微光,山影上顯出一人,正在往九峻山山上行去。那人黃衫適中身材,真是周維庄。劉育碧略微定了一下紛亂的思緒。緊跟著庄簡行去。
山巒疊嶂峰迴路轉,庄簡低頭在月夜下,轉過了一條小路。
眼前豁然開闊。
天地間黑色蒼穹籠罩,極目處有高聳入峰的白玉銘柱。玉欄灰鐓青白相輝,鎮獸俯於廟前,石兵侍立陵前,神道兩側石幢、石馬、石人等石雕林立,兩側陵廟上,鬼神、人馬、車輅、儀仗宮寢嬪妃及侍從等百副畫像影牆。陵墓正前部有磚砌神台及墓闕。條石墓冢墳箍,上砌青磚矮牆,
墳箍外圍環形陵牆。整個陵墓璧砌生光,宏偉壯麗,景色蒼秀,氣勢恢弘,這裡正是皇妃之陵墓。
夜深,守陵軍士均無影蹤。庄簡一人侍立於墓前,久久注視著墓碑,好似看得呆住了。
良久,他退後很遠,跪倒在地。行那三扣九拜的大禮。這稽首、頓首、空首、褒拜、肅拜的大禮跪拜下去。行的是向天悔過,向地自新,向君請罪之意。
庄簡行禮中不敢多想,不能多想,只覺得一個長揖叩首下去,心中一點點酸楚加劇,叩首到到最後,眼前都已是目光迷離,眼眶酸痛,這動作連貫的做下去彷佛一點一滴絞著他的心,眼眶中一分分的水汽凝聚,最後積蓄不住,淚滿盈睫。
劉育碧站的遠遠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百般滋味湧上心頭,都已經不知是什麼感覺了。
天地間人聲具寂,只有守陵石佣震陵守衛,白玉碑林聳立。陵墓在深夜之中更顯得氣魄廣大無美不收,巍峨而蒼涼落寞。
眼前孤月行暮,掠盡枯草,孤樹相伴,遍布霜露。
天地間天低風疾,劉育碧慢慢走近前方。他越過庄簡跪於墓前,在寒天曠野之外面向母陵叩首行著大禮,已示祭拜之意。
眼下雖無有侍從林立,集齊香燭紙帛。鼓樂齊鳴悲聲響徹天際。也無祭官戴著衝天方冠披錦繡袍服,端高香繞場祈福,跪拜天地亡靈,上香於巨鼎之中宣讀祭文,「亡逝精神越歷史之長河,跨天府之遼闊,浩蕩奔流於江河,熠熠生輝於天地……」
唯有劉育碧一人於深夜中,獨身一人行那「祭祀行清」之大禮祭拜天地與母親。但是他面色肅穆,行動端莊,周身一派的悲涼之霧遍被華服。
庄簡看見了他,眼眶凝聚的水汽終於一泄而出。他垂下頭來不敢仰面。
古詩曾言「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化作白蝴蝶,泣血染成紅杜鵑。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古人登高攜老扶幼,古人掃墓慎終追遠。折一把柳枝,插在先人墳前,用「五齊」「三酒」來祭緬、酹酒祭先人禮儀。並用喪葬瘞錢,後世方以紙寓錢為鬼事。
此一時刻,劉育碧身著黑衣,在夜風裡舒展了雙臂,彷佛要擁了這夜色寒氣。長風浩蕩吹拂起了他的寬袖長衣,髮髻冠帶。長袍絲帶順風飛揚。皚皚薄雪掩映著滿目黑色山巒黑色夜空,宛如天宮神人。
他默背著祭文「悲呼。天不弔,不遺一人,俾屏餘一人以在位,煢煢余在疚!嗚呼哀哉,無自律。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蓋天子之孝,一人有慶,兆民賴之……」他語至最後,聲細若遊絲已不可聞……
劉育碧親自握雪溶化為水澆奠,仰天望東而哭。庄簡面孔雪白垂頭不語。
——都快些結束吧。庄簡眼睛微一眨動,滿眶的熱氣從他眶中淌出,臉前被寒風一吹,火辣辣的疼痛不已。仿若一顆心。
都快點結束吧,他已經忍受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