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樓添香
「好痛。」靜禪淡眉痛苦地皺在一起,原本黑青的臉色布滿了如黃粒般大小的麻點,噁心至極。
「來,把它吃了,就不痛了。」謝上青拿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給她。
「可是……你上次也說吃完就不痛了,結果我全身卻像火燒般難受。」靜禪眼睛眨了眨,懷疑地看著他,遲遲不肯接過藥丸。
啊!小呆瓜變聰明了。
「這次一定不會再痛了,我保證。」他用非常誠懇的笑容,無比誠摯地說道。
「你上次也這麼說。」
「呃!那個……你不想吃木樨肉、紅燒肉、母油塊鴨,鱔大烤……」靜禪咽咽口水,慢慢地伸出手……
「對,這才乖嘛!」看她吞下藥丸,謝上青讚許地揉揉她的頭髮。戲弄小呆瓜真的很爽耶!他勉強克制自己不要笑抽筋。一旁的古陽無聊地打個哈欠,同樣的戲碼天天上演,連他都看膩了,公子怎麼樂此不疲呢?無意間瞥到窗外晚霞似火,神情驀地一變,陡然站起,向門邊移去,「公子,我我我……出去……上茅廁。」他滿臉戒備地盯著靜禪,就怕一個不注意,他脖子又被她掐住。
謝上青無所謂地揮揮手,反正一到傍晚,他的小僕人就會尿急,而且不到亥時決不出來,儼然有把茅廁當成家的覺悟。
謝上青拿出木梳,「別動,梳完頭才可以吃飯。」
靜禪剛欠起的屁股不甘心地坐回去,小嘴巴委屈地噘起,「你要快點梳喔!」早梳、晚梳,她的頭髮都快被梳光了。
謝上青興緻勃勃地走到她身後,鬆開她的髮鬢,慢悠悠的擺弄起來,柔順的髮絲在他指尖滑動,帶著淡淡的清香,他低頭輕嗅,哎呀!他怎麼就是摸不夠呢?簡直樂不思蜀嘛!
不久,映在銅鏡中的靜禪神情變得清冷,原本單純的眸光竟露出迷茫之色,安靜地望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房間內靜謐無聲。
謝上青也停下梳頭的動作,興味盎然地觀察著銅鏡中的她,卻無一絲一毫的膽懼。他當然知道古陽天近傍晚躲出去的原因,無非是被她那晚恐怖怪異的行為嚇破膽了。古陽稱,她的眼神可攝人魂魄,讓人動不了,詭異得很。他卻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是唯一接觸她異樣眸光還能行動自如的人吧?而且每當看到這樣神情清冷,眸光迷茫的她,他的心緒就會莫名其妙地騷動,全身血液也好似沸騰起來一般,她吸住他的所有心神,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抱她,甚至想把她狠狠地揉進他的身體,不剩一絲骨血的,啊!這想法可不好,打住,打住。
靜禪慢慢地轉首,抬眼,迷茫地問:「你為什麼抱我?」
「呃!」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將她抱在懷裡了,立即鬆手,討厭了,嫌惡地皺皺眉,他幹嗎不怕弄髒衣服地抱她?而且她渾身瘦瘦扁扁抱來一點都不舒服。真是的,轉移話題,「你的心口還痛不痛啊?」
「不痛了,吃完葯就好了。」她乖巧地答道。
「嗯!」點點頭,「你等著,我去吩咐小二把飯菜端進房間來。」起身,神色平靜地徐步走出,房門在身後合上,神色一變,他身形驀地疾速向東邊竄去,他必須上茅廁把古陽揪出來,衣服被小呆瓜弄髒了,古陽不在,誰給他洗啊?當然,這次是他主動貼上小呆瓜的。
搖晃的馬車裡,謝上青舒服地一覺醒來,伸下懶腰,然後推了推枕在他腿上熟睡的靜禪。
「喂!起來,我們到了。咦!你怎麼哭了?」驀地,看到她輕顫的眼睫間滑下的淚珠,心中莫名一悸。
靜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囈語地道:「無極死了!無雙很傷心……」
「死了,什麼死了,亂七八糟的,喂!醒醒,你怎麼又睡了?」這次乾脆將她瘦削的身子提了起來,左搖右搖。
靜禪終於不負謝上青的期望,睜開眼睛,並且是睜開大大的眼睛,然後動了動脖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謝上青看她臉頰上未乾的淚痕問道:「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沒有啊。」繼續轉動僵硬的脖子,不舒服!不舒服。
「那你哭什麼?」
靜禪用臉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迷惘地皺皺眉,想了想,「我記不住了。」
「笨蛋!」謝上青沒好氣地嘖了一聲。
「公子!客棧到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用飯?」趕車的古陽突然間在外面喊道。
「知道了。」謝上青應道,一把掀開車簾,躍下馬車,轉身對車內的靜禪喊道:「下車,吃飯。」見靜禪聽到吃飯二字時,那眸光瞬間放射出的光彩,嘴角不由得抽搐兩下。
不過,心裡仍是暗自奇怪,這好像是第二次被他看到,小呆瓜在夢中流淚的事了,一問還三不知。那呆瓜一天只知道吃,哪會有什麼傷心事。而且,他也沒給她下混亂神志的藥丸啊!奇怪!
「為什麼這幾天,你們都不跟我同桌吃飯呢?」靜禪起身,繞過幾桌吃飯的客人,走到他二人桌前。她臉上噁心的麻臉已被謝上青用藥去除,恢複本來面目,雖清秀,卻並不引人注目。悄悄地出現,嚇了兩人一跳。
因為實在太太太丟臉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把飯粒吃到額頭上的。彼此對望一眼,謝上青清了清嗓子說道:「咳!怎麼你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嗎?」
靜禪抓抓頭,最後點點頭,「我要跟你們一起吃。」
「那怎麼可以?」古陽急得叫起來,現在正午時分,烈日當空,他可不怕她。謝上青遞給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靜禪,跟我們,你只能吃到全部食物的三分之一,吃不飽的。你若自己一個桌吃,可以吃三份……咦!不明白嗎?怎麼又發獃了?」
「你當我白痴嗎?」吃不飽可以再要啊!
「呃!」你不是嗎?「那個!靜禪……我們這幾天吃素菜,你不是不喜歡吃素嗎?跟我們你會吃不慣的。」
「是嗎?」
「當然……是不是呀?古陽?」
「對對!」古陽急急地點頭,第一次如此的心甘情願。
眼尖地看到小二端著他們這桌的肉菜過來時,隔空點穴,小二很配合地雙膝一麻,跌倒在地,菜湯灑一地,還不小心濺到旁邊的客人身上,跌得莫名其妙的小二哥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後也只能自認倒霉,收拾乾淨后,吩咐廚房重新再做。
看著靜禪走回離他們最遠的那張桌子,主僕倆同時鬆了口氣,不久,如他們所料,整個飯廳引起騷動,所有人的眸光都投向吃相大膽的靜禪,平時她是一粒沙,一株草,絕對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吃飯時,她會耀眼如繁星,絕對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啊啊!當然了,誰看見過一個秀秀氣氣的姑娘家吃起飯來比江湖好漢還要「豪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甚至過之而不及。
謝上青用扇子遮住臉,伸長脖子低聲問道:「古陽,他們沒注意到我們吧?」
古陽也俯於桌面小聲回答道:「沒有,沒人看我們。」
「真的?」
「真的。」
「那就好。」暫時鬆口氣,這種丟臉的事情,他可以為小呆瓜忍受一次、二次,甚至三次,但決不能再多了。不然他遲早會吐血身亡——氣死的。
「古陽,為什麼我們桌上的食物沒有小呆瓜的豐盛?我可不是當真要吃素菜。」他仍壓低聲音,因為大廳太靜,所有食客都忘記進食,皆目瞪口呆地盯著靜禪看!據以往經驗,他們要發愣一刻鐘后,才會恍過神,接著竊竊私語,再接著低笑嘲諷,再再接著大聲恥笑,再再再……最後,恢復正常——吃飯。
不過對於這一系列變化,反應遲鈍的靜禪從來都感應不到,承受如此不公平對待的永遠是他們主僕二人。
「公子,我也不想吃素菜,不過,我們沒銀子了。」
「什麼。」謝上青聲量提高。
「噓!小點聲。」古陽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望。
謝上青不得不壓低聲音,道:「怎麼會沒有銀子了?」
「因為她太能吃了,而且每次都叫最好、最貴的招牌菜,半個月里,她已經吃掉我們兩千兩銀子了。」
這麼多!低頭看了一桌菜色,他道:「可我才是公子,委屈她也不能委屈我啊?」
「公子,你這是責怪我了?」古陽眼睛眨了眨,含冤帶嗔地望著謝上青,嗚!他要哭了。
「哭可以,但要是把小呆瓜引過來,我就掐死你。」謝上青陰沉沉地說道,他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何況古陽也不是什麼玉!他可不想被人發現他們與靜禪是一路的,絕對不可以。
古陽識相地收住淚,委屈地說道:「公子,當初是你吩咐讓她吃最好的。現在怎麼能怪我呢?除非丟下她,否則,用不上七天,我們連稀粥都沒得喝了。」
這麼嚴重,「她是我的葯人,怎麼能丟?」謝上青立即反駁。
「可真正的巨毒你從來沒給她試過。」古陽不畏主地說出事實。
「……」
「用的全是些無關痛癢的毒,而且她一有不適你就給她解,連觀察中毒者會有何異常反應你都省了,這算哪門子葯人啊?」古陽繼續道。
「若一下子把她毒死了,我還玩什麼啊!」謝上青說出理由。
「葯人,葯人,本來就是做試驗的嘛!哪有不死的葯人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被奉若上賓的葯人呢!我們是讓她試藥,又不是讓她試吃。」明明就是公子偏心,捨不得。
「小呆瓜怎能跟其他人比?」他脫口道。
「她有什麼不一樣?」
「她……咦!我才是公子吧!」
「是啊……我閉嘴,我吃飯。」古陽果然不再多言,規規矩矩地埋頭猛吃。自上次公子由靜禪手中救回他一條小命后,他在公子面前的膽子就變大了,他突然發覺公子與谷中那些無時無刻不想致身邊人於死地的人是不同的,最起碼公子現在對他決沒有殺心,或許是因為他的武功太低,威脅不到公子吧?
「小呆瓜竟然吃掉我這麼多銀子……」謝上青喃喃低語著,左手支著下巴,微微蹙眉,古陽說得很有道理,他對她的確不像對待葯人的方式。他為了報復把她留在身邊,現在想想,感覺也不對。他害過很多人啊!可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她,或許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他害不死的人?搖搖頭,還是不對,為了戲弄她?不對,哎呀!亂了!亂了!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唉!從小到大,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他可不想因小呆瓜的存在破壞了他的好興緻,正想著,突然,一旁的騷動打斷了他。
「快看!快看!是如意姑娘!」
「真不愧是天香閣的花魁,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是啊!是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啊!」
不知何時,所有的人都擁到了窗口,朝街上正在行走的一隊人望去。畢竟美人的吸引力比小呆瓜造成的震撼強得多。眾人簇擁著一身穿羅紗的絕色女子,神情嫵媚地坐在車輦上,徐徐由客棧門前經過。直至消失不見,大家仍唏噓不已。謝上青也怔了一會兒。
看到公子異常,古陽嘻嘻一笑,道:「公子,你該不會也被如意姑娘的美色迷住了吧?」
謝上青瞪了古陽一眼,不以為然地道:「哼!了不起啊!她再漂亮能比過我嗎?」
「呃……呵呵!比不過,比不過。」古陽訕訕一笑道,遇到如此自以為是不知羞恥的公子,他一個小小僕人能說什麼呢?謝上青仍支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道:「晚上,我們去天香閣見見這如意花魁……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見花魁只是順便,順便你懂不懂?既然你說小呆瓜太能吃,那我們把她賣了好了,妓院應該是個好去處。」
「他呢?他在哪?在哪?」靜禪推開房門,困惑地搔搔頭,映入眼瞼的是奢侈華麗的大廳,五彩繽紛,一桌桌酒席,一幕幕活色生香,玉體橫陳。耳際是淫聲浪語,滿室的奢靡浮華,淫亂氣息充斥口鼻。靜禪皺皺眉,沿著迴廊,像幽靈一樣穿梭其間,直到一處門前停下,側耳聽聽,嘴角揚起嬌憨的笑。沒有敲門,直接推開,「謝大哥,終於找到你了,你……」看到擁吻的兩人,靜禪驀地住口,好奇地瞪大眼睛,望著他們。
好事被打擾的謝上青,鬆開懷中的絕色女子,抬頭一見是她,更是怒不可歇,叫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靜禪對他的黑臉視而不見,仍然站在那裡,看著兩人紅腫的嘴唇,微微蹙眉,忽然展臉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這裡所有的人都在嘴咬嘴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古陽呢?古陽哪去了?」謝上青氣呼呼地站起,欲求不滿啊!「他怎麼讓你跑出來了?回去,快給我回去。」說著,就要身體力行地把她踹出房去。
靜禪不理他,徑直走到床邊,俯下身毫無預兆地吻上如意的櫻桃小口,吸吮品嘗。
如意完全傻住了,怔望著眼前放大的臉頰——秀氣的芙蓉面滿是認真,清澈的眼眸微微半眯。在天香閣,被男人親吻不稀奇,但,女人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因此也忘了推開靜禪。
謝上青受的驚嚇不比她小,恍過神時,靜禪已放開如意走到他面前,微微仰首看向他驚愕的臉。
「小呆瓜,你瘋了……嗚!」謝上青大吼,正要開口訓斥,不想嘴巴瞬間被她覆上,他黑眸圓瞪!只覺一股清香進入口鼻,軟軟綿綿的觸感,不自禁地便想回應,卻驀然發現她只是在吸吮他。意識到被小呆瓜強吻,陡然肝火上升,臉頰轟一下燒紅了,啊!太丟臉了,不是他吻她,而是她強吻他。不不不!是太噁心了。正想奮不顧身保住清白,靜禪已先一步放開了他,後退一步,嘴畔含笑,純真無邪地說道:「還是你的好吃。」
「什麼?」音調上揚,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靜禪理所當然地指著如意笑道:「她的很香,可我還是覺得你的口水比較好吃。」
「你!你!古陽!古陽!」謝上青暴跳如雷,怒吼道:「古陽你出來,出來,我要瘋了。我要被她氣瘋了。」他一路狂吼著衝出房間。
靜禪看著大開的房門,最後朝呆若木雞的如意扮了個鬼臉,隨後蹦跳地追了出去。
許久,如意僵硬的雙手抱住自己,不自禁地打個寒顫。她是天香閣的花魁,她是見多識廣的風塵女子,由於還有另一身份的關係,她接觸三教九流,王宮貴族,江湖草莽。然而,當謝上青親近她的時候,卻無來由地感到一陣惡寒,直逼心底。誠心說,她很感激那位突然闖進的姑娘,若非她的出現,恐怕她已支持不住,露出馬腳。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個看上去俊逸不凡的少年公子,邪氣會如此之重,駭人至極。
謝上青暴跳地在房裡繞圈圈,直到古陽推門進來,忙上前追問:「事情進行得如何?」
「很順利。」古陽道,「鴇母沒有懷疑她的身份,便要了她,這是她賣身的一百兩銀子,你看……」
「什麼,只有一百兩,她整整吃掉我兩千銀子,怎麼才值一百兩?」謝上青大叫!這還沒算被她氣得少年白髮,剛剛他攬鏡自照,嗚!又發現了一根。
古陽苦笑,「公子,鴇母說她前不凸后不翹,既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勉強臉蛋過得去,一百兩已經很高了。」
謝上青氣得跳腳,「什麼狗屁鴇母,又不是唐朝,要那麼多肥嘟嘟的楊玉環做什麼。小呆瓜這樣剛剛好,不會彈琴怎麼了?可以學啊!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跳舞有什麼難的?小呆瓜有武功基礎,那點東西能難得了她?」
「公子——」古陽小心翼翼地道,「你確定你口中的小呆瓜,有這麼高的悟性?還是我們談的是兩個人?」
「怎麼?你不相信?」謝上青惡狠狠地瞪向古陽。
「相信!」古陽乖乖點頭,除非他不想活了。
「哼!口是心非。你不知道小呆瓜的嘴唇有多麼的……」驀地頓住。
「什麼?」好奇。
「沒什麼。」謝上青紅著臉揮揮手,「算了,一百兩就一百兩,總比一點沒有的好,我們走吧,免得被她的呆相氣得吐血。」兩人出了天香閣,連客棧都不住了,趁夜色直接出城。一口氣奔了十里才停下。
「公子,不走了?」
「休息一下不行啊?」謝上青沒好氣地道,從出了天香閣,就一直陰沉著臉。在路邊隨意地找塊草地坐下。古陽不敢再多說什麼,在他身邊不遠處坐下。
抬頭仰望明月,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道:「古陽,你說小呆瓜現在在做什麼?」
古陽看著謝上青的臉色,遲疑了一下說道:「這麼晚了,應該睡覺了吧。」
謝上青不高興地蹙眉,「是啊!只要有肉吃,跟誰在一起她都不會在意,哼!也不想想,堂堂峨眉派弟子,不守戒律偷吃肉食,簡直丟盡峨眉的臉面。現在更加變本加厲,連妓院都……」
「停!停!公子,這點不該怪靜禪吧?」古陽很有良心地說,是他們把她賣了耶!
「怎麼不怪?她的武功雖然三角貓,但若不是她自己想留下來,天香閣的庸俗之人哪個擋得住她。」謝上青火大地道。「是!是!可是她至少幫我們賺了一百兩銀子不是?」
「別提一百兩銀子,上次在太和樓,她一頓飯就吃掉我們一百五十兩,我皺下眉頭了嗎?還不是任她吃個夠本,那個狗屁鴇母根本就是睜眼瞎,哪知道小呆瓜的厲害。」
古陽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鴇母買她是為了掙錢,而非讓她去花錢吧?「公子,要不我們還是把她帶走算了?」他試探地問。
聞言,謝上青的臉色稍稍緩和,但仍一肚子火氣,「帶她幹嗎?她只認吃,不認人,沒良心。」
「可她畢竟是公子的葯人啊!公子不是配製出許多葯還沒找人試驗過嗎?我看就她最合適了。」既然公子找台階,那他就鋪吧!
「你不是說她太能吃,我們的銀子都被她吃光了嗎?」
「銀子算什麼?身外之物嗎!大不了我去搶一些回來,反正我們也不是要當什麼大俠、小俠的。」
謝上青嘴角微微揚起,「這麼說是你非常想念小呆瓜了?」
「公子說得對極了,古陽實在捨不得離開她,還請公子速速將她接來吧!」唉!僕人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
謝上青一躍而起,「那好,我們現在就去接她。」
「現在?」
「怎麼你反悔了?剛剛不是還說捨不得嗎?」謝上青板起臉。
「公子誤會了。」古陽急忙解釋道,「公子體力充沛,輕功卓絕,古陽哪比得上啊!剛剛隨公子一口氣奔出十里,早已氣喘吁吁,實在沒有體力了,請公子見諒。」見公子剛剛緩和的臉又瞬間黑了下來,古陽連忙道:「不如公子去接,古陽在此等候如何?這樣也可節省時間啊!」
謝上青點點頭,「也好,我自己去,速度也快些,你在此等我吧!天亮前我必返回。」說完,身形一縱,如鬼魅般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當謝上青找到靜禪時,她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柴房裡睡覺。他皺皺眉,「你倒真會隨遇而安啊!起來,小呆瓜,別睡了。」他將她搖醒。
靜禪嚶嚀一聲,慢慢地睜開眼睛,見是謝上青,小臉上立即揚起嬌憨的笑,「謝大哥!我就知道他們在騙我,你才不會丟下我呢!」剛剛醒,她的嗓子還有些沙啞,聽到謝上青耳中卻如同天籟般悅耳。
「當然不會丟下你,我們走吧!」謝上青心情大好,將她背起。
靜禪也不過問,乖巧如嬰兒般俯在他背上,長長地打個哈欠,閉上眼睛,又睡了。
夜色掩映下,謝上青背著靜禪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天香閣。第二日,老鴇才察覺中了仙人跳,不過只是一百兩銀子,摔壞幾個杯子,發發脾氣也就過去了,並沒派人追,當然,追也追不上。
謝上青施展上乘輕功,在月下賓士,突然感到耳後一癢,他驀地頓住身形,原來不知何時靜禪已經醒了,像小狗一樣在他頸間輕嗅。
「小呆瓜,別亂動,太癢了。」他側頭躲避著說。
「你身上的味道比她的要好聞。」靜禪笑道。
「他?哪個他?」心裡莫名地泛酸,是古陽嗎?眸中瞬間湧現出殺機,哼哼!他的小命真是活到頭了。
「那個漂亮姐姐啊!她的身上全是胭脂味,連口水也是,我不喜歡,還是謝大哥的好聞。」靜禪最後做出判斷。
「當然了,誰能比得上我?」放下心來,謝上青滿面笑容地回道,原來那個他是花魁如意啊!腦中突然想起小呆瓜親吻他的情景,溫熱的身子貼在他胸前,清香的氣息,軟綿綿的觸感,在他唇間輕吮的舌尖,挑撥著他……只覺小腹灼熱,臉色驀地一變,放下靜禪,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他個性本就隨心所欲,不想壓抑自己。
奇的是躺在身下的靜禪也絲毫沒有驚惶失措,笑眯眯地望著他,彷彿在月下,在露天,在官道上,身上壓個男人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一樣。
謝上青雙眸深邃,神色複雜,身下的靜禪笑意盈盈地望著他,紅唇微啟,他驀地吻下,只覺酥酥麻麻,雙手本能地在她身上摸上摸下。
「呵呵……」一陣笑聲陡然間由靜禪口中溢出。
「你笑什麼?」他停下,奇怪地看她。
「好癢啊!」靜禪仍然在笑。
謝上青不動身色地凝視著她,漸漸地眉頭開始皺起,臉色開始變陰,沉聲道:「是不是換成任何人,你都會任他們對你為所欲為,就像我這樣親你、抱你、摸你,你都不會反抗?」
靜禪笑聲頓住,清澈的雙眸在柔和的月光下越加顯得晶瑩剔透,凝視在謝上青臉上的視線無比單純,清凈。
四周安謐無聲。謝上青呼吸卻沉重起來,沉默中他道:「哼!既然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對不對?」說最後的三個字時已在咬牙切齒。
靜禪忽然又笑了,道:「師父說男女授受不親……」
「那你還讓我碰你?」他生氣地大吼,若她真是白痴,不知世俗禮教倒也罷了,偏她竟然還知道。
「因為你不是其他人啊!」
謝上青愣了一下,神色稍稍緩和,原來如此啊!這麼說小呆瓜信任他了。他心中暗喜,算她有自知之明,有雙慧眼識他這個俊郎君。他身形一側,壓在她身上的重量輕了輕,手肘支在她頸間,笑眯眯地問:「你喜歡我?」
靜禪沒有一絲女兒家的羞澀,笑笑地點頭。瞬間,謝上青像騰雲駕霧般,身上又輕了三兩,喜滋滋咧嘴一笑。正待開口,靜禪接下的話卻差點將他鼻子氣歪。
「你請我吃山珍海味,我當然喜歡你啊!」
「那我不請你吃,你就不喜歡我了?」謝上青嘴巴孩子氣地噘起。他怎麼那麼倒霉!絕色佳人他不要,竟然喜歡上這個性子蠢蠢的小呆瓜。咦!喜歡?真的喜歡了,怪不得不再像先前一樣嫌她噁心,又對她又吻又啃的,原來是他自己的心態變了。
靜禪被他怪異的神情瞧得有些無措,支吾地道:「謝大哥你誤會了,我……」
「閉嘴!」他兇巴巴地捂住她的嘴巴,「我不要聽你說話。」他可不希望大好的心情因她獃獃的一句話而變壞。誰知道會不會被她氣得青筋暴露,俊容盡毀。
靜禪張口欲言,嚅囁的嘴唇潤濕了他的手心,他只覺得全身酥麻,由溫潤的手心,沿著手臂漫延至全身,他忽然在她耳邊說道:「你不說話,我就放開你。」
靜禪連忙點頭,謝上青放開手,她大口喘氣,果然聽話地不再開口。只是眼睛眨啊眨地望著他。
謝上青複雜的目光一直縈纏在她誘人的紅唇上,最後他霸道地對她命令道:「你以後只能吃我的口水,也只能讓我一個人吃你口水,明白嗎?」
靜禪怔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為什麼不直接說親吻?」
「我是怕你笨得聽不懂,可惡!竟然還敢笑話我。」
現在不僅眼睛在笑,連嘴巴都咧到耳後了,「沒有啊!」
「還不承認。」
「啊——」她痛呼一聲,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被他咬破的嘴唇,一股腥味滑入喉間,她含冤帶嗔地控訴道:「你咬我。」謝上青雙眸陡然雪亮如月,還是第一次發現小呆瓜身為女兒家的嫵媚,真真是誘人可口啊!只是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對她的心態竟然全然改觀,細細回味,他並不排斥心中突然竄出的異樣情緒。
「以後只能讓我吻你,聽見沒有?否則我還咬你。」他聲音沙啞地威脅道。
「哦!」靜禪可憐兮兮地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