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鳳放下手中的針錢,挺著大肚子,慢慢站起,走到門口,「石頭,在幹什麼呢?把狗撩得亂叫。」
「姐,我在跟小黃玩呢!」
「姐,二哥騙人,他欺負小黃。」三鳳兒告狀。
鳳兒笑了笑,「別亂鬧了!唉呀!」她突然痛呼一聲,手捂住肚子。
「姐,你怎麼了?」石頭跟三鳳兒跑了過來。
「沒事……啊!」又痛了。鳳兒突然覺得不對,「快,快去叫你姐夫回來。」
「我去。三妹,你照顧姐。」石頭撒丫子往後院跑,「姐夫,姐夫,姐姐要生了,快回來。」
「啊!」鳳兒躺在床上,痛得不行,渾身的汗已經把衣服打濕了,「相公……」
「沒事,產婆一會兒就到了。」楊中握著她的手,安慰她。不時擦擦她額頭上的汗。
「姐,姐夫!」石頭跟三鳳兒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姐夫,產婆不在,說是去鎮……鎮上了。怎麼辦?」
「啊!」鳳兒痛得緊咬牙關。
「不在?」楊中眉頭皺了起來,看著鳳兒,「鳳兒,我來給你接生,你怕不怕?」
鳳兒搖頭,「不,不怕。」
石頭道:「不是說男人不可……」
「哪有那麼多規矩,石頭,去燒熱水。三鳳兒,你也去幫哥哥。」
「相公……我……」
「別擔心,我給母馬接過生,來,放鬆!呼氣,吸氣。腿張開……」豆大的汗珠由楊中額間滴落,現在最緊張的換成了他。
一個時辰后,鳳兒順利產下一個男嬰,「瞧,這小傢伙長得很漂亮呢!」楊中將洗乾淨包裹好的嬰兒放到鳳兒的枕邊,接著便像用盡了全身了力氣,虛脫地坐在了地上。頭枕著床沿,側頭,目光溫和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感傷,靜靜地看著他們母子。
「呼!好累人喔!」石頭跟三鳳兒同樣筋疲力盡地坐在窗外的台階上。
「我餓了,我要吃飯,我們什麼時候吃飯啊?」四鳳扭著小小的身子,晃晃地走了過來。
「吃飯,就知道吃,等一會兒了。」
「我要看寶寶。」四鳳兒要進屋。
被石頭拽了回來,「等一會兒,姐夫叫我們的時候再進去。裡面很可怕。」他可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血呢!
「來,守書小外甥,讓舅舅抱一抱,親一親。」石頭小心翼翼地抱起嬰兒,「姐,守書長得真漂亮,比四鳳兒小時候漂亮多了。」
鳳兒笑,「別讓四鳳兒聽見,不然該怪你偏心了。」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的小外甥真的好看。怪不得姐夫要請鄰居一起來樂呵樂呵呢!」
「今天守書滿月,你姐夫倒真是想慶賀一下。對了,你姐夫呢?」鳳兒問。
「去請鄰居了,一會兒就能回來。」
鳳兒點了點頭,無來由地心裡卻產生一絲不安。
直到鄰居們都來了,楊中仍然沒有回來,「石頭,你出去找找。」鳳兒抱著守書,心急地看著門外。
「姐,我知道姐夫在哪。」三鳳兒突然開口道。
「在哪?」
「我剛才看到兩個騎大馬的人……」
「騎大馬!」石頭有些驚奇地叫。
三鳳兒點頭,「嗯,很神氣呢!他們跟姐夫在一起,姐夫說那兩人是他的朋友,讓我先回來。他跟他們談完話就會回來。」「咦!是喔!姐夫是外鄉人,有兩個騎大馬的朋友也不算奇怪。姐夫也是個很厲害的人。」石頭搖頭晃腦地說。
「多久的事情?」鳳兒急問。
「就是剛才啊!」三鳳兒道。
「石頭,你照顧守書。」鳳兒說著便向門外跑去,卻見楊中已經回來了。
「咦!姐夫,你回來了,姐姐正急著找你呢!」
到了晚間,送走了前來慶祝的鄰居,石頭他們都熟睡后,楊中拿出一袋銀子交給鳳兒。
「相公,你這是……」
「這裡是五百兩銀子,你拿著。」
「相公,哪來這麼多銀子?」鳳兒驚訝地問。
「這些銀兩應該夠你跟弟妹生活一陣子。」
「相公,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鳳兒傻傻地看著楊中。
楊中輕嘆口氣,許久,才道:「鳳兒,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去哪啊?」
楊中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鳳兒,你我夫妻一場,這五百兩銀子是我僅能給你的。」
「你……你不要我?」鳳兒驚道,「相公,是鳳兒做錯什麼了?相公,你不能不要我啊!你走了,石頭怎麼辦?他那麼喜歡你。還有守書,你的兒子。難道他你也不要了嗎?」
楊中的眼神複雜地閃爍著,「別哭。」楊中走過去,輕輕擦拭鳳兒臉頰上的淚,「你該知道,這樣的結果最好。」
鳳兒哭著撲進楊中的懷中,無助地說:「相公,我不知道,我不明白,什麼結果?你為什麼不要鳳兒了。鳳兒做錯什麼了?你告訴鳳兒,鳳兒會改。」
「好,你不明白,不明白。」楊中輕撫她的背,慢聲哄著她。
「相公,是不是今天出現的那兩個陌生人,三鳳兒都跟我說了。他們要帶你離開嗎?相公,是不是他們要害你?相公,不論怎樣,鳳兒都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丟下鳳兒。」
看著鳳兒情真意切的樣子,楊中的心中一陣發酸,若他什麼都不知道該有多好,或許他真的會帶上她。只是……造化弄人啊!
「鳳兒,別哭了,我不離開你就是,瞧,你把守書都嚇哭了,還不快去哄哄。」
「相公,你真的不離開?」
楊中笑著,微微搖頭,「不離開。」
第二日,石頭起來,卻見姐姐的屋裡沒動靜。於是站在窗外喊:「姐,姐夫。」還是沒回應,奇怪了,往常這時候,姐與姐夫早就起來了。而且屋裡竟然沒有守書的哭鬧聲。
「姐,姐夫。」石頭繼續喊。
過了一會兒,門裡傳出聲音,「石頭,你進來吧!」
「姐。」石頭推門進了屋,「咦!守書呢?姐夫也不在,姐夫出去了?姐姐,你……」石頭這才看到姐姐的眼圈是紅的。
「他已經抱著守書離開了。」
「去哪?」石頭有些莫名其妙,驀地看到桌上的有一張紙,眼角餘光一掃,「休書」!石頭瞪大了眼。
「唉喲!造孽喲!我就說外鄉人不可靠,瞧瞧果然應驗了吧!幸虧我沒把女兒嫁給他。」
「這次算你有先見之明。」
「可憐鳳兒那娃了,早前死了爹娘,本以為有了依靠,沒想到,唉……」
「要我說,還不是她自找的,別人家的姑娘都不同意,偏她就同意嫁。楊中又認字,又會吟詩作畫,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我早看出來了,他能在咱這小村裡常待嗎?」
「你這一說,我也瞧出來了,那個楊中啊說話都跟我們不一樣,有一次,我們結伴去打獵……」
「別說打獵了,上次若不是楊中指揮,我們能獵到那麼多好東西嗎?」
「是啊!不是簡單人。」
「剛生了娃,就被休了,孩子也被抱走了。要我說那個楊中還真是無情無義。」
「對,負心漢。」
「姐,對不起。」石頭將窗戶關嚴,隔絕了外面的議論聲,「我只想請大家幫忙追回姐夫,沒想到他們會……」
「沒關係。」鳳兒待坐在床頭。
「姐,姐夫為什麼不要我們了?」三鳳兒哭著問。
「別哭了,你瞧姐姐都不哭呢!」
「姐夫壞壞。」四鳳兒噘小嘴說道。
「二弟,三妹,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順便把四鳳兒也帶出去。」
「姐……」
「石頭,你連姐姐的話都不聽了。」
「哦。」
等弟弟妹妹皆離開房間,鳳兒閉上了眼睛,許久,當她雙眼緩慢地睜開后,眼裡的哀傷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然的冷靜。
捂住心口,奇怪地蹙眉,還是有些痛。感情果然不是可以輕易控制的。他溫情待人時,是天下間最好的男子,可若是狠下心卻是比誰都要狠心絕情。
連兩人之間唯一的牽絆守書也帶走了。竟然還說是為了她好,或許真是為了她好吧!哈哈!鳳兒苦笑。
深夜,無星無月,在王家村的村口,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接著又有一個身影鬼魅般地變了出來。
「……或許奴婢身份已經暴露了。」
「不會,他絕非長情之人,若是暴露不會留你性命。任務有變,這是主上給你的。」
她接過紙條,看了一遍之後將其放進嘴裡咽下,「奴婢……恐無法完成。」
「怎麼?你想違背主上的命令?」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的條件只怕不能……」
「只達目的,不求手段,子七,你好自為之。」
「奴婢……定不負主上。」
……
夜色下,人影只經過短暫的接觸便消失無蹤了。
京城,最繁華之地,因為那裡住著最至高無上的人——皇帝。只是在京城,百姓們最常議論的卻是那立下赫赫戰功的平遠侯皇甫中仁。權頃朝野,皇上最為倚重的大臣。傳說五年前,若無他的扶助,當今皇上只怕已成了刀下亡魂。
平遠候府,佔地千傾,亭台樓閣,假山石景,翠湖楊柳,美不勝收。真可謂,只因天上有,人間幾回聞啊!要說那平遠候應是除了皇上外,世間最快活的人了。
只是目前他卻緊鎖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稟候爺,太醫已經到了。」一侍衛門外回稟道。
平遠候聞言站了起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一起隨我去二弟那裡。」
抬腳邁進屋中,「二弟,今天身體感覺如何?咦,怎麼起來了?」
屋中,窗前,正憑窗站立一男子,身上披了一件單衣,身材修長,相貌只屬中上,然而他的眼眸卻深遠悠長,給人一種溫和淡定之感,不是一般市井之人身上能具有的。
他看到平遠候進來,微微一笑,笑容既不熱情,也不陌生,尺度適中,「大哥,你怎麼過來了?」他正是平遠候的胞弟,皇甫中御。
「我把太醫請來,看看你的傷。」
「大哥,已經沒事了,何必勞師動眾。」
「讓太醫診斷一下,我也放心。你也別站在窗口了,被風吹到了怎麼辦?那些下人都幹什麼吃的,怎麼能讓你下地呢!」皇甫中御失笑,「大哥,我哪有那般脆弱。」
「怎麼?你連大哥的話都不聽了,不想讓大哥安心是不是?」
皇甫中御告饒道:「大哥,我聽你的便是。」他依言回到床上。
平遠候將太醫叫進屋中,老太醫診脈后說道:「體內餘毒已清,只需安心靜養即可。」又給開了一些滋補身體的葯。
老太醫隨侍衛出去后,皇甫中御說道:「我說過,我已經沒事了。」說著,便要穿衣下床。
「別動,太醫不是讓你靜養嗎!」
皇甫中御笑道:「大哥,再躺下去,沒病也躺出病來了,何況箭傷已經好了七八,體內的毒也清了。」
「二弟,又是大哥連累你了。」
皇甫中御笑說:「只是巧合而已,何來連累之說?」
「將二弟接回府中,本想讓二弟享福的,卻不想遇到了刺客,又累二弟受傷。我……」
「大哥,不必自責,真要怪也要怪那刺客。」
平遠候輕嘆了一口氣,雙手搭到皇甫中御的肩上,欲言又止,「二弟,我……」語氣頓了一下,「其實,你是不想回來吧!」
「怎麼會!大哥多想了,這畢竟是中御的家。」皇甫往後退一步,轉頭眼望向窗外。一片楊柳依依。
「大哥對不起你,五年前……」
「大哥。」皇甫中御突然打斷他的話,「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中御從未怪過大哥。」
「大哥知道你心地寬厚,這些年來我跟娘一直對你心存愧疚,當初不該把你當誘餌……」
「大哥。」皇甫中御再次打斷平遠候的話,「我從小便長在這裡,有些事情知道該斷則斷,五年前,若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麼做。大哥若再自責,就是在罵小弟了。」他最多也只是無奈而已,無可奈何。
「你能這樣想,大哥也心慰不少,如今朝局看似穩定,實則波濤洶湧,稍一疏忽,局勢恐怕就會改變,你也知道,前太子在逃,餘黨未除,這件事如鯁在喉,令皇上寢食難安,身為臣子理應為皇上解憂。中御,上次的刺客雖已服毒自盡,但也應該猜到他是太子的餘黨,太子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一直伺機想得到那份寶藏,若真的讓他們奪了去,只怕這江山又要易主了,到時生靈塗炭……」
皇甫中御眼神一暗,「大哥,你是想問我,五年前有沒有得到那份藏寶圖吧?其實……」你尋我,也是為了它吧!
平遠候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二弟,你誤會了,你知道,這份寶藏關係到我朝……」
「我得到了。「皇甫中御突然說道。
「在哪裡?」平遠候眼睛凌厲地一閃。
皇甫中御轉回身,微微笑了笑,「大哥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在郊外的別院,有一次,我淘氣爬上樹,卻不小心摔了下來,大哥恰巧在樹下,毫不遲疑地伸手接住了我,自己的胳膊卻骨折了。」
平遠候想一想,笑說:「記得,那時你真的很頑皮。與現在溫吞的性子可是完全不同。」
皇甫中御笑道:「中御不懂事,那時大哥雖然年幼,卻已隱隱有了大將之風了,爹爹曾說,大哥日後定有出息。我曾在那棵槐樹上刻下四個字,大哥記得否?」
平遠候怔了一下,然後緩慢地說出四個字:「兄弟同心。」
皇甫淡淡地一笑,眼中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五年前,我被叛軍逼到河邊,在跳進河中之前,曾經向你喊出這四個字,其實那時我已經告訴你藏寶圖的地址了。」
平遠候恍然大悟,那時他還以為,弟弟喊出這四個字是在諷刺他放棄了救弟弟的性命。
皇甫中御的目光再次轉向窗外,隱藏了眼中的痛楚,大哥若真注重他們的兄弟之情,又怎麼聽不出他的暗示呢?只是若大哥猜出他的暗示,得到了地圖,還會花費力氣尋找他嗎?
「大哥,藏寶圖就埋在那棵樹下,你快快去取吧!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會兒。」
「哦,好,那二弟好好休息吧!大哥改日再來看你。」
「大哥,小弟還有一個請求。」
剛剛跨出門檻的平遠候又折了回來,「二弟有何要求,儘管說。」
「中御不想在朝中做官。」
平遠候一怔,「你不想幫大哥嗎?你我兄弟若能同朝為官,扶助皇上……」
「大哥,中御無才無能,又生性懶散,做官只怕會丟了大哥的臉,請大哥幫忙……」
「這……可是皇上……」
皇甫中御搶先道:「大哥,中御不想抗旨連累你,因此在聖旨沒到的時候,請大哥在皇上面前通融。中御心意已決,今生只想做個閑散之人,望大哥成全。」說完,雙膝跪地。
平遠候直直地看著跪在面前的胞弟,「你……」最後方道,「好,大哥成全你就是。」說完拂袖而去。
某日,艷陽高照,風輕萬里,是挺好的天,只是在這天里,卻有一披頭散髮的女子,手中高舉訴狀,直直跪於平遠候府府門前,狀告其夫忘恩負義,喪盡天良,拋妻奪子。
門口的侍衛讓她告狀去衙門,這是平遠候府不理這些的。奈何此女卻執意不走,大聲喊叫讓候爺做主申冤。她這一鬧,原本寂靜莊嚴的府門口被看熱鬧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開始,侍衛說話還算客氣,勸其去衙門。可是女子不聽,侍衛強行將其轟走。然而,第二日,女子竟然又來了。直跪府門口,高聲喊冤。侍衛將其當成瘋婦,又將其強行轟走。
女子這一舉動,在全京城可傳開了。都奇怪她狀告的究竟是何人?難道其夫跟平遠候有關係?這兩日,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個告狀的瘋婦。沒辦法,平遠候本來就是京城百姓最熱衷談論的話題,如今又多出這麼一個奇怪的女子,自然更有得聊了。
第三天,女子又去了。侍衛這時不再客氣了。將其捆綁起來,準備送到官府治罪。此時候府的門突然大開,一青衫男子走了出來,氣質淡定溫和,目光看向披頭散髮,看於地上的女子后,露出一絲感傷,輕嘆了一口氣,對身旁的侍衛說道:「把她帶進來。」說完,轉身走進了府門。
「咦!這人是誰啊?」
「不知道啊!」
「不過,跟候爺倒有幾分相似。」
「管他是誰呢?你說這女子被帶進府里,還能活著出來嗎?」
「活著出來就怪了,不死也脫層皮,候爺府能是那麼容易進了嗎?」
「我看那女子就是個瘋婦。」
「……」
看到女子被帶進府門后,圍觀的百姓紛紛議論起來。
候府內。
「把她的綁繩鬆了,帶她去洗乾淨。」皇甫中御吩咐身旁兩個婢女。
「不用你好心,你把兒子還給我。」女子咬牙切齒地說道,狀若瘋婦。
兩個婢女有些好奇地看了皇甫中御一眼,便又很有眼色地低下頭。候府中的下人,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有的。
皇甫中御聞言轉回身,「你先洗乾淨,我們再談。」對婢女說,「一會兒帶她到書房找我。」
女子神情倔強,目光兇狠,婢女原先怕她撒野,還特意讓兩個侍衛站在門外,豈知女子卻相當配合,在婢女的服侍下,女子洗凈身子,又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婢女這才看清了女子的相貌,勉強算是清秀,年紀偏大,比不上府里那些歌姬舞姬美艷,也沒有婢女丫環年輕。奇怪,二公子怎麼會認識她呢!
女子被帶到書房,皇甫中御讓婢女退下。
他指著桌上的點心,對女子說:「餓了吧!先吃一些。」
「把兒子還給我。」
「先吃吧,吃完我們再談。」
女子猶豫地一會兒,看著桌上的點心,驀地,用手抓起,大塊大塊地塞入嘴裡。顯然是餓壞了。
吃下兩塊糕點后,女子不再吃了,抬起頭,「我……我要見守書。」
皇甫中御沉吟了一會兒,輕嘆道:「鳳兒,為什麼要來呢?」
女子正是王家村的鳳兒,現在的她已經冷靜下來,沒有了在外面跪地告狀的瘋狂,也不見畏縮,語氣仍然堅定地說:「我……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被人休棄。」
「那又如何?」皇甫中御很冷漠地問道。
鳳兒眼中帶著一絲的恨意瞪著他,「我知道,你不是王家村的獵戶楊中,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你跟候爺走在一起,我才知道原來你住在平遠候府里。我想進來找你,可是這裡哪是能輕易進來的,我又在門口等了十天,可你再也沒有出來過。盤纏也用光了,我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想到告狀的辦法。我知道你是官,我是平民,民不與官斗。可是我想討個說法,即使粉身碎骨。」
皇甫中御靜靜地看著她,眼眸深廣,複雜地閃爍著。他沒有問世間之大,她是如何知道他在京城的;也沒有問,王家村離京城千里之外,她一柔弱女子是如何走來的。只是化成一聲輕嘆,問道:「石頭他們呢?」
「我把他們托給村人照顧了。」
「哦。」皇甫微微點了點頭,「既然你執意如此,也罷!你說吧!你要討個什麼說法?」
「我要……」鳳兒突然頓住。
「你要我娶你為妻嗎?你也該知道,本朝律法規定,官與民不得通婚。而且,我已經有妻子了。」
「啊!」鳳兒的眼中有驚,有怒,有恨,有怨,有傷,有悲。緊咬著唇,「鳳兒配不上你,鳳兒不敢高攀,可是守書是我的骨肉,我不求別的,只想跟守書在一起。」
「守書自有奶媽照顧。」
「可我是他的親娘。」鳳兒大喊。
皇甫中御皺起眉,像個陌生人一樣看著鳳兒。隨後,冷聲道:「來人。」
門外守候的婢女應聲走了進來。
「帶她去安園。」他命令道。
「守書在那裡嗎?」鳳兒急問。
「你去了自會知道。」
鳳兒被婢女帶走後,皇甫隨後又命令道:「派兩個侍衛守住安園,沒有我的命令禁止所有人出入,還有,別傷了她。」
「是。」
「二弟,聽說你將一女子安置在安園。」兩兄弟月下亭中飲酒時,平遠候突然問道。
皇甫中御微怔一下,笑說:「大哥,這等小事怎麼也驚動你了。」
「聽說那女子被關在安園數日了,整日哭鬧要見兒子。他便是你在王家村娶的女子嗎?」
「是……她尋子而來。」
「一個村婦,早早打發了吧!弄得下人議論紛紛也不好。」
「大哥教訓的是。」皇甫點頭應道。
接下來,兩兄弟的話題便轉到了別處。
而在身邊侍酒的婢女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以一傳百,一個被棄的村婦而已,於是被禁在安園的鳳兒,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鳳兒再一次將飯菜扔到了地上,「放我出去,我要見楊中。」
「府裡面沒有叫楊中的。」一婢女回道,「我勸你還是安分點好,你以為絕食,公子就會心疼你嗎?真是不知好歹。」輕蔑地看了鳳兒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姐姐,這樣不好吧!二公子若是知道了,怪罪下來……」另一個婢女有些擔心地道。
「怕什麼,一個被棄的村婦而已,還妄想得到公子,真是不自量力。」
「可是公子不是吩咐我們好生侍候她嗎?」
「公子若真讓我們好生待她,就不會對她不聞不問了。她被關進安園十天了,公子可有一次問過我們她的情況?」
「倒是沒有。」
「我猜想公子是想任她自生自滅而已,明天啊,你也不用來送飯了。」
「那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打發別人過來唄,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廢人身上有什麼用?你還真把她當主子了。」
「可我聽說她是小公子的親生母親,就是二公子抱回來的那個男孩。」
「沒有用的,你進府晚,不知道,我聽說二公子年少時,風流著呢!據說二夫人沒有瘋的時候,他對二夫人好著呢!府里的姐妹都羨慕得不得了。想著被他看中收進房中,當了妾室也是好的。那麼溫和的人,可是現在呢?」
「現在二公子也很溫和啊!哪像候爺,我在他面前說話都打顫。」
「溫和什麼?表面而已,以前的二公子才是好呢!現在公子冷漠多了。聽說二夫人得了瘋病後,他一次都未去探望過,哪還有以前的夫妻情深?」
「聽你這麼說,屋裡的女人還真可憐啊!」
「可憐什麼,她自找的。無才無貌,連我們姐妹都比不上,還想母憑子貴。哼!」
「我從未想過高攀。」鳳兒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兩個婢女一回頭,嚇了一跳,「嚇死人了,怎麼走路也沒個動靜啊!你高不高攀我們哪清楚,不過,以你的身份,就算母憑子貴,也只能為妾。正房的位置你是得不到的。而且,看我們公子好像連妾的身份都不想給你呢!」
鳳兒雙手緊緊地抓著門框,吸口氣,「那麼,能不能麻煩兩位姐姐幫我……」
「什麼姐姐啊!我們可當不起,況且我們的年紀也沒你大。」
「那能不能麻煩兩位幫我通報一下,我要見你們公子。」
「不是我們不幫你,而是公子根本就不想見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們走。」
「你……」鳳兒一拳打到門框上。
「啊!」兩人嚇了一跳,「喂,你別撒野啊!我們叫侍衛了。」
鳳兒沒再看她們,轉身進了屋。皇甫中御,你會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