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個掌中寶此刻就只穿了胸衣底褲，腳上一雙長襪和室內拖鞋。

韓笑顏蹦跳回房的身影僵住了，忽然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如此衣衫不整……

她不由得尖叫，「啊──」

連滾帶爬地，她竄進自己卧室里去，小臉都嚇白了。

她怎麽會忘了呢？嚴學長已經打包了行李，借住在她這兒……

白天里商婷婷樂不可支的挑撥話語正滿腦子的迴響──

提前同居一下什麽的，說不定他會暴露出什麽壞習慣噢……

韓笑顏捂住臉。現在暴露了青春肉體的人是她啊！嗷嗷……

壞習慣什麽的真是太糟糕了──韓笑顏在房裡指天發誓，她一定要改掉回家就脫衣服，還邊走邊扔的壞習慣！

廚房裡，佔得滿眼便宜的嚴靖岳嘴裡哼歌，心裡放煙火，笑吟吟的把晚餐裝盤。

近水樓台什麽的，不要太得意喲。

好吃好喝，把他看中意的小熊崽圈養起來，才是正事。

說起來，嚴靖岳借住進來的事兒，還是韓笑顏自己招來的。

有「非死不可」流行在先，智慧手機的「賴」風行在後，學校本身架設的BBS電子布告欄的使用率就下降不少。

但嚴靖岳本身就是一個情報流通板──偶爾兼任八卦板──的板主，而韓笑顏對於高科技產物的依賴性不高，到現在還拿著非智慧型手機撥接電話、發個簡訊什麽的。

沒有手機用「賴」，「非死不可」的曝光性又高，兩人主要的校園訊息傳播或接收，都還是倚重BBS。

學校的高中部是統一寄宿制，到了大學，也就大一還統一住宿，之後就自由競爭，使用抽籤的方式決定。

但韓笑顏在校內保留了床位，自己卻是住在外面。

這房子是韓笑顏乾媽的產業，她就是一個看房子的，偶爾乾媽家的親戚要來暫住，她就要把房間騰出來。

四房兩廳兩衛，屋子很大，打掃起來也很累人的。

但今年過年時，乾媽家裡好像起了什麽爭端，乾媽一氣之下撂了話，說這屋子不借人暫住了，就給她乾女兒住著！

於是韓笑顏過了幾個月的安穩日子。

乾媽又說，要是她想自己賺一點零用錢，不介意她把房間出租。

韓笑顏有一點動了心。

她在家裡是長女，性子又軟和，和後頭兩個從小被爺爺奶奶捧在手心、寵得無法無天的弟弟差距太大──不說先天性別造成的待遇差異，就說性格，她也只有被弟弟們剝削的份。更何況當弟弟們開始上學，竟然還展露了學習天分，從幼稚園到小學就跳級兩次，現在她全家正努力的存錢，想把兩個弟弟送到國外去讀書。

但要說韓笑顏功課差勁那也不至於，她讀的也是個公立高中。

省學費不說，她自己也爭氣，每年拿獎學金，派出去參加的體育比賽，她也拿了獎勵回來。

要換到別人家，這樣省錢又爭氣的女兒，早被誇成一朵花了，偏偏她家裡頭還有更招長輩青眼的兩個男娃。

父母早就說了，養她到高中畢業，要是想讀大學，就自己想法子籌錢。

雖然她的高中學費是由父母包辦，但生活費完全是靠韓笑顏自己。

高一時她努力打工，又有閨蜜商婷婷三不五時的補貼。她一面感激著閨蜜，一面以督促閨蜜的學業成績作為回報。

商婷婷幾次翻著白眼，嗔怒道：「我是給自己找了個嘮叨的管家婆嗎？」

但嬌嗔歸嬌嗔，商婷婷還是依著韓笑顏的鞭策，把自己的成績保持在前十五名。

正因為韓笑顏對商婷婷的回報誠懇又實用，所以商家的長輩也默許了兩個小姑娘的友誼。

但升上高二後課業越來越重，晚自習的時間也一延再延。上學期韓笑顏有時間打工，但到了下學期，她連六日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打工辭了，她又不能真的去和商婷婷借錢──

以往商婷婷對她的補貼，都是實在的東西，例如吃食，或者參考書籍，或者一些衣服飾物，但從來不是金錢。

現在她也不可能去向閨蜜伸手。

沒有了賺錢的時間，韓笑顏捏著存摺，簡直要哭了。

因為商婷婷的關係，她真正的花費並不多；她存錢是為了之後上大學的費用。

現在才高二下學期，她還要熬一年多呢，賺不到錢可怎麽辦才好？

在這樣焦慮的時刻，乾媽大方爽利的「分租允許」，簡直是及時灑下的救命甘霖。

韓笑顏戰戰兢兢的上了電子布告欄，在情報流通板上張貼了分租的訊息。

但她年紀小，沒有經驗，又想得不夠周到，訊息里只說明分租的範圍和租金，卻沒有寫上性別限制。

訊息一貼出去，就陸續有人回應，有問詳細消息的，也有路過嘲笑兩句的，還有人笑說是不是小姐房招人啊。

幸好韓笑顏懵懵懂懂，文章貼了就沒再理會，想著隔幾天再來看。

也幸好她沒有注意。

早上貼文，中午下午招來幾句閑話，到了晚上，就消失了。

連文帶回應，刪得乾乾凈凈。

韓笑顏在晚自習結束後和商婷婷各回各家，當她落單後，一轉眼，她面前就堵了一面肉牆。

那肉牆看著不厚不寬，但當她真的一頭撞上去、半含淚的揉著鼻子，這才發現，這面牆可結實著呢！簡直是穿上了衣服不顯眼，脫了衣服鐵定很有料的那種。

她淚眼朦朧，委屈又茫然的視線里，映出了嚴靖岳的身影。

原來這傢伙以權謀私，搶先來應徵分租的名額。

嚴靖岳這個情報板主的帳號隱密，少有人知。

情報板的新文章一天至少有三頁，其中招租的訊息能佔去一半，他刪文的動作更是悄無聲息。

刪了文，他就奔到小學妹面前來了。

被堵在牆角的韓笑顏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篇分租貼文，竟然能把心中暗暗傾慕的大學長給勾了來。

她又慌又緊張，臉上茫然，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為難又期待的表情布滿了嚴靖岳溫雅的臉龐。

他說，宿舍要全面整修，他又已經大四臨近畢業，學校不會幫忙安排住處，眼看著就要流落街頭。

他說，他認得小學妹的帳號，知道她要分租房間。租金沒有問題，他還能包辦家務。

他一臉懇切，說，小學妹不必擔心男女有別，他保證不會讓小學妹尷尬，更不會讓別人知道小學妹收留了他。

他按著心口發誓，絕不會帶第三人進屋。

「可是，嚴學長的女朋友……」

暗戀的對象自動上門，這樣的誘惑實在很難往外推。

韓笑顏滿心掙扎。能和戀慕的嚴學長同住一屋，這種美夢也太甜蜜。

但她真的不想看見嚴學長帶著女朋友出現……平日在學校里見了幾次，她心口都又酸又苦又糾結，她可不要連在自己屋子裡都要被放閃光。

嚴靖岳聽了她吞吞吐吐的話，目光微微一動。

「我沒有女朋友。」他輕聲回答。他是真的沒有女朋友。

韓笑顏卻迷惑的眨著眼，「我在學校里看過……」明明就有個衣著精緻又嬌滴滴的學姊，像個小尾巴一樣的緊跟在嚴靖岳身邊。那不就是他的女朋友嗎？

不只她這樣想，大半的同學都這樣認為的。

那位姓連的學姊還放了話，說畢業就要和嚴靖岳結婚。

可是嚴學長卻不認帳……他們是吵架了嗎？

韓笑顏滿臉迷惘。

不過她是真的需要這份租金收入。

捏了捏書包里的存摺，她還有一絲猶豫。

偷瞧著嚴靖岳的表情，半晌，韓笑顏小聲問，「嚴學長為什麽要分租呢？」他大可以自己租一個套房啊。

她聽過八卦，說嚴學長很有些身家背景的。而且他都要畢業了，每天通勤應該也可以。

嚴靖岳也答得有理有據，「我還修了教育學程，大四之後還要再實習半年才能領畢業證書。而我實習的學校離這裡只有十分鐘腳程而已。」這是說他不回家住，而是想就近找個地方落腳。「而且這附近也沒有更適合的租處了。」

這附近套房的租金太高，價錢合適的卻又太遠，看來看去，就是韓笑顏的住處最順眼。

「小學妹不方便收留嗎？」嚴靖岳垂眸瞧著她稚嫩的娃娃臉。

被這樣眨也不眨的盯著，韓笑顏恍然有種被猛獸盯視的錯覺，僵硬的背倚牆，覺得寒毛直豎。

粉嫩嫩的小嘴張了半天，也只能哆哆嗦嗦的吐一個字，「……好。」

「嗯？好什麽？」嚴靖岳壞極，得了應允，居然還要逗她。

「就是說，可以了……」韓笑顏不知道為什麽嚴學長的臉越靠越近，那乾凈溫暖，卻又帶著危險雄性侵略的氣息吞吐著，簡直撲面而來。

她心裡油然生出一種警覺，彷佛再讓嚴學長靠近一星半點，自己就要被他張嘴一口吞進肚。

她哆嗦，斷然道：「嚴學長就來住吧！」

她是閉眼喊出這句話的，感覺那股氣息停在了咫尺處。

一時間，好像連空氣都靜止了……

嚴靖岳的唇離她很近，只差那麽片刻，她要是再不應允，他的嘴就堵上她的了。

有些可惜。

他微微嘆氣，目光在她粉嫩似果凍的唇上掃過。

不過，來日方長。

嚴靖岳站直身，微眯著眼笑了。

「小學妹這樣照顧學長，那以後我就喊你笑笑吧。」他一句話就定了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