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十五歲,慕容家

「齊修,快看,齊樂睡得好可愛!」

韓蕊希臉上出現少見的興奮和喜悅,趴在窗戶邊,指了指房間里,正躺在床上睡午覺的小男孩。

小男孩叫慕容齊樂,是阿姨和慕容叔叔的第二個孩子、齊修的弟弟,六歲了。

「快看,他的皮膚好白!很久以前我就想摸摸他的臉。」

不過,齊樂出生以來,除了慕容叔叔和阿姨,誰都不準靠近他。

慕容齊修不情願地走近,相較於韓蕊希的興奮,他的表情異常冷漠。

看著這個幼小的弟弟,他帶著邪惡的嘲諷,笑了。

「我想我一定會疼愛他的。」韓蕊希笑了笑,偏頭看了慕容齊修一眼,卻瞥見他一臉陰鬱,十分意外。

「你不喜歡他嗎?他是你弟弟耶。」

「不喜歡。」

他注視慕容齊樂的目光,漸漸冷漠,他絕對不會喜歡這個弟弟!

「蕊希最好也不要喜歡他,不過……」慕容齊修唇邊浮起一抹嘲意。「好像連你也靠近不了。」

「你怎麼了?」對於他的態度,韓蕊希滿腹疑問。為什麼他會這麼冷淡?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看向她時,融化了臉上的冷意,展露溫和的笑容。

「你很喜歡他?」

「嗯,他很乖,將來一定會很幸福。」

幸福?慕容齊樂會幸福?生在慕容家這種骯髒的地方,還會有幸福?

雖然他不喜歡齊樂,但是,卻莫名地同情起他。齊樂也不會快樂的,這是一生下來就註定了。

慕容齊修的目光堅定地看著韓蕊希,眼神逐漸幽暗。蕊希,究竟又處在什麼位置?

「蕊希!」

韓蕊希正準備進屋,想更靠近齊樂,看清楚他的臉。突然,一道過於急促,似乎還暗藏著驚慌的尖銳女聲響起。

韓蕊希被嚇了一跳!連忙回頭望去,是慕容叔叔和之華阿姨。

「蕊希不能離齊樂這麼近,也不能隨便碰他,因為齊樂身體不太好喔。」

慕容添和藹可親地對她說著,同時看了站在旁邊的齊修一眼,眼中晃過深思。

伍之華將他們隔在門外后,便趕緊進屋看看齊樂,見他仍然安穩地睡著,沒有被吵醒,才放心地走出來。

「齊樂的身體還是不好嗎?」

韓蕊希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淡然地笑了笑。

「正好,我想考醫大,這樣的話,齊樂身體不好也有人可以照顧他。」

她不疑有他的一番話,卻引來另外三個人同樣驚訝的目光。

「你已經決定考醫大了?」慕容齊修握住她的肩膀問道。

「齊修不是也在準備嗎?」

聞言,慕容齊修先是一愣,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下一秒卻立刻笑開,溫和地點點頭。

「對,一起努力吧。」

「蕊希,你想考醫大是為了齊樂?」伍之華小心翼翼地問道。

「也不是,是早就決定好的,不過如果能幫助齊樂的話,也是件好事。」

「不、不!」伍之華斷然拒絕、強硬的態度,讓韓蕊希大為驚訝。

在慕容家住了這麼多年,阿姨從來沒有干涉過她的想法,可是這次怎麼……

「我們會照顧好齊樂的,不用蕊希……」

「沒有的事!」慕容添突然提高音量地插話,硬生生打斷伍之華。

「蕊希想考醫大是很好的事,那是她的前途,不僅僅是為了齊樂。」慕容添用盡全力,似乎只為了說給妻子聽。

伍之華一愣,呆了幾秒,隨後彷彿緊繃許久的神經鬆弛下來,自嘲地笑了笑,一臉歉意地看向韓蕊希。

「對不起蕊希,阿姨最近有些不舒服。」是她太過敏感、緊張了。

韓蕊希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慕容添一手攬過妻子的肩膀,一邊看向齊修問道:「齊修,你呢?蕊希想考醫大,你的想法呢?」

慕容齊修俊逸的眉一揚,頗感意外地看了慕容添一眼,沒想到他還會關心他這個兒子。

「我?會考和商學金融相關的吧,因為……」他笑得人畜無害。「我對財經這方面特別感興趣。」

聞言,慕容添的臉色倏地一驚,瞬間暗沉下來,立刻想教訓他。

這時房裡的齊樂似乎被吵醒了,他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和妻子匆忙進去,隨手將門也給關上。

看著父母這樣的行為,慕容齊修拉過韓蕊希的手轉身就要走!

韓蕊希從窗外看著慕容添夫婦的背影,身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微偏頭,映入眼的,竟是齊修淡諷的冷笑……

慕容齊修站在一整片落地窗前,雙手插在口袋裡,從四十七樓看著樓下那些渺小如蟻、川流不息的人和車。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微眯的黑瞳射出定而直的眸光,嬉皮笑臉的表情也不復在,俊顏冷淡得彷彿死寂一般。

施祖誠坐在另一邊,悠閑自得地喝著咖啡,也不理會他。

他和慕容齊修認識已久,算不清是八年還是十年。從齊修離開慕容家,到進入這一行,和他或多或少都有點關係。

慕容齊修是什麼樣的人,他也從來沒有摸清楚過,那副戲謔嬉笑的面容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心思,沒有人能看透。

能在亞太地區眾多的投資集團中佔有一席之地,他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說。

但是,以他曾經那樣憎恨慕容家、那麼想要報復的意念,自從和慕容家斷絕關係后,便再也沒有提過,這不是很有趣嗎?沒想到韓醫生竟然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施先生最近很閑嗎?」慕容齊修的身形從窗邊移開,走到施祖誠旁邊的位置坐下。

「我來看看自己投資的集團目前運作得如何也不行嗎?」

慕容齊修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但施祖誠顯然不想輕易罷手。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既然你如此怨恨慕容家,怎麼沒想過要弄垮它或什麼的?」

「不是沒有想過。」慕容齊修的聲音異常輕柔。

慕容齊修伸出一隻手撫著下巴,似乎在思索,可施祖誠卻明顯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深沉冷漠的氣息。

慕容家是慕容齊修一輩子都無法抹滅的陰影。

「她沒有出現以前,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都後悔曾經對我做的事,但後來,蕊希來了……」

慕容齊修想起蕊希的樣子,心中便升起一股小小的溫暖,驅散那黑暗的情緒和冰涼的氣息。

「她出現的那一刻,也是我最想要報復的時候,但因為她,希望和毀滅的心情不時拉鋸著,一切的憎恨便變得不確定了。」

毀滅的同時又抱著希望,矛盾情緒夾雜著,只是增加他的痛苦,前方是天堂,轉身卻落入地獄,他該怎麼選擇?將天使從天堂拉進地獄?還是被天使拯救到天堂?

「可是你選擇了離開,感覺似乎很輕易就放過對方。」施祖誠取笑道。

他卻異常靜謐地淡淡說道:「離開等於放棄,我那時是這麼想的。」

當時的他沒有心力顧及太多,而和她發生那件事後,其實自己也想要逃。

「希望和怨恨一起放棄,從頭再來。」

「很可惜,現在看來,希望得到的東西變得更想要得到,而怨恨也沒有絲毫減弱。」施祖誠若有所思地下了結論。

只見慕容齊修一掃先前憂鬱深沉的神色,表情一變,又回到那副嬉笑雅痞、不正經的樣子。

「唷,原來施先生今天是來和我談心的啊。」

施祖誠冷哼了一聲,說不上兩三句話,他又恢復舊態。

就在這個時候,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慕容齊修愉悅地應了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名衣裝筆挺的男士。

「慕容先生,『長龍控股』的高先生想見您。」男士朝施祖誠行禮,面對慕容齊修必恭必敬地說道。

「還來?這位矮個子的高先生還真是不見血不死心呢。」慕容齊修的語調輕鬆又諷刺。

但在場的兩個人都很清楚,只要涉及公事,慕容齊修的心,狠絕得不會被任何人左右,一旦他決定的事,就算對方家破人亡也不會心軟。

「請他進來吧,聽聽看我們高先生還有什麼話要說。」

男士頷首走了出去。

「『長龍控股』不是已經宣告破產了嗎?」施祖誠饒富興味地問。

慕容齊修笑容滿面地說道:「這位高先生可是連作夢都在想著要捲土重來,捏造資料想要我幫他,他當我是傻子嗎?錢有這麼好賺嗎?」

「就是上次你拜託我拿資料的那個?」

「就是他。」

「依你以往的作風,這種人早就列入黑名單,怎麼現在還願意見他?」

「最近我比較善良。」語畢,慕容齊修起身,朝施祖誠露出一個再善良不過的微笑。「所以就讓他死得明白點。」

他的話音剛落,便走進來一個矮矮胖胖、滿臉土色的男人,一見到他便死抓著他的衣袖道歉。

「對不起,慕容先生,上次是我的錯,是我捏造假資料騙你,請你原諒我,我是真的別無他法。」

慕容齊修輕輕一撥,將他的手甩開,有趣地邪睨著他。

「那請問高先生有何難言之隱啊?」

「因為……因為……你也知道我們『長龍控股』的事,而你的原則是資金不超過五千萬的案子不接。」

「既然你這麼清楚我的原則,那應該明白對於欺騙我的人,斷然不可能有合作的機會。」

「我是迫不得已的,請你幫幫我吧,現在只有你才有辦法幫我積累資金、從頭再來,我知道憑你的本事,一定可以讓我東山再起,我家尚有老小,慕容先生就幫幫我吧。」

呵,這種說辭,老實說他聽得耳朵都長繭了。

「那麼,你有錢嗎?」慕容齊修雙手插在褲袋中,微彎腰湊到男人眼前。

男人被他和藹的笑容迷惑了,頓時又像找到希望一樣,眼中大放異彩。

「有、我有!我們還有一點錢……」

「多少?一百萬?還是一千萬?」他悠哉地笑問。

「這……」

齊修的笑容倏地撤去,方才和藹可親的樣子彷彿只是幻影,根本沒有存在過,他的唇邊揚起一抹冷嘲的笑。

「我想你還是沒有搞清楚,就算現在你能拿出足夠的資金,我也不會跟你合作,況且,你好像依舊把我當成隨便幾百萬就能打發的小角色。」

「不是的,慕容先生,是因為,我暫時只能湊到這些錢。」

「拿著你的錢安分守己地過下半輩子吧。」

「先生,我還要還債,如果不能翻本,我……」

慕容齊修眯了眯眼,冷凝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矮胖的高先生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不自覺地閉上嘴。

「關我什麼事?」他輕緩地說。「你欠債、破產,甚至家破人亡,又關我什麼事?嗯?」

「這不就是現實嗎?!沒本事承受的人,早死早超生比較好。」雖然殘酷,但生活就是這樣。

「慕容先生……」高先生被他的話嚇得無法多言。

「現在,請你馬上離開,不要再來,再來的話,我可不會像今天這樣客氣的請你出去,明白了嗎?」

慕容齊修一說完,用眼神向一直站在旁邊、衣裝筆挺的男士示意,後者立刻將高先生拉了出去,而高先生就像失去意識般,再也沒有哀求。

「有點無情。」施祖誠不認同地撇嘴。

慕容齊修瞥了他一眼,下一秒笑得開懷。

「我是做善事。」

什麼樣的人走什麼樣的路,不要妄想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慕容齊樂十六歲的生日,慕容家只宴請了少數重要的人物,大都是和家族事業相關的人士。

只有在這樣的場合,足不出戶、不見外客的齊樂才會現身。

慕容添顯然是將他作為未來的接班人培養,由於身體不好,齊樂幾乎沒有外出的機會,更別提到學校念書。

十六歲的男孩,肩上已經無形附加了沉重的擔子。

為了讓不能去學校念書的齊樂得到最好的教育,慕容添和伍之華為他請了最好的家教。

蕊希並沒有太多機會可以和他接觸,小時候是因為叔叔阿姨不允許;長大了,自己也就離開了。但是齊樂對她,卻比跟齊修還要親近。

「姐姐。」

低柔的嗓音,彷彿不帶力氣地從口中逸出,韓蕊希看向朝自己走來的男孩。

他都十六歲了,身體看上去還是那麼孱弱,據說是因為當年早產、不足月生下的病根。

穿著合身襯衫,搭配深色略厚的外套,筆挺的長褲,齊樂雖然不高,看起來也很瘦弱,但穿起衣服卻十分有型,或許這是慕容家男孩子的特點。只不過他的臉色還是不好。韓蕊希微微皺了皺眉,這麼多年的精心調理,似乎也沒辦法讓他的臉色紅潤一些。

「齊樂,生日快樂。」

她溫和地笑著,並拍了拍他的頭。

一頭柔軟的短髮,和她一樣。

「哥哥會回來嗎?姐姐有告訴他今天是我的生日吧。」他澄澈黑亮的眼眸直視韓蕊希,臉上卻看不出明顯的表情。

「我不知道,或許……」不會回來。只不過她沒說出後半句話。

「齊樂,來見見長輩和客人。」

伍之華的聲音由遠及近,走過來看見齊樂身邊的韓蕊希時,先是歡喜地笑了笑,接著隨即將齊樂護在身側。

「蕊希回來了?你叔叔剛剛還在說,你怎麼好久都不回家。」

「最近比較忙,不過齊樂的生日我一定會回來。」

她留意到伍之華下意識的動作,對齊樂的保護欲還是那樣強烈,從一開始就是,似乎不喜歡別人接近齊樂,她不行,就連是親哥哥的齊修也不行。

不由得想起齊修高深莫測的話,齊樂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蕊希要和我們一起過去嗎?」伍之華拉著齊樂準備離開。

「不用,等一下我再過去。」

她婉拒,想等等看那個人會不會出現。

聞言,伍之華便同齊樂離開,走了幾步,齊樂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朝她莫名蒼白地笑了笑。

韓蕊希吁出一口氣,暗笑自己神經緊張,受齊修影響。

她和慕容家,又沒有關係,不過是承蒙恩惠、寄人籬下的外人,就算慕容家有什麼秘密,她也沒必要探究。

因為從小住在這裡會有感情,有點羈絆也是正常的事。

慕容叔叔和之華阿姨對自己就像家人一樣好,不過自從齊樂出生,便將更多精力放在他身上,漸漸的,對自己的感情就淡了許多。

韓蕊希一個人在可以直視大門的地方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到那個人出現,她撇撇嘴,向正廳走去。

正廳里已有一些客人在交談,有的是她小時候見過的,但大部分都是陌生人。

慕容齊樂坐在正中間的位置,後背挺直得像一根繃緊的弦,正襟危坐,臉上表現出超乎年齡的沉著。

這是慕容家對他的訓練?在眾人面前,就要有未來接班人的樣子?看上去冷漠得一點感情都沒有。

韓蕊希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打量起僵硬的齊樂。

慕容添和伍之華在他身邊談笑風聲,而他,像機器人一樣,在父母的指令下,和人打招呼、點頭、說話。

剛剛和自己見面時,雖然沒有很熱絡的行為,但多少感覺得到熱情。

眾人似乎忘記了這不是一次家族商務聚會,而是一個孩子的生日,整個大廳瀰漫著金錢交易的氣味。

韓蕊希頓時有些後悔,剛想趁人不注意時離開,卻突然發現原本喧鬧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門外,一個姿態瀟洒的男人,滿不在乎地走了進來。彷彿是為了襯托他的閑適,大廳中的氣氛突地緊張起來!

「你回來幹什麼?!」慕容添一見到他,臉色倉皇一沉,怒吼道。

「親愛的弟弟生日,我來祝他生日快樂,有什麼不對?」

慕容齊修嬉笑中夾雜著淡淡的諷意,眼神卻犀利地射向自己的父親。

「況且,是蕊希邀我來的,不然,你以為我會回這個家嗎?」

順著他的話,眾人的視線突然一股腦地投射到韓蕊希的身上,她無奈地皺眉笑了一下,走到齊修身邊。

「是我要他來的,畢竟齊修是齊樂的哥哥。」

「齊樂不需要這樣的哥哥!慕容家也沒有他這個兒子!他和慕容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慕容添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完全不當他是自己的兒子。

「我是不想回來,不過父親大人,原來你這麼害怕我回來,難不成是怕我回來搶家產?」齊修輕描淡寫的話,卻在大家心中漫開!

慕容夫婦更是臉色大變,驚懼地看著他,尤其在看到他親熱地摟著韓蕊希的肩膀時,眼中浮出一抹害怕的慌亂。

「你立刻滾出慕容家!滾!」

慕容添的雙手胡亂揮舞著,喝斥暴吼!

「別激動,我很快就會消失在你眼前。」慕容齊修絲毫不受影響,帶著冷嘲熱諷的口氣,無所謂地說著。

韓蕊希感覺他在故意挑釁,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好整以暇地打量著自己。

「蕊希叫我來、我就來了。」

「你一來,情況就變得很糟。」她小聲地嘆道,並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

「沒辦法,你早就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下次,不會再要我來了吧,不過,說不定沒有下次了。」他似乎話中有話。

慕容夫婦緊張提防地盯著他,似乎很怕他做出什麼駭人的舉動。

早有傳言慕容齊修是因為不滿弟弟成為接班人、自己分不到家產,才會跟父母鬧翻,被慕容添趕出去。

眾人貼在他身上的標籤,就是他勢必會回來與慕容齊樂爭奪家產。

「為何這麼緊張?」他訕訕地掃了眾人一眼。

「今天不是齊樂的生日嗎?」

「哥哥,那生日禮物呢?」一直沒有說話的齊樂,突然開口。

「你想要?恐怕父親和母親大人不準吧。」

慕容齊修斂起嬉笑的表情,臉上浮現出狠厲卻又戲謔的笑意。

「父親大人,我今天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慕容齊修的笑容讓人心裡志忑,彷彿被他掐住了喉嚨,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

「你不是很怕我搶家產嗎?是怕我毀了你們的一切吧。」

慕容添和伍之華聞言,驚悸地張大嘴,說不出一個字。

「你放心,我早就改變主意了,從離開慕容家的那天起,慕容家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也可以放過你們,不過……」

慕容齊修故意頓了頓,冷眼地看著大家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事情可沒這麼容易結束,大家走著瞧吧。」

「你到底想怎麼樣刊」伍之華的聲音因驚恐而異常尖細。

「應該問你們當初想怎麼樣才對。」慕容齊修雲淡風輕的回答,看著伍之華瞬間刷白的臉,彷彿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內。

「齊樂,怎麼樣?這樣的生活,你感覺到了嗎?」他突然轉向齊樂。

齊樂看他的目光如死水沒有起伏,兄弟倆對視的眼神,冰冷得一點都不親。

「哥哥的意思是?」齊樂半垂下眼瞼,低聲問道。

「你自己猜啰。」慕容齊修弔兒郎當地回答。

「爸。」齊樂看向慕容添,叫了一聲,慕容添卻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失了魂一般死瞪著慕容齊修。

「父親大人。」慕容齊樂學哥哥的口氣,果然看見爸爸猛然回頭盯著自己。

「今天不是要慶祝我的生日嗎?有什麼事,過完今天再說吧。」

慕容齊樂此時露出異常冷靜的反應,好像什麼事都影響不了他,彷彿已經沒有自己的情緒一樣。

「請各位移駕到宴客廳吧。」

慕容齊樂纖細的嗓音,原本該淹沒在眾多嘈雜的人聲之中,此時卻清晰得宛如能劃破空氣!

慕容齊修的唇邊浮現不明其意的笑,站在身旁的韓蕊希,靜靜地目睹這一切,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蕊希,我想我們就不要參加了。」他握住她的手。

「你想把蕊希帶到哪裡去?」慕容添三步並兩步地奔至兩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襯衫領口。

「現在知道要緊張了?」慕容齊修撇嘴笑了笑,眼神冷凝,瞄向慕容添抓住自己的手,閃電般出手一揮,霎時將其打落。

「叔叔沒關係,我和齊修先離開好了。」

韓蕊希拉著他後退一步,不想讓父子倆再起衝突。

「蕊希!」慕容添緊張地喊了一聲。

「沒事的。」她笑了笑,朝齊樂看了一眼,便快速拉著齊修離開。

果然,不該邀他來破壞氣氛的。

「親愛的蕊希,不用走這麼快,今天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意思是,以後就會嗎?」她看了他一眼。

「你想爭慕容家的家產?」

她不清楚慕容家的事,更沒想過他們還有這一層關係。

「曾經是有過這樣的想法,想將慕容家的一切據為己有,然後再為所欲為的毀掉。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那為什麼現在又不要了?」

「因為我看不起慕容家的一切,再說,我想通了,我還有另外更想要的東西,那是個無價之寶。」

他笑看著她,眼中充斥著她熟悉的愛戀,那雙眼睛彷彿不打自招,他口中的無價之寶是……

「來,我再給你一些線索,祝你探秘之旅愉快。」

「慕容家有個規矩,是從祖輩延續下來、必須遵從的。」

慕容齊修坐在她對面,緩緩開口。

「慕容家的孩子,十八歲就可以成家,而能夠繼承家業成為接班人,除了必須是男性,還有一個條件,即成婚後第一個孩子是男孩。」

韓蕊希愣了一下,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規矩?

「目的是為了讓家族血統更純粹,而不是接班人的人,不能住在主屋,很冷血吧。」

他雙手交握,臉上既沒有往日的痞笑,也沒有冷諷表情,很平靜。

「所以,慕容家的人都很早婚,齊樂也逃不了這個命運,而且,他的命運會更悲慘。」

「為什麼?」韓蕊希忍不住提出疑問,打斷了他。

「這個嘛,就要你自己去探索啰!」

他的笑容讓人恨不得想揍他一拳。

「繼承家族的誘惑力很大,總有人會因此狠心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我父親那一輩,一共有四個孩子,兩女兩男,父親排行老三,排行老大的長子,第一胎生下的是個女孩。」

「所以,慕容家就由第一胎是我的父親所繼承。按照這個傳統,如果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那慕容家就該由我繼承,若齊樂比我早有兒子,繼承人就是他。」

韓蕊希不能接受這樣腐朽的思想。

「所以,十七歲那年我離開慕容家,父親大人要我和家族脫離關係,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不想讓我成為繼承人。」

「可惜,這就是命運的輪迴,即使是他們用心保護的齊樂,也不過是個傀儡,悲慘得很。」慕容齊修看著她蹙眉的表情,臉上浮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

「線索就是這些,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去揭開那些秘密了。」

「為什麼我非得要揭開秘密?慕容家的事,嚴格說起來,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韓蕊希起身,為自己倒一杯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她的眼微微眯了一下。

雖然嘴巴這麼說,但心裡不可否認有著好奇心,想……

「蕊希真的越來越冷漠,我還以為自己猜錯了。」慕容齊修溫暖的身軀貼上她的後背,手臂環著她的腰,一邊說話,熱氣一邊在她耳邊吹拂。

韓蕊希拿著水杯的手指一緊,竭力不讓他看出她的緊張。

「你從小就是這樣,又聽話又安靜,待人接物禮貌周到。那時候我就想,也許你從來沒把他們當做家人,所以才會如此客套生疏。」

他將繞在她腰間的力量收緊,把臉埋在她的肩窩,發出低沉的笑聲。

「是不是?要是有感情的話,不是應該有擁抱、嬉笑和吵鬧嗎?蕊希對他們卻一直保持淡然,現在離開慕容家,似乎更冷情了。」

慕容齊修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攀上他的手臂,用力握住。

「你放開我。」韓蕊希的聲音有絲不穩。

「不放,就像那晚一樣,我要把你緊緊抱在懷裡,兩人合而為一,蕊希還記得吧,那時我們的感情,濃厚得彷彿要融化了對方。」

「齊修,為什麼現在還要說這些?你既然不在乎,何不遺忘,又為什麼要來提醒我、諷刺我?」

他要是在乎她、珍惜她,那個時候,她那樣挽留,他就不會還是決然的離開,一點都不猶豫;他要是在乎她、愛她,為什麼這幾年的生活亂七八糟,她不是個大方的人,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還能無所謂。

「蕊希,我沒有。」慕容齊修轉過她略微僵硬的身體,她微垂著頭,他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我並沒有諷刺你,對我來說,那麼美好的事情,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甚至,我會感謝你願意把自己交給我。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多想毀了一切,在那個夜晚,原本是想要將你……」

「不過因為有你,我的理智才又回籠。我為什麼會離開慕容家,這個謎底,現在就由你來揭開。」

「為什麼是我?」她抬起頭,臉上浮現了些許激動的表情。

「我只是覺得時候到了。最後,我想問你,你是不是還願意跟我在一起?」

聽到他的問題,諱蕊希無法掩飾驚詫,好像他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看見他眼中暗藏著擔憂和緊張,她不禁懷疑,他會在意嗎?兩個人繞了這麼大一圈,他還來問她,是不是可以跟他在一起?她早就已經決定,不要他了!

「你這個人太濫情了,我承受不起。」

「沒關係,反正到最後你一定會是我的,我想要的,就是你!」彷彿她的回答早在慕容齊修的預料之中,說完便鬆開她,朝沙發走去,悠閑地坐下。

韓蕊希微蹙著眉,看著沙發上怡然自得的男人,越來越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家的事、他的意圖,自己是不是要再次牽扯進去?萬一,又再次被他丟下,到時候,她是不是還能平靜的接受?

慕容齊修對她的影響力,竟然還是那麼大,只是她不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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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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