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張靜心自大學畢業起就在這裡工作,至今已經有六、七年的時間了。「哇,你的嘴是怎麼了?」張靜心剛剛送走一位做臉部保養的客人,低頭填寫客人的保養紀錄,館內的玻璃門被推開,伴隨門上鈴鐺聲響起的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好友驚訝嗓音。
「就過敏啊。」闔上顧客資料,她順手倒了一杯香草薄荷茶招呼好友,「你來巡店啊?」
伊人芳療館只接女性顧客,而唯一可以堂而皇之,明正言順踏進館內卻不會被驅趕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畢斯何,因為他是這間連鎖芳療館的大股東之一。
畢斯何是個好看的男人,濃眉大眼,五官英俊搶眼,那一對濃密的長睫毛柔和了他的相貌,讓他看起來比許多女人還要美麗。
他的身形頎長挺拔,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也能被他穿得英挺有型。
「為什麼過敏的地方會是嘴唇?」他坐上櫃檯前的圓形高腳椅,拿起熱茶輕啜一口,深思的目光望向張靜心今天異常紅艷的性感豐唇。
昨天是張靜心結婚的日子,婚禮他也參加了,由於她的毛病他很清楚,所以在結婚之前,他比她這個新嫁娘還要擔心這樁婚姻。
一來,她不是被指腹為婚的女主角,而是代替張雅顏出嫁的,萬一被孫家人發現了,不知道會不會引發什麼不必要的風波或是麻煩。二來,她小的時候曾經被綁架,在「那個事故」之後,她就生了一個奇怪的病,只要有男人碰到她的肌膚,不出三秒,被碰到的那個地方就會出現紅腫發癢的過敏現象,這種狀況的女人怎麼結婚?
她說已經和孫於修談妥協議,孫於修答應一定不會碰她,這才讓他稍微放心一點,但是,怎麼才過了一個新婚之夜,她的唇就腫了?
該不會……「媽的,那個姓孫的對你使強?!」畢斯何激動的拍桌。
「沒有啦,那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什麼樣的意外會讓你們兩個人吻在一起?又不是演偶像劇!你確定那傢伙是無心的,確定是意外嗎?」畢斯何不信。
她再次想起今早孫於修的話,「是你拉著我的領帶,逼得我不得不壓到你身上,然後才有那個吻的」,然後又想起了那歷歷在目的每一個畫面。
她忍不住臉紅,有些無奈地輕嘆一口氣。
「嗯,真的是意外。」她竟然該死的無法反駁,她必須承認這個吻的發生,自己的確必須負上部分的責任。
「我說,你要是真的沒辦法和那傢伙一起住,要不要乾脆搬出來?」身為好朋友,他可以無條件提供她住處。
「不用啦,你放心,昨天那是一個失誤,接下來都不可能再發生了!」關於今早的約定,也就是和平相處這個部分,她想,只要她盡量對他友善一點,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接下來的婚姻生活,他們相敬如賓。
她謹記著自己要當個友善的合伙人,而他也記得她的要求,絕對不和她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四個月下來,孫於修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張靜心不是普通程度地抗拒他的接近,每當兩人之間的距離靠近了一點點,她就會立刻並且毫不猶豫的再拉開一段非常明顯的差距。
例如某次,他下班回來發現家裡烏漆抹黑,只有陣陣光影閃爍,原來是她正在客廳用他們家那組豪華家庭劇院看電影,那正好是他也喜歡的片子,於是他自動自發去廚房拿了飮料和洋芋片,打算和她一起欣賞。
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況且他也不是小氣的人,飲料和洋芋片一個人吃也不過癔啊,所以他決定和她分享這些美食,於是就把所有東西都放到兩人面前,然後在她身旁的那個位子坐下。
結果,她轉頭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換到離他最遙遠的位子,令他當場傻眼。
他還以為經過四個月的相處,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有所進展了,難道這只是他的誤會?
再例如某次,她晚上十一點多突然要出門,他問她去哪,她說要去便利商店買些東西,他想想不放心,公寓雖然位於市區,但畢竟是住宅區,而且時間又這麼晚了,在這種人煙稀少的時段,讓她一個女孩子出門走夜路去買東西似乎有些危險,他便自告奮勇陪她去,反正就當散步嘛。
路上,他看她走得太過靠近車道,於是好心的拉了她一把,將她拉進內側,換自己站到外側來,至少這樣一來若是有車子,危險的是他而不會是她。
但他這麼貼心的下場是什麼?
是她竟然失控對著他大吼「不要碰我!」她還誇張的往後跳了兩大步。
嘿,他是要保護她耶,她竟然表現得一副活像他是要把她拉進巷子里,對她做什麼壞事似的。好在三更半夜路上真的沒有什麼人,不然要是有人因此報警,那他一世英名全都毀在她手上了。
真是奇怪了,到底他身上是有病毒還是有長刺?
她對他的排斥會不會太沒道理了一些?
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敏感想太多,但是共同生活四個月下來,他十分肯定這絕不是他想太多。
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排擠到這種程度。
每次不得不碰觸到她,情況都不是他想吃她豆腐,而是為了她好,再不然就是真的不小心,可是她的態度實在太詭異也太激動了,這讓他的心裡莫名產生了一股很冤、很委屈的感不是說好要當朋友?不是說好要和平相處?
結果她竟然還是這樣排擠他!
因此,為了接下來八個月的同居生活可以過得更舒心一些,他絕對有必要好好的再和這個新婚妻子談一談。
「你今天幾點下班?」他撥了張靜心的電話,一聽見她清冷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立刻問道。
「幹麼?」那冷冰冰的語調一如以往。
「一起去吃晚餐吧。」他很習慣了,一點也沒有被凍傷的感覺。「為什麼?」「培養感情。」
毛唯瑩走進辦公室,擺放文件的手不明顯的僵了一下,她看了眼那張笑得如沐春風的俊臉,繼續將所有資料二放到他的面前,同時拿出鋼筆遞給他。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麼,完全沒有說話。
他接過鋼筆,長眸快速掃過她翻開的文件內容,然後龍飛鳳舞地一邊簽下大名,一邊繼續開口,「我六點半下班,七點去接你。」如果他沒記錯她的班表,她這個月上的是早班,早上九點上班,晚上六點下班,七點去接她吃飯應該沒有問題。
「我沒有說好。」張靜心好笑的提醒他。
「我請客。」他說著,一邊將簽好名的文件闔上。
沒有強烈拒絕那就是沒有問題,四個月下來,他已經漸漸摸清和張靜心相處的模式了。
「下班后先在店裡等我,我去接你。」
結束通話,他將所有文件和資料一起遞迴給毛唯瑩,順道交代,「替我訂信義路上那間法式餐『七!fe三VM毛唯瑩抱著檔案夾,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然後轉身離開。
「唯瑩,你最近怎麼了?」他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有些陰鬱的回頭望向他,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發生什麼事,不過如果你有無法解決的心事,要不要跟我說說?」毛唯瑩是他高中時期的同班同學,升上大學后雖然念不同科系,但是有不少選修課程都一起上,他們之間碰面的機會很多,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沒想到出社會之後,毛唯瑩又應徵進華京集團,從業務部的經理秘書做起,一路爬到了執行副總裁秘書的位置。
對他來說,毛唯瑩不只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更是他的朋友-他不可能明明看見她不對勁卻不關心。
他所認識的毛唯瑩是個大方自信的女人,然而這四個月來,他卻發現她臉色莫名難看,還常常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這太異常了。
是什麼事讓一個一向高傲美麗的女人變成這樣?
「既然無法解決,跟你說了又能怎樣?」她美麗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似苦澀的淺笑。
「雖然我不是什麼心理學專家,能夠分析你的苦惱或是給你什麼有效的建議,但是至少我可以扮演一個稱職的傾聽者。」他低沉而認真地說著。
她看著那張英俊的臉龐,心頭忍不住泛起強烈的酸澀感。
如果她真的開得了口,那麼她想要的絕不只是他的傾聽,而是他的回應。
然而,或許一切就是錯在她自始至終都開不了口。
如果她有勇氣在高中的時候就開口向他告白,是不是她就不用暗戀他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