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大家發出羨慕的讚歎聲時，王克品無法忍住屈辱，嘴硬地吼出聲來：「藺華鳴！你好樣的！真是少奮鬥三十年的最佳表率啊，改天教教大家你是怎麼辦到的！」
藺華鳴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甚至像是沒有聽見似的，戚里湘心底著實氣怒，但是她沒有走回教室和王克品理論，現下只有跟緊藺華鳴要緊，她甚至不敢揣想他有多麼憤怒。
在回家的路上，他和她閑聊其他，完全沒有提及任何有關王克品的話題。雖然他不說，但是戚里湘卻心疼得很，為他承受的屈辱心痛著，他愈是表現出不在乎的態度，她就愈覺得難受。
她不能放過羞辱他的人，王克品真該死！
在母親去世后，她唯一想守護的人，只有藺華鳴了，她絕對不準任何人傷害他。
藺華鳴手裡拿著一份報紙，在學生餐廳里找到戚里湘，她正和班上的好朋友一起吃午飯，有說有笑。
他表情嚴肅地走向她，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一路往外走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戚里湘急慌慌地跟上他的步伐，滿心疑問。
藺華鳴避開午飯時間人潮聚集的地方，一路拉著她來到校園後庭才放開她，卻背對著她不吭聲。
戚里湘心裡慌亂，因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更擔心他現在的情緒起伏。
她上前輕扯他的衣角，柔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還是——」
藺華鳴轉過身來，將手中的報紙攤到她面前，質問道：「王克品他爸爸的公司宣告倒閉，並對外聲稱是遭受『紅亞集團』業務上的打壓，這件事情和你有關嗎？是你做的？」
「真的倒閉了？」戚里湘接過報紙，仔細閱讀之後，竟然揚起笑臉說：「嗯，這件事情是我的主意，看來『紅亞集團』的影響力真的不小，你知道我怎麼辦到的嗎？」
為了扞衛心愛的他，她第一次主動過問公司的營運狀況，並且請教資深員工要怎麼善用「紅亞集團」的影響力，讓一間小公司無法生存下去。
絲毫沒有察覺藺華鳴臉上愈顯冰冷的表情，戚里湘難掩興奮地說著事情的經過：「……最後，我甚至答應我爸，只要他想辦法幫我整垮王克品他父親的事業，我願意讓渡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他，為了替你出這口氣，我可是計劃很久呢。」
她這麼說，好似希望他能感動。
「你為了這種事跟你爸談條件？」他感到不可思議，她竟然會做出這麼胡塗的事。
「嗯。」她點頭承認，覺得沒任何不妥。
「你不應該這麼草率！」
戚里湘愣住了，聽出他語氣里的責怪，於是收起笑臉，正色道：「反正我不在乎『紅亞集團』，那只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產，既然有需要利用的地方，我覺得可以好好利用。」
「誰在乎『紅亞集團』？我在乎的是你不應該濫用權力整垮他人辛苦建立的事業！」藺華鳴厲聲吼她，終於讓她明白，他現在是處於非常憤怒的情緒里，他從來沒有這樣凶過她。
「我……我是因為看不慣他囂張跋扈的態度，還有他對你的侮辱——」
「你這樣的行為和囂張跋扈的他有什麼兩樣？你認為這麼做表示自己很有本事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決定，受到傷害的不光是一個家庭，還包括公司里所有的職員！他們有多少人需要仰賴這份工作的薪水生活，你想過沒有？」
他嚴厲的語氣，讓她低下臉來，身子微微瑟縮，她只是想替他出一口氣，完全沒考慮到其他的。但是藺華鳴只長她一歲，和她一樣年輕，卻不會同她一般無知，所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也是她太不知輕重了。
他們之間陷入沉默里，藺華鳴別開臉不再吭聲，戚里湘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逮個正著，不知該怎麼開口辯解，直到午餐結束的鐘聲響起，她才鼓足勇氣走近他，低聲下氣的認錯。
「對不起。」她抿了抿唇，雖然感到委屈，但是她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是我太魯莽，我沒想到後果有多嚴重，你原諒我好嗎？我不想讓你生氣，我只是想替你出口氣，我沒有那麼壞心，我不是故意要傷害那麼多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著說著，她懊悔地流下眼淚，她願意想辦法彌補自己闖下的禍，只要他消氣，不要討厭她、不要不理她……
聽見她強忍的啜泣聲，藺華鳴不禁撫額嘆息，滿心無奈。
也許他們之間永遠存在橫越不了的鴻溝，或者他該看清——他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確實，有些刺耳的言語並非惡意中傷，她擁有富裕的環境、高貴的身份，而他只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寄人籬下，什麼本事也沒有，他自己清楚，更遑論旁人怎麼看待他。
戚里湘無心投下這顆震撼彈，瞬間打斷他們互相依賴的關係，甚至殘酷又無情地撕裂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聰明如他，卻無法替自己解開心裡這個結。
【第三章】
高三接近畢業前夕，藺華鳴不斷被老師找去懇談升學方向，當一堆人為升學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連戚里湘也不知道他心底打什麼主意，經過上次的事件，她覺得他對她的態度變得有些冷淡，她害怕失去他，所以不敢開口多問。
放學回家路上，望著他好看的側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開口問他，卻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
「藺同學。」身穿第一女中制服的女學生優雅地喊住他們，烏黑的長發垂落在她秀氣的肩上。
戚里湘心中警鈴大作，莫非她想……
「藺同學，你好，我叫林思樂，也是高三生。」她嬌羞地笑著，不好意思直視藺華鳴英氣逼人的眼眸，只好低下頭小聲問：「我想請問你打算就讀哪間大學？」
藺華鳴還沒開口，戚里湘便搶白道：「你又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問這種問題幹嘛？」
林思樂抬起頭看著一臉戒備的戚里湘，微笑道：「因為我想和藺同學念同一所大學。」
「嗄？」戚里湘愣住。
「另外，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請問你和藺同學是什麼關係？」美麗的林思樂仍然保持微笑，瓜子臉清麗迷人。
戚里湘深吸一口氣，深覺來者不善，但是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緒，這種場面她不是沒見過，在學校里，也有不少女生向藺華鳴告白，還不是都被他一一打了回票，眼前這位林思樂又算什麼？
「我們是非常非常非常親密的關係！」她拉住藺華鳴的左手臂，揚高下巴對林思樂示威。
林思樂果然是預料中殺手級人物，聽到這麼炫耀性的回答，仍然面不改色地微笑著。
戚里湘真討厭看到她的笑容，明明是自己佔優勢，怎麼對方的氣勢比她還高呢？
「我們是鄰居。」藺華鳴淡淡地撇清他們的關係。
戚里湘抬頭望向他冷淡的表情，一顆心頓時冷得像千年寒冰，她討厭這種陌生的感覺。
「是鄰居呀？呵呵，因為我常看到你們走在一起，但是互動也不像男女朋友的樣子，原來只是鄰居。」林思樂笑道，「其實我暗戀你很久了，所以特別關心你的事情，我有朋友就讀你們學校，是你隔壁班同學，我都拜託她告訴我有關你的事呢。」
糟糕，大事不妙！
有朋友就讀藺華鳴的隔壁班，該探聽的事情也都清清楚楚了吧？還故意問她和藺華鳴是什麼關係，存心要讓她難堪不成？
突然，戚里湘知道這個女生想要說什麼。
「她說你沒有女朋友，我好高興，所以……我想請你當我的男朋友，好嗎？」林思樂紅著臉蛋，微笑地告白。
這是什麼情況？戚里湘臉色慘白，努力抓緊藺華鳴的手臂，可是心裡一點安全感也沒有，絲毫不踏實。
藺華鳴是她的！誰都不許介入！
為了扞衛自己的愛情，戚里湘盛氣凌人地開口斥道：「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半路殺出來告白，不覺得很荒唐嗎？華鳴又不認識你，你提出這樣的要求不覺得太冒昧嗎？」
「你的意思呢？」林思樂不為所動，笑容甜美的望著一臉冷漠的藺華鳴，靜候他的回答。
「你快拒絕她！我知道你最討厭這樣莫名其妙的告白，你又不認識她，怎麼可能——」
「可以。」藺華鳴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請多指教。」
戚里湘雙手還緊緊地揪住他的衣服，但是手指變得僵硬，她驚愣地望著他，不敢置信從他口中吐出的話語，他……在開玩笑吧？
「真的嗎？」一直保持微笑的林思樂在聽見他的回答后，終於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笑開懷地說：「天！我好開心！我以為會被拒絕呢，真的太驚喜了！我一定會當一個貼心的女友，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對了，我們讀同一所大學好嗎？」
「我不要！」受到打擊，戚里湘控制不住情緒，激動地吼他：「為什麼你要答應她？你真的喜歡她嗎？」
藺華鳴回視她盛滿淚水的眼睛，心倏地揪緊，目光卻很冷淡，他壓抑心疼她的情緒，冷漠地應了聲：「也許。」
也許？戚里湘瞪大眼，鬆手後退兩步，看著他的表情像在看怪物似的驚恐。她傷心又無助地握緊拳頭，沒看見林思樂臉上得意的神色，她只看見心儀的這個人，用一種陌生的眸光回視她的心碎。
「你……你是笨蛋——」
戚里湘奮力一喊，轉身朝另一個方向拔腿狂奔，想要逃離這令人不堪的氛圍。
在藺華鳴冷漠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狠狠地掐住她的頸子，欲讓她窒息。
「她哭了。」林思樂不以為然地笑道：「她應該也很喜歡你吧？哎呀，那她失戀了。」
對林思樂的聲音充耳不聞，藺華鳴定定地望著戚里湘傷心欲絕逃離的背影，無奈地在心底嘆息。
推開她，或許才是最正確的抉擇，可是他的胸口為何泛著劇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