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連再見也不說，戚里湘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剛坐進車裡，她就哭了。

壞死了！壞死了！他真的壞死了……但是她知道，即使他再壞，她還是無法停止喜歡他，不然她的心就不會痛得這麼厲害了。

為什麼他要喜歡上別人？愛她不行嗎？他們明明有這麼深厚的感情，他對她好，她都錯覺那是愛情，今晚才知道真相——原來他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

好殘忍的答案，但是卻殺不死她愛他的心呀！她束手無策，只有被滿腔的痛苦逐漸吞噬著。

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戚里湘覺得自己像死過一遍似的，只要藺華鳴和白彗星持續交往，她的狀態就像在等待下一次死亡的來臨，一點都沒有未來。

一進家門，只見竇靜彤坐在沙發上看雜誌，通常看見戚里湘回來都視若無睹的她，居然難得主動開口關心：「這麼晚了，吃過飯沒？」她問得很大聲，神色有些緊張。

戚里湘掛心藺華鳴的事，根本沒發現竇靜彤的表現與平日不同，她逕自踢掉腳下高跟鞋，換上室內拖鞋上樓。

客廳牆上的時鐘指向十一點半，她滿腦子想的是，他們倆現在是不是正互相依偎著看電影，白彗星會不會像她一樣也喂他吃爆米花呢？他們之間的親昵，令她難以想像，教人嫉妒得快發狂。

她緩步上樓，心不在焉，沒有察覺到周圍的動靜。

「你跑出去約會？」人小鬼大的戚孟妤突然出現，雙手交抱在胸前，只是神色有些緊張。「你根本都沒在好好工作吧？我媽說公司重要的事還是爸一個人在做決策，你只是挂名，根本什麼都不會，對吧？」

當戚里湘走過戚孟妤身旁，只見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倏地彈開，動作不小，像避她如蛇蠍。

她害怕什麼？難道她這個二十幾歲的大人會去欺負她一個小孩不成？而且伶牙俐齒的向來是她這個死小鬼！此時此刻，她實在沒心情和一個十歲小鬼計較。

戚里湘拿出鑰匙轉開房間門把，她習慣將房間上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爸工作到現在還沒回來，你都不覺得過意不去嗎？只會坐享其成……」

戚里湘唇畔噙著冷笑，將戚孟妤與年紀不符的稚氣叫囂聲拋在身後，伸手推開門進房又重重關上。

戚孟妤神經緊繃地看著戚里湘關上房門，才敢無聲地大喘一口氣，趕緊轉身跑下樓。

竇靜彤坐立不安地在卧室里等著，看見女兒開門沖了進來，又急慌慌地關上門，她趕緊上前問：「東西呢？」

「在這裡。」戚孟妤掀開衣服，抽出一份文件。

「沒被發現吧？」

「沒有！你喊得夠大聲，我反應也很快，而且她好像心情不好，一句話也沒說。」

「沒發現就好，我現在馬上打電話給你爸……」

戚里湘徹夜難眠，隔天一早匆匆忙忙出門到藺華鳴住處按電鈴，等待的分分秒秒都像煎熬，好不容易藺華鳴開了門，只見他上身衣襟敞開，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早安。」

戚里湘微笑地拎高手中特地買來的早餐，故作平靜地走進他家，從鞋櫃拿出專屬於她的拖鞋穿上，心底卻突地一震，她瞥見鞋櫃里另外擺了一雙粉色拖鞋。

是白彗星專屬的嗎？

藺華鳴關上大門，從她身後走過，逕自走進浴室梳洗，他知道她看見什麼，而接下來她所看見的，全是他特地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讓她誤會。

戚里湘悶悶不樂地走到沙發坐下，她將早餐從提袋裡一一拿出來擺在矮几上，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見角落躺著一本女性時尚雜誌，那絕對不是藺華鳴會看的刊物，她心知肚明。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白彗星已經來過他的住處？她已經不是唯一造訪他天地的人了。

她逼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理會，卻在別開臉后，看見電視柜上擺著裝有白彗星獨照的相框，腦袋裡忽然哐地一聲，像被什麼東西敲擊似的，瞬間感到頭暈目眩，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滑落眼眶。

她和華鳴認識多久了？他們有許許多多的合照，但是從來沒見過他拿出來當擺飾，更遑論是她的獨照……怔怔地望著白彗星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一臉燦笑，那笑容既美麗又刺眼，像在向她炫耀她是藺華鳴的女朋友，是她夢寐以求的身份。

當藺華鳴從浴室走出來時，戚里湘趕緊低下臉，悄悄伸手揩去臉頰上的淚水。

「快來吃早餐，我去洗手。」她低著頭走過他身旁，迅速躲到浴室里並關上門。

她的背抵著冷硬的門板，痛苦地閉了閉眼，晶瑩的淚珠滾滾落下，她抿緊唇瓣，無聲地哭泣著，覺得受了好大的委屈，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已經如此難受，卻仍然無法捨棄對他的依戀。

是真的很愛他呀！她常闖禍惹他生氣，就算拋下所有自尊也要哭求他原諒，怕他討厭，她處處小心表現，怎知總是在他面前不斷出糗，如果白彗星在他心中如此重要，那她又算什麼？

戚里湘走到洗手台前扭開水龍頭，努力忍住眼淚，慢慢將雙手洗凈。應該好好陪他吃頓早餐，什麼都不要想，重要的是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她，不是白彗星。

她抬頭審視鏡中的自己，紅通通的鼻子泄漏出她剛才偷偷哭泣的秘密，心想等會兒該用什麼理由掩飾呢？或者他根本不會發現，因為他已經有心愛的女朋友了，可能無心留意她吧。

戚里湘不禁失笑，看著鏡中失去光彩的自己，怎麼和照片里笑得如燦陽的白彗星相比呢？

她整理好情緒，正要轉身，卻被放在漱口杯里的兩支牙刷奪去思緒，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殛。

藍色的牙刷是華鳴的，那……粉紅色的牙刷是誰的？

她瞪大雙眼，像發現什麼似的衝到置物架前仔細看著，除了藺華鳴的盥洗物之外，居然還多出女性用的洗面乳、化妝水、保養品和沐浴用品，這些東西絕不是憑空多出來的。

戚里湘氣憤地抓過那支粉紅色牙刷，轉身衝出浴室，大步走到正在吃三明治的藺華鳴面前，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她只能靠深呼吸來維持僅存的理智。

「這是白彗星的牙刷？架子上的保養品也是她的？」她早知道答案，卻又希望能從他口中聽見否認。

事實卻令她失望，他繼續吃著早餐，大方承認，「都是她的。」

「你、你……你讓她把這些私人用品放在你家？」這代表什麼？這代表白彗星——

「她在我這裡過夜時，需要用到那些東西。」藺華鳴說得稀鬆平常，絲毫沒有顧忌她臉上迅速變化的神色。

戚里湘努力維持的最後一絲理智突然斷裂，她將手中的牙刷狠狠甩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淚水重新濡濕她的長睫。

「你怎麼可以讓她在這裡過夜？」她伸手揪住他的手臂，又哭又嚷的，「不要讓她睡你家！我不喜歡！我討厭這樣！你不要再讓她來了！我不喜歡這裡有她的東西！我不喜歡——」

藺華鳴格開她的手，倏地起身，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目光嚴峻，語氣變得森冷：「你忘了我和她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交往的男女會發生什麼事，難道你不清楚？就算她要和我同居也不過分，你不喜歡這裡有她的東西，那麼你可以不要來。」

戚里湘傻了，原來心真的會碎，又原來心碎是有聲音的，她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你一點都不知道我喜歡你嗎？我愛你呀！」

她只想讓他明白她的感情，就算被拒絕，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了。

他當然知道她愛他，他一直都知道！但是親耳聽見她的表白，他心裡卻無法開心，因為他已經決定推開她！

「我只當你是妹妹。」雖是違心之論，卻也是將她狠狠推開的最好理由。「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到此為止也可以。」

戚里湘覺得她的世界瞬間風雲變色，不能承受的言語打擊一次接著一次地擊潰她，她愈想抓住什麼，就愈容易失去什麼，昔日單純的幸福，好像再也回不來了。

因為太痛苦了嗎？所以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她傷心地垂下眼睫，垮下肩膀，緩步走到沙發前拎過自己的手提包，沉默地轉身走到玄關換鞋，失魂落魄的離開。

藺華鳴壓抑衝上前追回她的衝動，任她傷心絕望地離去，並深信這樣做是對的，勉強這麼多年了，該是了斷的時候。

他坐回椅子上，繼續專心吃三明治，盯著摔在地上的粉紅色牙刷，它靜靜躺在那裡，顯得好無辜，嘴裡咀嚼著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為他準備的早餐，頓時也變成記憶中的美味。

每次她離開，留給他的儘是無奈。

【第五章】

「唉……」

身為執行長特助的陳姐扳扳手指，再確認記事本上的正字元號——是第十七次嘆氣了。

陳姐偷瞄斜躺在辦公室沙發上的戚里湘一眼，實在受不了她一整個上午哀聲嘆氣的樣子。

「執行長。」陳姐走到沙發前，由上而下俯看一副要死不活的戚里湘，笑問道：「敢問你今天是走頹廢風嗎？」

平時最注重打扮的女人，現在卻不計形象地露出醜態，陳姐實在看不下去了。

見她不搭話，陳姐只好再接再厲，搞笑地問：「叩叩叩！我是快遞，請問戚里湘小姐在嗎？這裡有一份『形象』要請她簽收。」

陳姐的獨特幽默終於奏效，至少拉回戚里湘神遊九霄雲外的思緒，臉上的表情也有點變化。

「陳姐，我笑不出來，沒心情。」

陳姐是戚東祥派來輔助戚里湘熟悉公司業務運作的幫手，她待人和善，戚里湘很喜歡她，平時有什麼問題都會找她幫忙，甚至連暗戀藺華鳴長達十年的秘密都告訴她。

沒想到這長達十年的暗戀，如今已經成為待追憶的往事了。

陳姐向來善解人意，她坐在單人沙發椅上，對戚里湘微笑道：「說給我聽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