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聽過大伯母的話,殷緋寒收拾行李,她決定離開,她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不敢面對自己可能與大哥是同父異母兄妹的事實,她要逃得遠遠的。
她要離開台北,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她轉頭回顧房間,試圖與過去的一切道別。
她一直被殷孤城當成孩子,她想要快點學習獨立,好讓自己可以展現出成熟的一面。
一整夜,整個台北都在下雨,天色顯得特別黑暗,她拎著行李箱,撐著傘走到了何願的住所,與他說再見。
她知道這個男人愛著她,可是她卻不能給他任何回應,愛情之事就是如此微妙,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半分也無法強求。
「為什麼要離開?」他問,拉她進門。
「我想我和我哥最好不要再這樣糾纏下去會比較好。」有些事,她實在難以啟齒。
「你要去哪?」何願讀到了她未說出口的訊息。
「我想到日本去,休學的事等九月我會回台灣處理。」她開始哭。
「非要躲到日本不可嗎?如果你不想跟殷孤城在一起,我想他也無法勉強你的。
望著她的淚眼,何願的心情還真不是普通的複雜。
說實話,他根本沒有想過緋寒與殷孤城會有什麼的。
第一,殷孤城與緋寒是兄妹,雖無血緣關係,但分寸的拿捏殷孤城不應該不懂的。
第二,他知道殷孤城身遠弋乏女伴,他是社會的精英分子,跟他這種搞音樂的不同,名譽重於一切,再說兔子不吃窩邊草。第三,她說殷孤城不好相處,她對這種要猜心的男人向來興趣缺缺。
總之,殷孤城有一百個理由不能與緋寒有什麼,卻有一個愛上緋寒的理由,那就是殷孤城是個正常的男人!何願只要一想到殷弧城與他心愛的緋寒上過床,他心裡就發毛。
殷孤城有錢有勢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何要染指緋寒,如果只為了美色,有錢沒有買不到的美人。
「我若在台灣住下去,很快就會因為進退兩難而被逼瘋。」她累了,無法再承受下去了。
「先睡個覺,明天醒來再決定你要怎麼做。」
半晌,殷緋寒在淚眼裡睡去,何零打電話喚來丁玲,丁玲帶著酒和花走進他家。
她插好花,他等她吃完便當,丁玲先是不發一言,何願自顧自的說話,討了一些沒趣,然後丁玲終於開了金口,「你確定你要管這件事嗎?我覺得你最好不要管太多,男女之事不是你看得這麼簡單。」
然後他們開始喝酒,也許他不是什麼社會精英,但在地下樂團里也是號人物,除了打鼓,手下還有兩、三個樂團跟著他到處行走江湖,別懷疑,何願的樂團走的是企業化經營,現在也走出了一片天。
「緋寒是好朋友,我不能不管。」
「你不覺得你像個午夜牛郎?不但得留意大小姐的喜怒哀樂,隨時準備替她擦眼淚,還要時時乎意她的近況,最要緊的是,大小姐根本不愛你,那花這些功夫不會覺得白費嗎?」
「真好喝。」他又倒滿一杯子。
「不覺得有點淡?」丁玲揚眉。
「不會,我現在比較喜歡喝淡酒。」他吸了吸鼻子。
「太淡的酒喝起來也沒多大意思。」她扯動嘴角。
「我可不想喝醉,你知道我這人重視形象,酒後失態可不是好事。」
她望著他,暗忖他話里的含意。
「你還沒回答我打算怎麼做?按我的意思是勸緋寒回到殷孤城身邊,反正她去到啦,殷孤城都找得到。」
他直視她,眼神坦蕩,「你到底是不是緋寒的好朋友,為什麼非要逼緋寒留在她不喜歡的人身邊。」
「她不喜歡嗎?我看緋寒早八百年就愛上殷孤城了,你是不是裝作沒看見?」她沒醉,旁觀者清。
「你非要在我的傷口上抹鹽嗎?」他揚眉。
「沒辦法,實話總是傷人的。」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他望著她。
丁玲一點也不覺得驚訝,「聽起來你好像傷得很重。」
「沒什麼,大家都是朋友,會有這樣的的結果,我不接受也得接受。」
「你不要管閑事了,人家的事自己會解決。」
「也許。」他聳聳肩,「我會在該放手的時候放手。」
「你的頭腦真的是食古不化,都知道緋寒喜歡的人是殷孤城了還不放手,我看你是自找苦吃。」她叫。
他拿出口琴吹著,不是第一次聽他吹,但這一次聽起來特別悅耳。丁玲想著自己的心事,沒注意到緋寒已醒來。
「我要走了。」她已不再那麼痛苦了,也許離開台北后,她就能把自己的傷心全部忘記。
何願望望她,又望向牆上的時鐘。
「太晚了,住下來吧,明天我在送你回去。」
殷緋寒搖搖頭,「不用了,我住飯店比較方便。」
何願與丁玲的談話她全聽見了,如果她再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太矯情了,她必須控制情勢不讓情況惡化。
何願喜歡她不是一兩天的事,她不能利用他對她的喜愛得到他的照顧,那太自私了。
「緋寒,不要對我這麼客氣,我這裡雖然不像殷孤城的房子那麼大,但是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找來。」何願愷切的說道。
她知道何願十七,八歲就在西餐廳打工,他對音樂很有天分。
他小時候想成為電影明星,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嗑藥,更重要的是他不隨便和女人搞在一起,對父母又孝順,他有許多優點,但是,那些優點卻吸引不了她,她一直把他當作可以說心事的好朋友,
這個朋友有的時候比丁玲更了解她的內心世界。
「真的不用了,也許我搭汁程車去就可以了。」
她知道何願很少勉強她,所以離開他並不難,她回頭看了一眼丁玲給後者鼓勵,如果何願可以將對她的心思放在丁玲身上不知有多好。
***
她將行李隨意擱在飯店裡,然後到一樓的鋼琴酒吧喝酒,她的心情低落到像是得了憂鬱症前期。
李娜叫住她,「殷緋寒,過來喝一杯。」
殷緋寒朝吧台走去,酒保調了一杯龍舌蘭遞給她。
「一個人?」李娜看看她。
「大哥出國去了。」她說。
「是嗎?我剛剛才跟他說過話,他在樓上跟政界領袖吃飯,我以為你在等他。」李娜有點看好戲的表情。
緋寒有片刻的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想你一定覺得我像花痴一般纏著孤城,或是當我是個交際花,以為我對任何男人都能張開腿,誰都可以任意得到我的身體,其實,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的人。」李娜試圖澄清她的形貌。
「李小姐恐怕誤會了,我不曾想過你是什麼樣的人。」
李娜一笑,繼續說道:「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玩具,我想對孤城來說我也不是玩具,沒錯!如果他想得到我,他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了,我可以天天陪他睡,戴不戴保險套對我來說都不要
緊,我甘願為他生孩子,因為,我愛他。」
「你是要告訴我你懷了他的孩子?」緋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這個叫李娜的女人正要告訴她,她懷了殷孤城的孩子。
「我昨天從婦產科回家后,放了滿浴缸的熱水,泡在裡面,泡了很久很久,久到指頭都被泡得皺皺的,我和孤城經常一起洗澡,我幫他刷背,他也幫我,兩個別來刷去,好像小孩子在浴缸里玩耍,他
也在浴缸里要過我很多次,坦白說我從沒遇到比他更適合我的男人。」
「如果我哥願意娶你,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我哥總算知道什麼叫做愛人了。」
殷緋寒淡漠地說:「一直以來有太多女人討好他,他被女人慣壞了,若有人可以讓他因此收心,對眾生來說也是好事。」
「你是真心要成全我和孤城嗎?我以為你們的關係好到任何人都打破不了。」
她在李娜的逼問下突然瑟縮起來,「都是過去式了,你懷了我哥的孩子,你是贏家,我沒什麼話好說的。」
或許這樣的結果幫她解決了難題,她可以不必離開台北了。
「我聽說孤城是養子,他雖然繼承了殷家大部份的產業,可是你才是殷家最有影響力的人,你的手上握有極關鍵性的文件,足以讓孤城失去一切,是不是真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緋寒蹙了下眉。
「我不希望你以此為報復孤城的籌碼,孤城現在的財勢對東木集團來說如虎添翼,如果你因為私人恩怨奪走他的一切,對東木來說將是晴天霹靂。」李娜不想掩飾她對殷氏的野心。
「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對不起,我要回家了,如果我哥回家沒見到我一定會發瘋的,我不希望他因此不高興。」
「我以為你蹺家,原來是出來鬼混。」李娜不客氣的說道。
「我想這不干你的事。」
她決定回家,因為李娜的這席話讓她聽了非常不舒服,看來東木集團不止要得到東床快婿,還想兼并殷氏,她不能看著李娜的盤算得逞,她必須阻止可能發生的悲慘後果。
***
殷孤城帶她去吃晚餐,很高級的那種晚餐,他告訴服務生,不必提供什麼餐前酒,給她白開水就行了。
「為什麼你能喝酒,我不能喝?」姻緋寒問他。
「女孩喝酒不好。」他答得很乾脆。
「為什麼?」她啜了一口他的餐前酒,問他。
「女孩喝酒看起來會有風塵味。」他說。
「會嗎?我看你的那些女朋友沒有一個不喝酒的,為什麼你只限制我?我不覺得喝酒有什麼不好的。」緋寒說道。
他開始吃牛排,沒有回答。
「你怎麼不說話?」她追問。
「因為我的女孩要為我生孩子。」他只好回答她。
殷緋寒突然瞪大眼睛,小臉漲得通紅,有些不是味道的說道:「我想你很快就能做爸爸了。」
「你是要告訴我你懷了我的孩子?」殷孤城放下刀又,嚴肅又認真的問道。
「除非有人可以保證你和我真的沒有血緣關係,不然我一懷孕就會把孩子拿掉。」
她搖搖頭,意思是如果她真了懷了他的孩子,大概會憂心到生產為止。
「真傻!」殷孤城一口飲盡杯中酒,嘆道:「我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我不是養父的私生子。」
「你為什麼可以如此確定?」殷緋寒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
「先不說這個話題了,你看這真是一個很有情調的餐廳,酒好、氣氛好、音樂也好。」
殷孤城一笑。
「是呀,這裡的女客人更好。」緋寒握著手中的玻璃水杯故意說道。
「你說到哪去了,吃過飯我開車載你去兜風,或北投泡溫泉。」
「天氣太熱,我不想泡溫泉。」她看他一派輕鬆的模樣,到底知不知到李娜懷孕的事?
後來她提議去看電影,趕在電影開演前最後一刻,他們才趕到電影院,他握著她的手,她心中一動,但並未回握他,他的手越來越不安份,她則努力剋制自己。
電影結束,燈光大亮,他們跟著人群走齣電影院,又去逛了夜市。
夜市入潮洶湧,殷孤城的一條手臂就掛在她的腰后,沒人敢趁亂吃她的豆腐。
「好渴。」
他立刻幫她買一杯現榨果汁,倆人甜蜜的共用一根吸管,親密的分享。
「好好喝唷!」她覺得共用吸管讓果汁甜上加甜。
「是呀,我們不知多久沒逛夜市了。」
「小學畢業后我就不知道夜市的滋味為何物了。」她看向他,感謝他今日的安排。
喝完果汁,他們又吃了蚵仔麵線,經過十全大補湯的攤子前,她聞到濃濃的中藥味,又拉住他。
「我想吃那個。」
「不是說天氣熱?」殷孤城提醒她。
「可是我真的很想吃。」她吞了口口水。
她可會撒嬌了,對他尤其自然,而且不管她要什麼,只要她撒嬌,他從來沒拒絕過她。
殷孤城點了一份十全大補湯,倆人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替她弄好沾醬。
「大哥,你和李娜的婚禮我可不可以不要參加?」她吃得滿頭大汗。
他抽起面紙替她擦拭汗珠,然後一頭霧水的問道:「我和李娜的什麼婚禮?」
她站起身,「不吃了,我想去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