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警笛聲驚動了半個社區的居民--這個社區頗大,從最近的警察局到傅家,並不需要繞行整個社區,以昭告天下。
當警車終於在傅家大門口停下時,早已有些好奇的居民在外頭觀望。沒法子,最近社會新聞里,實在太常出現豪門喋血事件了。
再加上傅家可是這社區的話題中心,無論是傅先生和哪個明星、模特兒的緋聞,還是傅太太又和哪些男人過從甚密,都是他們茶餘飯後的最佳話題。
現在有輛警笛大鳴的警車停在傅家大門口,怎麼可能不讓人更好奇呢?
「喂,你說等一下會不會有電視台的記者到這裡來做現場轉播?」居民A忍不住東張西望,就盼等一下會有拿著麥克風的人出現,她可是一輩子都沒上過電視……即使只能出現在社會新聞的小角落她也滿足了。
「不曉得耶……」居民B使勁的踮起腳尖,就盼自己能有雙透視眼,看清這高高的圍牆後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錢人家果真是亂啊。」居民C也忍不住發表評論。「我們這社區自從他們搬來以後,好像就出名了。」
傅家男主人時常出現在某八卦周刊成為話題人物,而女主人則是天天穿著不同的華服出現在某名流時尚雜誌,現著自己那些貴得要人命的珠寶、首飾。
「對啊、對啊……」眾人齊聲附和。
不過,現在大家最關心的是,傅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佩妮!」汪妙妙消息靈通,早在錢佩妮一通電話之下,由後院翻牆進了傅家,站在錢佩妮身邊給她最堅強的精神支柱。「你一定要告這瘋女人傷害罪!」
「你什麼東西,居然敢罵我瘋女人!」艾琳娜仍然像頭髮狂的母老虎不停地咆哮著。「我才要告你誹謗!」
「哈哈,你去告啊!」汪妙妙挺著胸、抬著頭,氣焰大得很。「在我們汪家有句名言,凡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她向來不隱藏家裡有錢的事實。「你儘管告,看你是要到哪國打官司我都奉陪到底!」
「妙妙,這是發生在台灣的事,官司當然也要在台灣打啊。」苦主錢佩妮提醒她。「再說這位小姐是外國人,要是你們兩個人互告,頂多也就是民事上的損害賠償問題而已,不會再多了。」
「啊,是這樣啊……」汪妙妙失望的說:「我還以為可以把她送進牢里吃免錢飯呢。」
在傅永祥決定打電話叫警察來處理艾琳娜的事之後,為了錢佩妮的安全,以及避免她再度滋事,他做了件可以說是十分不禮貌的事--
將艾琳娜鎖在他的卧房裡。
在警察到達之前,他猜想他房裡能拆的、能砸的東西,大概都讓艾琳娜給砸爛了。
除了那扇質地堅硬的樟木門之外。
這期間,錢佩妮打了通電話要汪妙妙過來,原因是,她深知如果不在第一時間內通知她,她日後一定難逃汪妙妙猶如疲勞轟炸的碎碎念。
而汪妙妙在接到電話后,五分鐘不到便趕到案發現場,與艾琳娜隔門叫罵。
若不是錢佩妮攔著,她早開了門,衝進去和艾琳娜一較高下了。
等到警察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案發現場,經由傅永祥的詳細講述,以及汪妙妙補述門裡頭的那女人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后,兩名佩槍警員決定,這是個特殊狀況,而且又牽扯到外國人,所以必須再向上級請示,同時請求增援。
再根據汪妙妙提供的資訊,他們也同時請求醫院派出醫護人員,並直準備束縛衣,好在他們將裡頭的外國女人制伏后,能在第一時間內送醫治療。
最後,又有另一輛警車以及救護車,直接駛入傅家的圍牆內。
在外頭看戲的眾人瞧這陣仗,心裡頭共通的念頭都是:這下子,事情真的很大條了。
沒一會兒工夫,他們先是看到某家電視台的記者來到現場做連線報導,又過了一會兒,另一家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十分鐘不到,幾乎所有電視台的記者都齊聚在現場了。
「喂,你想,傅家是不是發生兇殺案啊?」
「搞不好哦……」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揣測起可能的情形。「前天我才看到傅先生挽著一個據說是黑道大哥的女兒的女明星耶。」
「哦,那搞不好是人家爸爸不喜歡傅先生是個有婦之夫,所以找人把他給……」
然後各種謠言四起,最後,他們又有志一同的說:「哎,有錢人家果真是亂啊。」
當增援警力,以及救護車都到場后,他們決定是開門的最佳時刻了。
於是,傅永祥將鑰匙交給警方,帶著錢佩妮退到屋外。
原本警方也以安全理由要求汪妙妙離開屋子,沒想到她怎麼也不肯錯過這場好戲,最好只好以躲在警察的安全防線后成交。
也多虧了汪妙妙的堅持,錢佩妮才能在事後聽到第一手的實況重播。
就在傅永祥與錢佩妮離開后,警方一人開門,另兩人準備制伏艾琳娜,另一人則是基於安全考量,掏出佩槍,以防有突髮狀況出現。
就在警方將門打開后,陷於半瘋狂狀態的艾琳娜用力擲出一個藍花白底骨瓷花瓶,當作見面禮。
然後趁大家驚慌閃避之際,從房裡沖了出來,幸好那個開門的警察逮到一個空檔,從背後將她撲倒,然後另外兩個警察也加入戰局。
一陣兵荒馬亂后,艾琳娜面朝下的倒在地上,雙手反折至背後被手銬扣住。
這時候醫護人員上場,同時將特殊擔架給抬了進來,所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送上擔架,擔架上有特製的皮帶,可以讓病患不致掙脫。
在擔架上的艾琳娜仍是不停的咆哮。
「放開我!」她不停的掙扎。「我要告你們妨害自由!我是德國公民,你們這樣對我,是涉外事件!我要找律師,維護我的權利。」
「小姐,等你到了醫院,看你是要找誰都沒問題啊。」警察在旁邊平靜說著,就連被她抓傷也不生氣。
而當擔架被抬出的時候,艾琳娜語氣一轉,哀戚的對著傅永祥說:「永祥,你說過你愛我的,現在你為了那個賤女人這麼對我,你怎麼這麼狠心啊……」
「耶,那你之前離婚時,怎就那麼狠心把傅永祥的財產全颳去當瞻養費,害得他一文不名咧?」汪妙妙可不鳥她的哀兵政策。「我好像還聽說,是你和你的男朋友愛得死去活來,所以才要傅永祥這獃子放你自由的,不是嗎?」
汪妙妙雖然只是錢家的食客,但是對於錢家鄰居的傅家八卦,可是從沒少聽過一件。
原本在艾琳娜如悲如泣的對著傅永祥說了那麼句心裡話后,所有的人全都以譴責的眼神看著他。而當汪妙妙把內情講出來后,譴責的眼神又看向擔架上的艾琳娜。
「你胡說!」艾琳娜惱羞成怒的叫喊著:「根本不是那樣!」
「不是嗎?」汪妙妙拉長音調。「我聽傅太太說,你好像離婚後就帶著傅永祥給你的贍養費和你的愛人不曉得跑到哪去,然後就再也沒和這獃子聯絡過了嘛。」她指指傅永祥,在她心裡,會讓這麼個移情別戀的女人給颳去全部的財產,還真不是普通的呆。
「好了,妙妙,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錢佩妮適時的出聲,阻止了汪妙妙的發言。「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就別再為難這位小姐了。」
她的表現,贏得在場的人一致好評,除了汪妙妙以外,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實在是個善良的好女人。
「我相信這位小姐會回來找永祥,一定是發生了很多事……」
她沒指什麼事,不過汪妙妙倒是默契十足的接著說:「哎呀,想也知道是把贍養費花光了,看看能不能從傅獃子身上再挖些錢嘛。」
「妙妙,我們做人要留點口德。」錢佩妮假意斥責,實際上是進行著柔性的復仇。
笑話,她是錢家的女人,而錢家的女人絕不可能受了委屈不報復!
「也許這位小姐是真的對永祥舊情未了啊……」
「不,佩妮,我早就不愛她了。」傅永祥怕她誤會,連忙出聲解釋。「即使在還沒離婚之前,我和艾琳娜早就形同陌路……她和我離婚,對她、對我,其實也算是種解脫,再說,我現在愛的是你,絕對沒有別人,以後我也不可能像愛你這般愛上別的女人!」
此言一出,口哨聲四起。
而被表白的錢佩妮羞得滿臉通紅,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好。
最後,她單腳一跺,別過身去。
傅永祥以為她生氣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場的警員瞧出了女孩家的心事,笑著提醒道:「哎呀,傅先生,人家小姐害羞了啦,還不趕快和她說幾句好聽的話。」
受了指點的傅永祥連忙走上前,由背後緊緊的摟住她。
「我愛你,從來沒有任何人給過我這種感受。」他以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就連艾琳娜也沒有。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我不會放你走,我會努力的打敗我的情敵,讓你重新愛上我!因為我下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活。」
雖然他是用耳語般的音量說話,不過汪妙妙還是想盡辦法聽到了片段,當她聽到「我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活」那句動人的話語,忍不住雙手捂住胸口,感動良久。
至此,來辦案的警員們已經大致了解這案子發生的來龍去脈了,於是簡單的交代幾句話后,便帶著被綁在擔架上的艾琳娜離開,免得她又不曉得會說出什麼話,害得這對濃情蜜意的情侶感情生變的話,可不好了。
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們這群人民保母當然也是羅。
經過了這麼一場混亂后,最後留下的只有錢佩妮與傅永祥兩個人。
兩人享受了片刻的寧靜后,錢佩妮開口了。
「永祥,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要他開口說愛,是她的目的沒錯,可是她完全沒料到會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聽到他愛的告白。
心裡總覺得有些不真實,有點踩在雲端的感覺,輕飄飄的,不確定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她的幻想而已。
現在,她需要真實的話語,沒有別人,只有她和他,聽他對她說--
我愛你。
「你懷疑我嗎?」傅永祥聽到她這麼問,有點不開心,他以為她應該能明白他對她的心意。
「當然啊,你以前都沒說。」他這語氣,她可不高興了。
「我沒說,可是我一直用行動表達。」
「行動?」她拉下臉。「我怎麼知道你對別人是不是都這個樣!」
無理取鬧是女人的特權,再怎麼明理的女人,有時候也還是要享受一下這種感覺。
「我……我……」被她這麼一搶白,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結巴了老半天之後,才勉強說了句:「我以前就說過了,只有對你才這樣。」
「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隨便說兩句甜言蜜語來敷衍我。」
「當然不是。」他難得對她提高語氣說話,「你以為我那麼閑,去照顧別的女人的生活起居嗎?要不是愛你,怕你不會照顧自己,我根本不必這麼做!」
聽他這麼說,錢佩妮滿意了,若真要說有哪裡不滿意的話……
「佩妮,你怎麼哭了?」當傅永祥看到一顆晶瑩的淚珠滑過她瞼龐時,他整顆心都亂了。「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你凶我!」她控訴他,她的眼淚就是證據。「連我家裡人都沒凶過我,你居然凶我……」這當然是謊話,不過傅永祥不會知道實情,她也就毫不在意的拿來用了。「你說愛我,就是這樣子的嗎?」
說著,她索性別過身子,不再理會他。
「對不起,佩妮,我……」這下子,他可真的是完全沒了主意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這樣嗎?」她的聲音哽咽。
「佩妮,我……我……我心裡急啊……」
「你有什麼好急的?!」
「我……我怕你誤會我,以為我是個濫情的人啊。」
「我有這麼說嗎?」
有,不過傅永祥不敢這麼說了。
「我只是想再一次的確認而已啊……沒想到你就突然大聲起來……」說著,好像又要哭出來了。
傅永祥突然站了起來,單腳跪到她面前。
「我傅永祥對天發誓,如果我再這麼對你一次,就讓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
原本是很認真,很嚴肅,同時也很浪漫的起誓,但是不知怎地,錢佩妮就覺得很好笑。
他現在做的,是早期愛情片必備的招牌動作,經典對白,沒想到他在她的刺激之下,竟然連這招都搬出來了,害得她一直想笑。
最後,終於忍不住,她不顧形像的大笑出聲,笑得連眼淚都流個不停。
而此時,最感困惑的莫過於傅永祥了。
原本還泛著盈盈淚光,難過得不再和他說話的錢佩妮,這會兒卻笑得連坐都坐不穩,只能趴在沙發椅背上狂笑。
他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使她破涕為笑,雖然她不生自己氣是件好事,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傅永祥那無助、不知所以然的表情,讓錢佩妮止住了笑聲。
雙臂一張,將他摟住。
「傻瓜,我沒生氣。」說著,她親了親他的額頭。「剛才是嚇你的。」
「嚇我?為什麼?」
「那當然是因為我愛你羅。」她直截了當的說著:「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愛我啊。」
「我當然愛你啊!」他毫不猶豫地接著說。「佩妮,我對你的愛,不能用多少來衡量的。」
「哦,那要用什麼來衡量?」
這笨蛋,又挖了個坑讓自己跳。她不禁泛起甜甜的笑。不過,她就愛他這點。「
「這個……」
「笨蛋,你不會說愛我不是用多少衡量,因為它是個無限大的數嘛。」
「是啊,佩妮,還是你驄明……」他露出個憨直的笑容,然後,一直到這一刻,他才驚覺到她剛才說了些什麼。「等一下,佩妮,你剛才說,你愛我?」他欣喜若狂的說著。「真的嗎?」
「耶,我剛才有說嗎?」錢佩妮這會兒可得了選擇性失憶症。「你確定嗎?是不是你聽錯啦?」
「佩妮……」
傅永祥只有無奈,又帶了點哀怨的看著他這個頑皮的愛人。
心想,他以後的日子,有了她,肯定不會覺得無聊了。
因為他的愛人,可是個演技絕佳的千面女郎啊。
至於因為警車出現而在社區里引起的騷動呢?
「各位觀眾大家好,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就在股市名人傅永康的家門前,據可靠的消息指出,在傅永康家中發生了重大刑案,根據現場目擊證人指出,有多輛的警車,以及一輛救護車駛進傅家,待會兒有更多的消息,將會為您以現場實況轉播,現在把鏡頭交還給棚內主播。」
幾乎各家電視台記者在講完這段話后,警車就由傅家大門疾駛而出,緊跟在後的是救護車。
這時,各家電視台記者也管不了鏡頭是不是真的已經交還給棚內主播,和攝影記者死命追著警車和救護車,準備搶下獨家畫面。
追了好半晌,發現什麼都沒拍到,於是疾奔回SNG衛星轉播車內,尾隨警車而去。
隔天的晨間新聞,卻出現了這樣的報導--
「接下來的新聞,回到昨夜驚傳有重大刑案發生的股市名人傅永康家前,最後證實是虛驚一場。起源於小偷行竊失風,被傅家人發現報警處理,由於該竊賊疑似患有精神疾病,因此由救護車先行送醫治療……接下來,我們要報導的是明天氣象局對北部、東北部發布豪雨特報……」
而一大早起床,等著看自己上電視的社區居民,此刻全失望得不得了,本來還巴望自己能上個電視、露個臉,甚至能讓記者問個幾句話的希望全都落空了……
於是乎,他們關掉電視,開始專心的吃早餐,所有的興奮與刺激,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了。
至於那個被送醫治療的艾琳娜呢?
「誰管她啊,八成是被遣送回國了吧。」
同時也在看電視等新聞的汪妙妙,邊吃早餐,邊這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