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過，她卻是這麼回答的:「年輕男女在婚前正當交往，是現代社會普遍現象，孫先生請不要想太多。」

這段回答立刻被孫記者抓到空隙趁虛而入:「所以夏製作的意思是你鼓勵貴台女主播多交男朋友……」

「你過度解讀了。」夏宛倩忍住想摔話筒的衝動，「如果你沒有其它問題，我就要掛電話了。」

「夏製作，你別惱羞成怒。」孫記者在電話那頭喊，「我打這通電話來，正是想給你一個澄清的機會，大家是同行，平衡報導才客觀不是嗎?」

夏宛倩一聽到「平衡報導」，就熄下怒火，孫記者在暗示她，她所說的話都會以「他的方式」出現在本則報導中，串成一個與事實不符的版本，她心裡咬牙嘴上敷衍:「這件事我真的一無所知，你要問我，我能說的就是這幾句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主播還沒跟你報備這件事了?」

「正當交朋友，需要跟上級報備嗎?」夏宛倩無奈。

「不然你方便安排我直接跟方主播做個專訪嗎?由她親口澄清?」

「這種事不歸我管吧?」夏宛倩覺得莫名其妙。

「夏製作，你該不會又想搶獨家吧?」孫記者在電話那頭冷嘲熱諷:「姜弘政主播下台，『晚餐時刻』大義滅親眾所周知，前不久的關彥穎家暴案，又是『晚餐時刻』不畏強權率先披露，這麼一個動見觀瞻、眾口交贊的公正媒體，說『護短』應該是不至於，就怕又想把新聞藏著掖著到最後再來個大獨家。」

夏宛倩立刻覺得胃裡酸水上涌，霎時明白孫記者不是為了方曼妮，而是沖著她來的。

這幾個月，「晚餐時刻」出盡了鋒頭，想必造成不少新聞頻道收視率下跌，但應該不至於影響到平面媒體，如果真要說有影響，那應該是在搶獨家這部分，孫記者今天追方曼妮的新聞，大概一來是想趁「晚餐時刻」的收視熱潮搭個便車，二來是想看她如何處理自家危機，方曼妮不比姜弘政，收視率是最現實的考慮。

「孫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對於你的提議，我會先跟曼妮討論后，再給你回復。」

「真是太謝謝夏製作了。」孫記者在電話那頭提醒:「我們每周五出刊，麻煩你儘快安排專訪。」

夏宛倩掛斷電話，很快又拿起，打給方曼妮。

方曼妮家裡電話沒人接，手機關機，臨時請假一天，夏宛倩頭痛。

難怪孫記者找上了她，方曼妮根本就是人間蒸發了嘛!

她請假日時段主播呂湘幫忙救火，呂湘一口答應，夏宛倩暫時鬆了口氣。

呂湘一直都是夏宛倩屬意的主播人選，可惜她知性的氣質不若方曼妮的春光明媚來得吸睛，硬是被方曼妮纂了位。

不過不知是否受到方曼妮的刺激，這幾個月呂湘的外型條件大躍進，夏宛倩怎麼看都覺得她的臉蛋和身材與以往有些不一樣，卻不方便問她：不過對於坐上主播台來說，這確實是一項利多。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即使專業能力再優，還是抵不過一張人皮面具和胸前四兩肉……

夏宛倩找不到方曼妮，只給黃浩然打電話，音樂聲一響黃浩然就接了手機。

黃浩然說他在樓下大廳，叫夏宛倩直接下樓找他。

真怪，夏宛倩心裡犯疑，黃浩然是有什麼機密要報給她?不能在辦公室談嗎?夏宛倩一到一樓大廳，就看見黃浩然站在電視台門口。

「我有事情要請教你。」夏宛倩開門見山。

「方曼妮的事嗎?」

「你怎麼知道?」夏宛倩驚訝。

「我們找個隱密的地方談。」

夏宛倩奇怪，辦公室不夠隱密嗎?卻還是跟著他去了附近一家大飯店的一樓西餐廳，點了甜點和飲料。

「早餐還沒消化完哩。」夏宛倩喃喃道：「這裡夠隱密嗎?」

「很隱密啊，不是都沒人?」

西餐廳里確實只有廖廖一兩桌客人，大廳里一堆等著領隊趕上車的觀光客正在集合，他們兩個雖然都在電視圈工作，但很少上電視，一般人對他們並沒什麼印象。

「方曼妮有跟我聯絡。」黃浩然開門見山道：「她拜託我幫她壓下報導。」

夏宛倩忽然覺得不大舒服，「我是製作人，她出了事不來找我，卻去找你?」

「因為宛倩你比較正直，方曼妮覺得這件事跟你說沒用，所以拜託我。」黃浩然言簡意賅。

夏宛倩很悶，又道:「為什麼要壓下來?他們兩人都未婚，正常交往沒什麼不可以。」

「所以宛倩覺得，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戀情就可公諸於世?」

夏宛倩奇怪，「有必要遮遮掩掩嗎?」

「這是宛倩一貫的立場嗎?」

夏宛倩覺得黃浩然這話問得更奇怪，心想應該是方曼妮讓他來探她的意思，於是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黃浩然笑了，一臉放心的表情。

夏宛倩更覺得奇怪，不知他為何一副輕鬆樣，問道：「方曼妮的問題解決啦?」

黃浩然卻搖了搖頭，「方曼妮的事不好解決。」壓低聲音:「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方曼妮背後有人……」

「是誰?」夏宛倩也壓低聲音，黃浩然終於要告訴她了?

「是董事長。」

看夏宛倩一臉震驚，黃浩然又補上一句:「欣銳集團董事長。」

夏宛倩傻了，「所以方曼妮是小三?」忽然聯想到難怪方曼妮年紀輕輕就能穿戴名牌。

黃浩然抿了一下唇，想了想，「我確定她是小字輩的，但小几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你們董事長有點風流……」

「他不是我的董事長。」夏宛倩立刻撇清。

黃浩然笑了，「你看你的道德感重到這種程度，方曼妮哪裡敢告訴你。」

夏宛倩更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水至清則無魚」。

「董事長不是很老了?」

「還不到六十，應該不算老吧?據我所知，有些六、七十歲的大老闆都還在包養二十來歲的女生，方曼妮還是實習記者時，曾經訪問過鄭董。兩人的好交情就是在那時候奠定的。」

「這交情還真再好……董娘知道嗎?」

「老公有外遇，老婆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不過方曼妮說鄭太太掌握的名單上應該還沒有她，她現在關注的是其他人。」

「真累~~董事長知道方曼妮另結新歡了嗎?」

「應該還不知道，不然記者早就去訪問董事長了。」黃浩然道:「記者打電話給方曼妮，說拍到她的照片，就把她嚇死了。」

「這件一被董事長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董事長行定會把方曼妮踢出欣銳集團，這輩子不管是主播、藝人，她都別想當了。」

「我不懂欸，方曼妮做了董事長的小N，已經不愁吃穿，幹嘛還那麼辛苦的跑來當主播?」

「這正是方曼妮聰明的地方，她知道女人青春有限，董事長也不會只愛她一個，等她年老色衰時，她就會變得一無所有，所以她把握機會努力上位，將自己包裝成一個名牌，這樣就有翻身的機會，現在，她不就釣上金龜婿了?」

「既然釣上金龜婿，她就可以收山啦，也不用怕被趕下主播台了，反正有人養她。」

「她跟蔡少東才認識不久，還不到可以論及婚嫁的程度，而且方曼妮擔心蔡少東是因為主播的光環才跟她在一起，如果突然被開除，她要怎麼解釋?」

「這些人的愛情怎麼都這麼複雜?到底有幾個是真心的?」夏宛倩感慨。

「你面前就有一個，歡迎隨時打包哦!」黃浩然笑得很甜。

夏宛倩想翻白眼，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吧……

「我們要幫方曼妮這個忙嗎?」

「一切由宛倩決定。」黃浩然道：「方曼妮說她是真心喜歡蔡少東，她很怕事情會被掀出來，她現在還有機會從良，如果她做過情婦的事被搬到檯面上，她這輩子恐怕都只能做情婦。」

「不會這麼慘吧?世上跌倒過再站起來的人也不少，一個人在做決定之前，就應該先想好後果。」

「一個人會走上歧途，常是因為價值觀扭曲，一旦發生了足以改變她價值觀的事情，特別像是愛情，她也有可能回歸正途。」

「如果蔡少東不是這麼有錢，方曼妮的愛苗應該是長不出來的吧?」

「是。」黃浩然苦笑。

夏宛倩想了想，「記者已經找上她，也找上我，要怎麼把新聞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