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日的凌母，比起上次見到的她，又更加高貴了幾分，她似乎是剛從一個Party出來，抹著濃妝，穿著一件深色的皮草，她的笑容燦爛，塗著彩繪的手指拿著一個精緻的手提包，「我有話跟你談談。」

一時之間，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盧月月本來以為凌母會開口跟她說，好好照顧凌邵什麼的，可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我不想跟你兜圈子，請你離開他。」

她的笑容幾乎讓她暈眩，盧月月看著她塗了蜜的唇彩，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她唇上的顏色盡失，許久張了張唇：「伯母？」

「請稱呼我為凌夫人。」凌夫人還是笑著，臉色中卻帶著森冷，「我已經查過你的底細了，你的母親在我們家當廚娘，是不是？」

「所以你最好謹記自己的身份。」凌夫人那雙漂亮的手，從提包裡拿出一張支票，遞了過去，「鑒於這段時間，你對凌邵的照顧，我會支付你一筆費用。」

「凌邵是我的兒子，他有多優秀我知道，他需要的是一個匹配他身份的女人、可以在他事業上幫助她的女人，而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是你。」

盧月月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顫抖得厲害，她被凌夫人說得一句話都答不出來，她想起凌邵的話，以後如果我媽找你的話，無論她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要理她。

還有那句，月月，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是跟你一樣那麼善良的，我母親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單純。

盧月月本來還想反駁些什麼，可凌夫人的下一句話，便將她打入深淵，「以你這樣的家世，又怎麼配得上凌邵？你只是一個廚娘的女兒，如果你再冥頑不靈，我會解僱你母親。」

在盧月月的心裡，母親的工作並不代表什麼，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面前糟蹋她的母親，她哆嗦著唇，心裡除了難過，還是難過；她想起母親蒼老的面孔，突然有些想哭，她的母親好不容易有了一份較輕鬆的工作，她真的不希望自己影響了她。

她低頭想了很久，慢慢開口道：「凌夫人，這件事跟我母親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不要去打擾她；至於您不願意見到的，我就不會再讓您看到。」

「很好。」凌夫人笑咪咪地點了點頭，「凌邵是個薄情的孩子，他很快就會忘記你，跟別家的女孩子訂婚、結婚；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人選，她是夏家的女兒，長得美，又有一個好身世，這樣才配得上我的邵兒。」

凌夫人不喜歡盧月月，從第一眼見到她就不喜歡，因為她，她乖巧的兒子居然離家出走；而如今，盧月月就在她的面前，所以她會儘力地描述著，凌邵跟另外一個女人未來的幸福生活，女人總是最瞭解女人的心裡，就這樣將她刺傷，讓她痛得體無完膚！

盧月月從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木著一張臉，沒有一點的表情，臉上血色褪盡，眼神獃滯而無神；她實在沒有辦法想像，她和凌邵的感情就這樣子走到了盡頭。

她還沒有愛夠他，可她又不敢去找他，她害怕媽媽被凌夫人解僱，她害怕媽媽擔心受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蘊含在眼中的淚水，就那樣子落了地，她往前走了很久、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低著頭就開始痛哭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好聽的男聲，在她的頭頂上響了起來，還帶了些笑意，「月月，你怎麼了？難道是考試考不好了？」

盧月月聽到是吳洛霖的聲音，竭力咬住唇讓自己不哭，可眼淚還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吳洛霖倒是很心疼她這個樣子，在他的記憶裡，她從來沒有這樣子哭過，不由得伸出手來，輕拍著她的肩膀，「月月、月月，發生什麼事了？」

「學長，我、我沒有……」她說到一半，又說不出話來，她的心裡真的好難過呀！她此刻的情緒很低沉，索性將自己的臉埋到膝蓋裡，身體抖動得厲害。

吳洛霖輕拍著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摟過來，抱入自己的懷裡，哄著小孩子似的，溫柔地對她笑，「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呀，以前你考試考不及格，後來不是考了一百分嗎？」

「學長，我心裡好難受……我真的很喜……很喜歡他……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必須忘記他，否、否則我媽媽會傷心的……」盧月月哭得泣不成聲，說得話斷斷續續的，吳洛霖並沒有聽清楚，只想等會兒再問她，此刻他只是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什麼事情很快都會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吳洛霖突然聽到一陣暴喝聲：「放開她！」

吳洛霖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名清俊的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似是那天站在月月旁邊的男子，此刻，他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憤怒還有倦意，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對著吳洛霖怒目而視，「請你放開她。」

吳洛霖並沒有放開盧月月，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他直覺想到，或許月月傷心是跟這個男人有關係，他輕輕地拍著月月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

盧月月哭得渾然不知，根本就不知道凌邵什麼時候過來的，而凌邵就站在她面前，臉色當下就變了，剛才知道母親來找她，他就怕她會難過，如今倒好，她一下就跑到別的男人懷裡哭，根本就當他不存在是吧？

他的眼神黯然，想起吳洛霖在球場上的意氣風發，轉身就要離去；盧月月的哭聲停止了一下，恍然似乎聽到了凌邵的聲音，抬起頭來的時候，就見到凌邵背對著她離開，她想都沒想，便掙脫了吳洛霖的懷抱，跑了上去；可站在他背後的一步的地方，又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張了張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凌邵就在這個時候轉過身來，他看著她，眼中似乎有喜色，盧月月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凌邵說：「月月，你告訴我，你跟他沒有關係。」

「其實……」她緊緊地揪著手指，心裡想起母親的容顏，聲音輕了一些，「對不起。」

「月月，我媽說的話，你可以不用理她。」凌邵急急道。

「對不起。」

「盧月月，請你顧及我的感受。」凌邵的怒氣轟然增加，他不喜歡她這般，寧願自己一個人哭，也不願意告訴他。

「其實我發現，學長也很好……」盧月月低聲說了一句，正好被身後的吳洛霖聽到，他本來就喜歡了盧月月很多年，以前一直念及著她年紀小，不敢跟她表白，如今聽到盧月月這句話，一時激動，就從她的身後抱了上去，「月月，沒有想到你也喜歡我！」

「這個……」月月剎那間就懵掉了，而凌邵的臉色剎那就白了，他低頭重重地咳嗽起來，右手緊握成拳，抵在唇邊，身體再也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用力地握住盧月月的手，幾乎要將她的手給擰斷了，「盧月月，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把話再說一遍。」

「對不起，我想我們或許……」

凌邵根本不想把話聽完，轉身就要離開，盧月月掙脫了吳洛霖的懷抱，往前趕了幾步，抓住他的手臂，凌邵一把甩開，「你不要碰我！」

盧月月站在原地，沒有發出聲音來，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為什麼會這樣子，為什麼他們兩個人之間會變成這樣子？如果沒有結果，為什麼要有開始？

她不願意麵對這樣殘忍的事實，原來現實生活不是故事，並不是只有愛情，兩人就可以在一起的；她要顧及她的母親，也要顧及他的母親，又還得顧及兩個家庭之間的差距……是不是她本來就配不上他？

盧月月轉身的時候，發現吳洛霖還站在原地，她對著他連連搖頭，「學長，我……請你不要誤會，我沒有……」

「月月，我一直都把你當作一個小女孩，一直以為你還不到談戀愛的年紀，現在，是我告白晚了嗎？」吳洛霖趁機表白自己的想法，他從高中的時候，就很喜歡她了；只是後來，盧月月一聲不響地不見了，他才不得不放棄這份感情，如今他見到她，心裡真的很開心，也是真心想重拾這段愛情。

盧月月這下也有些慌了，忙搖頭道：「學長，你……」

「月月，以後讓我照顧你，好嗎？」

月月轉頭就跑，她心裡藏著一個凌邵已經很好了，不想填其他的人進來，誰都不可以。吳洛霖黯然失神，深深嘆了一口氣。

盧月月失眠了很多天，臉頰都凹陷了進去，人也整整瘦了一圈，她不想給媽媽看到這樣的自己，便不再去凌家，當然，她再也沒有顏面進凌家。

蘇蘇對於盧月月發生了什麼事，大概能夠猜到一些，可也並不是完全瞭解，然而，她問盧月月，月月又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味地哭。

蘇蘇被她弄得有點惱火，抓著她的脖子搖晃道：「月月，你別這樣子糟蹋自己，不吃飯也不睡覺，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走，我帶你去找凌邵。」

「我不去。」盧月月抱著床邊的桿子就是不走，「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我、我失去他了……」

蘇蘇說不動盧月月，心裡也是難受得不行，月月平日裡總是開開心心的，快活得跟隻鳥兒似的，可如今這般，實在是令她心疼不已。

又這樣子過了一個星期，盧月月跟媽媽通了電話，她想知道媽媽過得好不好；而事實上，凌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媽媽過得很好，什麼也不知道，這樣月月也就放心了，這樣就好，至少她的犧牲是值得的。

就在盧月月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又聽到媽媽自言自語道：「只是啊，大少爺最近生病了，不怎麼吃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作的不好吃……」

「唔……媽媽，你作飯是最好吃的！你………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盧月月掛了電話，發現自己的手心裡都是汗，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想起媽媽最後說的那句話，心裡又開始難受了。

不該這個樣子的，不該這個樣子的……他是個薄情的人，會很快地忘記自己，然後找一個其他的女孩子結婚生子才對……凌夫人不是說過了，夏蓉蓉學姐才是足以匹配他的嗎？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聽到他的消息之後，盧月月開始坐立不安，她的腦海中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他蒼白的面容。

蘇蘇回來的時候，見到的盧月月，就是這麼一副呆愣愣的樣子，不免也生氣起來，「怎麼又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月月，你這樣子做給誰看？凌邵現在不在這裡，他什麼都看不見！月月……」

蘇蘇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到盧月月已經站了起來，匆匆地往外面跑，此時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她想見到凌邵，她不想看他出事！

可她一到凌家門口，就猶豫了！萬一見到了凌夫人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她卻見到凌夫人挽著一個漂亮的女人走出來，她高貴優雅，穿著一身艷麗的衣裙，踩著高跟鞋慢慢地搖晃著，她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心裡卻開始想，迄名女人是誰？是夏蓉蓉嗎？

她看了女人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變成像她那麼耀眼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