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前方的路越來越黑,身後的光亮漸漸遠去。

彷徨不知所去,我仍舊在猶豫著,一邊在慶幸有人對我還是有情有意,一邊卻期望身邊的男人能給予我渴望的感情,可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趙裕岷在我心目中只是一個朋友,我從來都沒有當他是戀愛的對象,他想要的,我給不起。如果一定要我選擇,我只有逃避,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再受到傷害。

我的聲音微顫,「停車。」

谷元恆看著前方繼續駕駛。

「停車!」我加重了語氣,視線飄過他的側臉,不由的被吸引,趕快甩頭拋開這種莫名的感覺。

當我想著,如果他不停車,我就要幫踩他剎車時,他突然一手按住我的腿,不讓我移動半分。我忿恨地看向他,卻對上他充滿無奈苦悶的眼光。

「你這個人真是……」他輕搖頭,車拐進了路邊的窄巷。

車停在陰影下,車門貼著牆,就算我打開車窗也爬不出去。我瞪著他,他卻毫不在意的熄了引擎,拔下鑰匙放進褲兜里。

他推開他身側的車門,靜靜凝視我。

我一咬牙,在窄小的空間中嘗試跨過他出去。

肢體無法避免接觸,他的呼吸噴在我脖側,渾身頓時感覺微微一麻,動作遲緩間,車門被他關上了。我姿勢尷尬的跨在他上方,困窘之際想抽腿回來已經太晚,他硬按住我的大腿,把我壓坐在他上面。

我羞惱的掙扎,卻被他有力的雙臂緊緊包圍,他特有的氣息籠罩了我,我知道……我根本拒絕不了。

他埋首在我脖側,輕咬我的肌膚,只是這樣,已經讓我受不了的喘息起來,熱火猛然卷席全身。我是這樣的渴求他的觸摸,連我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你就這樣,也想逃離我?」

他咬著我的耳垂,在我耳邊低語。身體無法剋制地緊繃,我想從他身上站起來,肢體卻無從借力。

「你總是這樣,什麼都悶在心裡,從不說出來。無論是你高興開心也好,傷心憂愁也好,誰都看不出來。你從不會為自己的處境抱怨,只要涉及到謙彥,你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你知道我有多妒嫉他,他憑什麼撒嬌煩你鬧你纏你,你卻總會溫柔的回應他。」

我不明白他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可他卻不讓我有機會發問,繼續控訴。

「你要我天天看著你們恩愛,你真是好殘忍!」

「什麼啊!」我臉上不禁燒起來,「謙彥是我弟弟,我對他好也是應該的!」

「你真的這樣認為?!他跟你說不要交女朋友,你就答應了,他有顧及你的感受嗎?」

「你居然偷聽!」我不可置信的叫出來,那是很久以前的某天晚上,我哄謙彥睡覺前他要我發誓不要交女朋友。他居然知道……

谷元恆一口咬在我脖子上,並不痛,可他的舌尖卻放肆地刷過我的肌膚,渾身不由打了個冷顫。

「你真的認為他對你只是兄弟間的愛情嗎?」

我艱難地躲開他的親吻,氣息已經微亂,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你敢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嗎?你那個朋友,他用怎樣的眼光看著你,你其實一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我不知道!」

「還是繼續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繼續欺騙別人……你真是太狡猾!」

我忿怒地吼回去:「你憑什麼這樣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他深沉的注視我,說:「對,我什麼都不懂,因為你從來都不想讓我懂,不是嗎?」他緊捉住我的腰,不許我逃走。「那天,你為什麼偷偷離開?」

我別開臉,看向窗外的黑暗。心底的傷口再度被撕開。

「你以為那樣做我會高興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其實是愛我的。弄得像##一樣,你就那麼不想讓我知道嗎?!你說我不懂,我是不懂!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藏得那麼深!你以為我就不痛苦了嗎?」他猛然捉住我的下巴,扭過我的臉正對他,氣惱的說:「我居然喜歡上了死對頭的兒子,你可以明白我的心情嗎?」

我半晌都無法讓混亂迷糊的思緒集中,他剛才說了什麼?

他緊盯著我,急切的說:「那天我躲在樓角想了半天,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邊憎恨著你身上流著的血統,一邊又為你迷惑。我看見你走出公寓,我想你大概也厭惡了和我在一起,回去岳敬海那。我想,那樣也好,他會給你一個安定優良的生活條件,你不用跟著我受苦,我也不必迷茫在是不是喜歡你的煩惱中。」

眼底積出一層濕霧,我緊捉住他的衣襟,真想猛扇他一巴掌。我就知道,他從來沒明白過我想要什麼。

「你這個混蛋!」

他按住我的手,明亮眼光在黑暗中閃爍。

「我知道我是個混蛋,我做了很多錯事壞事,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好的人留在我身邊。可要我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我更無法忍受。你不知道,當我從別人嘴裡知道你愛我的時候,我甚至覺得白挨了一頓揍也是值得的。見悟,我後悔讓你偷偷離開!」

我惱羞成怒地揮手就要打人,「你在胡說什麼!這些花言巧語,你留給別人去聽吧!」

他握住我揚起的手,誠摯的懇求:「我總可以後悔吧?我一生,就後悔這麼一次。」

「你這個混蛋!」

除了這一句,我根本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這麼爛的告白,居然讓我覺得感動……我止不住淚水滴落。我知道,這次,我是逃不掉了。

無可救藥的迷戀這個男人,不為任何理由,不為任何原因。即使他做過再多的錯事,即使他是眾多人眼中的壞蛋,我還是無法不為他迷醉。如果說這是孽,我想也是岳敬海自己種下的惡果,讓我來償還,大概這樣說,就能解釋這毫無道理的一切吧?

「讓我們重新開始,見悟,不要去管其他事情,你只要有我就好了。」

果然是谷元恆式的自大狂妄口吻。這個人……我輕嘆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強制性地吻著我,掠奪我的氣息,大手毫不客氣地伸入我衣內,赤裸裸的肌膚接觸,讓我渾身微顫。

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那麼專制強硬的男人,我應該是討厭他的,可我卻為他的觸摸喘息著,主動回吻他,渴望更多更親密的撫慰。

這次最好把我傷害徹底,永不復生,這樣我才能從迷醉中清醒。

見悟,見悟,他不斷喃喃我的名字,火熱赤裸的雙手撫慰我的身體。他漸漸不滿足於親吻和觸摸,大手開始不安分地解開我的衣服。

我不安的按住他的手,他卻微喘的說:「就一下,讓我摸一下就好了。」

臉上頓時如同火燒。我想,這時就算我說不行,他也不會聽我的。

......

家裡一切還是我離開前的樣子,唯獨卧室內改了,原來兩張分開的單人床現在變成了一張雙人床。他昨晚帶我進來時,居然有些忸怩的說,以後我就睡這了。

一切彷彿是那麼不真實。

我摸著尤存他氣息的枕頭,難道以後我真的可以和他這樣生活?

他不會再介意我是誰的兒子?他不會再去追求謙彥?他……愛我?

說倒底,其實昨晚我們誰都沒有把真正的想法說出去。仔細想想,根本就是在互相推測指責,然後莫名奇妙的做愛,最後……和他在一起生活,我的目的不就是這樣嗎?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我輕聲嘆息,迷惑的苦笑起來。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那之前我所做的究竟算什麼?

我好像沒有什麼節操可言。

他只需要勾勾手,我就心甘情願的送上去。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心煩意亂,原本就有點昏沉的腦袋開始隱隱作痛。

門鈴突然在這時響起來。

我愣了一下,馬上跳起來,隨手胡亂捉了一件外套披上就去開門。我直覺以為是谷元恆回來了,不料打開門后,卻看見拿了個大袋子的趙裕岷。

「給你,你的東西,我想你也不需要了。」趙裕岷黯然的說,「我還是擅做主張替你送過來。」

他把袋子硬塞給我,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等等!」我焦急的想拉住他的手,他卻像防衛般抽起手,隔空了。

我剎那間明白,我和他,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朋友的位置。

「……對不起。」

我唯一能說的,卻是這個毫無意義的字眼。再多的『對不起』也彌補不了我對他的虧欠,他歷來無聲的照顧,適時的援手,還有那段短暫的高中日子,我都沒有告訴他,和他在一起,是我在十八年間最快樂無憂的時光。

我想告訴他許多事情,但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句『對不起』,只會讓他更傷心。

趙裕岷看了我許久,才緩緩露出一絲苦笑。

「小悟,我想了一個晚上都想不出來,他倒底有什麼好,讓你一見面就跟他走了。然後我又想了一早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第一眼看見你時,就認定了你。就這樣說再見吧,如果以後我們還能見面,我希望你不會再有內疚的感覺。其實我也背著你做了不少壞事,這就是報復我的。」

我難受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趙裕岷卻瀟洒的揮揮手,「你這個人就是心太軟了,所以才總讓我覺得自己有機會。我這麼好的男人,不可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到時候我也要叫你看了我那位后,後悔跟了那個老頭子。」

我拚命點頭,不敢張嘴說話,我怕我一開口,眼淚就掉下來。

趙裕岷那個傻瓜,居然這樣說再見。明明是哭了一個晚上,眼睛有浮腫發青,還硬逞著過來送東西。其實在他家那點東西,每一件都是他精心挑給我的,送我時還說什麼不是值錢的玩意,隨便在街邊擺攤買的。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對你好時絕對不會親口說出。

手中的袋子格外沉重,這裡面裝的不是簡單的物品,這些,都是趙裕岷的心情。

「不……這些我都不能收下。」

我把袋子推給他,他又推回來,堅持的說:「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就當作……一個紀念也好。」

話后,我和他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苦笑。我們都明白對方的意思,我不想留下他的東西,是因為總會提醒我對他的內疚;他卻希望藉由這些物品,維持這一點不可能的聯繫。

就在我們無聲僵持中,谷元恆提著裝滿食物的白色塑料袋從樓梯口走過。他臉上木無表情,我因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而忐忑不安。

「進來坐吧。見悟還在發燒,別站在門口又著涼了。」

被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了一眼,昨夜在車裡的羞恥感覺湧上心頭,臉頰微微發燙,我不由低下頭。谷元恆走到我身邊,伸手握住我的腰,把我強硬的擁入懷中。

趙裕岷神情複雜地看著我,我卻只埋首在谷元恆的懷中,不願面對他。不是因為我覺得虧欠了他什麼而不敢面對他,也不是因為我害羞,而是谷元恆懷裡有一股淡淡的煙味混合了肥皂的清香,薰得我腰部發軟。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肯定,我絕對不會離開這個男人。

或許全世界的人都不贊同,那又有什麼關係?我愛這個人並不是為了要別人的贊同。

我悄悄伸手環住他的腰,在門口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但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我滿腦都被愛他的衝動擠滿,我只想讓他知道,我的愛。

趙裕岷苦笑了兩聲,喃喃的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就被谷元恆拉進屋裡,關上了門。

他把我從懷中推開,卻又緊緊捉住我的雙臂,我疑惑地抬頭看向他,被他臉上扭曲的表情嚇了一跳。

他低啞的聲音如負重荷,「你會離開嗎?跟那個傢伙走嗎?」

我不解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眼中複雜的表情是為了什麼,可從他指尖上的微顫卻讓我感覺無言的心疼。

以前我一直無法想像他也會像我一樣有懦弱,充滿對自己懷疑的想法,事實上他和我沒有什麼不一樣,他也會迷茫,他也會猶豫,他也有無法作出決定,不知該怎樣辦的時候。他和我不同之處只是待人處事的方法,我總是想著怎樣饒開,不去觸碰讓我為難的事情,他卻喜歡硬把事情扭向他所期望的方向發展。

而我和他最相像的地方,卻是我們都無法相信對方是愛自己的。

胸口某個地方裝滿了溫暖的東西,馬上就要溢出來了。

「笨蛋,我怎麼可能離開,除非你要我走。」

我認真的注視他,一字一句表達著我的心意。

許久才聽他因欣喜而顫抖的音調說:「……真的?你再說一次?」

「算了,你就當我沒說過。」我乾脆轉身就走,身體卻落入他寬實炙熱的胸前。

他緊緊摟住我,喃喃低語:「我真的好怕,如果醒來你不在身邊,或者你說這只是玩玩,我可能會發瘋的把你殺了,把你捆在床上永遠都逃不走。」

「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如果我再年輕十年,我會很高興,可我已經老了窮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的歲數都可以做你貨真價實的父親了。你說我神經病也好,失心瘋也好,如果你厭倦了要離開,不要告訴我,悄悄的離開,讓我相信你只是去旅行也好。」

這個人,怎麼突然說出這些讓我眼眶發酸的話來?

我緊緊抱住他,忍著眼中的濕意,語氣中不覺帶了一絲微甜的抱怨。

「那天晚上,你怎麼就沒想到你都可以做我老爸的事實。」而且,還是法律上承認的繼父身份。

他沉默了好一會,像是無奈的吁了口氣。

「那時候,我滿腦子都在想著一定要和你做愛。你都那樣引誘我了,我哪還顧得了想那些。」

火燒的感覺頓時從臉頰向全身漫延。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如電影般在腦海中重播。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那一天。如果說是他渴望,我也同樣的渴望和這個男人做愛,瘋狂的想要……

我捉住他的手放入懷中,引導他摸向我已經微微興奮的身體。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捧起我的臉肆意狂吻。我們兩人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

他倒吸氣的聲音也是同樣激動。

「想要我么?」

「想,想極了!」

我不否認我是個相當情慾派的人,與其在嘴上拚命說著『我愛你』,我更喜歡用肢體的接觸來訴說。和他做愛的時候,我十八年來修養出來的冷漠平靜都被扔到世界的另一端。我渴求他的進入,希望再次被他充滿的感覺一波比一波強烈。

......

這個世界里只有我們交吻的聲音和肉體撞擊的聲音,什麼都不必想,只要好好的感受對方,體驗我們間被聯繫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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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不能太溫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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