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客人,你怎麼這個時候還在野地里呢?很危險的。」古納連忙迎了上去。
「這種時間會在外頭的,只有響馬和野獸,我的膽子差點被你紿嚇破了。」
那人鬆開頭巾,有一堆細沙小石飄落。福長生等人在北境行走已久,明白此地風沙極大,遇到起風時,他們也經常如此包得只剩一雙眼睛。
「失禮了。諸位大哥,請問此處便是葛魯庫司吧?」
那人露出臉來,眾人眼睛一亮,竟然是一個極英俊的小夥子。
宋香蒔在帳子里聽見了,連忙柃了一條濕巾子出來。
「客人,你先擦擦臉,這裡便是葛魯庫司沒錯。」
此人便是雲仰了。
雲仰感激地接了過來,匆匆擦完臉,回頭去翻開板車上的布幕。
原來他的板車上還有一個同伴。
那人全身包得密密實實,只是身量小了一號。宋香蒔心細,一眼看出應該是個姑娘家,連忙過去幫忙。
「多謝。」雲仰感激地對宋香蒔道。
眾人開始騰出位子來,讓他們兩人在火堆前一起烤火。
雲仰將同伴的巾布鬆開,眾人眼睛又是一亮。
難得這蠻荒野地,竟來了一雙好俊的人物。
雲仰目光清朗,相貌英俊,模樣兒挺斯文。他的小娘子雖然包得跟一團棉球似的,但容貌嬌麗,水眸靈動,唇邊一顆小痣,未說話就像先笑了一般,煞是討人喜歡,只是她的手腳似乎不太靈便。
「小兄弟,你們莫不是迷了路?」福長生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大剌剌的邊疆人。
「是啊!這片廣地沒有一丁點可供識別之物,我們下午走偏了方向,如果不是老闆生的這堆營火,還不知要找多久。」雲仰嘆了口氣。「在下雲仰,不知各位大哥如何稱呼?」
「我叫古納,這個地方是我和我那口子弄的一點小營生。乳豬烤好了,先吃飯、先吃飯,大家別餓著肚子。」
眾人互相通報了名字,就算認識了。
乳豬的皮烤得金黃酥脆,肉汁香濃欲謫。古納抽出邊疆人常見的割肉小刀,一片片削下來,裝在大盤子里,每個人輪流拿過去。
「妹子,你也擦擦臉,清爽一些。」宋香蒔又進去柃了一條濕巾出來。
「多謝姊姊。」柳沁感激地道,接過濕巾秀氣的擦了擦手臉。
宋香蒔知道柳沁手腳不好使,便進自己的帳子里拿了兩條毯子出來。一條紿她蓋在腿上,一條墊在背後,讓她靠著旁邊一顆石頭坐得舒服些。
雲仰和柳沁連連道謝。
酒水和燉菜在眾人間傳了開來,一時杯觥交錯,酒香肉香四溢,人人吃得心滿意足。
「雲兄弟,你們倆大老遠跑到邊關來,是要到哪裡去?」福長生敲敲手中的旱煙管問道。
「福師傅,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柳沁中氣不足,只吃了幾玦肉便吃不下了,懶懶靠在石頭上聽大家說話。
「哪裡需要猜呢?」商隊的副手福長德笑道。「你們兩人長得這麼水靈,一看就是內地來的。我們邊關人哪有這樣細皮嫩肉的?」
「我們要往東北去。」雲仰回答。
所有人霎時一頓,面面相覷。
「這個時節,往東北去可不好走。」福長生皺起眉頭,抽了一口煙。「現在已經九月過半,再過幾天就會直落落的冷下來。北境一到十月便開始飄雪,尤其越往東北,天象地象越差,以你們這一身準備,即使能趕在十月前到達目的地,也決計回返不了,到時困在這莽莽大荒,可不得了。」
「雲大哥,你們就兩個人自己出來?怎麼連匹騾馬都沒有?」郭致清湊過來問。
「我們原本有一匹馬。」雲仰苦笑一下。「昨日行走時,野地里突然出現一條地縫,馬兒踩入地縫裡,兩隻後腿盡折,眼看是不能活了,小弟只好自己拉車。」他說到此處,柳沁抬手輕輕觸一下他的手臂,雲仰只是反手拍拍她,一種無言的親密在兩人間流過。
年長的人都心下瞭然?當時情況必然相當危急,雲仰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北境里有許多地裂、地縫之類的,笮的一步就可跨過,寬的足有丈余,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出來,外人來走實是相當危險。」福長生點點頭道。
其它人紛紛開始說起各自遇過的經驗。
福長德和他哥哥一樣都是五十來許年紀,兄弟倆出來走貨已經十幾年。他多半是靜靜聽著眾人談話,聽了片刻突然望向雲仰二人,神情甚是嚴肅。
「雲兄弟,你別怪老漢沒事找事多間兩句。你們這一趟往東北去,莫不是要上玉雪峰吧?」
所有人全安靜下來。
福長生早就有此猜想,只是不方便問而已。古納一聽,撥弄營火的手馬上一頓,每個人的眼光或好奇或慎重,直直衝著他們瞧。
「為什麼往東北去的人,就只能上玉雪峰?」柳沁笑道。
「通常這個時節,會來到這片不毛之地的外地人,又要出北長關的,大抵上都是沖著玉雪峰而去。」福長德嘆了口氣。「你們別怪老漢多事,此時的玉雪峰非但不易攀登,那裡面住的一些人也不歡迎外人?尤其出了關的那一段路,飛禽猛獸都搶著在入冬前出來活動,危險無比。你們如果真要過去,只怕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對啊!我們剛從東北回來,聽說關外的狼群不知怎地入到關里來,今年鬧得特別凶!」郭致清道。
彷佛要呼應他的話一般,一聲尖銳的狼號突然響了起來。
凹嗚一——
接著不同方位、此起彼落的狼號聲紛紛叫了起來,竟然比方才更近許多。
「狼……狼來了!狼來了!師傅!」郭致清嚇得跳了起來。
「鎮定些,長這麼大沒見過狼嗎?」福長生敲他一記旱煙管。
儘管如此,其它人臉上開始出現不安之色。
「福師傅,以往這一帶都沒有狼群嗎?」雲仰皺眉問道。
「也不是沒有,可是狼群有地域性,大批的狼群大多以關外為主。會跑進來的,多半是落單的孤狼,偶爾偷些雞隻小畜,成不了什麼大患,它們怕人比人怕它們多。」福長生說,神色卻不再是那般肯定。
「我們在這裡三年,也只見過一次狼而已。以前沒有聽過狼聲像現在這麼近,還這麼多隻……」古納不禁站起來,望向無盡的黑暗。
「師傅,狼被趕進來啦!我們聽得一定不錯。」郭致清迫不及待說,又被敲了一煙管。
「不要胡說八道!」福長生斥道。
「狼怎麼被趕進來了?」柳沁連忙問。
郭致清怕再被師傅打,不敢作聲。
福長德嘆了口氣,幫他說:「我們這一趟,最遠到了北長關內的一個地頭,這種小地頭也沒什麼名字,大夥只管它叫『小關口』。小關口的族長說道,關外的狼群只怕是被人引進了關內。
「我們連忙問怎麼回事。歸根究抵還是玉雪峰里的那些人,聽說他們丟了什麼重要的物事,找了許久都找不回來,一怒之下將狼群紿放進了關內。
「為了擋關外風雪,北長關的關牆築得特別長,不下有百里。狼群有地域性,以前極少會離家上百里繞到關內來。玉雪峰里的人可能和那些狼群處得久了,明白它們的性子,不知怎地就將它們引進了關內,免得更多閑雜人等上山騷擾。」
玉雪峰上的人,自然是和仙族了。
當初盜走血羽翎的人據說是隱匿在「玉雪峰下的小鎮」多時,由地理位置來看,八成就是小關口。
雲仰劍眉一凜,怒道:「若真是如此,關內不乏住民,他們豈不是將眾人的生命置於危險之中?」
「雲仰……」柳沁的手輕輕搭在他臂上。
後頭帳篷區的馬突然嘶叫起來。
眾人連忙跳了起來,驚慌的左顧右盼,腳邊的傢伙又紛紛抄在手上。
「狼!狼!」郭致清突然指著暗處大叫。
眾人火速轉向他指的方向。
兩隻碧澄澄的幽光浮在半空中,久久不動。
接著,那兩抹幽光的後方又出現另一對幽光。
「大家靠近火堆,千萬不要走遠。狼怕火,它們不敢靠近。」雲仰沉著地道。
他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長劍。劍未出鞘,只是持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