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黎安娜垂下眼瞼,沒有勇氣看向唐文龍。她差勁透頂了,那是唐文龍收藏在心裡最深處的秘密啊!

「你愛我。」古軍死瞪著他,手掌早在身側緊握成拳。

「對。」

唐文龍毫不閃躲地迎視著他,緊張到連背脊都冒出了冷汗。

古軍的指節因憤怒而稜角分明,被背叛的感受從胃裡翻天倒海似地嘔上喉頭。他怎麼會傻得以為這世上有單純的友情?

而他擁有的又是什麼樣的邪惡特質,竟無法處在任何普通的關係里。

他只是希望一切「正常」啊!

「你讓我覺得嗯心!」古軍咆哮出聲,美聲早已成了嘶吼低吟。

「愛有什麼錯,你憑什麼用這種話傷害人?」她忿忿擦去臉上淚痕,責難著古軍。

「你就不能偶爾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想嗎?」古軍怒眼一睨,臉上的表情就此僵凝。他的妻子簡直就像個外人。

「如果你說話不要老是像在拿刀傷人,我當然會站在你這邊。」她杏眸如火地望著他。

「我說「噁心」,指的是他對我的這些付出,指的是他的居心叵測、另有所圖。友情的背後,隱藏著這種心情——那讓我嗯心。」心寒讓古軍的口氣寒惻如冰。

「我從來不曾想……」唐文龍痛苦地低語著,臉色灰白。

「我不相信什麼為愛付出一切,你既然「愛」我,自然會希望你的感情得到回報。」古軍鄙夷地痛斥著。

「我從來不曾想……」唐文龍的話咽回了口,在他這麼明顯的厭惡之前,說什麼都是徒然吧!

又或者,夜闌人靜時,他也曾經想過「他們」那麼他有什麼立場可以反駁古軍呢?

「別說你不曾這麼想,我不相信人心這麼良善。」古軍的敵視眼神如刀。

「如果你什麼都不相信,那我又何必解釋什麼?!」心像冷掉的咖啡一般苦,更苦的是他不知道這杯咖啡還能喝多久?

再苦、再難喝,都已經成了改變不了的習慣啊!

「相信唐文龍的心吧!」黎安娜的眼神無聲地乞求著古軍,不要再造成遺憾了。「就連愛情都無法做到像唐文龍這樣的無怨無悔,他的隱瞞全是在保護你啊!」

「保護我?是想待在我身邊,做他天馬行空的異色幻夢吧!」她愈護著唐文龍,他就更想毀滅這一切。「你瞪我做什麼?難道我該表現出無以回報的慚愧神情嗎?我是錯生了哪個反骨,竟能勾起男男女女的不當慾望。」

愈是喊出心中的厭惡,心中的怒火就被燃燒得更加旺盛,他居然同時被他最信任的兩個人背叛。

他惡狠狠的眼逼近黎安娜,怒瞳直瞪著她。「你早就知道他對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的話又何必說呢?」黎安娜仰起下顎,毫不相讓地與之對峙。

「你們聯合欺騙我。」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

「怕你胡思亂想,所以只敢呈現你能接受的一切。為什麼你總要把我們想成欺壓你的敵人?」她受夠了!

如果溫言婉語進不了他的耳,就讓逆耳的忠言刺激他吧!黎安娜直視著他的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一定要感覺自己受虐、世界黑暗,你才活得下去嗎?」

古軍臉色一變,原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猙獰,凌亂的發胡更突顯出他暴突眼剩的恐怖陰沈。

「對!我就是有被虐狂,你有種就直接說我心理變態。」古軍抓住她的肩頭,瘋狂地叫囂、搖動著她的身子。

黎安娜娜有力氣掙開他的蠻力,只能像稻草人一樣地由著狂風暴雨摧殘。

天旋地轉之間,古軍突然鬆了手,黎安娜緩緩下滑,終至癱坐地上,無力動彈。

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全身不停地發抖。她以為他生氣時是不會怒吼的,她以為他最惡劣的表現也不過是砸爛屋子裡的一切——她沒見過他這樣失控的怒氣。

古軍石雕一樣地矗在她的面前,將她顫抖的身影盡收眼底。

「沒事吧?」唐文龍不顧一切地護在她的身前,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有事的是他。」她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虛弱的聲音對古軍說道:「你該看心理醫生。」

「我給你一個更好的建議,你們可以聯手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古軍陰狠眼神閃著光,優美的嗓音低醇卻是飽含恨意。

黎安娜握緊拳頭,不讓心中的恐懼流露於外。

「你現在的樣子和精神病患有什麼兩樣?把愛你的人逼離你身邊,你才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痛恨全世界——這真是個好法子,不是嗎?!」既然開了刀,那麼就要把傷口的惡膿臭血一併處理完畢。即便手術過後的結果,可能是殘障或……

死亡。

「親愛的。」古軍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執起她冰冷的手,絲絨般的聲音就像騎士正為心愛女人吟誦詩篇。「我痛恨全世界做什麼呢?把我的恨集中到你們身上,這樣豈不可以更折磨人?」

黎安娜泛起一臂恐懼的雞皮疙瘩。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她夜夜共枕的丈夫嗎?外貌相同,但體內的血液卻被冷漠及邪惡所取代。

「我怕了你了。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黎安娜閉上眼,不再開口。

「不滿意!」古軍攫起她的下顎,強迫她張眼看他。「為什麼只有我在痛苦中泅泳?你說過和你在一起,什麼都是可能的。你的可能「可能」沒有讓我的世界變得更好。」

「我不自量力……」她痛苦地喘息著。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妄下狂語。」他激切地想從她的眼中看到陽光,可他失望了。

她絕望的神情在他心上重重劃了一刀。

古軍倒抽了一口氣,旋風地背過身。她要拋棄他了!

「等等……」唐文龍拉住古軍的手臂,卻被嫌惡地推開。「我有話想對你說。」

「怎麼?你要對我表白嗎?我們現在是在演出不入流的情色電影嗎?!」最好全世界都和他一塊兒痛苦!

「就當我是在對你告白吧!」唐文龍面對著古軍熟悉的剛毅俊容與不熟悉的敵意,硬在心頭的話語痛苦地竄出口。「要愛上你是很容易的事,你的才華、你的風采,你無意間流露出的脆弱,都讓人移不開目光。所以……」

「我如果要這些獨屁讚美,我可以去找個同性戀詩人來幫我寫詩。」古軍打斷他的話,惡意侮辱道。

「所以,相信你自己值得人愛。我只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唐文龍臉色慘白,卻依然力持鎮定。

古軍瞪著他,許久后,他僵凝的臉皮扭動了下。「謝謝你的至理名言,小人謹記在心。」

古軍用腳踹上練唱室的門板,以逃離瘟疫般的疾速遠離。

黎安娜沒抬頭,任憑淚水模糊視線。

「為什麼我們總是在他身後追逐解釋?」她低語著。

「因為我們心疼他、因為我們知道他其實是最容易受傷的那一個人、因為我們愛他。」他苦澀地說道。

「愛人為什麼要這麼苦啊!」黎安娜倒在唐文龍懷裡,放聲痛哭。

「他也很苦的,老話一句,多擔待些吧!」唐文龍緊緊地擁抱著她,像是要以此治療兩人所有的痛。

「你為什麼能這樣寬容?」她抽噎地問道。

「也許是因為他終究不可能愛我吧!」唐文龍嘆了口氣,輕輕將她扶起。「我該走了。」

黎安娜無言地陪著他走到門口,用盡全身力氣給了他一個大擁抱。

「開車小心。」她說。

「我會的。怎麼可以讓你獨佔他呢?」唐文龍試著神情自若,笑容卻苦得讓人不忍卒睹。

黎安娜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前方道路后,她頹累地回到客廳,在沙發間縮成一團。

她累了,再沒有力氣跟在古軍身後追逐,讓她休息一下吧!好想夢到從前神采飛揚的黎安娜啊!

她昏沉沈地陷入不安的睡夢中……

鈴鈴鈴——

電話鈴響讓黎安娜從沙發上驚跳起身,她茫然地瞪著電話,一會兒才接起了電話。「喂……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我是他太太……對,我認識唐文龍……」黎安娜的呼吸停止,她的手指指緊了電話線。

「不可能!他不是那種會開快車的人。」大叫出聲的同時,她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胸口劇痛讓她彎下身痛苦地喘息著,好不容易,顫抖的手才有法子拿起紙筆,抄下醫院名字。

「我們會儘快趕到的……」

話筒從她的掌中滑落,黎安娜瞪著白紙上那鬼畫符似的英文字母。

唐文龍死了!

他在回家路上被一輛酒醉超速的卡車迎面撞擊——當場身亡。

無力的雙腿再沒法子支撐住自己,黎安娜趴在地板上,痛哭失聲。

心臟像是平空消失了,只留下了胸口的一處空蕩,悲傷的風囂張地呼嘯在其中。

不久前,唐文龍還在門口對她笑啊!她才擁抱過他啊!他怎麼會就這樣消失了呢?

「啊——」

嘔心掏肺的哭聲怎麼樣也無法散去心中的痛苦,她重重地咬住自己的手臂,那止不住的低嚎聲凄涼得讓人心驚。

她怎麼了?古軍從二樓走下,卻被她的哭聲所驚,他臉色大變地衝到客廳。

「你沒事……」他瞪著蜷曲在地上的地,驟然止住聲音。

她看起來像被毒打過一頓!

「……」黎安娜看著古軍,止不住的哭泣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什麼事?」他故意斂去臉上的表情,冷眼看她。她會像上回一樣地開口要兩人和平共存吧!

要她怎麼開口?黎安娜扶著沙發起身,飛奔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古軍瞪著懷裡的她,不想伸出的雙臂卻還是心軟地擁住她的身子。

「何必哭成這樣?」只要地道歉,他會原諒她的。

「我……」黎安娜握緊拳頭,哭紅的雙眼在迎向他深邃的黑眸時,崩潰地哭喊出聲。「唐文龍死了。」

古軍劇烈地推開她在一臂之外,恍若她的口中吐出了毒蛇猛獸。

「不可能!」古軍狂亂搖著頭,指尖陷入她的肌膚。

「警方要我們儘快到醫院……」「認屍」二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閉嘴!」他大吼一聲,披頭散髮地像頭狂獅。他衝到電話旁邊,嗓音是失去控制的暴嘯。「唐文龍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他抓起電話,不受控制的手指卻三番二次地撥錯鍵。

「通了。」古軍發亮的眼看著她。「我就說他一定沒事的。」

黎安娜屏住呼吸,用力點頭。

「你是誰?」古軍戾氣地皺起眉,對著電話痛罵。「該死!叫唐文龍來聽電話!」

「很抱歉,唐文龍先生剛才在車禍中喪生了。」

「抱歉個頭!他的電話都沒事!他怎麼可能死掉!」古軍桌子一拍,又是一陣咆哮。

「我們很遺憾。」

「你遺憾個頭!」古軍將電話往牆角一摔,粗喘不已地瞪著電話碎片。

他緩緩地抬起空洞的眼,看向她。「他在惡作劇,對不對?」

黎安娜用手搗住自己的唇,淚水沿著鼻翼滑入口中。好苦的淚啊……

「他不會一聲不響就離開我,他只是生氣我剛才不聽他的解釋,所以想給我一個教訓,對嗎?他高興喜歡我,就讓他去喜歡,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習慣就好了嘛!」他勉強聳肩,繼而雙眼發亮地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

「你和他是好朋友,你替我跟他解釋,叫他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我把他當唯一的朋友,你知道的,對不對?這樣好了……」古軍像個認錯的孩子,激動地要求著她的認同。

「你叫他回來。我以後會完全配合他安排的行程,我會很合作的!排幾場我都不會再要脾氣的。

「你叫他回來啊!」他對著她,吶喊出聲。

黎安娜嚎啕哭出聲,話語隨著氣息拉成悲哀的長音。「不要……我不要唐文龍離開我們……」

「為什麼都要莫名其妙地消失……我受夠了這樣子的離開……」古軍垂下手臂,無措失控的低喃,臉上的脆弱與失神的眼讓他像個垂死的人。他青白的唇瓣微啟。「我不是沒感覺,我也會害怕啊……」

黎安娜哭著將他的臉龐樓向她的頸間,當他的肩傳來陣陣顫抖、當他的淚水濕潤了她的皮膚時,她恐懼地將他拖得極緊、極緊。

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們的世界里失去了唐文龍。她不能再失去他!

***

「你那裡怎麼這麼吵?」

「趙晴,我現在沒法子和你多談,明後天再打給你。」

黎安娜匆忙地掛上電話,走向那個發出巨響的房間。

人在國外,報喜不報憂總是好的。相隔千里,她不想增添任何人的煩憂。況且,趙晴的日子也不好受,要她如何再雪上加霜地加上一筆呢?

黎安娜停在「古軍」的房間前,聽著裡頭丟擲物品的碰撞聲,她有種想躲藏起來的念頭。

她不想敲門而入、不想看到他漠然無生氣的臉孔、不想和他爭吵……

唐文龍離開后,古軍的孤僻性格變本加厲。她知道他的傷心多過她千百倍,但是日子還是要過啊……她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嗎?

可惜他不稀罕、他視若無睹。

她抿起唇苦笑,傾身用額頭倚著門板,覺得好累。

這些時日,她接下唐文龍的工作,處理一切大小事務,古軍卻取消所有演出行程,不再在任何公開場合中演唱,鎮日關在客房中借酒消愁。

兩人如今分房而睡,連夫妻間的擁抱都少得可憐。他整天花十二個小時睡覺,另外十二個小時則在發脾氣或者是一語不發,她盡其可能地忍受,但她的忍耐也有限度。

她希望能分擔他的憂傷,他卻不願走出他的自閉世界。

這樣的婚姻,還要維持多久?

黎安娜猛然抬頭,為著自己的念頭心驚。她飛快地舉起手,敲著房門。「古軍,我進來了。」她不是真心想離婚……

「滾出去!」

很好,這是他四十八小時來跟她說的第二句話。昨天說的是「滾」。

黎安娜逕自推開門,房內凌亂不堪的傢具、不流通的空氣與滿地的垃圾,讓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古軍從床上忿忿坐起身,拿起一隻枕頭丟向她。

「你睡得夠久了。」唐文龍要她多擔待他一些啊!

「你管我睡多久。」赤紅的雙眼瞪著她,宿醉未醒的頭痛,讓他只想找人吵架。

「我只是希望你有精神一點。」

「有精神能挽回一切嗎?」他譏諷地說道,拿起床頭柜上的酒瓶狠狠濯了一口。

「過去是無法挽回的,可是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你會連你的未來都一併毀掉。」

黎安娜搶走酒瓶,奮力丟到垃圾桶!

「我的未來關你什麼事?我的財富已經夠我一輩子吃喝不盡了,即使我不做事,也不會讓你過苦日子的。」他討厭她一直逼他,他討厭她那麼快就從唐文龍的死亡中站起來。「啊……我忘了你現在是旭日東升的鋼琴家,不是我這種過氣明星能夠理解的。」

「你從來沒有過氣,你是泄氣!」她沒好氣地說道,忍不住拉大了嗓門。「文龍已經死了,你這樣的行為是在詛咒他掛心你,讓他即使在天堂也不得安寧!」

「我就是要他不得安寧,誰要他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他不甘示弱地回吼著。

黎安娜咬住唇,從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水光知道他的悲痛。

「我們還要這樣吵多久?!」她輕聲問道,乞憐地看著他。

他別開頭,沉重地垂下眼瞼,沒有勇氣注視她眼中的疑問。

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當他看到她,總會想起那一天唐文龍的死,所以他沒法子和她同房、沒法再去吻她抱她愛她。

他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心中的痛楚,肉體上的做愛發泄既然無法獲得,他只能選擇發脾氣,偏這怒氣又加深了兩人的裂痕……

「我們一塊兒去看心理醫生好嗎?」黎安娜輕按著他的手臂。

「不要。」他心理的問題為什麼要告訴外人?古軍揮開她的手臂,低嘯道:「受不了我就走開啊!沒人要你假裝好心陪在我身邊。反正,跟在我旁邊的人都會被我剋死。你走啊!走啊!」

「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啊!」

「談什麼?談如果不是你說出唐文龍是同性戀、如果不是我的激烈反應影響到他,他或許會在我們家多待一會兒,就不會被那輛貨車撞死嗎?還是你要談我們兩人誰該自責多一些嗎?」古軍神經質地扯住自己的頭髮,痛苦地低吼著。

「我告訴你誰該自責。那個喝醉酒的司機最該自責!」她淚流滿面地大喊著,卻喚不回他的一眼。「求你不要再待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面對現實,好不好?」

「不要逼我。」

電話鈴響,他逃避地閃身,快手接起電話。

「喂……我是……好!明天早上!」他啪地掛上電話,轉身向她,卻不看她。「我明天早上接受一個音樂雜誌的訪問,我開始面對世界了,你滿意了嗎?」

黎安娜的指甲陷入手掌,忍住不哭泣。她挺直背脊,走向門口。

「隨便你。」

***

古軍聽見女人的呻吟聲,他的大掌於是加強猛力地抓著她的身體。

女人尖叫一聲,重重咬上他的肩頭,狂亂地伸手碰觸著他的身子。

古軍張開雙眼,卻在看清她的金髮碧眼之後,猛然撤回了手。

她不是安娜!

她只是一個來訪問他,卻在書房勾引他,和他熱吻到半褪衣衫的女記者。

他背叛了安娜。

濃重的悲哀擊上胸口,他猛然灌了一大口酒以壓住喉間的作嘔。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他記不得了,他只知道今晨恍惚的睡夢中,乍然夢到唐文龍悲傷的眼,霎時間他的自我厭惡到達最高點。

他喘不過氣,他需要有個管道發泄。

可他無法和黎安娜做愛,因為唐文龍的鬼魂就坐在床邊凝視著他!

古軍燃起一根菸,顫抖的手指卻點不燃打火機。

污穢不堪的自己,今後用什麼臉去面對她?

「怎麼停了?」女記者著迷地看著身旁這個臉孔性感、體格壯碩的性格男人。

她碩大豐滿的乳房貼上他的胸口,挑逗的眼神張揚著索求性愛的貪婪。「我要你,寶貝。」她說。

古軍怒眸一瞠,殘酷且不留情地把她推下書桌。

「外界盛傳你是雙面人,我現在可真是見識到了。」女記者扶著桌沿起身,不以為意地嘲笑道。「一下子像頭髮情動物,一下子冰冷無情。」

她的舌尖誘惑地滑上他的肩頸,一手撫向他的男性。

古軍怒吼一聲,霍然起身,一個箭步將她推到牆上。

「快……給我……啊……」女記者雙腿盤在他的腰間,情緒高昂地狂浪叫嚷著。

「古軍,我們下星期回台灣,好不好?我媽說——」

黎安娜打開書房房門,她以為自己走進了地獄。

他無情地拿著一柄三叉戟戰入她的肚腸間,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古軍停下所有舉動,倚著牆的女人仍淫亂地擺動著腰肢。

他僵立在原地,深闈的目光與黎安娜交會。

[這代表什麼意思?」黎安娜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這樣問道。

女記者此時尖叫出聲,連忙跳下古軍的身子,飛快地套上內衣、洋裝。

黎安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任由女記者奔跑過她身邊。屬於古軍的氣息,從女記者身上傳入她的鼻尖。

[這樣傷我,你滿意了嗎?」黎安娜不明白她怎麼還有力氣說話,在她心痛到無法思考的狀況下。原來心和大腦是分開的啊!

古軍不語,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我不管你有多少悲慘的過去,但是你一定要把我的現在也變成未來永不磨滅的傷害、你一定要把我變成第二個憤世嫉俗的古軍嗎?」她抱住自己的雙臂,卻止不住渾身的顫抖。

「我——」他嘎聲開口。

「你什麼也不用說。」她冷下臉,如同他前些時日的漠然。

「你根本就不想聽我說!」他大吼出聲,她疏離的表情讓他恐懼。

「我不想聽你說?」黎安娜回吼出聲,瘋狂地拿起書櫃中的書本,一本一本地砸向他。「我等你開口等了多久?唐文龍離開一個月了,除了處理他的後事之外,我哪一天離開過這間屋子超過三個小時?我守著你,怕你崩潰。我不要求你回報我什麼,我只希望你能早點學會珍惜現在、學會珍惜我。而這些——」她指著他的衣衫不整,尖叫出聲。「就是你的回應!」

他沒有閃躲,任由那些書砸得他傷痕處處——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他早就知道他這種人不配得到她,他骨子裡流的全是卑賤下流的血液……

黎安娜站在原地,等著他至少給她一個解釋。

可他完全沒有。

「你讓我覺得嗯心。原來,我只是自覺特別,實際上我和其他女人一樣,全是你交配圈中的女猩猩。對嗎?」

黎安娜擦去臉上激憤的淚珠,一咬牙甩門離開。

古軍沒有追出房門,他舉起雙掌甩向自己的臉龐,一巴掌、一巴掌、一巴掌

直到他再也無力痛毆自己,直到他倒在地板上吞咽著口腔中的血液。

三天後,他收到一紙離婚協議書和那本她最喜歡的筆記書。

離婚,是讓我們彼此生存下去的唯一萬法。

假使你對我還有些余情未了,那麼答應我的最後一個要求

去看心理醫生吧!(「假使」呵……)

「p.s.1唐文龍從不曾因為你不愛他而怪罪過你。而身為他的好友,你得更加認責地生活在每一天,代替他好好地看盡這世界。PS.2不論將來是誰牽著你的手,走過這一生。那人,都該是最幸福的人。pS.3你是個混蛋!筆記書的最後一頁這樣寫著。古軍的指尖拂過安娜的簽名及那隻微笑的天使塗鴉,他的淚水再也無處可藏。他縮坐在牆角,將筆記書緊擁在胸前不放。好孤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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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壞惹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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