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可怕的是,奉將軍竟然縱容少夫人這樣說話而不加以制止,甚至一句話都沒再多說,擺明了默許她的話,無論她說些什麽,他都會做到,這簡直是太……太嚇人了。
「這樣,我說得夠清楚嗎?」她看著王媒婆,輕聲詢問,露出笑裡藏刀的冷冽神情。
王媒婆嚇得瞪大雙眼,連連點頭。
奉稹劍忍住笑,剛剛沒說出口的是,更何況他這個妻子可不好惹,是個絕不會隨便容許閑雜人等在她的「地盤」上撒野的狠角色,為了王媒婆自己好,要是不想再加重她身上的「傷勢」,就千萬不要再踏入奉府。
「俞叔,派輛車將王媒婆先送回去,再請太夫去看傷勢。」為了不讓王媒婆繼續被嚇到晚上睡不著覺,他還是趕緊讓王媒婆離開奉府比較好。
「呃?」俞總管恍然回神,趕緊應道:「是。」
夏語冰沒說什麽,只拋給他淡然的一眼。
他立即解讀出那一眼的訊息——那種像趕不走的蒼蠅的媒婆,對她那麽好做什麽?
他依舊淺笑,是那種忍俊不禁的笑,讓俞總管去處理後績的事宜,牽著她的手,緩緩的走向偏廳。
「你可真會騙人。」
「我從不騙人。」
他笑了,這句話的可信度實在很低啊!
「這麽討厭媒婆上門?」
「只是趕走蒼蠅罷了。」
「我絕不會納妾的。」他堅定的再次承諾。
她比淡然更加淡然的應了句,「隨便你。」
他看她一眼,在心裡說了句,這不就在騙人了嗎?
他早就明白了,除了有副倔脾氣,她的個性其實也相當彆扭,不坦率,而且還很喜歡說謊。
縱使有了夫妻之實,她仍舊沒給他什麽好臉色,也多半是冷言以待,但是至少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府里,吃飯時也會跟他一起用飯,只是她還是延續以往的生活方式,偶爾會行蹤成謎,不過因為已經會交代出門與回來的時間,他便沒多追問她的去處,只要她會回來就好。
而且當他要將她換到新房住下,她竟然拒絕了,「不要,這裡清靜許多,而且我住慣了。」
也罷,他也喜歡清靜點的環境,所以便跟著她住進她的院落。
然後當他要安排婢女伺候她,她也拒絕了,「你要派人監視我?」
這話是這麽解讀的嗎?好吧!看來她是真的不需要,他也就沒再強迫。
她可以接受的事情大概就是幫她裁製一些新衣,多添些胭脂或首飾之類的生活用品,可能是因為可有可無,所以才會無所謂的接受,她也完全不插手府里的事情,仍舊交由俞叔打理一切。
這樣一個將軍夫人,的確不太像一般的將軍夫人。
但是他並不以為意,打從還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之前,她的多種樣貌與神秘行徑就已經存在,並且已經足夠讓他明白他有一個不尋常的妻子,沒有必要強迫她改變,更何況比起她硬裝出來的溫婉姿態,他覺得這樣的她顯然更加有趣。
「語冰,我記得你的老家是在桐林縣的鳳川鎮,對吧?」他忽然開口,一副閑聊的樣子。
「對。」「很久沒回去了吧?」「來京城之後就沒回去過了。」「會想念家鄉嗎?」
「還好。」只去過幾次的小鄉鎮,沒什麽想不想念的。
「這樣吧!我從沒去祭拜過岳父岳母,改天有空,我跟你一起回去祭拜他們。」
「嗯,那你就安排個時間,我隨時都可以。」她回答得面不改色,雖然她那對親爹親娘還活蹦亂跳的到處招搖撞騙,但他想祭墳是嗎?小事一樁,難不倒她。
他看似不經意的注意著她的神色,「當初你知道必須得嫁給我的時候,心情如何?」
「很差。」她想也不想的就回道。
他玩味的笑了,「這麽不甘願?那怎麽還會願意嫁給我?」
「父命難違。」
「我當時正準備要上戰場,萬一回不來,你的雙親怎麽可能捨得讓你一入門就變寡婦?」
「改天去上墳時,你可以自己問他們。」她一推二五六。
他們正走進偏廳,他忽然在門口停下腳步,讓兩人面對面,凝望著她,「我聽俞叔說,三年前你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書信給我?就為了希望我不要休妻?」
她冷淡著一張臉,「沒有文情並茂,只是告訴你,想要休妻,也得等你活著回來再休,不然壞名聲便得由我來扛,我何必為了一個只顧著上戰場去送死的人而背負不貞潔的罪名?」
他注視她沒表情的臉孔半晌,怱地一笑,伸手將她擁入懷中,這舉動立時嚇到了偏廳內正在準備飯菜的僕人們。
「我很高興你等我回來。」他在她的耳畔輕柔低語。
她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悶著聲音,冷冷的說:「我沒等你,是為了我自己的名聲著想,現在既然你回來了,若想休妻,我絕對隨時奉陪,還有,抱夠了就放開我。」
他低沉的笑著,當然沒放開她,「我怎麽可能捨得讓你離開?」
威覺許多目光早已投注在他們的身上,她以更冷的聲音說道:「那也隨便你,但你是想在這裡搬大戲給眾人觀賞嗎?我不想奉陪,你抱夠了就……」
他忽然放開她,然後在她的唇上偷了個香吻,笑得像一隻偷了魚的貓,「嗯,這樣就夠了。」
偏廳內的僕人們又被嚇傻在當場,個個目瞪口呆,手中準備擺放到桌上的碗筷杯盤也差點掉落地上。
「來,我們吃飯。」他卻是一派泰然自若的繼續牽起她的手,走進偏廳,穿過一票傻眼的僕人,帶著她落坐。
而她則自始至終都是一臉寒霜,緊閉著嘴。
所有的僕人回過神來,趕緊忙著伺候將軍與夫人吃飯,心裡頭卻還處於某種受到驚嚇的狀態。將軍……將軍原本是這樣的個性嗎?竟然會這般不害臊的當眾顯示愛意?這兩人的感情會不會太濃情蜜意了?讓人見了忍不住都會臉紅心跳啊…
蒸氣氤氳的屏風後方,只見偌大的澡桶裡面,熱氣邈邈的平靜水面上,小小的氣泡球一顆、兩顆、三顆……輕輕的往水面飄浮而上,然後細聲破裂。
「我心為誰亂如許?除君之外更無人……」
夏語冰把自己全都埋到水面底下,閉上雙眼,搗住耳朵,無聲的喃喃。
她實在猜不透他究竟是什麽樣的想法,非得這樣三不五時又出其不意的擾亂她的意志,使她在他的面前越來越難以維持冷淡的表相,教她困擾萬分。
他喜歡她嗎?他會喜歡她嗎?他怎麽可能會喜歡她這種脾氣很差,個性也不好,還一點都不討喜的女人?她只不過因為是他的妻子,所以他才會對她這般殷勤以待,不是嗎?
不對,她在自暴自棄了。
他當然必須喜歡她,當然必須對她殷勤以待,當然必須時時刻刻將她放在心上,為她付出所有,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她應得的,而她也當然有足夠的理由對他生氣,對他冷然以待,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根本不足以平息她怒氣的一分一毫,她絕不能因為他的一點小殷勤與過於泛濫的甜言蜜語就輕易的動搖。
「語冰……」屏風外響起輕聲呼喚。
她沒聽見,仍舊閉著眼、搗著耳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語冰?」奉稹劍從屏風外面探頭入內,神色瞬間一凜,大步跨入屏風內,伸手探入水下,抓握住她的兩邊上臂,一把將她拉起來。「語冰!」
嘩啦一聲,她整個身子突然被人從水中拉起,不禁嚇了一大跳,睜大眼看著他,他雙層緊蹙,表情像是受到什麽驚嚇。
「你還好嗎?」他神色擔憂的來回察看她的狀況。
「你……」她瞪著他,掙脫他的雙手,趕緊又坐回澡桶里,雙手掩在胸前,「你要做什麽?」
「我以為你溺水了。」他注視著她酡紅的臉蛋,有些恍神,不知道她是羞紅的還是被熱水蒸氣給暈紅的。
「在澡桶里溺水?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別看!」
確定她安然無恙,他也終於放心,凝視著她,無辜的問:「為什麽?」
白霧的水氣冉冉飄動,她黑髮如瀑,悠悠漂浮在水面,遮掩著水面下的春光若隱若現,她眸色深黝,櫻唇嫣紅似花,襯著她白凈的肌膚,如夢如幻,熱氣里飄散著屬於她的香氣,薰人慾醉,水滴從她白皙柔美的肩膀滴淌而下,他忍不住想像以指尖輕撫過她凝脂肌膚的觸感……
不習慣他這般赤裸的目光,像是可以輕易的看穿她,她有些急了,低聲叫道:「什麽為什麽?別看啊!」
他當然沒有移開眼,甚至反而更加靠向她,著迷的欣賞著她的無邊春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越漸濃烈的渴望。
之前跟她歡愛時,她總是會先把火光滅了,雖然還是可以依稀看見輪廓,但像這樣能夠徹底清楚看見她的身軀姿態與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還是第一次,她……真的很美。
「溫柔鄉,英雄塚……」他喃喃自語,伸手輕撫她滑嫩的臉龐,以拇指抹去懸在她唇上的一滴水珠,「即使如此,我想……我仍甘心葬身你懷中。」
她微張嘴巴,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的話語太甜膩,像蜜一般層層封鎖住她的喉嚨與呼息:因為他的撫觸太熾熱,如火一般灼燒著她全身每一寸肌膚;因為他眼中的慾望太強烈鮮明,如繩線一般緊緊捆綁住她的意志,教她動彈不得;因為……因為他已經俯身,吻上她的唇。
「嗯……」
他的雙手捧住她的臉,熱切的挑開她的唇齒,滑舌深入她的口中,纏捲住她的丁香小舌,綿綿深吻。
這個吻比以往都還要來得激烈,像是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似的熾熱狂猛,她被吻得渾身酥軟,根本無法多做思考,只能陷溺,只能沉淪,只能任憑他將她再度從水中拉起,擁入懷中。
隨著她驟然起身,從澡桶里潑灑出來的水珠與她身上的水滴瀝瀝沾濕了他身上的衣物,他的大掌順著她身上殘留的溫熱水澤恣意愛撫她的凝脂裸背,感覺她嬌軟馨香的身軀不住的輕顫,他離開她的唇,一把抱起她。
「呀?」她訝異,卻迷醉得無法抗拒。
他大步繞出屏風,走向床鋪,啞聲說道,,「我要你,現在。」
她無法言語,無法思考,愛欲的氛圍早已將她密密網住,只能任憑他將她抱到床上。
「床……水……會濕掉……」她連自己想說些什麽都不是很確定。
「反正都會弄濕的。」他迅速脫光衣物,覆到她的身上。
「啊……」
他熱燙又剛猛結實的身軀熨貼著她,教她忍不住逸出低嘆,他的手在她身上揮灑出一道道熾焰,教她渾身火熱。
「光……」
她抓住最後一絲理智,想起最重要的事,卻也立即發現身上根本就不著寸縷……糟,她的銀針!
「我想看你。」他捧著她的臉,濃烈的低語。
她屏息,眼眸被他的視線凝鎖得無法移開。
「讓我看你。」
他的手與唇並用,沿著她身體的曲線烙燙下一道道熱吻與愛撫,視線緊隨,將她每一寸肌膚與每一次輕顫都盡覽無遺。
她已經什麽都無法再說、無法再想,只能緊緊閉上隻眼,不讓他發現她埋藏眼底的深刻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