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這些話並沒有讓她的心情比較好,反而感到更加刺耳,更加煩躁鬱悶,真是恨死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了。

但是就算她此刻的心情比一百個惡鬼還要壞,她的表情也不會顯露半分,看著他堅毅的神情,翩然揚唇,朝他綻放出嫣然笑顏,「那我就祝將軍和你那位唯一的將軍夫人百年好合羅!」

看著她謎樣的絕美笑顏,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她是在生氣吧?然後又隨即想到,他何必如此在意她的情緒?而且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他顯然透露太多事情了,根本沒必要對她解釋任何事情。

「奉某不會妄加評斷姑娘的行事作為,不過仍必須勸告姑娘,既然姑娘已經嫁為人婦,就應該好好的侍奉夫君,不該再有其他二心。」他低聲告辭,轉身離去。

夏語冰站在原地,靜默的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他,藏在袖中始終緊握著的拳頭才慢慢的鬆了開來,深邃的瞳眸終於流泄出再也無法隱藏的惱意。

「妻子、妻子……難道這樣的稱謂就只代表著責任?而且現在才想到要找妻子,當初不是怎麽樣都不要嗎?可惡!」

她不該讓事情發展成這種局面的,只是一遇上他,她就無法維持向來最引以為傲的理智與冷靜……

忽然,她注意到一個鬼祟的人影從另一個方向朝奉稹劍消失的轉角處跟了上去,距離太遠,對方並沒有發現到她,而她立刻認出那個人,眼眸閃過冷意。

那個無賴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他剛剛喝的茶水被下了葯。

見他找人找了許久,龍雲寺里的僧人特地端了茶水給他解渴,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他隨即感覺身體出現了異狀,立刻運氣調息,幸好喝下的並非毒藥,只是蒙汗藥之類的迷藥,只要加以運氣調息,應該很快可以將迷藥逼出體外。

他忖度著,應該不會是寺里的僧人所為,而是另有他人,只是他剛回到京城不久,到底有誰跟他結下了冤讎?

不過他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去猜測,很快的,好幾個蒙面大漢闖進這間香客休息用的廂房中,個個手持棍棒,眼露凶戾之光,二話不說,手上的棍棒便往他身上招呼過去,他一一閃避並還擊,雖然中了迷藥,但是這些市井混混的三腳貓功夫還傷不到他半分,幾個動作便將他們打倒在地。

那些蒙面混混不禁面面相覷。不是喝下迷藥了嗎?怎麽動作還這麽強勁俐落?

一個一直縮藏在門邊的蒙面人眼見狀況不對,憤恨的開口大叫:「用刀!你們這些笨蛋!給我用刀砍他啊!」

蒙面混混們又是你看我、我看你,雖然受錢財利誘而被指使來圍毆這個鎮北將軍,但是他們可沒打算真的把他殺死,萬一事蹟敗露,那肯定是殺頭的罪名哪!

奉稹劍看向那個顯然是主謀的蒙面人,認出那個聲音,是他回京那天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個紈絝子弟,他大感不悅,要報仇也就算了,竟然選在寺廟對他下手,真是對佛門的大不敬。

「佛門凈地,豈容你們這般撒野!」他凜然掃視所有的人,正氣浩然的態度教那些混混膽戰心驚。

葉威恆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認了出來,仍舊躲在門邊大聲叫嚷:「你們這些笨蛋!給我砍死他!他已經被下藥了,根本動也動不了了,快……啊!」

叫喊聲戛然而止,伴隨著最後一聲驚詫痛呼,他整個人隨即往前重重趴倒在地,昏了過去,頸後有一根入肉三分的銀針。

「怎……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

畢竟只是街頭混混,所有的蒙面人眼看主使者突然倒下,全都慌了手腳,丟下手中的棍棒,趕緊往門口逃去,卻在踏出門檻的同時,接連發出訝然痛叫,然後也一個接一個突然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奉稹劍一邊繼續暗自調息,一邊冷靜的看著事態的發展,沒忽略射入那些人身上的銀針,雖然他從沒涉足過江湖,但是由於旭王爺的緣故,他的武功修為並不算差,從那些銀針看得出來,出手的也是個江湖高手,他只是想不通,究竟是哪個江湖人來幫他?雖然他並不是真的需要幫助……

再一次,他不必花太多時間去猜測,隨著蒙面人一一倒下,一道娉婷的身影閃入廂房。

他立時面露詫異,睜大雙眼。

夏語冰大步走向他,神色凝肅,劈頭便問:「你被下了葯?」

「你……」

是她用銀針射昏了這一票人?所以她會武功?她到底是什麽身分?又為什麽要來幫他?而且最教他威到眉頭糾結的是,實在不喜歡她一直出現在他的面前,更何況她每次出現都顯現出全然不同的面貌與態度,教他詫異萬分,措手不及,視線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對她也越來越感到好奇,想知道她的真實樣貌到底是哪一種……不,這樣不好,真的不好,非常不好。

發現他一雙眼只是定定的看著自己,她立即撇開眼,轉身走向桌子,拿起桌上的茶壺,湊近鼻子,仔細的嗅聞,然後眉頭微蹙,「蒙汗藥?」

只是蒙汗藥而已,她何必這般大驚小怪?

她知道他的武功不弱,所以就算葉威恆有什麽壞心眼,她也不擔心,只是為了預防萬一,她才會跟著葉威恆的腳步前來察看狀況,原本就不該貿然現身的,但是一聽見他被下了葯,她竟立即失去冷靜,想也不想的便衝進來救人……

「你……」

他又怔愕,在她撇開眼之前,他明確的捕捉到她黑瞳里的一抹……擔心?

心頭驀地一震,始終縈繞夢中的那雙眼眸迅雷閃電一般直直劈划入他的腦海,與她的眼眸恰恰合而為一,宛如夢境成真……可是,夢裡的那雙眼眸怎麽可能是真實的?那為何他眼前的這雙眼眸竟是如此似曾相識?他一直記得見到她的第一眼,就以為他的夢境戍了真實……

「少爺!」忽然,廂房外的走道傳來俞總管焦急的腳步聲與叫喊聲,「少爺!少爺,你沒事吧?少……」

他在踏進門之前便頓住了話語與腳步,吃驚的看見滿地躺倒的蒙面人,以及更教他詫異的是,看見了站在桌邊的夏語冰。

「咦?少夫人?」

剛才有僧人告訴他,少爺休息的廂房中傳出不尋常的打鬥聲,他趕緊過來察看,沒想到竟然會看到夏語冰。

「少夫人?」奉稹劍驚訝的重複這三個字。

俞總管沒注意到少爺的驚訝,驚喜的嚷道:「少夫人,原來你在這裡啊!是少爺找到了你嗎?」

「你就是夏語冰?」奉稹劍又問了一次。

她放下茶壺,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走向門口,只在經過俞總管時交代了聲,「俞總管,我先回去了。」

「呃?啊!是。」俞總管愣愣的回應,來回看著兩人。咦?這兩個人怎麽這麽奇怪?不是少爺找到了少夫人嗎?怎麽少爺還一直問她是不是少夫人?而這些躺在地上昏過去的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她就是夏語冰?」奉稹劍走到門邊,怔然望著她遠離的背影,還處於震驚當中。

「是啊!少爺,她就是少夫人。」俞總管點頭,不禁疑惑的問:「少爺,你還不知道嗎?」

「原來她就是我的妻子……」他彷佛在消化這個訊息,輕聲低語,臉上緩緩的浮現不言而喻的驚喜。

「是呀!她千真萬確就是少夫人。」俞總管再度肯定的點頭,然後還是很疑惑的問道:「少爺,這裡發生了什麽事?」

「這些人襲擊我,你去報官,把這些人抓起來送辦。」他簡明扼要的說,一雙眼還直直看著纖雅背影消失的方向。

「啊?是。」俞總管隨即領命而去。

一直到俞總管也走遠了,奉稹劍依舊望著已然空蕩的走道,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然後因為這份釋懷感,他笑了。

處理完那些蒙面人的事,回到奉府之後,奉稹劍依照俞叔的說明,來到夏語冰居住的院落,有些訝異竟然是位在府中相當偏僻的位置——可能是考慮到她的名聲清白,又得隱藏她的身分,並沒有安排她住在三年前所安排的新房,原本應是好意,但是現在看來,果真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圮子。

拐過曲折小徑,他立刻注意到角落的涼亭內有一抹身影,正半側著身坐在石桌旁,一身飄逸的櫻色衣裙,半側的面容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的腳步驀地頓住。

她,是他的妻。

察覺他的來到,夏語冰悠悠站起身,轉身面對他,卻是矜持的微低著眼,全身散發出溫婉端雅的氣質,看起來就像一個柔順的等著丈夫歸來的女子。

他走向她,雙眼直直的瞅著她的臉龐,像是再也毋需顧忌,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看著她。

她仍然微低著眼,避開他利箭一般灼熱的視線,稍微福身,謙順的開口,「語冰給夫君請安。」端雅得宜的言行舉止簡直就像是大戶人家裡頭有教養的千金閨秀。

她已經將頭上的綴飾都取下,整個人看起來素雅了許多,當然仍舊掩藏不住她的美貌,只是她姣美的面孔上是一派清冷淡然的表情,輕輕的,淡淡的,看似柔順,卻是客氣而疏離,彷佛把他當成陌生人對待。

他饒有興味的觀察著她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面貌,不是今早在寺里使媚傲嬌的笑容,也不是後來凝肅擔憂的神情,更不是第一次見面時嫣然絕美的神態,此刻在她臉上的是規矩又端雅的淺笑,完全符合俞叔對她的形容——沉靜乖巧。

他伸出手,以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輕輕抬起她的臉,若有所思的說:「你真是多變,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沒意料到他的動作,她與他的眼眸對個正著,但是她的神態、表情、眉毛、眼眸、嘴唇和身體,全都一動也不動,只是靜默以對,任憑他看個夠。

而他在那深潭似的瞳眸里只看見一片無底的沉默,又想起夢裡的那雙黑潤瞳眸,無涯海啊……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是我的妻子?」

「夫君肩負朝廷重任,日理萬機,語冰不該拿這些芝麻小事煩擾夫君。」她溫順的低語。

要不是之前已經見識、領教過她的各種樣貌,要不是他敵肯定她絕對是在生他的氣,如果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面,他極有可能被她這般溫婉柔和的語氣與態度瞞騙過去,就這樣傻愣愣的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但是他敢拿他的將軍頭銜打包票,她的那聲「夫君」以及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絕對都是在暗諷他這三年來的失責。

沉靜乖巧?她分明是個難解的玄機謎團,像是無邊無涯又深不見底的大海,海面上的波濤與海面下的暗涌完全是不同的兩回事,到底哪一個面貌才是真實的她?

而這樣多變又難解的她卻只是讓他感到更加興味盎然,很想知道在她那雙黑眸里究竟真的只是一片波瀾不興的平靜水面,還是其實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潮湧動?

他清朗的眼眸梭巡著她的臉孔,仔細尋找著她可能的破綻,指尖不自覺的從她精巧的下巴滑上她的臉頰,訝異於指尖底下細緻又潤澤的觸感,原來所謂凝脂般的膚觸就是這樣子的呀!

心中的讚歎毫不掩飾的表現在他的臉上,視線與手指更是順著她的輪廓恣意撫觸滑動,就像在巡察專屬於他的領地般理所當然,留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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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與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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