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司冠接下朋友丟來的打火機正要點燃嘴上的煙,才扳了火星立刻又鬆開,抽掉掛在嘴邊的煙捻碎在掌心。

「怎麼?誰惹我們老大心情不好了?」綽號小四的朋友問道。「不是說好蹺課出來找樂子嗎?」

「要抽你們自己抽。」司冠推開送上來的第二根煙。「我沒興趣。」昨天一身煙味跑到方慕白他家才知道他有輕微氣喘,自己一身的煙味害他老毛病又犯,咳了一個晚上,連帶搞得住在隔壁的他一整個晚上睡不好,心情到現在還很糟。

「嘿,老大,那裡有個妞很漂亮哩,唷,北一女的制服哩!是個漂亮姐姐喔。」小四吆喝道。

「哼,那又怎樣?」跟著一塊混,要人家稱她小茜的女國中生嬌聲哼出氣,「人家會看上你們嗎?小、弟、弟。啐!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想定,想追人家北一女的,醜小鴨就是醜小鴨,小肖想做天鵝啦!」

「喂,小茜,那你不就是醜小鴨了嗎?老跟著我們混。」綽號老吳的國中生笑指著她,立刻氣紅一張生澀的俏臉。

「我呸!我跟的是司冠,才不是你們!」打從第一眼看到司冠,就喜歡他滿身的江湖氣息,就像電視上黑社會老大一樣,將來他一定能在幫派闖出名堂,到時侯身為她的女人的她--一個酷哥、一個美艷女郎--多綺麗的畫面哪!「人家喜歡的是司冠,才不是你們這種小蘿蔔頭。」

「啐!你以為自己長得多漂亮啊......」此起彼落的攻訐有男有女,一串串,都是專屬年少國中生才有的語句。司冠聽在耳里,昨天延續到現在的差勁心情更是煩躁到極點。媽的!這些傢伙平常已經夠吵,現在更是吵死人。

「喂喂,那個北一女的身邊有人了啦!」一直在注意目標的小四惋惜地叫出聲。「嗚......我少男芳心......」佯裝出的楚楚可憐逗笑在場所有人。小茜看向對街綠色制服的身影。「看吧看吧,北一女的就是要配那種斯斯文文的男人,我的司冠將來是雄壯威武的幫派老大,那種只會死讀書的女人看到司冠不嚇哭才怪。」

「喂,你在說我們老大很恐怖啊?」

「我才沒那個意思,我是說那種書獃子配不上司冠啦!」

「就算是書獃子也長得比你漂亮,你還有什麼話說?不會讀書又長得這副德行,還想當我們老大的女朋友?唔......想到我就起雞皮疙瘩。」

「小四!」

「吵死了!」司冠終於忍不住大吼,不耐煩地別開眼,不看圍在身邊的跟班,不經意掃到尋街,熟悉的身影定住他本欲收回的視線。那個人是--

「司冠?」首先看到的就是小茜,順著司冠的視線看過去,再說話時,她的聲音很緊張。「你真的看上那個女的?」不會吧!在學校很多人向他告白他都不理的,怎麼會突然就看上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是比他們都大的高中生。

「以我們老大的眼光,怎麼會看上你?」小四在旁不忘揶揄。不理他們嘰嘰喳喳又沒營養的話,司冠走向對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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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你還在咳耶。」文菁關心地問道,細眉皺緊。

「我――咳咳,我沒事,已經好很多了.」方慕白揚掌拒絕她的攙扶,退開必要距離.「我吸只是不習慣這麼濃郁的香水味。」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過敏,早知道就不請你陪我去選母親節禮物了。」

「沒關係,咳咳!我沒事。」方慕白之前咳了一個晚上咳到現在聲音都啞掉的粗啞嗓音吐出不介意的話語,「送禮物給母親是很好的事,能幫上忙我也......咳咳,很高興。」

「謝謝你。」文菁開心難抑地勾住方慕白手臂,教他拉開也不是不拉開又覺得奇怪,很是尷尬。

「文菁,你的......"

「方慕白!」不客氣的聲音打斷他的話,從對街衝來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方慕白咳了咳,笑道:「是你啊。」

司冠先是看看他身邊的文菁,難免看見兩個人相依相偎的親密樣,不自覺皺眉,嘴邊卻不老實地哼出笑意,「你馬子?」

「少胡說。」方慕白乘機掙開文菁的勾摟,藉由接近司冠和文菁拉開距離。「她是我家教學生。」

「嘖嘖,北一女的,配你這個大學生不是正好。」司冠難掩介意,墨黑的眼直盯著文菁。

「咳!咳咳,你在說什麼啊。」方慕白啼笑皆非,伸手拍上他發頂,揉亂他一頭不羈的黑髮,轉向文菁。「他是住在......咳,我隔壁的鄰居,叫司冠.」

「還在咳?」司冠皺眉看他。「昨天還咳不夠啊?」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說話,方老師都已經咳到聲音啞成這樣,難道你還聽不出來?」文菁替暗戀的家教老師抱不平。「人家身體不舒服,你還在旁邊說風涼話。」

「誰叫他笨,有氣喘還被你拉進什麼香水店,嗟!做好人也要有個限度,咳死怎麼辦?」媽的!昨天被他害得咳了一個晚上,今天還當好人陪這個女人進什麼香水店,不咳死才有鬼。

「我......咳咳,我沒事。」方慕白說道,致力澆熄雙方一觸即發的戰火。「你們別吵了。」

「方老師,他......」

「司冠只是替我擔心,不是故意這麼說。」方慕白為他辯解道。「要送給你媽媽的禮物已經選好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可是......」

「聽到了沒啊,方慕白都說不送你回去了還賴在這做什麼?」司冠風涼嘲弄眼前年紀一定比他大的北一女學生,哼哼笑道:「女生就是這樣纏人麻煩!」

「你這個......哼!」跟他計較不就顯得她氣度小嗎?不過就是一個國中小鬼頭而已又能怎麼樣?想了想,文菁回復甜甜的笑容,「方老師,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要保重身體,明天見。」

「明天見。」方慕白客氣地回應。

「啐!噁心!做作!」

「司冠!」方慕白開口喝道,替他向文菁陪不是。「抱歉,司冠就是不會說話,你不要介意。」

「我怎麼可能......」「不介意」三個字在嘴裡硬是煞住,瞪著司冠,文菁心裡起了另一個盤算。好個死小鬼!不過......呵呵,他也給了她機會喔。「方老師,如果你明天留在我家吃飯我就不介意,好不好?」

「這個......」沒料到她會出這招,方慕白楞住。

「喂,是我說你噁心做作,干他什麼事啊!」如果有錯也錯在他,關方慕白什麼事?啐!這個女生不但礙眼,還很討厭!「你這個女人真的很麻煩,又......唔......」

方慕白趕緊在司冠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捂住他嘴巴,陪笑說:「我知道了,明天就麻煩你媽媽了。」

文菁滿意地點點頭,踏著愉快的步伐回家。

司冠好不容易拉下捂住他嘴巴的手掌,轉身朝他就是大吼:「你、你這個笨蛋,看不出來她對你有意思嗎?要是明天她在你飯里下藥你怎麼辦!」

下藥?「咳咳!你從哪兒學來這字眼?」下藥?不覺得想太多了嗎?方慕白頓覺啼笑皆非。「沒那麼嚴重,只是一頓便飯。」

「老大!」

一群國中孩子跑到他們面前,截斷司冠欲出口的話。真是纏人工合成!「跟來幹嘛!」

方慕白又咳了幾聲,待比較穩定后問:「你朋友?」

「算是吧!」司冠不耐煩地揮手。老實說,他不想讓他看見這群打混纏人的傢伙,有種很丟臉的感覺。

「你們好,我是......咳咳咳!」

「不要再說話了。」咳成這樣還在呼什麼見鬼的禮貌。司冠伸手拍上他背脊,幫他順氣,另一手探進口袋拿出今早轉進保建中心跟校醫要來的喉糖。「這是喉糖,校醫老頭說可以讓喉嚨舒服一點。」

「老大?」

從來沒有看過司冠照顧人的小四一伙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司冠撕列錫箔,親手將喉糖這進眼前這斯文男人的嘴裡。「好一點了沒?」

「喉嚨舒服多了。」方慕白笑道。這小子變得有點體貼了呵,好現象。「謝謝。」

謝謝?生平頭一遭有人跟他說謝謝,司冠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當場怔住。

「你要說『不客氣』。」方慕白似乎知道他不擅回應,乘機教導。他點頭,傻傻跟著說:「不客氣。」

「老大!」破天荒頭一遭!他們心目中叛逆狂妄的老大竟然這麼聽這個男人的話!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能讓老大這麼聽話?好厲害!天真的想法里將方慕白視為更厲害的幫派老大――他們老大的老大。

感受到眾多佩服目光,方慕白有點不明就裡。「你們怎麼這樣看我?」

「你是老大的老大?」小四傻傻的說出大家心裡想的事。

「老大的老大?」方慕白看向司冠。「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這群笨蛋!司冠狠狠瞪愛說話的小四一眼,推著方慕白就要離開。「回去了啦!人不舒服就要認份窩在家裡休息,少走出來找罪受苦!」說到底,他仍然介意方慕白跟文菁相偕走在街上的事。年少的他沒人細想自己介意的原因,只是很不喜歡那畫面,覺得很刺眼。

「那你的朋友......」被推著的方慕白還是想認識那群孩子,想知道在那群孩子眼中的司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們自己知道要幹嘛啦!」現他們那麼多。司冠愈想愈不平,推的力氣更是加重不少。「用不著現他們。」

「你啊―――」拿他沒轍,方慕白只好順他的意走,同時將他拉到身側。「不要推我,我走就是了。」

「那還差不多。」司冠這才滿意地點頭,早忘了身後一票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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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在吵什麼?

意識到外頭的聲音已是黃昏,方慕白放下手邊的書,起身打開門走到川廊向下望,看見三三兩兩愈聚集愈多的鄰居,心裡正覺得奇怪,又看見被圍在中心的人是司冠和他的母親陳靜美,立刻關門跑下樓。才剛到他這抱走小貓說要出去玩的司冠,怎麼一下子被鄰居們團團圍住?疑惑才起,耳邊就傳來鄰居的叫罵。

「你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做錯事還不老實!明明偷了我的戒指還嘴硬說沒有!你看你孩子是怎麼教的,竟然會偷別人的東西!你這個女人是怎麼當人家母親的!我看八成是你叫他偷的!」住在一樓失主氣急敗壞叫罵。

「我怎麼可能叫他偷你的東西,李太太。」陳靜美急忙解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阿冠,你是不是偷了李媽媽的戒指,快交出來!」

「我什麼都沒做!見鬼的,誰要偷她的東西方!」

「聽聽看這是什麼話!」丟了戒指的李太太尖聲高叫,「我進廚房之前還看到我的戒指好端端放在後面洗衣機旁邊,你一經過暗巷我的戒指就不見了,不是你偷還有誰會偷!明明就是你偷的!」

「我沒有!」

「阿冠,把東西還給人家!不要再讓我這麼丟臉!」有這種偷東西的兒子,陳美靜覺得丟臉到家。將來怎麼還住得下去!「快還給人家!」

「我沒有偷要還個屁啊!」甩開母親的手,司冠急叫。媽的!他沒偷就是沒偷,要交什麼東西出來!

「沒偷東西那你到暗巷做什麼!」

「我找貓不行啊!」

「找貓?你什麼時侯養貓了,我怎麼不知道。」不但偷東西還說謊。「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偷了人家東西還說謊!阿冠,快把東西交出來!」

「我沒有偷!」惟一的辯解也是惟一的實話,為什麼沒有人相信他!「媽,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難道連你都不相信我!」

「你跟你爸都是一個樣,在外頭只會惹事生非,要我怎麼相信你!」心慌意亂只想趕快解決事情的陳美靜想也沒想便脫口說出傷人至極的話。

司冠聞言,木然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久久才哼出冷笑,「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看我的。」一直把他當成老爸那種人,一直以為他......「原來你是這樣看待你兒子,一個惹事生非的混帳。」

「我......」他凄然的表情讓陳美靜回復些許冷靜,天,她剛說了什麼?

「你也認為東西是我偷的?」沒有人相信他是無辜的。司冠冷然的目光掃過身周圍住他的人,心時冷冷地想:這裡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沒有一個!

「到底怎麼回事?」穿過人群來到中心,方慕白問情緒激動的李太太。

「你來的正好!」李太太抓著他,一手指向司冠。「你、你是學法律的,告訴他偷東西是什麼罪要坐幾年牢。」

「偷東西?」方慕白看向司冠。司冠莫名起了寒顫。他也一定不會相信他,哼,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他是會跟人打架,但從來就沒有偷過東西,而且,會打架也是那些人自己找上門挑釁,他根本沒有主動找人打架過!

「李太太,你是說司冠偷東西?」方慕白的聲音拉回他怨懟失神的心思。

「對,就是他!偷了我的結婚戒指!」

方慕白扳開手臂上鄰居緊扣的手指,彷彿她剛說了個大笑話似地失笑道:「怎麼可能,司冠不會偷別人的東西。」一句話,讓涼了心的司冠愣在原地,也讓在場湊熱鬧的鄰居議論紛紛。他有沒有聽錯?方慕白說―――

「一定是他,我放在洗衣機旁邊的戒指是在他經過後頭那條死巷子以後才不見的!」李太太氣紅脖子直叫,「你是念法律的,怎麼幫這種偷東西又說謊的壞孩子說話!」

「我沒有偷東西也沒有說謊!」媽的!這死肥婆硬是把事情怪到他頭上。「我到後巷是要找我的貓。」

「小老虎不見了?」方慕白問,這才發現名叫小老虎的貓不在司冠懷裡。

「剛才聽到它叫一聲,然後就跑走了。「司冠抿嘴道。虧他還那麼照顧它。

「把我的戒指還我!」被冷落的李太太急叫。

「李太太,我相信司冠沒有偷你的戒指。」方慕白好言以告並問:「你家洗衣機放哪兒,為什麼確定是司冠偷的?」

「就放在後面啊,他一定是走到後巷看見我的戒指。「

「我沒有偷!老太婆,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聽提懂!」

「司冠。」方慕白按住激動的司冠,將他勾在身邊。「我想我能找出你的戒指,李太太。」

「找出我的戒指?」李太太一臉不解。「難道不是他偷的?」

「當然不是。「方慕白笑看身邊的司冠,發現他也在看自己,篤定的話再度道出:「司冠不可能偷東西。」

他......相信他?司冠傻眼地看著他,確定自己聽見他說他不可能偷東西的話。

「方便的話,讓我去看看你的洗衣機好嗎?」斯文的笑臉十分有禮地提出請求,讓人想拒絕也難。

李太太領著方慕白和司冠,以及一些交情比較好又愛湊熱鬧的鄰居到後院,洗衣機就擺在和防火巷隔一道水泥牆的角落。

「我就放在這裡。「李太太指著洗衣機旁邊的窗欞。

方慕白放開司冠走到洗衣機四周看了看,朝司冠勾勾手指。「來,幫我搬開這台洗衣機。」

不疑有他,司冠上前,和他合力搬開沉重的洗衣機,露出滿是灰塵泥濘的牆角。果然在這。方慕白側身彎下腰去,撿起角落閃閃發亮的一隻戒指。「這是不是你的戒指?」

「怎、怎麼可能!」李太太尖叫上前,拿回戒指猛瞧。「真的是我的戒指!」

「我想是你在拿衣服的時侯不小心讓戒指掉到地上而沒的察覺,這種事常常會有,你誤會司冠了。」

「死肥婆!我早說沒有偷你的什麼鬼戒指。」洗脫嫌疑的司冠更是怒不可抑,「媽的,自己東西弄不見還怪人!你這個肥婆,我――」

「好了。」方慕白勾住他的肩膀,不讓易怒的他找上對方算帳。「我想各位都看到了,司冠脾氣雖然暴燥,但絕對不會偷東西,希望各位不要再誤會他了。」

看戲的鄰居私下耳語,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而陳美靜,司冠的母親,躲在鄰居中始終沒有出面。

方慕白很輕易就找到她瘦弱的身影,看向司冠,只見他的視線也落在她身上,只是一張介於少年與大人之間的臉充滿怒氣以及憎恨,讓對到他目光的陳美靜更是縮起身子。

不能讓他這麼回去。方慕白心想,決定先拉他到自己的住處設法擺平他難消的怒氣再說。否則難保他這個火爆的浪子脾性會做出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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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爆浪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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