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曉雖然不放心,但還是聽話地退出韶春宮,不過,她不敢回房休息,守在門外以防皇上突擊檢查。
「泌林,你為什麼不嫁給我?」
顧以深果真安安分分地跟牧泌林用晚膳,等她吃得差不多之時,直截了當問出他向顯慶皇帝保證要解決的問題。
「啥?」牧泌林一時反應不過來,筷子咬在嘴裡,一雙清澈大眼直盯著他瞧。
「你父皇讓我們成親,你為什麼要拒絕呢?」顧以深好脾氣地解釋來龍去脈,「只是覺得不是我的錯,不需要我負責,才不要嫁嗎?」
他可是一點都不感激她的「深明大義」呢!
「哦,你說這事啊!」牧泌林終於知道他將話題轉回了最初的「爭議」,不以為然地撇下嘴,「父皇是在強人所難,你又不是父皇的臣子,不用對他言聽計從啦!」
「你覺得我是勉為其難嗎?」
顧以深正色,他看起來像是那種被威脅就妥協的人嗎?她真的太不會察顏觀色了。
「以深,你是唯一跟我聊得來的男人,與我合得來的朋友。」
牧泌林放下筷子橫擺,已經沒有繼續進食的興緻了,對上顧以深嚴肅的面容,她不由地正襟危坐,認真地解釋自己的理由。
「在川沃國,我是四個怪胎公主之最,除了父皇和皇兄,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排斥我們,不會有人想娶我們幾個一聲名狼藉的公主。所以,我不想因為父皇的逼迫,害你娶個怪胎公主而被天下人恥笑。娶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我也不覺得有嫁你的必要,當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的老公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在這件事中,你是被我算計的受害者,父皇不能以權謀進行逼婚,這對你不公平,我覺得你應該回國去娶正常的千金小姐,要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能隨意妥協。」
不知為何,想到他最終會娶正常的千金小姐為妻,胸口驟然發悶,或許是因為他要回國娶妻,她就再也見不到這個朋友,所以才會覺得鬱悶吧?
受害者?
牧泌林果然搞不清楚「食慾」和「情慾」,對閨房之事無知得讓顧以深想掬把同情淚,她真的很「單蠢」耶!
至於她說娶「怪胎公主」會被天下人恥笑,真的是她多慮了,他一點都不在意好不好!
還有,她竟然鼓勵他去娶正常千金小姐,這種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念頭,必須好好教訓才行。
哼,他會讓她知道他是多麼堅持原則,只要他認定的人想跑都跑不掉,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情,誰也不能讓他放棄的!
「泌林,你知道我們在浴池裡所做之事,意味著什麼嗎?」
顧以深懶得去反駁牧泌林的「奇思妙想」,反而表情沉重地提起「鴛鴦浴」的事情,他要讓她明白那是件多麼嚴重的事情。
聞言,牧泌林的腦海里隨即浮現出那時神魂顛倒的情景,回憶起那種欲仙欲死的愉悅感,身體詭異地發熱起來。
「意味著你的魂魄被我吃了嗎?」
顧以深斂起笑容的凝重樣讓牧泌林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猜測。
她是第一次「食用」活人的魂魄,沒有經驗可參考,而且過程和姬羽風所說的也不同,難道她失敗了嗎?
她果然是個笨蛋!
顧以深差點失笑,難以置信地看著牧泌林搖頭,她今年二十歲,但和十二歲的女孩一樣不懂人事,不知道該為她「晚熱」悲哀,還是為她的「純真」喝彩?
二十歲,對一般女人來說早已為人妻,是她們綻放自身光彩最絢爛的年齡。褪去了少女的懵懂與青澀,經過人事之後,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隨之蛻變,愈加成熟,愈能散發屬於自己的風情和美麗,迷得男人暈頭轉向。
二十歲的其他女人,早已「心花怒放」,開枝散葉。
二十歲的食魂公主,卻是「含苞待放」,孤家寡人。
「泌林,你不僅僅是吃掉我的魂魄。」
顧以深緩緩地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因他的話顯得有些「做賊心虛」的牧泌林,既然她長到二十歲高齡還如此無知,那就別怪他耍手段逗弄她了。
「你還毀了我的清白。」
「你的清白?」牧泌林愣住,傻傻地反問,「我怎麼毀了你的清白?」
虧她問的出口,真是好問題!
「你看——」顧以深緩緩地拉開衣襟,露出的白皙勁瘦胸口,上頭留有斑斑可疑的紅痕和一兩條激情留下的抓痕,「這些是你對我下手的痕迹。」
不會吧?
她下手居然那麼重,將他「清白」的身體弄出這麼多傷痕來,難怪他說她毀了他的「清白」。
牧泌林目不轉睛地盯著顧以深敞開的胸膛,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手更不自禁地伸出去,輕輕地撫摸那些紅痕和抓痕,想起在浴池中熱血沸騰的情景,姣美的面頰浮起淡淡的緋雲。
她的空虛被填滿之時,他和她彷彿成了一體,她的身體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包容著他的熱烈。難以言語的興奮和愉悅在她的四肢百骸間蔓延,讓她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只能緊緊地抓住他火熱的身體。
「那,你要我補償你嗎?」
牧泌林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手仍然覆在顧以深的胸膛,溫熱的觸感讓她捨不得移開,著迷地撫摸著,不明所以地口看舌燥起來。
「嗯,你得補償我。」
牧泌林大膽的手讓顧以深倒抽一口氣,她無意識的撫動簡直就是對他的調情,再任由她的手放肆下去,他會將她推倒在食案上亂來的。
顧以深抓住了牧泌林不安分的手,長而寬的袖子滑到她的手肘,露出了藕白的手臂,上面也有斑斑紅痕,那是他留在她身上的激情吻痕。她大概會被他「咬」了幾口吧?
「我們國家對男人的清白很在意,如果男人被『吃』掉清白還被甩掉不能成親,那樣才會被恥笑,而且這輩子估計也娶不到娘子了。」
「真的嗎?我不是故意毀你清白的,當時完全是無意識的。」
牧泌林咋舌,他們國家對男人的「清白」要求得真嚴格,難怪顧以深全身都如此白白凈凈的。
「以深,對不起,那我該怎麼補償你呢?」
「你要對我負責,跟我成親,讓我別成為天下男人的笑柄。」
就算不扯「清白」的事情,他被她吃干抹凈后,卻無法娶到佳人,這事情傳出去也夠他丟人現眼了。
「我會負責的,可是,你娶我會被其他男人恥笑……」牧泌林有些慌了,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不嫁,你也會被天下男人恥笑……怎麼娶不娶你都會被恥笑啊?」
「雖然都會被恥笑,但你不嫁,我還可能被你父皇砍了腦袋哦!」顧以深拉起她的腹部,額抵著她的額,用充滿煽動的聲音蠱惑著,「而且,你吃我魂魄的時候,我的小魂魄可能跑進你的肚子,我們不成親的話,真的會鬧出人命的。」
二十歲的身體成熟健康,極易受孕,他們「鬼混」之時又沒做任何防備,事後依然耳鬢廝磨,說不定真有小寶貝偷偷地在她肚子里安家呢!
她如果不嫁顧以深,好像真的會鬧出人命。
牧泌林被顧以深的「危言聳聽」弄得心惶惶,她完全沒想到她一時「貪吃」會鬧出這麼難以收場的後果,她一點都不希望顧以深因此有性命之憂的!
牧泌林霍地起身,信誓旦旦道:「以深,你放心,你不會有事,我這就去跟父皇說我要嫁你,越快越好!」
不待顧以深回應,牧泌林已迫不及待地衝出韶春宮,去跟顯慶皇帝報告「好消息」。
顧以深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漾起得逞的奸笑,忍俊不禁地搖頭,他的新娘子真的很「單蠢」。
「公主,請留步啊!」
春曉撲倒在地,死命地拽著牧泌林的裙擺不放,奮不顧身地阻止她出宮。
「春曉,你放手啦!」
牧泌林嘴角抽動,向來淡然從容的面孔早就皺成一團,惱火地瞪著阻擋她的貼身婢女。
她的手忍不住移到腰間垂掛的葫蘆,有股衝動想將葫蘆砸向春曉愚忠又固執的腦袋。
三天!
她整整失去自由三天,標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宮閨秀典範,逼得她無法離開韶春宮一步,這是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為什麼二十年來一直為所欲為的她居然有「宮禁」呢?
牧泌林至今無法理解,就因為那晚她不顧一切衝到父皇面前,鄭重其事地宣布她要嫁顧以深,之後所有人對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貫寵愛她,縱然她到無法無天的父皇母后,竟然開始限制她的行動,並對她的癖好表達了看法,希望她心正視自己是長公主的事實,給未來的夫家留點探聽的空間。
「皇後有令,在公主未達到女官要求之前,不準公主離宮。」春曉放開拽著的衣角,轉而抱緊牧泌林的大腿,可憐兮兮地仰望著想外出的主子,苦口婆心道:「皇上也下旨,讓公主好好地待在宮中修生養性,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我行我素了。奴婢如果放手讓公主離開,皇上會砍了奴婢的腦袋,請公主體諒奴婢的難處啊!」
嗚嗚……我好想有個知書達理、優雅文靜又溫柔體貼的主子,這樣就不用這麼命苦了。只可惜,即使皇宮裡的四個公主隨她挑,她的命也不會好點的,全都是令人頭疼的主子。
顯慶皇帝擔心好不容易「算計」到手的准駙馬在深思熟慮後會悔婚,於是,先迫不及待地擬了國書送往朝遠國告知,接著天天將顧以深召進宮,與一群為長公主婚訊而心情異常洶湧澎湃的大臣們,共同商討兩國聯姻之事,確定相關婚禮事宜,不讓顧以深有時間靜心「胡思亂想」。
另一方面,儀鳳皇后擔心女兒遠嫁到朝遠國,行為舉止太詭異會讓婆家「顏面無光」,惹來太多非議笑言。她不想女兒丟臉丟到國外去,於是找女官商量,快速擬定一套「新娘課程」,來特訓牧泌林這個准嫁娘。
儀鳳皇后想讓牧泌林在最短的時間內,明白世俗的三從四德、溫良恭儉,教她為妻之道,免得被休妻,引發兩國大戰生靈塗炭,那就罪孽深重了。
於是,女官抱著《列女傳》、《女馴》、《女戒》、《誡諸女及婦》、《女孝經》、《戒公主》、《婦德四箴》等「女教」省點,躊躇滿志地來韶春宮,她誓言要將牧泌林在最短的時間內,改造成品行超凡人聖,保證遠嫁他國也會讓婆家滿意的好公主!
她將這些「女教」聖典堆到牧泌林面前,要她熟讀滲透,明白三從四德的精髓,以此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遠離那些她熱愛的怪力亂神之事,保持她心性的純凈,才不易被邪神入侵。
那些書對牧泌林來說完全是天書,書中限制女人的條條框框,簡直就是對女人的摧殘,更難以置信有女人竟然以成為那樣的「聖人」為榮。
牧泌林以行動抗議,堅決不讀這些與她認知差異懸殊的古人言論,拒絕女官的摧殘。
「所謂貞烈之婦,可分為貞婦、節婦、烈婦。」女官見牧泌林不肯自己翻書,只好親自執鞭教導,為她解釋,「貞婦是指從一而終,堅守貞操;節婦是指為正道有所堅持;烈婦是指女子為守身全節或為殉身而自殺或被殺。」
見鬼了!這樣連命都不要的「貞烈」有什麼好推崇的啊?
「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
女官講完一本,換一本繼續,要將這些觀念——灌輸給「自由」了二十年的長公主,她認為就是因為公主們從小不學這些「女教」聖典,所以才會老大嫁不出去,成為全國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