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寬敞的大廳里,瀰漫著低氣壓。
南宮征坐在太師椅中,盯著那個大搖大擺站在面前的女人,嘴角一陣陣的抽搐。
也不知道她從哪裡走過來的,大紅的裙擺早已沾滿了泥,從門外進來的路途上,一個個泥腳印清清楚楚。衣袖撕破了,漂亮的臉上也有刮痕,大概是淋到了雨,頭髮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怎麼看怎麼狼狽。
南宮征盯著她,心裡不斷的回想剛才那幾幕情景。本來南宮維口口聲聲跟他說「開什麼玩笑,絕對不可能」,可是一見到她,臉色乍變,就像見了鬼似的,掉頭就走。
可疑,絕對可疑。
他眯著眼睛,心裡開始盤算,要怎麼問,從什麼角度切進去問,才能把事情問個水落石出。
唔,還是從這個女人身上下手比較容易。
心中打定主意,他勉強擠出笑容,「這位姑娘,請問……」
面前的女子斜睨了他一眼,優雅的轉身,拖著破破爛爛的裙擺,堂而皇之的坐上最中央的主人席位。
「菜呢?飯呢?點心呢?我快餓死了。」
南宮征的嘴角又是一陣抽搐,暗自想,無所謂,就讓她先吃,吃完再問!
她大概真的餓了,不過片刻,滿桌的飯菜便有如風捲殘雲般消失。
吃喝完畢,她伸出纖長的手指,在腰部的暗袋裡掏啊掏的,想不到看起來髒兮兮的衣服里,居然還帶了一塊雪白乾凈的絲帕,只見她優雅的抹抹嘴……
他看準時機,再次開口問:「這位姑娘,你叫什麼名——」
她手一拋,雪白的絲帕扔在桌子上,竟然發出「咚」的一聲沉重聲響,南宮征的目光不自覺的掃過去,看到絲帕里滾出來的小小物體,目光頓時凝住。
小小的玉器,不過一寸見方,潤澤細膩,彷彿豐脂股,沒有半點雜質。
這是塊上等的美玉,但是讓他吃驚的,不是玉器本身,而是玉器上反刻的五個朱紅小字——焱恩王印璽!
「焱恩王……」他難以置信的注視著面前滿身狼狽的女子,「陛下……」
「這個點心好好吃喔。」洛甄一手抓著一塊梅子糕,眉開眼笑。
「哇,這個也很好吃!」
「這個也是!」
「你夠了沒有?」南宮征怒吼,猛然想起這人的身分,又強行忍耐住脾氣,「陛下,吃完之後請跟我說,你和南宮維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南宮維?」她歪了歪頭,「對喔,南宮維在哪裡?」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的盯著面前的老人,「老頭子,你跟我說啊!」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你先說!」
她捂著嘴輕笑,「你不知道嗎?我找他是……」她忽然停下聲音,想了半天,滿臉疑惑,「是啊,我為什麼找他呢?」
「啪噠」一聲,那是神經斷掉的聲音。南宮征猛地站起來,對著外面大吼,「南宮維,你給我過來!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宮維冷著臉從陰影里走出來,「她大概是腦子進水了,不要管她,隨便找個地方關兩天,等焱恩國把人領回去,自然而然就好了。」
「放屁!」南宮征大罵,「你別忘了,她的身分可是焱恩國的王,在我們這裡出了問題,叫我們南宮氏怎麼向他們交代?你的治癒術最好,把她帶去你的房間,仔細檢查一下!」
「喂,族長老,這種事我可……」
「南宮維!」洛甄歡呼一聲,撲進錯愕的男人懷裡,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阿維阿維阿維——」
這兩個人之間,絕、對有問題!
南宮征磨著牙,森森的說:「她這種白痴樣子能交給焱恩國?臭小子,我給你十天時聞,治不好她,我就把你也揍成白痴!」
「喂,老頭,你開什麼玩笑?臭老頭——」
南宮征的背影像陣風似的消失在眼前,南宮維愣了一陣,低下頭,瞪著懷裡還在撒嬌的女王陛下,「我說,你鬧夠了沒有?」
剛剛還在親昵扭動的動作頓時停住,洛甄窩在他的懷裡,吃吃的笑,「不要這麼無情嘛,人家自從十歲以後就沒撒過嬌了。」
額角青筋爆起,「裝得還真像啊!騙倒族長老,很有成就感吧?」
「可惜沒騙過你,唉!」她遺憾的咬著指甲,「你怎麼發現的?」
就算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變成白痴,這個女人也會活得好好的;就算這個女人真的變成白痴,也只會一巴掌把他打飛,而不是貼在他身上,甜膩膩的喊什麼「阿維阿維阿維。」
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情越發惡劣,抓起她的手就往外拖。
「喂喂,你幹什麼啊?」她不滿的問。
「帶你去見老頭子,就說我一巴掌把你腦子裡面的水打出來,變正常了。」
「你不會真的這麼無情吧!人家費盡了千辛萬苦,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就連一下下都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愣了愣,腳下的動作微微一滯,轉過頭,凝視著眼前狼狽的人。
「……你不要胡說。」
「開什麼玩笑,我是堂堂焱恩國的女王,需要跟你亂說話?」
洛甄指著自己破破爛爛的裙子,「焱恩國和玄鳳國接壤的邊境附近有一片荊棘林,我的衣服、裙子,全部在那裡刮壞了,臉也被刮出了好幾道口子,還有我的腳,」她指指右腳,「起了好幾個水泡,好痛的……」
「笨!」南宮維越聽越火大,忍無可忍,真想揍她一頓,把她打醒,「你發什麼瘋,居然真的用腳走過來?邊境上那麼多流亡的盜賊搶匪,萬一被他們碰到了,你還要不要命啊!」
她哼了聲,「誰叫你拋下我一個人跑了,還帶走了我的手鐲法器,我身上又沒有錢,除了用腳走過來,還能怎麼辦?」
「誰叫你過來了?你就不能走回自己的王宮?活該白白受這麼多罪,豬都比你聰明!」
「哼,笨的是你吧!我沒有法器,只要回了王宮,那幫老頭子肯定要天天逼我結婚,到時可就沒這麼輕易出來了。」
洛甄高傲的甩甩長發,「我早就說過了,本女王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辦到,我是跟定你了,別想把我甩掉!」
南宮維突然沉默了,背對著她,安靜了片刻,他壓低的嗓音傳過來,「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
「因為我想你呀!」她笑咪咪的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你是寶寶的父親,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說謊!你在意的根本不是我。
在你的眼裡,我只不過是可以用來和你製造孩子的工具吧!
「那個……維少爺。」
他抬起頭,見兩個僕人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外。「我們打掃好了客房,族長老吩咐我們領女王陛下過去休息……」
眨眼的時間,洛甄又一臉甜蜜的鑽進了他的懷抱,繼續甜膩膩的撒嬌,「阿維阿維阿維……」
「你夠了沒有?」可怕的魔音穿腦,滿身的雞皮疙瘩久久不消,南宮維滿臉暴走前的忍耐神情,抬腳就往外走,洛甄卻死抓著他的衣袖不放手,走一步,拖一步。
「放手!」他臉色發青,碰到這個女人,他真的受夠了。
她彷彿被他的怒喝嚇住了,乖乖的放開了手。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這麼聽話,忍不住回頭去看,卻看見她臉上有著驚嚇過度的神情,長長的睫毛搧啊搧的,眼眸里霧氣氤氳。
啪噠,一滴眼淚掉在地面上。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小甄兒是不是不乖,惹你生氣了……我不管,小甄兒要和你住一起,嗚嗚……」
小甄兒?!
這麼噁心的稱呼,她也能說得出來?
他周身一陣惡寒陡升,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哇!」堂堂的女王陛下就像個小孩,坐倒在地上大哭起來。
僕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精彩場面。「洛甄陛下……果然是……」
其中一個人指了指腦袋,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嘆息著,「果然是腦子壞掉了啊!真可惜,這麼漂亮的人……」
「我看,維少爺您就不要讓陛下傷心了。」僕人小聲說,「既然她不想離開您,那麼我們就去收拾一下您的房間,讓她也住在裡面算了。」
「開什麼玩笑?」南宮維擰起眉,滿臉不悅,「我怎麼能和這個女人住在一起?」
「唉,她現在也就是個小孩嘛。維少爺,您就當哄哄小孩子好了。」
僕人們同情的看著她抓著少爺的手,淚眼迷濛,一副害怕被拋棄的樣子,真是可憐又可愛。
「喂!」他還想說什麼,指尖處卻猛地一痛。
他吃驚的回頭,她又撲進他的懷裡,由於他的肩膀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於是她低下頭,抓起他的手指,又狠狠咬了一口。
「我要住你那裡,不然我咬死你。」
南宮維瞪著她,兩個人視線在半空中交會,火花四射。
「你們兩個,在我房間的地板上鋪一層被褥。」他轉頭瞪向旁邊的僕人,「快去!」
「是……是!」維少爺的眼神好可怕,嗚嗚……
兩個僕人齊齊打了個寒顫,飛似的跑出去了。
「現在你滿意了?」他磨著牙說。
「滿意極了。」洛甄摟著他的脖子,笑得極嫵媚,「你太好了。」
「既然滿意,還不快點從我身上滾下去。」
她嫣然而笑,眼波流轉,「那怎麼行?四周還有好多人偷偷看著呢,這場戲你可要陪我演下去,否則出了什麼漏洞,我可概不負責。」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是了,她身為女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會對她有多大影響。
可在這南宮氏的宗府里,萬一被人發覺他們之間逾越界限的情慾糾葛,那樣的結果,他不敢想像。
「發什麼呆?帶我去你的房間啦,要像哄小孩子那樣溫柔喔!」
「……像這樣?」南宮維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撥開她的長發。
洛甄甜蜜的微笑,「感覺很不錯,就是表情還不夠溫柔——哎呀!」
手指收攏,他倏地揪住她的發梢就往外面走,額角的青筋直爆,他有限的忍耐到此為止。
「既然要裝白痴小孩,那你就一路哭著出去吧!」
「——痛痛痛痛痛!你這個混蛋,我的寶貝頭髮是經過精心保養的!」
就在忙碌的準備和不時的怒吼聲中,夜晚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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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竹林在微風中搖晃,陰影映上了窗戶,屋子裡的光線更加黯淡了。
洛甄抱著枕頭,伏卧在床上。
兩刻鐘之前,那個傢伙一臉火大的跑出去,過了這麼久都還沒回來。
她掃視了下周圍。不就是按照自己在王宮的喜好,把房間重新布置了一下,添了些漂亮的裝飾品,四周擺滿了花嗎?
原本是冷冷清清的房間,現在看起來順眼多了,他那麼生氣幹什麼,真是的。
唉,他再不回來,今晚就不能努力製造寶寶了。
她推開了窗戶,趴在窗台上,對準竹林里的人影,揚起手,丟一顆石子過去。
乳白色的鵝卵石,凌空掉進泉水裡,濺起一圈水花。
南宮維張開眼睛不爽的想著冥想修行被打斷了。
背後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
「喂,你都喜歡在竹林里睡覺的嗎?」洛甄走進竹林,對這個問題實在很好奇。
他深深呼吸,要自己平心靜氣,不然他會被這個女人氣死。
「我在修行,你回去睡吧!」他頭也不回,冷冷的說道。
「嘖嘖,幾天不見,你更加冷淡了。」
她嘆息著,走到他面前的白石頭那裡,坐下。「你們南宮氏都是這麼對待客人的嗎?」
「你算是客人嗎?」他冷哼。
洛甄指著自己,「為什麼不是?本女王是應你們族長老的要求才留下的耶!」
「裝白痴的女王。」
「那也是為了留在你身邊嘛。」她一點也不生氣,笑意盈盈。
南宮維嗆咳了一下,扭開頭,不去看她,「族長老跟我說過了,焱恩國已經接到通知,十天之後,你的大臣們會來這裡迎接你,這十天里,你給我安分點,好好住在這裡,不許惹事。」
「嘖,說得好嚴厲,如果閉上眼睛,我還以為是我的老師來教訓我了呢!」她以手支顎,另一隻手隨意的撥了撥長發,揚起了頭。
「我說你啊,對我說了半天話,為什麼不敢看我一眼呢?難道是害怕我?」
「開什麼玩笑?」他終於回過頭來,冷冷的說。
忘塵泉之水,就在他的面前,汩汩流淌著,衝擊沿岸的鵝卵石,不時捲起小小的漩渦。
這裡向來是他平靜心情的最好修行地,但今晚,他卻突兀的發現,自己的心情就像那些小小的漩渦,煩躁,紛亂,無法控制方向。
而那個擾亂他心境的罪魁禍首,卻用嘲謔的語氣和他說話。
好像……諷刺一樣。
煩躁的心裡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然而,對著那張臉,怒火卻怎麽也無法發泄。
「生氣了?」洛甄嫣然一笑,站起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我知道你討厭我,不過你放心,只要忍耐幾天,等我有了寶寶就會回王宮,不會再來打攪你,再過幾天你就會忘了我,一切就好了。」
抬起視線,正好看見南宮維瞪著她,眼睛里幾乎冒火。
「好像更生氣了啊……」她小聲說,心虛的放開手,跳到旁邊去。
白石頭旁邊就是忘塵泉之水,她低下頭,無意中瞥向泉水,卻發現有什麽閃亮的東西沉在水中。
「啊!我的手鐲!」
她大叫一聲,撲過去搶起手鐲,心疼不己。
「你這個傢伙,居然這麽對待我心愛的寶貝,你這個破壞狂!」
真是莫名其妙,那個法器不是好好的嗎,哪裡壞了?他的心情更惡劣了,「不就是個法器嘛,我這裡多得是。」
「哼,這是我的寶貝,就算你有一千個法器,也抵不上我這個。」少了這個瞬間移動的法器,她就要失去很多人生樂趣了。比如說半夜跑去玄燁夫妻的房間里轉轉啊,去廚房拿點好東西啊……
洛甄小心買翼的把手鐲捧在手掌里,把上面的水滴擦拭乾凈,這才戴回手腕,手指不停摩挲著,滿臉失而復得的開心神情。
南宮維的心裡微微一動。
以她的身分,什麽樣的寶物沒有見識過?這種作工勉強稱得上「樸實無華」的手鐲,她卻這麽喜歡,難道是什麽特殊的人送她的嗎?
能夠做出這種強力的法器,並把這隻手鐲送給她的那個人,也擁有很高明的術吧!
「你在發什麼呆啊?」耳邊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
洛甄晃動著腕間的手鐲,「喏,總算你還有點良心,沒有把它偷偷收起來自己用。不要欺負我不懂喔,把手鐲送給我的那個人說,這個法器可是很厲害的。」
那個人是誰?
心裡儘管這樣想,但說出口的,卻是完全不相干的話,「這種程度的法器我也能做,有什麼希罕的?我拿了它,只是不想讓你跟過來而已。」
「結果我還不是來了?」她甩甩長發,笑盈盈地說。
「因為我對你太低估,正常的女人絕對不會走路穿越邊境的。」
「彼此彼此,正常的男人也不會把一國女王丟在樹林里,自己偷拿了法器就跑。」
睨視的眼神,是那種居高臨下、俯視她臣民的眼神,而不是看著她的男人的眼神。
不知名的火氣倏地冒上來,南宮維背過身去,冷冷地說:「東西拿到,廢話也說了一堆,你可以滾了吧?」
「喂喂,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沒有禮貌耶!」
「抱歉,我就是這樣。你受得了就繼續待在這裡,受不了就滾。」
洛甄瞪著那個背對她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居然低低的笑了起來。「你啊,還真是又臭又硬的脾氣。」居然對身為女王的她大發脾氣,這樣的人可真不多見。
他盯著水波蕩漾的忘塵泉,一股火氣堵在心頭,悶悶的,卻又發泄不出來,憋得人很難受。
不知不覺,就恍惚了神智。
等他猛然清醒過來的時候,溫熱的肌膚已經隔著衣衫,貼在他的背脊上,手臂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你又要幹什麼?我警告你,這裡是我的宗府,最好給我收斂點——」頭被向後扳過去。
她踮起腳尖,帶著淡淡芳香甜美的吻,就這麼落在他的唇上。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隔著兩寸距離,兩個人眼對眼,互相瞪視了半天,南宮維這才扭過頭,薄薄的唇里吐出幾個字,「莫名其妙。」
用力掙脫了她的手臂,食指中指結印,淡淡的煙霧倏然湧出,在煙霧散去的時候,他也已經消失不見。
竹林空地間,只留下洛甄一個人,望著他人影消失的方向,伸出一根手指,撫摸著自己的唇。
「雖然脾氣超級壞,說的話又難聽,但是嘴唇真的很軟呢!」
暗淡的光線拉出長長的影子,她喃喃自語:「怎麼辦,像這種惡劣的男人,我怎麼可以覺得他可愛呢?」
抬頭看看天色,她一下子跳起來,「喂!你去哪裡,已經好晚了,我們要抓緊時間生寶寶——」
一聲輕響,湯匙掉到桌上。
南宮征坐在飯桌前,盯著從手裡掉落的湯匙,過了半天,抬頭間周圍的僕人,「你們剛才聽到了什麼聲音沒有?」
僕人齊一地搖頭。
他鬆了口氣,重新拿起湯匙,「果然是聽錯了啊!尊貴的女王陛下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即使她的腦子出了點小小的問題,應該也不會……」
「阿維,你不要跑!」
一個苗條人影提著沉重的裙擺,飛快地穿過門口。
洛甄的聲音飄過窗前,「都叫你不要跑了!會用術很了不起啊?XX的,今天追不到你,我洛甄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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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大街拐角處,湧出淡淡煙霧。
煙霧散盡時,黑袍男子從拐角處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漫無目的的遊走在大街上,腳步很慢。
往日里高傲睥睨一切的人,此刻心裡卻充滿了沮喪,以及無止境的自我厭惡。
是的,他的術法高強,他的身分崇高,是南宮氏的下任繼承人,但即使擁有了這些,又怎麼樣?
他甚至無法平靜的面對那個女人,一個夜晚都不能。
即使是深夜,他身上的黑色術士袍還是引人注目。
「本店不接待術士!」客棧掌柜當著他的面,砰的關上大門。
南宮維摸了摸鼻子。凈化神木的事情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沒想到術士在玄鳳國還是一樣的不受歡迎啊……
總不能露宿街頭吧,再換個客棧問問好了。
往回走了幾步,眼角不經意的瞥見一個苗條身影。
幾乎是瞬間,他已經閃到屋檐下的陰影里,隱藏住身形,只有兩隻眼睛緊盯著前方的一舉一動。
該死,她竟然一個人出來了?
玄鳳國鄰近靜幽國,多得是流竄過境的飛賊強盜,即使是京城附近,夜裡的治安可也不太好,像她這樣單身出門的女人,不正是傳說中的肥羊嗎?
「喂,這位姑娘半夜一個人出來啊?」
背後突然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洛甄只覺得脖頸處一涼,一把刀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聳聳肩,「兩位大哥,想要什麼呢?我身上可沒帶錢。」
「錢是小事,你手上戴的手鐲倒是很漂亮,我們幾個很喜歡。」
「好有眼光啊,兩位大哥。」
「好說好說,你自己乖乖的脫下來給我們吧,如果我們動手,傷到你的手腕可就不好受了。」
「手鐲本身倒不是大事,但是……」魅惑的眼眸微微眯起,女性特有的磁性嗓音傳入空氣中,「真不幸,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乖乖的聽人說話呢!」
纖長的手指,直接按動了機關。
空氣突然一陣波動,藍色的光線從手鐲中散發出來,籠罩住她的身體。
隔著兩個巷道,暗中監視這一切的南宮維隱身在陰影中,眼睜睜看著她就像霧一般,消失在兩個持刀男人的面前。
這種景象,難道是……
他猛然明白了什麼,大驚失色,連著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開原先站立的地方,卻已經遲了,只見頭頂上方傳來了一陣風聲,還有一聲大叫——
「接住我喔!」
從天而降的女王陛下,再次結結實實的壓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