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雖然商季衍工作到深夜,可他上床的時候她還沒睡,他也感覺到了,因為他環抱住的人全身緊繃到要斷裂的地步,但仍堅持抱著她入眠,以至於整晚兩人默默較量著,凌晨接近天亮的時候她好不容易睡著了,卻開始了從小一直折磨人的毛病——踢被子。
可想而知,商季衍不感冒反而不太正常。
對方注意到她的自責,笑著安撫:「不關你的事。」因為太依戀還能擁著她的感覺捨不得離開一秒。
「所以我說分開睡的……」
這麼多年,她向來都好少在床上睡覺,而是習慣坐在窗檯前的地毯上,屈膝抱頭看月亮,困了就在沙發上淺眠,像昨晚那樣,四肢舒展地躺在他懷裡更是不曾有過的經歷。
「這念頭你以後想都不用想,我絕不會同意。」他很冷淡的回應。
呂優吐舌,他們總是避免不了好勝爭強的本能。
接著,商季衍進一步封殺她想分床睡的希望:「而且早晚也會習慣,我不介意整晚糾正你的睡姿。」
低沉沙啞的嗓音蠱惑人心,卻又邪惡地類似威脅迫人就範。
呂優一心想著他不舒服,不跟他辯駁,然後建議:「你別來接我了,身體不好就請假看醫生。」
「你會陪我去嗎?」
陪?
呂優怔惑,什麼時候高高在上的天神商季衍也會流露出這樣的脆弱。
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點頭應允:「好,我陪你。」
商季衍對著電話揚揚眉,很驚訝呂優的干跪直接。
「好,我等你。」語氣之輕生恐破壞了猶如夢境的現實。
「你再忍一會兒,我再過……」呂優再次抬眼看時鐘,心裡盤算了下。「半小時后我去你公司接你。」而後掛斷電話,呂優趕忙走出辦公室,在楊梓荇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甩下「請假」兩字便揚長而去。
楊梓荇握著手上一大堆等待簽名的檔,又開始頭疼起來。
抽屜里還留著明清企業總經理的名片,力邀她跳槽,可她捨不得倔強的呂優!
哎,她真是自尋煩惱!
「不是說半小時嗎?怎麼提前來了?」當呂優火速趕到他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時,卻看見商季衍倚著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如果不是他臉上不同尋常的紅暈,她真要以為他剛是在開玩笑逗她!
呂優不甩他,用手探向他的額頭,觸摸到好多細碎的冷汗,正要擦拭手又叫他拉下貼在俊朗的臉頰上磨蹭。「你的手好涼。」
呂優沒好氣地掙開手:「是你的體溫太高了,都不知道你在逞強什麼,身體不舒服就該請假看醫生……」
商季衍好笑地點住她激動不斷張合的嘴唇:「女人,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我也很享受你的熱情,可現在我的頭有點昏沉,不適合接受太多噪音污染。」
「你!」居然說她是噪音。
「我們去醫院。」最終還是不忍跟他爭執。
「嗯。」
可是關於誰開車這個問題又免不了一番爭議。
呂優見他打開駕駛座的門,不認同的揚高聲音:「你不是說頭暈嗎?」
商季衍瞄了她一眼,淡淡問:「你會開車?」
呂優氣鼓鼓:「我當然……學過。」說到最後,越到后越心虛。
「嗯?」
「只是還沒有考取駕照?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
商季衍忍耐地閉上眼眸:「還是我來吧。」
呂優氣結:「那怎麼可以?」
「我很高興你的貼心,可是,讓你開一樣會出事。」商季衍好不猶豫地否認,回想當年,教她騎腳踏車都頻頻出狀況的場合。
結果爭來爭去的結果是選擇搭計程車。
呂優努力穩住自己的重心,攙扶著重量越來越沉的商季衍,還要伸手攔車。
順利攔截到計程車,在司機的幫助下將幾乎昏迷的商季衍塞進後座,然後自己從另一邊鑽進,抱住他的臉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同時也拉緊他身上的衣物擔心他冷。
忙完后她對上一直從後窗鏡觀察他們的司機,請他送他們到最近的醫院。
早點到醫院,他就早點遠離病痛!
一路上司機看著呂優心疼的神情又忍不住補上一句:「小姐,你跟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哦。」
呂優聽著,楞了會,準備打電話給在醫院裡的穆修動作頓住,突然驚覺自己刻意隱藏多年的炙熱又衝破了牢籠盡數涌了出來,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以及主宰那份失控的感情。
而商季衍的心呢?
這麼多年來,她依舊不確定他的心意,懷疑愛情是否拜訪過他們。
「只是感冒,所以不用太擔心。」在經過診斷後,穆修如釋重負地宣布。
「可是他暈過去了,完全失去意識。」嚇死她了,剛才在車上怎麼也叫不醒商季衍,還多虧熱心的司機幫忙。
穆修看著大失分寸的呂優,揚起嘴角,覺得好玩。
這麼多年,她刻意讓自己改變,成熟冷靜,甚至優雅完美,不容許自己鬆懈一分,可現在,似乎又回到了求學年代那個魯莽又可愛的呂優。
「他不是暈過去,他是睡著了。」
呂優膛然,重複一遍:「睡著?木瓜,你確定?」
「他一直強撐著,可能是知道你在身邊所以才會放鬆睡著了。」
穆修打趣地說,「優,表哥很信任你哦。」
呂優火山爆發:「誰要他的信任?都快把我嚇死了!」可話落時淚水也跟著落下。
穆修一驚,連忙安慰:「他沒事了。」
聞言,呂優遮住眼瞼,淚水從指縫溢出,嗚咽出聲:「木瓜,我好丟臉,我好……我好笨……」
他扶著她的雙肩,很輕的說:「優,你還記得你以前經常因為胃痛掛急診的事嗎?」
「嗯。」還記得木瓜這傢伙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報考醫學院。
「那時你已經跟表哥同居……」
「木瓜,我們那時只是住在一起。」不像現在還會睡在一起,當初在小套房裡只有純粹友誼,沒有任何一絲曖昧,至少商季衍沒有。
穆修妥協,換個說辭:「你每次胃疼得死去活來是誰守在你身邊?」
被這麼一問,呂優震住。
是商季衍!
—直都是他!
那時她沒有注意到,只是認定住在一起的人需要彼此照顧。可是,即使是這樣,向來冷漠的商季衍也不會因為誰病了而耽誤學業!
「優,他對你的感情不一樣。所以你要相信他!」
原來他們之間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付出,他亦在努力,只是她一直自怨自艾沒有關注。
「優,你應該還愛表哥不是嗎?」
這一次,呂優沒有再否認:「是,我是愛他。」
「等等,你要先吃東西才能睡。」
商季衍疲憊地橫躺在大床上,剛打完點滴,精神稍稍恢復,可是從剛剛一回來就手忙腳亂毫無章法的呂優,卻不讓他繼續休息地要他起來吃東西。
他揚起薄唇,看她在小公寓里來來回回,胸腔里那顆鮮活的心暖暖的。
這個病算是值得了。
「來,喝粥,粥對病癒的人是最佳的營養餐!啊,還有牛奶!我剛放在微波爐里忘記插電加熱了,我去拿……」
呂優忙著出去,腰肢卻被已經醒過來的商季衍給抱住,他皺皺眉不太高興地問:「你還要瞎忙什麼?」
呂優氣鼓鼓地回頭,聲音揚高:「你說我瞎忙?」
商季衍將臉埋進她的頸項深深吸了口氣,微笑:「好香。」
「才沒有!」她一直忙進忙出的,在炎熱的夏天,汗流浹背,現在身上應該帶著汗臭味才對。
念及此,她連忙掙脫著,潮紅著臉面對他:「你先吃粥,我去放洗澡水,一會兒你洗個熱水澡,這樣會比較舒服。」
見他不反對,呂優滿意地微笑走進浴室,半秒后她聽見他以著很沙啞很低沉好聽的聲音喚:「優。」
「什麼事?」走出來她問。
商季衍半眯著深幽的眼凝視她,暖暖的笑,搖頭:「沒事。」
呂優笑笑又走進去,關上門,背倚著門猛拍胸口,唔,心跳的好快,他不知道那樣看人殺傷力很大嗎?再拍拍臉,放水試探溫度。
「優。」
她好笑又好氣,隔著門喊:「又怎樣?」
「還是沒事。」
不尋常!真的很不尋常!
為什麼她會感覺生病的商季衍有點愛撒嬌,像個吵著要糖吃的小孩?
呂優嘆氣,想想走出浴室一直走到他跟前,他也一直望著她的眼,由遠而近,一眨也不眨。
「你到底想怎樣?」
商季衍還是只是微笑,笑看不語,但無辜的神色顯得可憐兮兮。
呂優好氣又好笑,這樣子的他是她第一次見到,覺得可愛!
忍不住捏捏他的臉,半哄:「你快點把這些粥吃完好不好?一會還要吃藥,然後睡覺。」
商季衍握住她的手就勢貼在自己臉上,半天道出一句:「我討厭白粥。」
呂優一楞,獃獃看著鮮美散發熱氣的白粥,她好不容易排隊買到的白粥就這樣因為某人挑食給嫌棄了……沮喪的泡泡蔓延。
「還有,我也討厭麵筋跟牛奶。」他掩住嘴半咳了一聲,繼續表達自己的喜好。
美女白凈的額角有一根青筋突起。
她盡量綻放出笑容不想打擾他難得溫順的畫面:「可是這些對生病的人最營養。」
「所以?」他臉色變了,笑容盡失,聲音也冷然。
「所以你還是得吃!」她說的極緩,在他高壓似的注視下一字一頓的宣布。
「不要。」他鎖眉,厭惡的拒絕。
呂優火大:「這是我辛苦買回來的!你不吃這些待會兒空腹吃藥對身體更不好!」
「我也可以不吃藥。」他淡淡回應。
「廢話。」他睨視她的神情好像是在看一個白痴,「誰會喜歡吃藥?」一聲呻吟,商季衍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野蠻女,居然揍病人。
「總之,這碗粥你不吃也得吃。」然後退開,退到保證他一會起來也反擊不了她的範圍之外。
兩人火大的對視,視線交叉的火花劈哩啪啦。
最後還是商季衍破天荒的挫敗認輸,想來生病的人戰鬥力還是會減弱的。
呂優滿意地走出房間,她將牛奶杯拿到廚房清洗,然後整理流理台,再回房間時,商季衍已經吃過葯睡著了。
她悄悄地接近,坐在床沿地板上,手肘靠著臉頰,倚在床邊,凝視著他的臉龐。
很久沒這樣態意地看他了!
他沒有梳理的頭髮在額前微亂地垂下,隨時宣布開戰的眼睛和嘴巴緊閉,戾氣不見了只剩下溫和的五官,這樣的他是她很少接觸的,正如他以前所說,他的溫柔不會賜予野蠻不領情的女人,而她,正好被他規劃到那一類。
可是他說愛她,那是真的嗎?
穆修說他對她的感情不一樣,那是真的嗎?
夜裡,等呂優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床上了,而且還枕在商季衍的左肩。
根本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怎麼會上床跟他睡在一起。
她明明洗完澡后,就在窗檯前的地板上坐著,一如她以前的習慣,可睜開眼后,怎麼會躺在商季衍的懷裡?
那麼唯一的可能只剩下半夜是他抱她上床的!
呂優僵直著身軀,推開被子小心翼翼地爬起,想要在不打擾某人的睡眠前下床。
「怎麼了?」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呂優驚住,半天不肯回頭:「呃……你還在生病,我的睡癖不好,喜歡踢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