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昨晚累了一整晚，又沒有吃東西，吃到喜歡的早餐，黎雪胃口大開，足足吃了三個饅頭，喝了兩碗粥，外加一顆蛋和一小碟涼拌黃瓜。

「懷孕了吧？比我都能吃。」冷浩然冷不防丟出一句話。

其實黎雪下樓時，他就已快吃完早餐了，但看著胃口奇佳的她，他竟然忘記了吃，這一年來也沒有看到她哪頓飯吃這麼多過。

他這麼一說，黎雪被一口沒吞下的粥嗆到，猛咳的臉漲得通紅，一半更是因為羞惱而紅。

「懷孕好，一會叫醫生過來看看吧！如果真是懷孕了，老夫人聽到了，馬上就得回來。」李嫂又拿了一個饅頭放到黎雪面前，一臉的慈愛。「少奶奶，想吃就多吃點吧！」

李嫂哪裡知道兩人之間的事，一聽到「懷孕」兩字，咧開的嘴角就沒有合上過，生怕黎雪吃不飽，轉身去翻冰箱，打算再做幾個小菜。

「李嫂，不用忙了，我吃飽了，而且也不用叫醫生來，我……沒有懷孕。」黎雪雖然頭已低得不能再低，仍舊能感受到那雙犀利的眸子一直盯著自己。

李嫂還以為她害羞了，手上依舊忙個不停。「少奶奶你就不要客氣了，我在冷家四十年了，看著少爺長大，我把你們都當成自己的孩子，這家裡什麼都不缺，就是人少，我啊，早就盼著少爺早點結婚，這樣家裡有幾個小蘿蔔頭，也比較熱鬧。」

冷浩然是李嫂帶大的，說起來與李嫂比和母親親近的多，所以在冷家，所有人都沒有把李嫂當成下人，而是當成了家人。

「李嫂，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了。」黎雪站起來離開餐桌。

「好好好，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李嫂仍舊沒有發現黎雪的不妥之處。

倒是冷浩然，看著黎雪逃走的身影，他冷瞇起眼睛，根本不給黎雪逃開的機會，對著她的身影平靜地道：「準備一下，和我去公司。」

黎雪停下身子，回過頭看他，躊躇了一下才道：「有什麼事嗎？」

「沒事。」冷浩然直接回道。

「那……我今天有事，不能去了。」想到還要去見方華，黎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冷浩然站起身子，根本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我在車裡等你。」

黎雪站在樓梯口，看著挺拔的身影離開，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不管怎樣，和方華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牙一咬，大步上樓，用最快的速度從房間裡拿出準備好的衣袋，大步向後門走去，她可不會傻得從前門開溜。

冷浩然坐在車裡，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在方向盤上一起一落，隨著時間的流失，顯然他的耐性也被磨光了，犀利的黑眸帶著危險的光芒，腳一用力，油門瞬間提升，車子衝了出去，駛出別墅的大門，幾分鍾便沒有了影子。

這時，只見別墅矮木叢後鑽出一個白色身影，黎雪拍掉衣服上的塵灰，理了理頭髮，才吁了口氣，還好她沉得住氣，要不就無法脫身了。

拿出藏在身下的衣袋，黎雪才大步走出別墅，雖然這裡離市區很遠，但是只要走出別墅區，就能在路上攔車搭個便車了。

她掏出手機，按下方華的號碼後猶豫了一下才撥出去，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方華愉悅的聲音也第一時間響起。

「小雪，你好嗎？」其實他想問昨天為什麼她會和冷浩然那樣親密，她不是討厭他嗎？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嗎？

可話才到嘴邊，方華突然發覺明明簡單的話，經過昨晚王小小一鬧，此時他竟然覺得自己的嘴有千斤重，重得他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去問。

「方華，你今天有時間嗎？我想現在見你。」黎雪心情也不好，以往聽到方華的聲音，覺得那是世間最溫暖的地方；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早上冷浩然戲弄的眼神，還有第一次在他懷裡醒來，他對偷聽到的事情的沉默，讓她摸不清自己到底怎麼了，只覺得心悶得慌。

「好，你在哪裡？我去接你。」方華沒有猶豫，其實他從昨晚回來後就沒有睡過，如果可以，他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黎雪。

「嗯，還是老地方吧！我一個小時就到。」

收起電話，黎雪低頭往前走著，兩邊的樹蔭遮住陽光，所以並不熱，又因為這裡是富人住的別墅區，路上格外地清靜。

走了十多分鍾，也不見有車過來，黎雪有些急，萬一真的沒有車，只怕她走兩個小時也到不了，到時方華一定會打電話來，她若說了實話，方華會第一時間過來接她，可是萬一被人看到了，是不是又會上報？

就在回來見婆婆那天，她看到婆婆眼前的桌上放著一張報紙，她和方華的照片就在上面，但是婆婆一句也沒有問，這讓她心裡一直很不安。

轉念一想，黎雪倒是不急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遇到事情解決不了時，不像別人像熱鍋上的螞蟻，反而一派無所謂、聽天由命的樣子。

這種阿Q精神，也算是一種美德，畢竟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何況事情都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不如順其自然吧！

一手拿著衣袋，一手提起裙子，鞋踢著路上的石子，像是在上學路上貪玩的小學生，完全不知在不遠處的拐角，當她走過之後，兩台黑色賓士停下，遠遠地盯著她的背影。

「你天天在辦公室，對自己的老婆倒是真放心。」調侃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對那張越加寒冷的臉很是滿意。

冷浩然冷哼一聲，眼睛卻盯著那越走越遠的身影。「你還不快去？」

「我真不明白，你急急忙忙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讓你老婆搭便車？你們到底在玩什麼？」作為冷浩然的死黨，徐凡對於冷浩然的舉動很好奇，難不成這冰山動情了？

「廢話這麼多？難道讓我踢你下去？」冷浩然顯然不喜歡被人看透自己的想法，語氣裡帶著不耐。

徐凡擺擺手。「我現在就下去行了吧？省著被你踢下去，不過，你就不怕你那可愛的老婆會愛上我？」

說完，徐凡特意擺了一個比較帥的姿勢，可惜冷浩然根本不配合他，一推開門，下一秒便準備抬腳，但徐凡早在被踢下車前先跳了下去，還不忘記挑釁地送上一個飛吻，才上了自己的車。

冷浩然點燃一支煙，看著嬌小的身影上了死黨的車，用力吸了一口，煙霧在車裡瀰漫開來，讓他此時的神情顯得更加詭譎。

看著車子慢慢遠去，冷浩然把手裡的煙頭扔到車外，才慢慢跟上前去。他當時確實一氣之下走了，可是就在出了自家大門後，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被那個小女人騙了，不過憤怒的心情很快被一抹歡愉代替，她倒是越來越勾起他的興趣了。

徐凡眼睛不時透過後照鏡看向後面的黎雪，強壓下唇角的笑意，要說死黨在乎這個名義上的老婆，那不太讓人相信，畢竟他從來沒有在他們這些朋友中介紹過她，他們也只是在婚禮上見過這位嫂夫人。

如果說不在意，可看著死黨現在的舉動，又讓人想不明白；不過，一大早被人以電話招來在路上等，只為了讓他的小妻子能搭一趟便車，這還真讓人哭笑不得。

「在路邊停下就行了，謝謝。」看已到了市區，黎雪才低聲開口，第一次坐陌生人的車，讓她有些不安。

「我也是出來逛逛，這裡不好攔車，你想去哪裡？我直接送你過去吧！」徐凡態度不冷不熱，倒也沒有讓黎雪多想。

尋思了一下，黎雪覺得這樣實在太麻煩人，但是徐凡又開了口。「到哪裡？馬上就要到路口了。」

黎雪這才報出自己要去的地方，道謝過後便不再開口，眼睛掃向外面，手緊緊握著衣袋，看來她不會遲到了，只是一想到要面對方華，心又慌了起來。

徐凡一直注意著黎雪的神態，聽到她報出的地方，他知道那裡有一所貴族學校，當年自己也在那裡上過學，難不成他們還是校友？

不過徐凡可不敢隨意開口，想起死黨那張冷臉，萬一他吃醋了，那日子可不好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的任務是把人送到目的地就算完成了。

黎雪坐在咖啡廳裡，手才剛拿起咖啡，還沒有往嘴裡送，藍色的門就被推開，一身軍裝的方華走了進來，他眼睛掃了一下，看到熟悉的身影後，大步走了過去。

「小雪，等很久了吧？」今天部隊放假，沒想到卻在部隊外被王小小攔住了，如果不是他說要出去辦事，只怕現在還被纏著。

「我也剛剛到，喝什麼？」黎雪放下杯子，淡淡一笑。

沒有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單子，方華直接點了黑咖啡，眼睛掃過黎雪面前的黑咖啡時，唇角揚了起來。他們的口味一直都一樣，這些年來都沒有變過。

如果昨晚沒有站在陽台上，或許現在方華的舉動會讓她心裡暖暖的，可是現在竟然讓她覺得是種負擔。

「小雪，你有心事？」方華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確定。

他從來沒有看過黎雪在他眼前走神，更沒有出現過這種不是真心的笑容。

「方華，這一年來你過得好嗎？」知道逃避不是辦法，黎雪開口問道。

「還是那個樣子，你呢？」方華隨意一答，倒是沒有多想。

「這一年來，你沒有交女朋友嗎？」黎雪問出這句話時，頭都抬不起來了。

可是，她能感受到方華的目光，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小雪，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想到昨晚王小小的威脅，方華試探地開口問道，「這一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其實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說，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黎雪抬起頭來，沒有了剛剛的拘謹，而是有些失望地看著方華。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既然猜到自己聽到了什麼，哪怕是猜，他就不該再騙她，為什麼他還要說謊？

方華從來沒有騙過她，即使所有人都會騙她，她也不會相信其中會有方華；可是，她現在失望了，原來她一直不瞭解方華。

方華當然也看到黎雪臉上的失望，心下一緊，想拉住她的手，卻被她避開，這下他是真的急了，沒有了平日裡的沉穩。「小雪，你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是不是小小和你說什麼了？你先聽我解釋，這其中有很多你不明白的事情，我……」

「方華，其實不論你和小小怎麼樣，你都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們之間是我說要分手的，而且又嫁了人，你該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方華，真的，看到你幸福，我……也會覺得幸福，因為我不能再給你幸福了。」黎雪一口氣把話說完，覺得體內的空氣都被掏空了，胸口卻不再窒悶。

「小雪，不是這樣的！」方華想對她說，沒有她，他怎麼可能會幸福？可是經歷這些事情過後，他覺得自己不配再擁有她了。

「方華，你記得小時候嗎？你總是欺負我，我卻從來不說什麼，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比我還需要被人疼的，後來我們長大了，換成你讓我依靠，我一直在依賴著你，只是……」

黎雪嘆了口氣，只怪兩人有緣無分，她轉眼看向窗外。「只是一切都過去了，看到有人陪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小小是個好女孩，她為你做了那麼多，你要好好珍惜她，我也會祝福你們。」

「小雪，對不起。」方華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