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他幾次敏感的擔心自己沒有工作，想必是這陣子受了不少委屈，康曉陽看在眼裡，覺得心疼不舍。

其實，只要是人都會有遇到難處的時候，一時的失業沒什麼好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失志。

擁有高學歷的雷斯蔚，都願意放下身段、不計較薪水多寡到小日子工作，就足以證明他是真的很渴望得到這份工作，他沒有放棄自己，她又怎麼能夠出爾反爾？那樣未免太傷人了。

也許過陣子，雷斯蔚就能順利找到可以讓他一展長才的工作，能夠在這個過渡時期提供他一份工作，其實是她的福氣，不是嗎？

康曉陽展露安撫的笑容，「才不是呢！店裡人力吃緊，我求你留下來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要你別來上班？」她眼神堅定的望著他，只差沒跪下來向天發誓。

哼，不是就好，要真是，他絕對會讓她付出慘痛代價。

「那你想要跟我說什麼？」他很好奇。

「我是要跟你說－－」

大門無預警的被一把推開，李允達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康曉陽好不容易到了嘴邊的話，只得硬生生的又吞回了肚子里。喔，要內傷了啦！

「咦，雷斯蔚你也來啦，看來我們小日子要多一位工作夥伴了！」李允達對雷斯蔚眨眨眼。

「請多多指教。」雷斯蔚會意的笑說。

康曉陽根本沒注意這兩個男人的眼神在交流什麼，滿腦子以為只要打過招呼，李允達就會去忙自己的事情，孰料，李允達居然找雷斯蔚去幫他磨咖啡豆？！

「不行－－」脫口而出，她有一肚子的問題，再不問都要爆炸了！

「為什麼不行？」李允達納悶不解。

「曉陽有話要跟我說。」雷斯蔚代答。

「什麼話？」李允達好奇的瞟了康曉陽一眼。

「就……」被兩雙眼楮同時瞪住，她驀然一怔－－

總不能大剌剌的當著李允達的面說她想問雷斯蔚為什麼突然吻她吧？

康曉陽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滿臉尷尬又心虛的模樣，最後只得隨口拿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呵呵，還能說什麼？雷斯蔚第一天上班，當然是說些讓他了解工作流程的話啊。」假笑。

雷斯蔚不爽的翻了個白眼。看她一臉慎重，他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居然只是一些工作流程，失望。笑容還那麼假，更失望。

這女人果然是老天爺派來打擊他自尊心的高手，而且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這種事情簡單，待會我一邊磨咖啡豆，一邊跟他說就好了，包在我身上。小雷，走吧，跟我來。」李允達說。

康曉陽嚅了嚅嘴，最後只能擠出笑容，點頭應允，接著回過頭不斷的安慰自己說－－不急不急，距離打烊下班還有好長的時間，她總會找到機會跟雷斯蔚問個明白。

一定可以。再忍忍。

有人說，恐龍絕跡的原因，是因為恐龍的神經傳導比較慢，在遭到攻擊的時候無法在第一時間反應回擊，是以常常被殲滅。

遲鈍的康曉陽就是感情界的恐龍。

天真單純的她對誰都好、對什麼都不設防，照理說，這樣的女孩應該很好追，只要勾勾手指就會自己走過來。

偏偏成也天真單純、敗也天真單純，面對感情，這小姐的遲鈍比起恐龍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雷斯蔚忍不住想，她的不設防，極有可能是她根本不知道要防什麼，要不，怎麼會被他吻了，還一聲不吭呢？

虧他本來還很期待他的神來之吻，會帶給康曉陽不一樣的啟發，讓她對愛情提早開竅，結果，這位小姐非但什麼也沒說，還被他的裝可憐徹底唬住，聽到他失業就二話不說情義相挺的叫他來上班，真不知道該誇她寬容大度，還是該罵她沒神經！

接吻欸，這麼親密的一件事情，她怎麼能夠如此無動於衷？

換作是他，不論喜歡與否，都不會這麼輕易就善罷罷休，他一定會讓對方很深刻的明白－－

他，雷斯蔚，不是用過就丟的衛生紙，就算是衛生紙，也不是隨便誰都用得起的那種，敢碰他一根寒毛，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決心。

可是這個康曉陽……唉，白白浪費了他這張高級又性感的美唇！

老天爺啊老天爺，想他雷斯蔚明明就很聰明又很睿智，怎麼會眼楮瞎掉，喜歡上康曉陽這個傻乎乎又過度熱心的笨蛋？！

雷斯蔚又是甩頭又是嘆氣。可又能怎樣呢？只好鼻子摸摸，效法間諜無孔不入的精神，積極展開全面性滲透，包括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的全世界，他通通都要佔領，否則，光是等這隻恐龍自己覺醒，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他裝可憐要工作很狡猾？

喂喂喂，把眼楮擦亮些，他雷斯蔚是何種身份、何等人物，能夠用低廉到令人吐血的薪資請到雷家傾力出產的這款臉蛋帥、態度佳、CP值又高的超級服務生，已是天大幸運，他耍點心機手段又怎樣？嗟。

穿著白襯衫，腰下圍著黑色長圍裙的雷斯蔚，宛若漫畫里走出來的限量版花美男，身段優雅的端著繽紛的可愛甜點，來到對他露出花痴傻笑的OL面前。

「這是兩位小姐的甜點，請慢用。」不忘奉送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哇，他真的好帥喔……」穿粉色上衣的OL興奮的對著同伴說。

廢話，本少爺已經帥很久了，還用你說。雷斯蔚皮笑肉不笑的腹誹。

正準備要去送下一份餐點，驀然，翹臀傳來啪的一響，該死的手掌非常大膽的貼在他引以為傲的緊實翹臀上。

雷斯蔚渾身一僵，怒意從胸口冒了出來，兩簇火苗在陣里跳躍。

媽的，這年頭當服務生是有這麼卑微嗎？賣笑也就算了，居然還得忍受被咸豬手性騷擾，真的是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啊！

帶著殺氣轉過身去面對始作俑者－－

下一秒，怒意完全龜縮，雷斯蔚擠出笑容狗腿的對著眼前這名營養過剩的小胖弟問：「小朋友，是不是要點餐了？你長得真可愛，告訴大哥哥，你想吃什麼？」

對，他沒人格，他很卑微，他是病貓……嗚嗚。

雷斯蔚終於明白爺爺和老爸為什麼老說，服務的真諦就是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底下，因為，真的是這樣啊！

老爸老媽要是看到雷家最囂張的少爺現在這麼辛勤工作的樣子，肯定嚇得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小胖弟面露鄙夷，「哥哥？哈哈哈哈，你看起來很老欸。」

雷斯蔚臉上滑下三條黑線……

要是以前，他老早一巴掌巴下去了，哪能留這個臭小孩在這裡囂張。

淡定淡定淡定……他在心裡連聲安撫自己，提起一口氣，繼續以客為尊的笑問：「好，叫叔叔也行，現在可以告訴叔叔你想吃什麼甜點了嗎？」

看，他今日受的委屈，叫康曉陽連續嫁給他十輩子來補償都不過分。

只見小胖弟故作姿態的翻翻Menu，須臾，一口氣點了十來款甜點加一杯「甜穩穩」的果汁。

肥死你肥死你－－忍辱負重的雷斯蔚壞心詛咒，轉身要回到櫃檯取拿餐點，眼楮當場被前方的畫面震懾，胸口像是被刺了十劍。

她她她她……康曉陽居然在幫李允達系圍裙！

臉上笑咪咪，雙手很溫柔，兩個人還靠得好近好近……圈圈你個叉叉啦！

嫉妒的火苗在雷斯蔚胸口燎燒，酸不溜丟的濃烈滋味漫起，整個人好像剛嗑完一打檸檬似的。

「謝啦！」手中抱著咖啡豆的李允達道過謝后，提步欲朝他煮咖啡的基地前進，察覺自己被兩道利刃般的目光鎖定，他別過頭去，果然看見雷斯蔚兩眼冒火。

雷斯蔚警告的對他眯起眼。

李允達聳肩一笑，露出一臉「又不是我叫曉陽幫我」的嘴臉，撇得很清。

雷斯蔚氣得幾乎要內傷，有股不服輸的氣頓時冒了出來。

與其等待機會不如創造機會，他就不信只有李允達一個人可以讓康曉陽幫忙系圍裙，等著瞧，他也行。

「雷斯蔚，這是八桌的下午茶餐。」

聽見嬌脆的嗓音響起，雷斯蔚馬上收起氣悶的表情，笑臉面對康曉陽，「好，八桌的午茶套餐。」接過擺盤可口的三層式午茶套餐，利落轉身送餐去。

送完了客人的甜點，雷斯蔚又拿著不鏽鋼水瓶四處幫客人添水，收收桌子……眼角餘光瞄了瞄，看康曉陽已經忙得差不多了，他嘴角輕揚顯露著狡猾，決定創造機會去。

「這是六桌追加的起司蛋糕。」

雷斯蔚並不急著接過起司蛋糕，而是不動聲色的扯開了圍裙上的結，等自己一手起司蛋糕一手水瓶后，再厚顏無恥的用媲美流浪狗般可憐又無辜的請求眼神，眨巴眨巴的望著康曉陽－－

「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圍裙綁好？」要不是手中有東西，只怕他要扭起手指，故作女兒態來了。

朝聲音的方向望去，避了他一整個早上的眼神突然對上，腦中想起那個吻，康曉陽渾身不自在，心，陡地一窒，黑瞳閃過幾不可見的異樣情緒。

她穩住嗓音，「當、當然可以，你等等我喔。」洗凈了手，提著氣息上前來，雙手微顫的抓住圍裙的帶子，低頭幫忙綁妥固定。

手可以避開對他身體的碰觸，呼吸卻避不開，沐浴過後的淡淡皂香不時在她鼻端搔拂著，好聞，卻很令人暈眩，最後甚至霸道的鑽進她的呼吸里，張揚的宣示他的存在。

無聲安慰自己，忍忍，很快就好了，不過是綁個帶子而已，忍忍……

看著嬌小的她，神情專註的幫自己系圍裙，雷斯蔚心中有難以言喻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對嘛，就是應該這樣，康曉陽早該這樣一心一意的對他！哈。

見康曉陽差不多要收回手了，不想太早結束這美好的時刻，雷斯蔚耍心機說：「帶子太長了，不如綁到後面好了，這樣工作的時候比較不會拉扯到。」

「……要綁後面？」她仰頭望向高大的他，不安的瞳孔縮了縮。

他低頭看她，表情誠懇無害。「麻煩你了。」

雖然心裡閃過「怎麼不早說」的嘀咕，康曉陽也沒反駁，只是，就得再忍受一次這種無形的壓力。

小手解開纏繞在雷斯蔚腰間的帶子，準備重新來過－－

怔了怔。剛才的結是綁在前方，長帶子短暫繞過他身體就拉回前方，可現在結得綁在後方，那她不就得跟他靠得好近好近……

「你要不要轉過身去？」

嘿，當然不要啊，這麼好的親近機會，傻瓜才不知道把握。

「太遠了是不是，這樣呢？」

雷斯蔚根本不打算轉身，還故意誤解她的意思，逕自往她面前靠去，逼得康曉陽節節後退－－

櫃檯空間本來就不大，劃了獨立區塊讓給李允達煮咖啡后，又擺放了不少餐具、杯盤、烤箱、洗碗機、冷藏櫃……什麼有的沒的，能夠活動的空間更有限了，轉眼，康曉陽已經被困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