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婚第二天,早上八點多,沈雅塘從浴室里盥洗出來,一面系著領帶,一面走到床過,看著躺在上面的女人,一條雪白的裸臂露在棉被外頭,微亂的鬈髮半覆在臉上,似乎睡得正香。
杜綺彣可以說是在他成年之後,第一個在自己床上過夜的女人,她不只進駐到自己的屋子,好像心的某個角落,也被她闖了進去,他想要重新關上門,似乎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不要偷看人家睡覺,這很不禮貌……」
一個帶著濃濃睡意的嬌嗔嗓音慢吞吞地響起,也讓沈雅塘回過神來,連忙收起心中剛湧起的複雜情緒,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頭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誰在偷看了?」故意冷冷的丟下一句,沈雅塘便轉身步出主卧室,只要跟杜綺彣太過接近,他就很容易受她影響,很容易……忘記設防。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沈雅塘便告訴自己不會再有下次了,他們之間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
「備用鑰匙記得給我。」杜綺彣揉著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皮提醒他。
「嗯。」沈雅塘瞥了一眼她身上穿著維尼熊睡衣的受困模樣,既性感又可愛,讓他好想將杜綺彣一把摟到身前,然後親親她,而這個念頭讓他皺起眉頭。「你可不要弄丟了。」
接過備用鑰匙,杜綺彣咕噥一聲。「是,我會把它掛在脖子上,要丟也會連我一起丟了。」
沈雅塘撇了撇唇。「你知道就好。」
「你真懂得傷女人的心。」杜綺彣沒好氣地說。
「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沈雅塘俊臉一整,要自己對她無情。「我真的很感謝你,可是除了這個,我無法給你任何東西。」
杜綺彣的心被扎了一下。「你以為我會跟你要什麼?」
「不要愛上我!」沈雅塘告訴自己必須跟她把話攤開來說。
「誰說我愛上你了?」杜綺彣臉上一片躁熱,但是她絕對不會承認,免得自取其辱。
「那最好,因為我不會愛上任何女人。」沈雅塘也同樣這麼跟自己說。
「我會記住你這句話。」杜綺彣的好心情,還有昨晚的歡愛,沈雅塘所表現出的體貼,全都因為這句話而抹煞了。
「那我去公司了。」沈雅塘硬起心腸說。
聽到大門關上,杜綺彣才用手臂抱住自己,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來。
不準哭!他不愛你又怎麼樣?難道付出就得要有回報?
沒錯!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願意的,當然不能希冀從沈雅塘身上得到什麼,他只是好心地提醒她,是她自己要愛上他的,所以不能怪他,何況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快樂,希望能完成他的心愿不是嗎?
就算沈雅塘都不愛她也沒關係,她還是會盡心儘力地幫他,直到這一切都結束為止。
這麼一想,她便不再難過了,也不後悔遇到沈雅塘,如果沒遇到他,又怎麼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滋味?
杜綺彣重新打起精神,不想變得自怨自艾,那跟她的個性不符,而且待會兒要回家,得在兄嫂面前扮演幸福的新娘子角色。
當杜綺彣開著車又回到小鎮上,今天兄嫂都在家裡看店。
杜太太見到小姑進門,笑吟吟地問道:「雅塘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因為公司臨時有事要他過去處理……」杜綺彣隨便編了個借口,然後喚著坐在椅子上看電視新聞的兄長。「大哥,我回來了。」
「你的戶籍什麼時候要遷過去?」在杜允康的傳統觀念中,夫妻的戶籍就是要在一志才有意義。
「我還沒去問,因為我還想競選下一任的里長,要是把戶籍遷出去可能就沒辦法參選,等我問清楚到底可不可以再說。」杜綺彣只能用這個理由搪塞,希望先過兄長這一關。
「這樣哪叫結婚?不然叫雅塘把戶籍遷過來。」杜允康又說,見妹妹一點都不在意,覺得這是小事,根本不明白他的苦心,更不高興了。
杜綺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種事他應該不會答應,因為他很大男人的,要他把戶籍遷到女方家,大概死也不願意。」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自己來跟他說。」杜允康真的搞不懂他們結的是哪門子的婚,從頭到尾都不按習俗來,連遷個戶籍也這麼拖拖拉拉。
「綺彣,現在法律規定可不是舉行儀式就算結婚了,還要去辦理結婚登記才算數。」杜太太可不希望看到小姑吃虧,也跟著說道。「所以看你們要在誰的戶籍所在地的戶政事務所辦理結婚登記,不然沒有法律保障,婚姻不算生效。」
幸好杜綺彣有先見之明,早就想到兄嫂會問起。「有!有!我們昨天早上就先去辦好結婚登記,婚姻當然有效。」
「那就好。」杜太太聽了這才放心。
「還有記得叫他補請客。」杜允康瞪著坐在對面的妹妹交代。
「好,我會問他什麼時候有空。」杜綺彣當然知道兄長疼她,怕她受委屈,所以才要求男方要照禮俗來走。「其實我們都已經結婚,請不請客也無所謂,這樣大哥和大嫂也不用花那筆錢。」
「你以為我是在乎錢嗎?」杜允康臉紅脖子粗地罵道。「你是我妹妹,我這個大哥當然要讓你嫁得風風光光、熱熱鬧鬧,這樣對方才不會看不起你,以為你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將來欺負你怎麼辦?」
杜綺彣嬌哼一聲。「他才不敢欺負我。」就算有也不能承認。
「你大哥說得沒錯,女人就是要有娘家當靠山,有什麼事娘家才好出面。」杜太太知道小姑不懂這些事,以過來人的立場解釋給她聽。
「我知道了。」杜綺彣自己理虧在先,只好乖乖地附和。「我會跟雅塘說的,大哥不用擔心,那我現在要去找一下阿秋嬸,她前幾天跟我說有事要找我幫忙。」說完就趕緊閃人。
大哥,對不起……
為了一個男人讓兄長這麼操煩,她真是太不應該了,可是自己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杜綺彣感到內疚,在心裡保證,除了這件事,以後她絕對不會再做出讓大哥生氣的事了。
在公司的沈雅塘不自覺地看著手錶,想著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杜綺彣回來了嗎?
兩人結婚已經一個星期,也已經[同居]了一個星期,他不喜歡這種牽挂的滋味,除了外婆,他不想去關心任何人,可是自從那天跟她說了那麼多無情的話之後,他就一直耿耿於懷,即使晚上見了面,她也刻意躲著自己。
沈雅塘想要道歉,但又拉不下臉,可是畢竟杜綺彣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而他卻用殘酷的口氣要她不要愛上他,於情於理都太過分了,他從來沒有這麼迷惘過,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總經理?」
正在開會的幾位部屬見上司魂不守舍,於是叫了他。
「這些數據等我看過再說,還有要先跟客戶說明所有的行程。」沈雅塘交代完便結束會議。
為了不讓自己再被杜綺彣影響了,沈雅塘下班之後,便一個人到養老院來探望外婆。
「綺彣呢?今天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剛吃過晚飯的外婆,正坐在床上念經,見到寶貝外孫,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外孫媳婦。
沈雅塘不禁失笑。「外婆不想看到我?」
「你已經看膩了,我現在想看的是綺彣,下次要來記得找她一起來。」外婆望進寶貝外孫的眼底,似乎想看出什麼。「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沈雅塘直覺否認。
外婆又看了片刻,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語重心長地說:「能夠在一起就是緣分,是要修幾輩子才有的,綺彣真的是個很好的查某囡仔,你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了才來後悔。」
「外婆,我和她真的很好。」
「恨一個人很簡單,不用去學自然就會了,可是愛一個人就很難了,外婆很擔心你已經忘了那種感覺了。」外婆輕拍著沈雅塘的手背說。
沈雅塘笑得有些牽強。「外婆不要想那麼多,現在只要好好的把身體養壯一點,讓自己快點好起來最重要。」
「你嫌外婆啰嗦?」外婆打了他的頭頂一下。
「我希望再聽外婆啰嗦個五十年。」沈雅塘哽聲說道。
「活那麼老做什麼?」外婆笑罵一聲。「現在外婆的心愿已經了了,能看到你娶某,真的太好了!」
「外婆……」沈雅塘好恨自己,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救不了最愛的親人。
「你這個人很過分!居然自己先跑來看外婆……」
一個嗔惱的女嗓陡地在他背後響起,接著杜綺彣已經親熱地來到床邊。
「外婆,你今天的氣色紅潤,看起來年輕了十歲,比我還像新娘子。」杜綺彣撒嬌地說。
外婆可真笑瞇了老眼。「你這個查某囡仔就是嘴巴甜,剛剛還在說你怎麼沒有跟阿塘一起來,你就出現了。」
「他想偷偷來看外婆,不讓我知道,就是怕外婆太疼我,他會失寵。」杜綺彣挽著外婆的手,嬌聲抱怨道。
聽杜綺彣這麼說,外婆一臉疼惜地握著她的手。「外婆當然要多疼疼你了,有你這個外孫媳婦兒,是我的福氣。」
杜綺彣張臂抱了下外婆孱弱的身子。「能叫你一聲外婆,也是我的福氣,要是我每天跑來看外婆,可不要嫌我煩。」
「那當然好了,大家都很羨慕我有一個長得這麼清亮的外孫媳婦,將來你們生的孩子一定也會很可愛。」外婆嘆了口氣,也覺得這樣太心急了。「人真的不能太貪心,你們才剛結婚,就催你們快生。」
「這沒問題,我明天就生一個給外婆抱!」
「說什麼憨話?咳咳……」杜綺彣的話把外婆逗到笑個不停。
「葯吃了嗎?」沈雅塘連忙輕撫著外婆的背問。
「吃了,我只是被口水嗆到,沒有關係。」外婆擺了下手,表示沒關係。「我今天的精神很好,飯也吃了很多,還不想這麼早睡,既然你們都來了,我們來去唱卡拉OK。」
見外婆氣色真的不錯,而且一臉興緻勃勃,兩個年輕人也不想拂逆她的意思,陪她唱了半個小時,才送她回房休息。
「我就說嘛,醫生的話不能全都相信,外婆的病一定會好起來,不是有很多癌症病人靠著意志力都能再活上好多年?」杜綺彣也這麼深情不疑,相信好人是可以長命的。
「你怎麼來了?」沈雅塘看著杜綺彣,見她每次都能這麼逗外婆開心,這點他真的很感激。
「因為我的車在半路上拋錨了,所以送去修車廠,然後就想到外婆,乾脆就坐計程車直接過來了,沒想到你也在這裡。」杜綺彣跟著沈雅塘走向他的車。
聽了,沈雅塘由衷地說:「謝謝。」
「謝我什麼?」杜綺彣有些不解。
「外婆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不用謝我,只要你說一聲,我就會跟你一起來看外婆。」杜綺彣斜睇一眼,想把氣氛弄輕鬆一點。「你不跟我說,是不是真的擔心我搶走外婆?你該不會有……戀外婆情結吧?」
「有那種東西嗎?」沈雅塘嗤之以鼻地問。
杜綺彣挑了下眉毛。「既然有戀母情結,那有戀外婆情結也沒什麼稀奇,因為你們祖孫倆感情太好的關係。」
「我才沒有。」沈雅塘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有就有,我又不會笑你,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個長不大的孩子,只有在最愛的人面前才會展現出來。」杜綺彣偷瞄了下坐進駕駛座內的男人,惹火他可是她的興趣。
沈雅塘眼底閃著危險的光芒,瞪著緊貼著車門的女人。「要不要我再證明一次,我不是長不大的孩子?」
「不用、不用。」杜綺彣猛搖著頭說。「男人說不過女人,就想用性來解決,這種方法很不可取。」
「你又知道男人都是這樣了?」這女人就是老愛說這種會讓人誤解的話,別人才會以為她很有經驗。
杜綺彣橫了他一眼。「小說不是都這樣寫,只要男主角說不過女主角,就乾脆吻住她的嘴,把她壓在床上,然後在上面滾了幾圈,女主角就忘記之前的不愉快,就男主角矇混過關了。」
「那是小說。」沈雅塘好氣又好笑地說。
「我倒覺得很有參考價值,你不就是這樣……」才說到這裡,杜綺彣早有預防,馬上打開車門跳出去。
沈雅塘撲了個空,只好也下車,然後招手。「上車!」
「你保證不會動粗?」杜綺彣當然相信沈雅塘不是會打女人的男人,但就是想鬧他。
「我保證你很安全!」沈雅塘裝得很君子。
杜綺彣後退一步。「可是我好像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聽錯了。」沈雅塘陰陰地說。
「你的眼神也好凶。」
「你需要去配副眼鏡!」沈雅塘磨著牙。
「這倒是真的,我好像真的有近視……」
「外婆在看你了!」沈雅塘指著樓上叫道。
「在哪裡?」杜綺彣下意識地回過頭。
趁這當口,沈雅塘一把抓住她。「看你往哪裡跑?」
「怎麼可以用外婆來騙我?」杜綺彣大叫一聲,試圖掙開。「你要是敢欺負我的慶,我就去跟外婆說……」
沈雅塘輕嗤一聲。「那也要等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再說……」
「我該喊救命了嗎?」杜綺彣笑不可抑地問。
「留點力氣回到家再喊。」
「這句話很曖昧……」杜綺彣斜眼看著沈雅塘。
「現在是誰想歪了?」沈雅塘嗤聲問。
「我錯了,是我不該想歪……」
「好吧,就原諒你一次。」沈雅塘一副勉為其難接受的表情。
「那你保證不會欺負我?」杜綺彣挑起一眉問。
「我保證……」
當兩人踏出電梯門,沒有了監視系統,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四片唇已經熱烈地覆上對方,兩人等不及進到屋內,已經為彼此脫下外套。
「你還說我想歪?」杜綺彣嬌喘著抗議。
「你的確是想歪了,因為它根本一點都不歪……」沈雅塘空出一隻手開門,多花了一點時間才打開。
「真詐!」杜綺彣想多罵幾句,紅唇又被堵住了,只能逸出嬌喘。
沈雅塘將主卧室的門關上,便再也壓抑不住狂燒的慾望,只想更貼近對方,將懷中的女人按在身下,一次又一次的進入她的身子……
自己對杜綺彣真的只有慾望嗎?為什麼這樣的慾望可以深入腦海,讓他時時想到她?想著這輩子只有自己能對她做這種事,她只能是他的。
這真的只是慾望嗎?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麼?
「恨一個人很簡單,不用去學就會了,可是愛一個人就很難了,外婆很擔心你已經忘了那種感覺……」
外婆的話在耳邊響起,讓沈雅塘悚然一驚。
這是愛嗎?
他打從心底感激杜綺彣所做的一切,也喜歡和她做愛的感覺,因為他們的身體是那麼融洽,彼此的響應又是如此的強烈,只怕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適合的女人……
沈雅塘認真地分析。
這麼多年來,除了外婆,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他一直都這麼深信不疑,因為他無法去愛任何人,也不想付出,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會再受到傷害,可是杜綺彣不一樣,自己應該要對她好一點,不要老是說話傷害她,不能恩將仇報了。
沈雅塘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嗯……」杜綺彣的十指緊扣著男人的背,小臉因情慾而泛紅,只能咬住沈雅塘的肩頭,才沒有叫出聲。
當他們同時到達激情的巔峰,沈雅塘像是怕懷中的女人會消失似的,將杜綺彣箝得好緊、好緊。
「好冷……」當熱情慢慢地褪去,杜綺彣打了個哆嗦。
沈雅塘拉來棉被,覆住兩人。
「你知道喊[好冷]就是不給男人面子,表示男人做得還不夠。」沈雅塘佯裝不滿地說。
「真的嗎?」杜綺彣兩眼發亮。「又學到一招了。」
「學這個做什麼?」沈雅塘沉聲問道。
杜綺彣美目一轉。「有備無患嘛,如果下次我們又不小心滾到床上,我會記得喊[好熱、好熱],一定保住你的面子。」
「不必了!」意思是說她對他不是很滿意嘍?
「男人不是很在乎自己那方面的能力?所以我還是會幫你顧一下,你不用客氣。」杜綺彣故意說得好像他真的不行。
「看來我還證明得不夠!」沈雅塘又壓向她,準備展開下一波攻勢。
「我剛剛是隨便說說的……」杜綺彣趕快舉雙手投降。「夠了!夠了!我把話收回去……你的面子不用我顧……」
「你確定?」沈雅塘哼了哼。
杜綺彣笑咳幾聲。「我確定、我確定。」
「這還差不多。」
他們一起躺在昏暗卻暖和的房間里,杜綺彣則是舒服地蜷縮在沈雅塘懷中,他們都很努力地不去觸及敏感問題,特別是那天的爭吵,只想維持眼前的美好,就算這隻不過是在逃避現實,也不想破壞它。
「你怎麼會想當里長?」沈雅塘其實一直很好奇。
「你認為女人當不了好里長嗎?沈先生,你有性別歧視。」杜綺彣用手肘輕撞一下他的腰側,以示懲罰。
沈雅塘瑟縮一下。「我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雖然現在有不少女里長,不過像你這麼年輕的,我倒是沒看過。」
「因為原本的老里長當得太爛了,時常把一些補助污走不說,對里內的事也都不管,加上已經當了好幾任,又有政黨當後台,大家只能敢怒不敢言,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誰出來跟他競選都沒用,我聽了很火大,反正那時我已經滿二十三歲了,符合參選里長的資格,所以就跟他拚了……」回想到當時的行程,杜綺彣還覺得很好笑。「沒想到我居然比他多了五票,結果就贏了,不過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可是憑我的實力,大家才又選我的,我的努力可是有目共睹。」
「你很了不起。」沈雅塘難得會稱讚人。
杜綺彣噴笑一聲。「明天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會夸人,不過我還是會收下,因為太難能可貴了。」
「我有那麼糟嗎?」沈雅塘不以為然地問。
「根據我們第一次交手開始,我就知道想從你嘴裡聽到好話是件多困難的事,所以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因此剛剛聽到你這麼說,我真是備感欣慰。」杜綺彣捂著胸口嘆道。
沈雅塘想要反駁她的話,但又仔細一想,其實杜綺彣說得也沒錯,他一向吝於去讚美別人,就算公司的職員完成一件大案子,也只是覺得那是他們本來就該做好的,他總是用嚴苛的角度去看待自己和別人。
「你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哇!」杜綺彣嬌呼一聲。「你怎麼可以偷捏我的大腿?你好變態!」
「敢說我變態?」沈雅塘撲了過去。
杜綺彣大笑地捏回去。「別以為我怕你……」
兩人打鬧嘻笑一陣,氣氛也開始變了,四片嘴唇再度吮吻著對方,直到快要喘不過氣來,才稍稍分開。
或許她該感謝沈雅塘主動打住,杜綺彣自嘲地想,因為自己竟然覺得就算只有對她有慾望也好,至少不是討厭,她真是愈來愈沒用了。
「我要吃……麥當勞。」杜綺彣用輕快的口吻來掩飾自我嫌惡。
聞言,沈雅塘拿起無線電話要叫外送的動作跟著頓了一下。「杜小姐,你今年幾歲了?」
「沈先生,有誰規定只有小孩子才能吃麥當勞?我現在才發現你有很多怪癖,像是浴室里的牙刷和毛巾一定要放在原來的地方,要是我不小心移了位子,你一定馬上挪回去,洗髮精和肥皂也要用固定的牌子,你不覺得自己有強迫症嗎?」杜綺彣坐起身,一手托著下巴問。
「你怎麼知道?」她用的應該是客戶的浴室,轉念一想,沈雅塘馬上想到是什麼原因了。「
你趁我去上班的時候,偷用我的浴室對不對?難怪我覺得裡頭的東西好像被人動過,而且還掉了頭髮,我的可沒那麼長。」
杜綺彣臉頰不禁脹紅了。「借我用一下又不會怎麼樣?何況你這裡有大浴缸可以泡澡,客房就沒有。」
「那你就沒有怪癖嗎?」沈雅塘不甘示弱地問道:「吃完臭豆腐又不把垃圾先打包,讓味道飄了整間屋子都是,還喜歡在三更半夜邊看電視邊吃零嘴,一個人在那邊笑得好大聲,也不怕吵到別人。」
「你還真是觀察入微,我們才一起生活幾天,想不到你就這麼了解我。」杜綺彣皺了下鼻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至少我吃完東西之後會打掃乾淨,還會倒垃圾,沈先生該偷笑了。」
沈雅塘哼笑一聲。「我就是這麼安慰自己,所以才沒有在第二天晚上就開始糾正你的壞習慣。」
「我是壞習慣,那你呢?強迫症先生?」杜綺彣昂起下巴嬌啐。
「我沒有強迫症,只是每個人的習慣不同。」
杜綺彣聽了頻頻點頭。「沒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習慣,我就是想吃麥當勞,大不了我出錢,免得連這種小錢,有人還要跟我計較,說他不是長不大的孩子,也不是看不起麥當勞。」
「杜小姐,你很會顛倒黑白。」沈雅塘哼道。
「你要叫白黑也可以,又沒人不准你這麼叫。」杜綺彣也跟著哼道。「台灣可是個民主的國家。」
「你……」沈雅塘瞇起俊目。
「你看!男人說不過女人,就會想用蠻力來征服。」杜綺彣指責地說。
「你說的對!男人一旦碰上不講理的女人,就會變得特別野蠻……」
見沈雅塘撲過來,杜綺彣大叫一聲,想要逃出去已經太遲了。「救命啊……」她一邊笑一邊掙扎。「哇……好癢……不要……」
「快點說你錯了……」沈雅塘故意搔她的胳肢窩說。
「我才不要……啊……」杜綺彣不停扭動嬌軀。
「真的不要?」這次沈雅塘搔她的腳底。
「啊……」杜綺彣眼角都泛出淚水,想要抽回自已的腳。「我錯了……面對惡勢力……我只好投降……」
沈雅塘大笑地放開她的腳,然後俯下身軀吻住杜綺彣的紅唇,他從來沒有玩得這麼開心過,或許該說從七歲以後,他就不曾像個孩子一樣玩樂了。
「我這樣就叫惡勢力?」沈雅塘輕咬著柔嫩的唇瓣問。
「難道不是?」兩條雪白的玉臂環住他的脖子,回吻著。
「因為你還沒見過真正的惡勢力……」
這個吻很快地淹沒了兩人的理智,不再能滿足他們,於是更進一步地探索彼此的身體……
過了許久之後,有外送的館子都打烊了,只剩下麥當勞的歡樂送,他們席地坐在電視機前面,吃著漢堡和雞塊,看著周星馳的電影哈哈大笑。
「以後別說是我讓你養成了壞習慣。」杜綺彣咬著吸管,啜了一口可樂。
「只要你以後不要再吃臭豆腐,我可以忍受這小小的缺點。」沈雅塘就是受不了那種臭味。
噗地一聲,杜綺彣險些把含在嘴裡的可樂噴出來。
「成交!」原來他討厭臭豆腐。
沈雅塘看著手上吃了一半的漢堡,過去他不屑一顧的垃圾食物,在今晚也居然特別美味了,跟杜綺彣生活在一起,似乎真的是件不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