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各位乘客,我們的飛機將會在二十分鐘之後於垣僑國際機場降落,請將電子用品關閉,系好安全帶,準備降落。」
阮素雪緩緩地睜開眼睛,從機艙的橢圓形窗戶望出去,外面已經是黑夜了。從空中看上去,城市燈火通明,勾勒出蜿蜒金亮的景色。十幾個小時前,她從法蘭克福登機的時候也是黑夜,飛機在雲層中穿梭,看不見月亮,使得旅程更加漫長。由於與德國七個小時的時差,她並沒有困,只是有些倦乏。
「喝點水嗎?」
身邊的男人是她的秘書小劉,這次跟隨她去德國出差已經一個月之久。
阮素雪微笑著搖搖頭,將手裡的眼罩放到一邊去。
「謝謝,我不渴。」
「天哪,我們總算是回家了!一個月的出差再加上十多個小時的飛機,真是世界上最苦難的折磨!我已經等不及要去吃豬扒,燒烤,還有田記白斬雞……」
小劉其實比阮素雪還要大上一歲,卻顯然更加活潑一些。與他私下相處,阮素雪總是以微笑為主,並不太插話。
「阮小姐,你不想家嗎?」小劉看她淡然的樣子,不由得有點驚訝。
阮素雪微微地一愣,她的確並不想家,在德國一個月的日子她甚至都沒有給任何人一通電話。
「我當然想。」她收回思緒,面帶笑容地撒了一個謊。
「我們都在猜呢!」小劉徑自一個人侃侃地說了下去,「阮小姐家裡這麼有錢,丈夫又是集團總裁,你怎麼會出來工作呢?」
他瞥了一眼阮素雪,看她輕輕地皺了皺眉,慌忙解釋道:「我可不是歧視女性哦!其實你一開始進入公司的時候,我們有懷疑你的能力,可是短短兩年你就已經做到設計總監的職位了,而且做得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我早已把你當成我的努力方向了!」
小劉信誓旦旦地發言,表情堅毅得讓阮素雪不禁婉約一笑。阮素雪伸出手,輕輕地按按太陽穴,飛機上她根本睡不好,只是勉強閉閉眼睛而已。
「我沒生氣。」她安撫地說道,「公司的人還說了什麼?」
小劉抓抓頭髮,不好意思地將公司里的八卦抖出來:「就是同事隨便聊天嘛!阮小姐並不缺錢用,幹嗎還要做這麼辛苦的工作。而且,你還偏偏任職歐洲市場,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歐洲,總裁不在意嗎?」
說到這裡,小劉探索地瞥向阮素雪,眼神小心翼翼。
阮素雪這個時候突然感到有一瞬間的尷尬,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江慎並不在乎自己是否長期離家。而她對於他的不在乎,也無所謂。可是在外人眼裡,她與他那場眾望所歸的婚禮,依舊要以最光鮮亮麗的方式展現。
阮素雪的窘迫在小劉眼中變成了嬌羞的表現,他立刻笑呵呵地說:「我就說嘛,你們結婚也不過兩年,你肯定是會想總裁的!這次回去,要好好地放個長假啊!」
她一挑眉,看透小劉的心思,調侃回答:「你這麼想讓我放假,是為了我好,還是自己想偷工減料啊?」
小劉尷尬地笑笑。
飛機終於降落了,如同白色的巨鳥在長長的跑道上滑行,減速,然後緩慢地停頓。阮素雪的耳邊有著嗡嗡的鳴響,淡然地偏過頭去,看著外面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她回來了,至於這裡是不是她的家,她也無從得知。
下了飛機,阮素雪跟小劉告別,然後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廳。等她穿過忙碌的人群,站立在門外的時候,才發現外面正在下著小雨。她微微地皺起眉,一邊打量著遠處等候著計程車的人們,長長地站成一條龍。
正是十一點鐘,人們都趕著回家呢,就像她一樣。
她無奈地拖著行李,剛想要走向那條長隊,忽然聽見身邊有人叫她。
「江太太。」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正是家裡的司機小陳。
「小陳,你怎麼來了?」她有些驚訝,自己並沒有通知家裡。
小陳趕上前,主動地提過行李,恭敬地說:「是先生讓我來的。」
阮素雪微微詫異,他竟然知道她今天回來。她跟隨小陳,進入了轎車。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馳,空氣夾雜著雨水的味道飄進車內,讓人有種懷念的感覺。他們的新婚別墅位於離城市不太遠的近郊,是為了婚禮而特地設計建築的。她結婚之前曾經看過圖紙,設計得很漂亮,但是她不記得建築師的名字。
短短的二十分鐘,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門前。還沒有等她敲門,大門便已經打開,她一怔,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孩。
「太太!歡迎回來!」女孩迎她進來,已經勤快地幫她脫下大衣,甚至還幫她準備好了拖鞋。
是新來的傭人嗎?
「你是?」
「我叫於小梅,太太叫我小梅就可以了。我剛來江家一個星期。」
阮素雪讓自己擺出一貫的微笑,這女孩的熱情讓她有點吃不消。客廳與走廊有一道雕塑隔開,她走進客廳,才發覺原來客廳里有不少人。
客廳里的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另外一個高高的男人站在窗前,正在打電話。咖啡桌上鋪滿了公文,還有幾杯咖啡。
那站著的男人聽見走廊里的聲音,回過頭來看向她,目光深邃如海,波瀾不驚。這個男人便是她的丈夫,江慎。
看見她回來,他微微地點點頭,便又回過頭去繼續他的電話。
她也一點頭,同時向他的助理們表示問候。然後,她便一個人安靜地上樓,回到她的房間里去。
樓上有四個房間,一個屬於她,一個屬於江慎,一間客人房,還有一間書房。四個房間都非常寬敞,以扇形展開,雖然房間之間只有一堵牆壁之隔,但是視覺上卻並無相鄰之感,絕對完美的安排。有的時候阮素雪會想,這樣的設計是不是出自江慎的授意。不管怎樣,她很滿意這樣的距離,適當的隔閡讓他們彼此擁有獨立的空間。
打發了小梅,阮素雪關上大門,終於能夠疲憊地深吸一口氣,放鬆下神經。隨意脫下衣服,她迫不及待地走進浴室。
一個熱水澡讓她逐漸恢復過來,她披著浴袍,躺倒在大床上。
很累,但是她卻不困,她的生物鐘一向很嚴格。
隨意瞥上牆壁,床頭上面掛著一幅碩大的照片,金色的相框上雕刻著複雜的花紋。那是她與江慎的結婚照。美崙美奐的背景,高超的攝影技術,還有那身價值不菲的婚紗讓一切看起來完美得可遇而不可求。
阮素雪坐起身來,扭頭看著牆壁。
在這張華麗得不真實的照片里,她似乎很開心。而他,眼神低垂凝視著她,嘴角有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思緒。
這個房間本來算是他們的新房,可是新婚夜以後她便是這裡唯一的主人了。這張結婚照高高地掛在牆上,似乎有點諷刺。
電話丁冬響起,她隨即接起,電話那頭是她的母親。
「媽。」阮素雪的口吻中略帶驚訝,「你還真準時,我剛回來呢。」
「是嗎?你去了哪裡?」阮太太在那頭問。
阮素雪淺淺地一怔,隨即恢復了婉約的表情,「去了一趟德國。您有什麼事情嗎?」
「橙橙想要去范思啟畫廊實習,要一個星期左右。那家畫廊與你的住所不遠,我打算讓她去你那裡暫住一下。」
「當然,我和慎都很歡迎!司機什麼時候會把她送來?」雖然母親的話並不算是個問題,她還是微笑著回答。
「後天,我會親自去送她。你妹妹她行動不便,你要好好照顧。」
「媽,你放心吧!」
然後,阮太太說了聲晚安,便掛了電話。
阮素雪聽著耳邊嘟嘟的響聲,眼神失去焦距地盯著地毯,臉上卻仍然掛著笑容。有的時候她會忘記,電話那邊的人是看不見她的表情的。
她換上睡衣,走出自己的房間。樓上有一個寬敞的空間,牆壁處有一個壁爐,中間擺設著透明的玻璃雕花桌,白色高腳皮椅,還有些零碎的裝潢。整棟房子里,阮素雪最喜歡這個角落。因為這個角落就在落地窗旁邊,厚重的絳紅色窗帘格外地有情調,而她能夠從這裡看到旋轉的樓梯,一直到樓下的客廳。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可可,坐在窗前,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
瞥了一眼樓下,江慎的助理們都已經離開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坐在樓下的沙發里,凝神地看著一份文件。客廳的燈光有些昏暗,金黃色的光芒在牆壁上如同水漬般暈開。而他的臉部沉浸在昏黃的影里,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柔和而溫暖。
這和她頭一次見到他時的感覺截然不同呢。
第一次見到江慎是在一場商業宴會上。那個時候父親的心臟病癒加嚴重,雖然阮家的親戚並沒有明顯的行動,可是卻全都謹慎地盯著父親的公司。阮家有兩個女兒,都意不在從商,也絲毫沒有經驗領導一個機構複雜的阮氏集團。
於是,阮素雪就處在重要卻又尷尬的位置上。如同伊麗莎白一世一樣,手中即將承接龐大的財產與權利,所有的人在恭維她的同時,卻都在猜測她的丈夫將會是誰,彷彿她的想法與意願完全是透明的。
父親帶她去參加商業宴會的目的很明顯,但是她卻並不抱怨。她是個聽話的女兒,從來沒有違背過父親的意願,除了幾年前的一次例外。
宴會上,阮素雪綻放著溫順而典雅的微笑面對所有的觀眾,展露著自己在鋼琴上的天分,以最為恭敬的態度彈奏了每一首古典鋼琴曲。
她成功地扮演了阮家大小姐的角色,然後她隱退到宴會廳延伸到室外的涼台。外面的夜已近深沉,夜風有點冷,她只穿了一席白色的絲裙,身上瑟瑟地發抖。她坐在兩邊雕刻的石台上,背靠著牆壁,扔掉折磨了她一晚上的白色高跟鞋,安安靜靜地等待宴會的結束。
然後,從宴會大廳走出來一個男人。
那個時候阮素雪其實是坐在他身後的,所以一開始並沒有看見他的模樣,只看見他身著黑色的西裝,留著長發,剛剛垂落肩膀。阮素雪從來不覺得男人留長發好看,她總覺得那樣顯得女氣,可是眼前的男人卻是例外的。因為他的身材相當頎長,肩膀很寬闊,舉步的動作中有種貴氣,不會讓人誤會。
她看著他走到遠處的石台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然後扳開打火機,空氣中頓時傳來淡淡的煙草味。那個瞬間,彷彿是希區柯克電影里的場景,神秘的黑色布景,男主角英俊的側臉映在跳動的火光里,冷峻而沉斂。
阮素雪靜靜地打量著,這樣一個舉手投足中滲透出冷靜氣質的男人會有什麼樣的臉孔呢?身後突然傳來父親的聲音,阮素雪輕輕地回頭,看見燈火通明的大廳內,父親正在不遠處詢問一個侍者有沒有看見她。
這樣一個輕微的動作,她的裙擺在石台上磨蹭出沙沙的聲音。那個男人回過頭來,透過淡淡的煙氣看到了她。深沉的暗夜中,他的眸子閃爍著一種尖銳的能夠刺中人心的東西。
阮素雪驀地一顫,眼前的男子強悍得可以令人窒息。
沉默的對峙中,他的眼神轉移到被她扔在地上的高跟鞋,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浮了上來。
她尷尬地跳下石台,穿好鞋子走進大廳,金碧輝煌的燈光讓她有一剎那的恍惚。父親已經朝她走來,臉色不太高興,大概是因為她的擅自離席。
她走在金色的燈光下,回過頭去,望向那個陰暗的角落。光與影的相接處,那個男子依舊站在那裡,黑色的眸子是冷漠的,卻又隱藏著某種難以捉摸的光輝。
阮素雪靜靜地望向窗外,近郊不似市區,凌晨時分早已經寂靜下來。外面一片黑暗,只有花園的燈光熒熒地照耀著。
那次宴會後來,她在一本金融雜誌上看到了江慎的照片,才知道他的名字。再後來,她便嫁給了他。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明白他們的婚姻就如同那夜他給她的感覺,淡漠而疏遠。父親如願以償,公司不會因為她的妹妹而倒閉,而江慎也得到了阮氏。
而她得到了什麼?或許是平靜。
她回過頭來,朝樓下望去,沙發上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她微微一慌,轉眼定睛一看,他已經上樓,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倚靠在牆上靜靜地打量著自己。
她的心裡「咚」地一跳,站了起來。
「我打攪到你了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震動。
江慎站在那裡,並不上前,淡淡地凝視著她。
「沒有。」他回答,聲音低沉而有質感,「回程的飛機順利嗎?」
「很順利。謝謝你通知小陳,今夜計程車很難叫。」
他直起身子,緩緩地走上前。阮素雪低垂下眼睛,掩飾自己略微無措的表情。大概是她與他單獨相處並不多吧,她竟然從來沒有發覺他的高度與身形竟然讓自己覺得危險。
「不用謝。」
江慎站在她跟前,沉下身子,在她的嘴唇上印下一個很淡的吻。
「晚安。」他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晚安。」阮素雪聽見自己很輕地說道。
他的吻,依舊淡漠。
第二天上午阮素雪起床,看看鐘表已經是十一點半。昨夜她一直沒有睡好,直到將近天亮的時候才熟睡了一會兒。現在外面陽光明媚,門外繁忙的聲音讓她也再睡不下去。她拉開窗帘,看見外面的園丁正在修剪花園的草木。正是秋季,除了深綠色的冬青,映入眼帘的便只是金黃色的一片。
按下電話閃爍的錄音機,耳邊傳來好友幾人的聲音。
「小雪,我是娉婷。你什麼時候回來?」
「阮素雪!你一回來馬上給我和娉婷打電話,去了德國一通電話也不來,真是沒良心……哦,我是麗麗。」
……
阮素雪微微一笑,按下撥打鍵。
「於麗?」
她還沒有說完問候,只聽見電話那邊抽氣的一聲,然後麗麗明亮的聲音便劈頭蓋臉地傳了過來。
「阮素雪,你這沒心肝的!我等了整整一個月,你連一通電話也不給我……」
「去德國的時候忘記帶電話簿了。」
「噢!你竟然連我的電話都記不住?我們還是不是死黨啊?從大學到現在整整九年啦——」
阮素雪更加尷尬,只能訥訥地說:「我這不一回來就給你打電話了嗎?」
電話那頭的氣勢略低,彷彿終於滿意了一點。
「好啦!今天有空嗎?一起去喝杯咖啡啊?我過一會兒午休。」
「好吧,那你通知娉婷。」
「嗯,老地方見。」
門外又是一陣「砰砰」的聲音,阮素雪放下電話,狐疑地走到門邊打開門。門外站著略顯狼狽的小梅,無辜地眨巴著眼睛。
「太太,早餐?」
幾大碟精美的食物擠在狹小的餐車上,銀色的盤罩和餐具稀里嘩啦地掉下來,給這明媚的上午增加了一陣「鏗鏘」的活力。
「小梅想,太太剛回來一定很累,所以親自把早餐送了上來。」小梅咧著笑臉,連眉毛都彎著,一副等候讚賞的模樣,就差要搖搖尾巴。
這麼多東西可以三個人一起吃了。阮素雪無奈地拿起刀叉,倒全都是她喜歡的甜食。這麼多東西讓眼前的女孩忙碌了一個早晨吧?難怪她能聽見嘈雜的聲音。
「謝謝,很好吃。」她對小梅微笑,「以後,把飯放在樓下飯桌上就可以了。」
「知道啦。」小梅欣喜地點點頭,一跳一跳地走出她的房間。
這個女孩的活力真是讓人羨慕。
吃完「早餐」,阮素雪從衣櫥里拿出一件白色高領毛衣,深藍色牛仔褲,然後便出門去見麗麗和娉婷了。
麗麗和娉婷是阮素雪在大學認識的朋友,一開始只是合得來,後來便愈來愈要好起來。大學以後,阮素雪進入家族事業,麗麗成了一家銀行的會計,而娉婷則自己開了間小書店。在T大門口的一家咖啡店,三個人再次見面。
「去了德國一趟,有什麼禮物?」娉婷眉開眼笑地問。
阮素雪從提包里拿出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一人一份。
「這下可以堵住你們兩個人的嘴巴了?我一回來,就聽見你們兩人在電話里凌遲我呢。」
「你還說。」麗麗橫眉怒目,「本來特意安排大學同學聚會在上一個星期,就怕你趕不及,結果你竟然給我一個月才回來。」
阮素雪聳聳肩膀,轉移話題:「對了,橙橙明天會來住一陣。她要在一個叫什麼……范思……什麼的畫廊實習。」
「范思啟?」娉婷頗為驚訝,「那畫廊很有名啊!橙橙一定很有天分!」
「嗯。」阮素雪點點頭。
阮橙橙比阮素雪小了整整五歲,在美術方面很有天分。這一點,阮素雪是望塵莫及的。以前在同一個老師下學習,橙橙的作品總是被老師大加讚賞。後來,阮素雪決定去學鋼琴。
麗麗輕輕地皺眉,半天才張口:「橙橙要住在你和江慎那裡?」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麗麗和娉婷面面相覷,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些什麼。阮素雪驀地驚覺,這樣的安排的確不妥。阮家與江家的人都不知道她與江慎從新婚夜就分房了。橙橙若是與他們朝夕共處,怎麼能不發現他們婚姻的實質?
娉婷看著阮素雪怔愣的表情,微微地嘆氣,「你和江慎還是相敬如『冰』嗎?你不想在同學會之前回來也是有原因的吧?我以為這麼多年了,你應該可以忘記喬石……」
「娉婷!」
麗麗急切地出聲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喬石,這個名字已經脫口而出。
「砰」的一聲,阮素雪手中的咖啡杯掉了下去,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深棕色的咖啡帶著濃郁的香味灑在她雪白的毛衣上,觸目驚心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