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把邵母的交代放在心上,江未禮一直在找尋適當的時機。
終於,他們的生活像是回到常軌,邵彤對他的態度又和往常一樣,不再像前些日子老擺張愛理不理的臉色。他覺得是可以試探的時候了,便在晚飯後擱下每天例行要改的作業簿,主動和邵彤聊天。
再不聊,他不知道該怎麼向每天打電話到學校給他的邵母交代。
「都三十歲了,一直都是單身,你不會不滿現狀嗎?」觀察著邵彤的神情,江未禮小心翼翼,在一段聊天後隨口般問起。
這八年來,他的勇氣不知被磨到哪兒去了。
好不容易把重點問出口,終於鬆了口氣的江未禮都快為自己喝采了。
自從邵彤在大學畢業那年和情人分手后,江未禮就沒見邵彤有過新的交往對象。印象中,大學時代的邵彤一反高中時期,身邊男男女女的對象從未間歇過。
直到和他一起搬出來住,那些情史成了一段段塵封的記憶。
就他所知,邵彤這八年來的感情生活,始終是片空白。
從來不曾說出口,可是他這陣子的確開始有些在意,邵彤是不是為了陪他這個死黨,所以杜絕了所有的戀愛機會?雖然這些年來,他的確是因為有了邵彤的陪伴,才能走出苗繼去世的陰霾。
可他無意拖住邵彤,成為他感情生活里的絆腳石。
邵彤陪他八年也夠久了吧!
「單身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並非沒有對象,只是選擇單身;一種是沒有對象,非得選擇單身。」邵彤沉著地望著江未禮,帶些不明情緒淡淡地問:「既然我是有得選擇的前者,有何好不滿現狀?」
人要知足是不?尚未人老色衰,不管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間,他都還是相當熱門的選擇。如果這樣還有所不滿,怕哪天不被雷劈了。
對於目前的生活模式,他並不想特意去改變。
「有得選擇你卻不去選擇,跟沒有選擇不是一樣?」若非如此,邵母也不用費盡心機替他安排相親,只怕他終生不娶。
會到學校去找他幫忙,邵母真的是無計可施了吧!
既然如此,他只好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沉默地凝視著江未禮,邵彤一字一句清楚道:「善用時間的人可以做很多事,我們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你怎麼知道我沒去選擇?」他在暗示著,在他們上班後分開的八、九個小時里,已經夠他去做很多事或做很多選擇。
的確,光是中午休息的時候,讓他去開房間都夠了。
問題在於他想不想、有沒有那個興趣和仰慕他的人在一起耗時間而已。
聽見邵彤的話,江未禮幾乎藏不住小小的驚喘。
總是被蒙著黑布的心靈,驟然間灑進刺目的光線,強烈得讓他睜不開眼的心有些難受,只想逃進更陰暗的角落裡去。
埋得愈深愈好,讓他不用去面對所有未知的恐懼。
雖然不願面對,他還是強打起精神說道:「如果是這樣,你應該去和伯母說清楚,別讓她以為你對談戀愛完全沒有興趣。」
不知為何,說出這些話好像在刨他自己的心一樣。
「我家裡的事不用你管,那些和你無關。」看樣子,是老媽偷偷找未禮說了什麼,他才會窮極無聊管起他的閑事。
自己都顧不好了,還攬下母親無理的請求管他。
「是嗎?」江未禮無法否認,邵彤的說法讓他感到受傷。
「就算我想讓你管,除了增加你的負擔以外,到頭來你還不是管不了。」自嘲地扯嘴一笑,邵彤在停頓幾秒之後,突地問:「你呢?都三十幾了,苗繼也死了七、八年,你不能永遠都沉浸於他死去的傷痛中,不肯和別人交往吧?」
明知是禁忌話題,邵彤還是狠下心揭開陳舊的傷疤。
該是時候了,他要未禮開始面對現實。儘管他不說話,既然說起這個話題,邵彤還是幽幽直視著他,提醒著他和自己同年,於是又補上一句:「這年頭可沒人會替你立貞節牌坊了。」
這次家裡為他安排的相親事件,讓邵彤下了重大決心,不再任憑江未禮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用行屍走肉的態度活著,哀悼著那永遠不會復活的死人。
未禮受到了傷害,他何嘗不是?
只是傷痕不同罷了。
「他又不是我的第一個男人。」須臾,臉色刷白的江未禮,在幾度調整翻攪的情緒之後,還是佯裝著鎮定的神態反駁。
藏不了心痛的感覺,至少必須在表面上假裝若無其事。
他不要邵彤以為,他還放不掉沉重的過去。
「那你說,你這七、八年來的表現,跟行屍走肉有何兩樣?」邵彤一個深呼吸,禁不住眯著冰寒的黑眸,嚴厲質問。
他一直在等,等著江未禮走出陰霾。
等了八年還不見成果,難免讓他有些心灰意冷。
一個巧字,讓他們打從幼稚園就系下了不解之緣,當起同班同學直到大學畢業,加上畢業后,他們兩人就住在一起,除了工作以外幾乎從不分開。不用他特地提醒,邵彤也很清楚他生命中有過幾個男人。
第一個,是宋嘉延;第二個,就是死去的苗繼。
問題是,宋嘉延的離去雖讓江未禮悲傷,亦僅止於初戀幻滅;苗繼倉促的死亡,卻讓江未禮深受打擊,從此不能接受新的感情。
初戀時,年少的他為宋嘉延付出了情竇初開所產生的迷戀。然而第二段感情,他對苗繼卻已陷入了濃烈的愛。
一路跟著走來,他和那兩人交往之後的心路歷程,一點一滴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他比誰都了解清楚。
可是,死亡並非人類所能抗拒的啊!
無論他再怎麼拒絕相信,苗繼確實在那年死於車禍;不管他如何等待,死了的人也不可能從墳墓里爬出來。
「你別逼我。」江未禮忍下脾氣,想逃避問題而別開了臉。
質問他的若是別人,他早就當場翻臉。
因為眼前這個不肯罷休的人,是同他痛過、哭過,一同走過那段歲月,始終陪在他身邊、不曾無情無義丟下他的邵彤,所以他才忍耐。
也只有邵彤有這個權力了。
「快八年了,我看著你封閉自己快八年了!」深吸一口氣,邵彤不顧一切說出心底的話,咄咄逼人道:「我不逼你,就永遠放你像只鴕鳥一樣把頭埋在土裡,假裝這樣就能夠聽不見、看不到,不去理會苗繼早就死掉的事實嗎?」
有時候,陪在江未禮的身邊的他,甚至希望死的人是自己。
正因無法不感同身受,讓看著江未禮過了八年的他,這八年也很不好過。如果能讓苗繼活著,讓江未禮幸福,死的人換成是他真的無所謂。總比要他全然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心碎的江未禮痛苦地活著好。
行屍走肉般的江未禮,讓陪著他八年的邵彤見了好心疼。
心疼到看不見別人、聽不見別人,不在乎任何人的觀感,所有生活重心都懸挂在他身上,心底只剩下他的存在。偏偏他封上了雙眼、關上了心靈,什麼也聽不著、看不到。呵!聽不著也看不到……惟獨剩他自作多情,像個傻子一樣。
「彤,別逼我。」重複著相同的請求,他幾乎想捂起耳朵。
他不想聽,什麼都不想聽!
「笑不會笑,哭不會哭,活著的樣子跟死了沒兩樣,你以為姓苗的如果地下有知,會高興看到你為了他的死,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嗎?」受不了他繼續沉淪下去,直視著他充滿請求而脆弱的眼神,邵彤還是義無反顧,狠下心痛責:「不,像他那種熱愛生命、懂得該如何好好活著的人,不會感激你的痴心,只會埋怨你這些年來在浪費他無法珍惜的生命!」
「邵彤,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捂起雙耳,他終於拒絕聆聽。
「你知道嗎?如果死的人是你,他會連你的份一起加倍努力地活!」縱使面對他痛苦退縮的眼神,邵彤還是給了最後一擊。
他無法讓未禮這樣過一輩子。
為了未來,要他賭上一切一搏也無妨。
捂著雙耳的江未禮,望著邵彤殘酷的黑色雙瞳,難以掩藏逐漸崩解的情緒,清澈的眸里,透露出不能自己的痛苦,幾乎帶著能割傷人的波浪。
兩人對峙,沉默的時間流逝著。
許久之後,江未禮已聲不成調。
「為什麼?為什麼明知道我的感受,明知道我活下來只求份最簡單的平靜,你還非要剝開我的傷口,要我重新體會那份椎心刺骨的痛?」在他絕望之時,明明是他要他什麼都別想,一切有他承擔的,不是嗎?
他照他的希望活了下來,為什麼他現在竟要苛求其他事?
說到底,當年的他根本是為了他的堅持活下來的。
結果,邵彤現在這樣質詢他,教他情何以堪?就算沒有人懂他的痛苦,他也以為邵彤會是那個例外,那個惟一能懂他的人啊!
結果只是證明連邵彤也不懂。
一瞬間,江未禮紅了眼眶,本是忍耐的情緒爆發開來,任由著多年假裝的平靜當場崩潰。「彤,我愛過了,我用心愛過一個人了,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嗎?我想抱著那份逝去的愛情老去,難道這樣也會妨礙別人嗎?」
承受不了苗繼的死,他多渴望死的人是自己。
苗繼死了,他不想這樣痛苦的活著,可是誰給他選擇的餘地呢?在那樣的相愛之後,不負責任死去的人,不會懂活著的人會有多痛。如果老天爺可以讓他選擇,他多希望讓他代苗繼死去。
對於感情,他不想否認自己害怕失去的懦弱。
或許,他是不願意愛人了,但絕不全然是為了苗繼。
是他怕了失去愛人的痛,怕了那些由上天所控制的意外,那些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未知,所以不願再碰愛情。那種痛苦讓人窒息,恨不得當場失去所有感受。像是被活生生剝下心頭肉的滋味,這輩子有過一次就夠了。
刻骨銘心,他再也不要經歷。
他以為這些感受,邵彤應該比誰都還要清楚。
因為邵彤是清清楚楚看著他如何從悲痛的歲月中走過來的,不是嗎?如同恐怖的夢魘緊緊纏身,光一個閃神不小心記起刻意遺忘的往事,想起苗繼死去那天的回憶,他的夜晚便會痛得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是邵彤牢牢的擁抱,讓他度過那些夜晚的,難道他也忘了?
八年如一日,他的心痛何時稍稍能減少?是啊!勉強的笑、勉強不哭,勉強讓自己活下來,逼自己去面對這個沒有苗繼的世界,感受不到身邊發生的喜怒哀樂,他是活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那又如何?他活著,已經是盡最大的努力了。光是活著,就耗盡了他所有精神。
「未禮……」意外於他的反彈之大,冷靜下來的邵彤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後悔自己言詞過於嚴厲。
如同心死的江未禮,從苗繼的喪禮之後,就不曾有過這麼大的情緒反應。
縱使是笑著,亦笑得那樣不真實,像是為了讓周圍人忽略掉他的不快樂,不去發掘他心底藏住的痛,所以才勉強擠出粉飾太平的笑容。在邵彤眼中,不管別人是不是能看穿,這些年的他的確像個活死人。
只為懂得這樣的江未禮,所以他才更心疼啊!「還是你認為,我連這樣的幸福都不配擁有?」江未禮崩潰地問。
他無奈不已的生命,像是被老天爺開了一個玩笑。
愛人死去、有家歸不得,他所擁有的幸福,在八年前隨著苗繼的死,盡數消失,現在的他已一無所有。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除了平靜還能擁有什麼—那僅是他惟一能奢求的,擁有而不會遭天妒的東西。
他的要求過分了嗎?
此刻,他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糟糕,他完全曲解他的用心了。
邵彤急於解釋清楚,偏又見著了他眼中茫然的拒絕。眼見自己將被排擠在他的心門之外,他卻無可奈何。
是他失控說了重話,毀了他對他的信任。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滄茫地笑,江未禮往門邊直退,心痛地望著他道:「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我以為你是最懂我的人。」
這些年來,他當邵彤是他惟一摯友。
懂他,就不該在他的傷口上灑鹽,硬生生挖出他藏了八年的痛處。他的痛,不曾隨著時間流逝。一如此刻,讓他好痛、好痛……
留下傷心的眼神,江未禮終究奪門而去。
「未禮,外面在下雨……」跟上幾步還是來不及阻止。看著江未禮甩門而去,邵彤驚惶的大喊,終究成了喃喃自語:「淋了雨……你會感冒的啊……」心彷彿用力抽痛了一下,他難以掩藏眼底的沮喪。
永遠不去提起,是不是真的比較好?他看不下去他這樣自殘,更無法一再接受被忽視的打擊,他感覺自己的存在對他而言,像空氣一樣薄弱。
明明朝夕相處,未禮卻體會不到他在他身上花下的心思。
他的話,又是多嚴重的指控。
最懂他的人,或許早在八年前死了吧!
認識他快三十年,他從來沒讓他傷得這麼重,讓他對他感到如此失望。
然而,未禮也不該是最懂他的人嗎?
如果未禮懂他,又如何不知道,今天的他,為了他好,要有多少覺悟、鼓起多少勇氣,才能說出那番非得傷害彼此的話?當好人總是容易許多,他何嘗希望當個扮黑臉的壞人,徹底破壞他對他寄予的信賴感。
門外,一如氣象報告的預測,此刻已是細雨。
站在門廊邊,邵彤壓抑著往外追的衝動,任憑寒冷刺骨的雨,一點一滴打在他毫不躲避的身上,唇邊不由得揚起苦澀的一笑。
呵!該痛心的人是誰呢?
位於巷子里的「醉夜」,一如往常燈火通明。
沿著樓梯往地下一樓進入,店裡互相依偎的同性伴侶處處可見。親昵大膽的姿態,毫不掩飾他們的性向,態度隨性而自然。
很顯然,這是間GayBar。
偶爾,總會有走錯地方的客人,在進門后顯得不知所措而局促。但經營這家「醉夜」Gay
Bar的老闆,向來秉持著進門是客的精神;所以「醉夜」沒有不歡迎的客人,只排斥進錯門卻反應過度的「青仔」。
店裡面積不大,座位也不多,人氣卻並未因此稍減。
店小,這裡卻是許多同志用來解放自己的空間。並非以賺錢為最大的目的,這家店的消費者自然以熟客為主。
吧台前,坐了三個老愛霸佔吧台位置的熟客。
幾個人的視線不住往後移,落在角落跟店內氣氛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那個全身濕透、頭髮還滴著水的身影,像是完全置身於熱鬧的氣氛外,任憑店裡的氣氛熱翻天,始終用那副沒有表情的俊秀臉孔,動也不動盯著眼前那杯調酒,卻完全沒有伸手拿來喝的意思。
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懷疑那杯酒有毒了。
唉!白費了那杯小齊為他特調,想讓他暖暖身子的酒。
「小齊,他到底哪兒來的?」孟忍不住問。
「來上班的時候,在馬路邊撿的。」送上一杯客人點的酒,齊世不甚專心回道。心理早有準備,甫進門的三人,在十分鐘內一定會發問。
他把人放在太顯眼的地方了。
「你撿的!?」白祀壓抑著聲量,還是引來了鄰近桌的注意。
或許,該說吧台前的一舉一動,本來就是店內其他人的注目焦點,任何小動作都會吸引目光。許多單身沒伴的同志,不就是沖著店長和那三人才經常光顧,希望有那麼一晚能成為幸運兒。
只求一夜,其他的就不多想了。
熟客都知道,玩玩一夜情可以,不能在他們身上投入真感情。
像是不成文的規矩,他們做愛不談感情,從不和相同的對象上床兩次,卻會在當時,讓對方充滿被愛的感覺,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不能期待的是,自己能在他們心中留下痕迹,成為他們心中特別的人。
所以,玩不起一夜情的人,他們從不招惹。
「My
God,你有沒有搞錯?「這小子,平常撿些貓貓狗狗也就算了,竟然連人也撿回來?聽見齊世的口報導,王幾乎想翻白眼,禁不住低聲提醒:「撿個『人』回來,是要負起責任的,跟撿流浪貓狗可不同啊!」
會在路邊給人撿的人,絕對有些問題吧!
小齊是腦子秀逗了,但同情心泛濫也要有個程度。來歷不明的人,可不比來歷不明的貓貓狗狗,會不會惹來多大的麻煩誰曉得!
「撿貓狗,也是要負起責任的。」瞥了眼吧台前的三人一眼,齊世繼續調著客人點的酒,淡淡地反駁。
在他眼中,撿個人和撿只動物沒啥不同。
那些撿回家的流浪貓、流浪狗,若是替它們找不到好飼主,他就算再忙再累也不會把它們丟回街上去,還是會好好的照顧它們。
「你知道我們不是那個意思。」王嘆氣。
「是啊!你就沒想過,要是他是個『麻煩』怎麼辦?」口氣很淡,白祀提醒著似乎分不清楚什麼該撿、什麼不該撿的好友。
四人里,小齊的思考模式總是異於常人。
別說外人了,有時候連他們三個都搞不清楚,在那張帶著微微冷漠、凡事像是不在乎、根本不像會愛護小動物的臉下,怎會有顆愛護動物的心。他老是撿回一些飛禽走獸,毫無怨言地當起那些流浪動物的保姆。
總是面無表情地餵食物,表情很少的小齊,對人與對動物一樣,幾乎不怎麼笑。
可是,那些動物卻對他親熱得很,根本不在乎他笑不笑,也不受他冷漠的外表影響,倒像是看進了他真正的內心世界,能了解他善良的那一面。
他把那些撿回來的動物照顧得很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是個麻煩,我也不能放他在雨中淋雨,要是他因此得了肺炎死掉,不是更麻煩嗎?」齊世處之泰然的態度依舊不變。
本來,他也沒打算撿個「人類」回來,可是因為發現他的存在之後,不放心地開車來回了兩趟。原以為會消失的人始終沒消失,他一直站在雨中不動的模樣,就好像被主人棄養的小狗,讓他無法狠心置之不理。
沒人知道,其實他撿東西是很有原則的;波長對了的東西,他才會撿回來。
「你……唉!罷了罷了。」本想再說些什麼,孟終究作罷。
怎麼說,就算一個明知道在下雨,還傻傻蹲在路邊淋雨的傻瓜,真的得了肺炎死掉亦是咎由自取,又關他齊世什麼事?
再麻煩也麻煩不到他吧!
但,撿都撿回來了,還能怎樣?
多說了也是白說。
不管就算了,管了閑事就要管到底,把人丟回街上去放他自生自滅,這種事他做不出來,想必和祀更做不出來。
「小齊,要是我們找他說話,你想他會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甩都不甩我們幾個?」既然孟都說算了,他們又有什麼好堅持。
眼見幾個搭訕者都在那人毫無反應的態度下退縮,觀察后的王倒是開始有些好奇。
基本上,他們三個從沒打敗仗的經驗。
「你可以去試試。」
難得,齊世平淡的語氣里,多了分鼓勵的意味。
幾度走不開,他每次剛想過去看看,無奈手邊又有新的工作要做。
有傻子自投羅網,願意去替他照顧人,他自然樂見其成。殊不知忙著店裡的生意和吧台,在關店前他實在抽不出身去照料撿到的人。撿到的是人不是動物,老讓他悶坐,在那裡對著酒發獃也不是辦法。
或許,他們三個能套出他為何心事重重亦說不定。
反正他們三個閑著也是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