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剛剛去附近的黃昏市場買了一隻烤鴨……」石爸爸走到後面的廚房，端出一整碟片好的鴨肉，還有一鍋加了九層塔炒過的鴨骨頭，以及卷餅和蔥段，當然還有一小碟甜麵醬。

她不由分說的撲到飯桌上，口水已經滴下來。「好久沒吃烤鴨了，果然還是老爸最了解我。」

「拍馬屁也沒用！」他嘴裡這麼罵，還是丟了兩隻塑膠手套給女兒，免得吃到兩隻手都油膩膩。

「……好好吃！」佳佳馬上用卷餅包了兩片鴨肉和蔥段，然後塞進嘴裡，大口的嚼著，一臉滿足地說。

看著女兒的饞相，嘴巴和手都沒停下來，好像被人虐待，已經很多天沒吃東西似的，讓石爸爸看了既心疼又生氣。「要是這份工作真的這麼累，就不要做了，跟爸爸回台中。」

「咳咳……」她被口中的鴨肉給噎到。

「當公務員有什麼不好？」石爸爸實在不懂，有多少人搶破了頭，就是要擠進公務員的窄門，只有他這個女兒看不上眼。

佳佳好不容易把卡在喉嚨的食物吞下去，其實多少也猜到父親會突然上台北來的目的，就是勸她辭職，不過她可沒有打算照辦。

「雖然真的很累，可也不是那麼討厭，再說做不到一年就辭職，好像是我吃不了苦，那換別的工作也一樣會做不久。」這也是她成天嚷著不幹，可還是繼續做下去的原因。

他有些不高興。「那你說說看這份工作有什麼前途？」

「可以學會看人臉色，臉皮也能練厚一點，還有抗壓性會愈來愈好……」佳佳說得頭頭是道。

石爸爸也是捨不得唯一的女兒吃苦。「還有呢？」

「目前只有這三樣，已經足夠了。」再多她也受不了。

「你大哥和二哥都有一技之長，我也不勉強他們去考公務員，可你是女孩子，還是找個穩定的工作，再過幾年就找個好對象結婚，然後生兩個孩子，相信你媽也會希望這樣的。」他只想讓過世多年的妻子安心。

她挑了塊鴨骨頭，一面啃、一面說：「我相信媽已經去西方極樂世界，不會再為我的事煩惱，如果她還活著，我也會告訴她，年輕時多吃一點苦，總比老了之後再吃好……老爸，我一個人吃不完，你也幫忙吃。」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考公務員。」聽她說了一堆理由，石爸爸也不笨，不禁嘆氣地說。

佳佳只有說抱歉了。「老爸，對不起。」

「總而言之，等你做滿一年再說。」他還不肯死心。

「好。」佳佳不由得鬆了口氣。「對了！你這次要在台北住幾天？要是會待到星期六，我帶你去吃火鍋。」

石爸爸也卷了鴨肉來吃。「我明天下午就回去。」

「這麼快？」她問。

才離開半天，他已經開始想念從出生就由自己帶大，今年已經三歲的長孫。

「你大嫂的肚子愈來愈大，你大哥又要工作，小剛沒人帶也不行。」

「那現在呢？大嫂自己帶嗎？」他挑了一塊比較有肉的鴨骨頭給女兒。「你二嫂說想要實習一下，我就先托她照顧，不過又擔心她應付不來，所以不能待太久。」

佳佳笑嘻嘻地說：「老爸現在是有孫萬事足了。」

「只要你能讓我少操一點心，就真的萬事足了。」石爸爸沒好氣地說。

她一連說了好幾聲「是」，勉強敷衍過去。

填飽了肚子，佳佳便先去洗澡，然後在房裡看耽美漫畫，到了晚上十點，李美滿打工回來，把剩下的烤鴨解決，便各自回房睡覺。

隔天早上——

佳佳很早就起來準備早餐，因為家裡三個男人都不會煮菜，所以母親生前把一身的絕活都教給她，幸好很認真的學了，出來工作之後，確實節省一大筆開銷，只要再把冰箱里的剩飯剩菜做一些變化，就成為中午的便當。

「老爸，下來吃飯了。」她站在樓梯下方，往三樓喊道。

過了一會兒，石爸爸下樓來了，看著桌上的一鍋稀飯、荷包蛋、煎豆腐以及燙青菜，都是自己平常愛吃的，嘴角微微上揚。

「你早上都自己煮？」他坐下來問。

她盛了一碗稀飯給父親。「只要有時間就自己煮，不然老是吃外面對身體也不好，我還帶便當去上班。」

石爸爸點了下頭，算是滿意女兒的做法。

「……老爸，你自己慢慢吃，還有下午去搭車要小心，要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佳佳都會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免得曾組長又看她不爽了。

「吃慢一點！」見女兒根本是用吞的，石爸爸忍不住叨念。

佳佳猛點著頭，嘴巴還是沒停，總算把一碗稀飯解決了，急驚風似的抓了背包就下樓，因為今天不開車，為了避免遲到，還是要早一點出門比較好。

「我先去上班了，老爸再見……」才丟下兩句話，她已經衝出門，直奔公車站牌。

果不其然，當佳佳在八點三十五分趕到公司，才上六樓，步出電梯，還隔著一段距離，就見到曾組長站在自己的位子旁邊，就是故意在等她。

這個女人的心胸真是狹隘，整天就會沒事找事，也不想想自己不過是個組長，職位只比她這個助理高一階，有什麼資格耀武揚威，她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地踱過去。

「組長早！」佳佳放下背包說。

曾組長聲量之大，巴不得整個樓層的人都聽見。「你是得了老人痴呆症嗎？要你早半個小時來上班，這麼快就忘記了，其他人早就來了，就為了等你一個。」

「真是對不起。」忍耐！忍耐！她陪笑地回道。

「哼！成天就只會笑嘻嘻，以為這樣就會討人喜歡嗎？」曾組長把最近相親不順遂，又得不到上司賞識，還被房貸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全宣洩在她頭上，誰教她被派到自己手下做事。

佳佳握緊雙拳，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加倍討回來。

「明天以後都要提早一個小時來上班，否則就算是遲到，其他人要是敢替她打卡，也一樣要扣錢。」意思就是打算孤立她，看誰還敢站在石佳佳那一邊。

佳佳也是有脾氣的，只是向來抱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希望和主管、同事之間能相處得愉快，每天工作得開開心心，不過她再怎麼忍耐，對方還是咄咄逼人，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人頓時面有難色，沒人敢再幫佳佳。

佳佳也不想把其他同事都拖下水。「我知道了，以後會提早一個小時到公司。」我要忍、忍、忍……

可惜曾組長還是不肯放她一馬。「你也不過是個助理，能不能繼續在公司待下去，還得看我的心情……」

她不禁咬緊牙關，想到從小到大還沒被人家霸凌過，昨天又在老爸面前誇下海口，至少要做滿一年，好證明自己吃得了苦，只好在心裡嘆了口氣，就當作遇到瘋子好了，一定要堅持下去。

「全都圍在這兒做什麼？」見佳佳也不回嘴，以為終於害怕了，曾組長的虛榮心才稍稍得到滿足，今天就到這裡為止。「還不快去做事！」

沒注意到眾人鄙視的眼光，曾組長像個高傲的女王，昂起下巴走了。

「她只敢欺負下面的人，面對上頭的人，可是畢恭畢敬……」

「聽說上星期天有人正好看到她在一家餐廳跟人家相親，結果對方看到她，馬上藉故離開，那場面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真想親眼看看……」

她沒有加入八卦的行列，只想著能不能調到其他部門，不然早晚會被心中的黑暗面給吞噬，加倍的反撲回去，佳佳實在不希望和主管之間的關係鬧到那麼僵的地步，上起班來也不會快樂。

【第三章】

到了十二月底，因為有寒流來襲，又是假日，佳佳當然選擇窩在家裡，看著借回來的耽美漫畫，放鬆一下工作壓力。

「……拜託你快點面對自己的感情，承認你喜歡高野先生……不要再鬼打牆了好不好？」看著猶豫不決的小受，總是在我以前愛他、我現在不愛他中迴旋，讓佳佳恨不得把人從漫畫里拖出來，警告他不要再虐小攻了。

她隨著劇情一路演變，終於等到最期待的了，小攻和小受已經滾上床，不禁跟著臉紅心跳，不用說，小攻脫衣服的模樣簡直性感到爆表，還有那霸道的眼神，彷彿在跟小受說：「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佳佳在心裡興奮地大叫，趕緊抽了張面紙，準備擦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