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這個叛徒!人生勝利組的叛徒……」直到他被警員們從鐵窗里拔出來,口中依然喃喃念著對嚴允哲的怨恨;而當他走過站在門口的那對男女時,更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哀怨的狠瞪一眼,沒想到卻得到更冷冽的瞪視,讓他嚇得縮了縮身子。
「誰准你看了?」嚴允哲將梁怡君擋在身後,不讓這個內衣賊瞧見她的面貌,同時用兇殘冷血的目光盯住他,以眼神傳達著「再多看一眼就戳爆你眼珠」的嗜血威脅。
一陣忙亂過後,由於犯人被當場逮捕,警方也沒停留太久,做完筆錄之後就跟著離開,留下兩人站在淩亂的屋內沉默互視。
嚴允哲看著她茫然無措的荏弱模樣,不禁嘆口氣,「這裡也沒辦法住人了……你把重要的東西收一收,今晚先到我那邊,之後看要怎麽樣再做打算。」
被這場意外嚇得六神無主的梁怡君咬著下唇,雖然對於要待在他身邊這件事有些猶豫不決,但現在的她也實在不敢一個人獨處,便默默的拉出當時離家出走的旅行袋,胡亂將自己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連同一些生活用品一起塞了進去,然後走到用複雜目光望著她的嚴允哲身邊,對於他莫名的注視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個……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我、我有些私人的東西要整理,馬上就好了。」
「嗯。」對於她的要求,嚴允哲倒是意外的好說話,隨便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出去。
他倚在半掩的門邊,垂眸聽著裡頭略顯焦急的翻找,好一會兒之後才一臉無辜的探進頭去,「好了嗎?」
「我……我有些重要的東西不見了,再讓我找一下。」梁怡君努力的搬著柜子,想看看是不是因為剛才的紛亂而落到後方的縫隙里。
「是什麽?要不要我幫忙?」
沒想到他的好心詢問卻讓她嚇得驚跳起來,馬上擺手拒絕,「不用了!我、我自己來就好。」
那些東西要是讓他見到的話,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看了看錶,再看看她慌張忙亂的模樣,嚴允哲微微一笑,「已經很晚了,我不想耽誤你的睡眠時間,所以……」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面前,「你說的重要物品,是這個嗎?」
梁怡君獃獃的望著他手中那張兩人的合照,一張臉紅得就像喝醉的關公似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見到她這模樣,嚴允哲依然不肯放過她,反而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拿出剛才意外發現的小東西,「還是這個?」
當他的手一攤開,梁怡君幾乎羞得想咬舌自盡了!
他、他怎會發現自己把他家的鑰匙收在哪裡?而且上頭還掛著她用貓毛氈做成的小吊飾,和當初自己做給他的鑰匙圈是一對的……
「神仙只會給誠實的好孩子獎品,所以你要好好回答。」嚴允哲一手一個「證物」,同時唇角勾笑的看著那隻進退維谷的綿羊,以溫柔得幾乎要讓她融化的嗓音問道︰「你掉的是這張照片,還是這串鑰匙?」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那低沉柔緩的聲音又多了几絲誘惑,「還是我?」
對於這個彷彿金斧頭、銀斧頭或爛斧頭的選擇題,梁怡君一張嘴開了又闔,始終說不出答案。
看著她焦躁卻又隱忍的模樣,原本滿心期待的嚴允哲顯得有些失望,「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喜歡』,我知道你生性害羞,說不出那些話;但是現在不一樣,你丟下我一個人,什麽都沒有對我解釋就擅自決定離開,我對你的感情沒有變,卻又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
「不喜歡我的話,為何這麽珍惜的留著我們的合照和我家的鑰匙?喜歡我的話,為什麽又一副什麽都不想跟我說的樣子?是我讓你覺得無法信任,還是你真的覺得與我無關?」
聽著他的質疑,梁怡君心裡好急。
她當然喜歡他,而且很喜歡!只是她一向不習慣也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對於男女情愛更是羞澀避諱;而嚴允哲和她不同,總是直接而熱烈的表現他的情感,她雖然有些羨慕,也對他有些歉疚,但是卻鼓不起勇氣讓自己變得和他相同。
「其他的我也不多問,唯有一點我想聽你親口說明白!你究竟還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但是……」
「我沒問你『但是』,你先不要煩惱那些。」他現在只想知道梁怡君究竟是怎麽想的,有感情就好辦事啊!
看著嚴允哲期盼中帶著一些祈求的目光,她心裡一軟,原本自己的決心就已經在和他重逢後受到嚴重的撼動,現在面對他這個驕傲的大男人難得的低聲下氣,她那些堅持、顧慮更如同搖搖欲墜的蛀牙一般不堪一擊,讓她情不自禁的點下了頭。
隨著她這輕微的動作,嚴允哲原本緊繃的臉就像是被點亮的燈一般閃亮起來,隨即跨步往前將梁怡君緊緊抱進懷裡,「誠實的乖孩子,這三樣都是你的了!」
聽著他在自己耳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其中的安心與放鬆讓她一顆心又酸又軟,忍不住也放縱自己的心意,伸手環抱住他溫暖厚實的胸膛。
既然嚴允哲認為他母親不會對兩人造成阻礙,那麽她就努力相信他;至於她自己的問題……就還是一樣由她自己解決。
兩人的氣氛正甜,冷不防的一陣寒風從敞開的陽台吹了過來,讓梁怡君不禁打了個哆嗦,嚴允哲有些捨不得的鬆開手,轉身替她鎖好門窗,然後才一手牽著她,另一手提起她的行李,臉上的喜悅比起連中三期頭獎還要更加神采飛揚。
「剛好我的助理回去了,你今晚就住在她的房間。」
認真的凝視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心愛女子,嚴允哲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高興,忍不住又低頭在她發頂吻了一下,若不是顧慮著時機和地點不對,他還真想做些更親密的事。
他的渴望就像一簇火苗,將那雙眼楮映得發亮,讓梁怡君一看就紅了雙頰,羞澀的低下頭去,感覺連頸後都跟著暖熱起來。
兩人離開了「案發現場」,重新回到嚴允哲的車上,一直春風滿面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不經意的開口問道︰「對了,你遇到這種事……要不要跟家裡說一下,讓他們知道你沒事,不用太擔心?」
「咦?」她愣了愣,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這麽問。
嚴允哲看了她怪異的神色一眼,「我以為你跟家裡的關係不錯,會想要向他們報備一下……不對嗎?」
「哦……嗯,現在……有點晚了,我媽應該睡了吧!反正也沒什麽事,不用特地把她吵醒讓她操心……明天再跟她聯絡就好了。」隨即低下頭,假裝調整安全帶似的避開他的目光。
見她這副逃避的模樣,嚴允哲沒再多說什麽,但心裡卻有些異樣。
或許是一開始梁怡君戀家的行為,讓他覺得這女孩和家裡很親密,但是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梁怡君其實很少對他說起家裡的事,偶爾聊到也只是淡淡帶過,更沒提過要讓他和家人見面的事。
而她離開之後,登門拜訪的他氣急攻心,對於她母親對自己百般討好、滿臉堆笑,說起突然離家的女兒時又拚命向他道歉,承諾若是有了她的消息會勸她早點回來的行為沒察覺什麽異狀,直到現在才覺得梁母對他這個素未謀面的「男朋友」倒是親熱得有些過頭,除了數落女兒的魯莽,還感謝他對梁家的「資助」,聽得他是一頭霧水。
嚴允哲不在意她和家人是否處得不好,畢竟那是她的家務事,或許不希望他插手;但如果她離開自己的另一個原因和她的家庭有關,他也無法置之不理,免得慘劇重生。
兩人和好之後的那個周末,梁怡君向兩位老闆請了假,和嚴允哲一起回家一趟。
「這麽久不在家,花子要生我的氣了。」想起那團壞脾氣的毛球,嚴允哲嘴邊不禁泛起笑意。
看著他一臉寵愛的模樣,梁怡君也笑了笑,隨即又有些落寞,「它應該已經忘記我了吧……你不在家的時候它要怎麽辦?」
「我請我媽幫忙喂,要不是看在花子都在院子里上廁所,不需要勞動她清貓砂,只要換水倒飼料就好,她才不肯幫一隻貓做奴才。」
想起那個曾經開門見山對她表明排斥的貴氣婦人,她臉上的笑意又黯淡了幾分。
「她說什麽你都別放在心上,我來處理就是了。」看出梁怡君的不安,嚴允哲開口安撫,擺明了為她撐腰。
「這樣你媽媽會不會覺得是我帶壞她兒子……」
她的擔心低語反而讓他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媽是最清楚她兒子有多叛逆的人,她從小念到大還看不清楚一點的話,我也只好繼續用行動讓她明白了。」
說著還趁前方號誌轉為紅燈時偏過頭,往她嘴上親了一下,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自覺成為嚴家母子對抗賽起火點的梁怡君可沒這麽看得開,尤其當車子停在她家樓下時,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落。
嚴允哲說要和她一起拜訪她的家人,梁怡君找不到理由拒絕,但也想不出該怎麽打消家人的貪念,尤其前兩天母親又打電話給她,除了一如往常的埋怨她給的生活費不夠用,還掰了一堆林林總總的支出名目,什麽弟弟要交畢業旅行的費用,家裡的老機車壞了要修理,最近好多人結婚,禮金支出太大……
最後還免不了跟她說起這一年來都會提的事——有沒有跟那個「有錢的男朋友」聯絡……
雖然隔著電話讓她不必直接面對母親的指責,比起以往的壓力要輕上許多,但這些話還是聽得她好累,卻又無法置之不理;而嚴允哲在家人的眼中沒有名字,也不關心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就僅只是個金錢的代號,更讓她滿心排斥。
「我……我還是不希望你跟我的家人見面。」嚴允哲停好車,正準備和她一起下車時,梁怡君鼓起勇氣,小小聲的開口制止。
自認為叛逆王的嚴允哲對於她難得的反抗並沒有什麽激烈反應,只是微微挑起眉,「為什麽?我見不得人嗎?」
「當然不是。」就是太上得了檯面才危險……
「還是你覺得不會跟我長久,想省下以後解釋的麻煩?」他這次回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向雙方家長告知彼此的存在,讓兩人的關係好好的定下來。
這點她也明白,為何到家門口才反悔?
他變得有些危險的語氣讓梁怡君趕緊搖頭否認,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緋紅,「不是這樣,這個……唉……總之,你也別把我家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尤其是要錢的那些話。
嚴允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跟著看起來有些緊張的梁怡君上樓進門,有些好奇的站在門口打量著這個樸素陳舊的生活空間。
「原來你就是在這裡長大的。」看著門框上那些小孩子量身高的標記,他有趣的笑了出來,想像著梁怡君還是小孩子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一臉開心。
「我們以後也來生個跟你一樣的女兒。」腦中浮現出一個嬌嫩害羞的女娃娃,還沒出生就已經讓他的父愛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