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見狀,凌蝶淡眼向隱身在暗處護衛的少年,期望他能開口催促這個煩人的傢伙,把他帶走。

可惜對方拒絕接受她的暗示,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選擇盡責地隱身在角落守候,令她只得硬著頭皮,重新將視線拉回那張懷著期待的臉龐。

「恕凌蝶不知公子所指何事。」

慕容宵眉頭微地上挑。

「是嗎?無妨,那就讓我再提一次一一」一字一句清晰道:「你願意過來我這兒為我效勞嗎?」

凌蝶猛地蹙眉。

「承蒙公子厚愛,可惜凌蝶的主子是唐熾,恕在下拒絕。」

下一瞬,慕容宵神色忽顯怪異地打量著她,令凌蝶感到很不是滋味。

「公子有何指教?」她忍不住問。

「失禮了,我只是在想……」他伸手撫著下額,不甚確定道:「你現在的忠誠,是因為鎖情蠱的緣故嗎?」

聞言,凌蝶神情驟然一寒。

「不需蠱蟲控制,凌蝶亦能一心一意忠於主子,絕無二心。」

「原來如此。恕我失禮了。」慕容宵歉然道。「不過,他那般對你,卻還是能獲得你的忠貞不渝,真不知教人是該欣羨他的好運道,還是該為你抱不平呢。」

凌蝶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這種話頭,不管怎麼回都不對,就乾脆當作沒聽見吧。

然而慕容宵並不在乎她的反應,逕自續道:「以你的能力,應當得到更好的發揮才是,何苦屈就於他的淫威之下作踐自己呢?」

「公子這話逾矩了。」淡然的警告,隱含著怒意。

「失禮了。」他笑道,語氣中卻沒多少歉意。「但,你當真甘願就這麼埋沒一生任他踐踏?」

「這是凌蝶的私事,與公子無關。」她冷硬道。

「可我偏不忍見你就這麼葬送在他手中。」慕容宵倏然正色,「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到我這兒來,我絕不會過問你的過去,也不會對你的臣服有絲存疑……」他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只要你願意信我,不論你何時想通、決定改變主意,這承諾,永遠有效。」

誠摯的神情,令凌蝶不由得發怔,原先的冷漠亦不禁出現鮮有的動搖。

「你……」

如此執著於她,為的是什麼?

「可惜你這承諾永遠不會有實現的一天。」

突如其來的涼寒語氣,陡地將凌蝶的神志硬生生拉回。

「主子。」

一回頭,便見唐熾正自院內走出,冷洌的目光令她頓感寒毛直豎。

不敢多做一絲停留,她連忙壓下懼意走向他,回到他身後的位置。

「若真如此,也只能說遺憾了。」見到來者,慕容宵的笑容驟失,改為淡漠以對。

如此明顯的差別待遇,令唐熾不屑地冷哼。

「相處幾年余,不知師兄原來有覬覦他人之物的癖好,是因為舊的東西用起來比較順手嗎?」

尖銳的嘲諷,使他身後的凌蝶頓顯難堪地刷白了臉。

慕容宵不由得蹙起眉頭,責備道:「你要有什麼不滿,就直接沖著我來,不要牽連無辜。」

「怎麼?心疼了?」唐熾探手將凌蝶一把攬過,邪佞笑道:「可這傢伙目前似乎仍是本少主的所有物,你這心疼不嫌多餘了嗎?」

面色世淡的凌蝶,渾身僵直地待在他懷中,一動也不敢動,心底卻也暗自對眼前的情勢感到納悶不解。

總覺得不太對勁……雖然唐熾的壞嘴本來就吐不出什麼好話,但以往除非是對方故意尋晦氣,否則他並不曾如此特意與人挑釁。

那麼,眼下的倩況是怎麼回事?

再者,造就眼前這劍拔弩張氣氛的導火線……似乎是她?

「你要如何賣弄你的權力是你的自由,不過……」慕容宵肅然的神色中有著幾許憐憫。「倘若你再繼續無理取鬧下去,只會更加突顯出你的不堪罷了,你好自為之吧。」

唐熾直瞪著他,邪魅的笑容漸顯掙獰,「彼此彼此。」

目送那道拂袖而去的淺白身影,仍僵在某人懷中的凌蝶清楚感受到一股輻散而出的怒意,令她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在生氣,而且是很憤怒的那一種。

記憶中,她幾乎不曾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怒氣。

是因為慕容宵的那番話嗎?還是……

「這麼依依不捨,是想追上去嗎?」冰冷的嘲弄倏然自她頭頂砸下。

凌蝶微地一怔,這才發現陷入思緒中的自己,目光竟不自覺直隨那道影離去的方向。

「我……」她百口莫辯。

下一瞬,一聲冷哼伴隨著一道勁力,將她自懷中甩脫而出。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她重心不穩地踉蹌了下,待回神站穩,卻見唐熾已先行邁步離去,絲帶沒有等她的打算。

……她被丟下了?

「主子!」

滿心錯愕的她,帶著些許驚惶,連忙起步追上前去。

返回院落的路上,凌蝶一如往常亦步亦趨如今的沉默,卻顯得異常凝重。

回到那處熟悉的小屋內,面對前頭那抹勘背影,凌蝶終於忍不住開口喚道。

「主子……」

只見那背影略微一頓。接著徐緩回身望向她,「你現在喚的,是哪個主子?」

凌蝶直盯著他,不解道:「凌蝶的主子,只有一個。」她還能喚誰?

「那是因為之前沒得挑吧。」唐熾冷笑。「如今有個更好的選擇,你覺得心動嗎?」他可是清楚瞧見了她那瞬間的動搖呢。

「選擇?」她不懂。

斜瞟向一臉茫然的她,唐熾冷哼了聲。

「本少主可不記得有綁住你啊。」

語畢,他旋即轉身進入房內,「砰」地將房門當著她的面前甩上。

凌蝶怔愣地瞪著那扇被關上的門板。

這是自她待在他身邊以來,頭一回被阻隔在門外。

她是知道他正在氣頭上,卻不是很明白他的怒火究竟從何而來。還有,他這反應,怎麼感覺……活像是被搶走玩具的孩子在鬧彆扭似的?

本該為他這般幼稚的舉止感到可笑,可惜現在的她不僅笑不出來,反倒隱約有種被遺棄的惶恐……

長年養成的習慣忽然被迫中斷,令她一時之間像是找不到隊伍路線的螞蟻般亂了頭緒,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厘不清心緒的凌蝶,對於該不該跟著推門進入拿不定主意,只能無所適從地佇立門前等候,默然聽著房內傳來的窸窣聲。

良久,房門再度被打開。

凌蝶眨眨眼,望著面前一身華服裝扮的唐熾。

「主子……要去見夫人?」

平日的唐熾總是一身樸素的黑,只有在面見母親時才會刻意打扮。

距離上回的會面已隔了好一段時日,久未見到如此不符他個性的華麗扮相,一時之間令她難以適應。

見她表情呆愣地站在門前,唐熾不由得皺眉。

「不是要離開嗎?還杵在這兒發什麼呆?」

「離開?」凌蝶問得疑惑:「主子要上哪兒去?」她腦中沒有半點關於要出門的行程交代,他有知會過她嗎?

唐熾雙手環胸,偷在門框旁睨著她。

「你現在喚的是哪個主子?」

凌蝶征忡地望著那張蕉然俊顏。

「凌蝶的主子,只有您一人啊……」猶如自語的低喃,帶著不確定的顫抖,心底的不安沉黑如沼,一點一滴不斷擴散。

他到底在打什麼啞謎?竟教她猜不出他的用意……

「當真只有我一人嗎?」唐熾邪魅一笑,伸出一指托起她的下顎,「或者,只是不確定另一個選擇是否真如承諾般美好,所以寧可維持現狀也不敢輕易冒險?」

「我一一」

不給她辯駁的機會,唐熾逕自續道:「若是如此,本少主倒是有個不錯的提議……」

他俯身靠近她,蠱惑似地輕喃:「只要取我的性命當作伴手禮向他投誠,如此一來,慕容宵那傢伙絕對能夠敞開胸壞、毫無介意地接納你,如何?」

凌蝶倏然驚愕地瞪大眼,即便已經習慣他的忽意妄為,可突如其來的這席話仍是教她亂了心緒,這是……試探嗎?

因為慕容宵剛才的那番話,讓他對她的忠誠起了疑心嗎?

「只要沒了我的存在,你就能徹底自本少主的淫威之下解脫,還能換個善解人意的主子,從此以後再也無需擔憂害怕。」

「屬下、屬下從沒那麼想過!」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的她,忍不住急聲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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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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