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斯耶?先不說他是不是個談戀愛的好對象，他……不算個人吧?

「圓!圓!圓圓圓!」被趕到一旁的阿CHI無聊的開始隨興編曲，唱起他的經紀助理主題曲。「我家的圓姐戀愛嘍!」

「吵死了，我在吃飯。」她瞪他。

「開嗓呀，難得敬業，不能通融一下？」倒在後方椅子上，他霸佔整排座位，蹺起腳，躺著暖嗓。

那就換一首。

「哦，唱新歌好不好？」

「隨便。」

哇，真是敷衍。阿Chi撇撇嘴，心中簡短地OS抱怨。

「嗯哼……」他調整一下氣。「雖—然你不曾正面看我!雖然你不曾聽我訴說!但你的一顰一笑!揮散不去在我心中…」柔軟低沉的嗓音悠緩流泄而出，在車內充斥回蕩。

現下媒體最寵愛的情歌王子躺在保母車后大唱情歌，而他的經紀助理則在前排位子上努力吃、用力吃，非得在趕到目的地前把便當吃完。

「悄悄地，你偷走了我心!在孤單的夜裡!我獨步走在……」

在他投人感情連唱五首歌地唱到目的地時，終於換來葉湘倪的一句—-

「唱得好!阿Chi，等下上台也要唱得那麼有感情哦!我先到B棚去看一下選秀的新人，他們那裡快結束了，你在五樓A棚，先自己上去準備一下，我等會趕回來。」

之後，葉湘倪在阿CHI哀怨的目光下揮揮手后跑掉。

「經紀助理落跑啦!」滿腹豐酸無處吐，他只能朝著前座隨車的造型師亂喊。

己跑遠的小人兒，在閃人電梯、確認完全離開保母車視線后吁了口氣。

「還好這個檔期后就要換人帶了」她搖頭嘆氣喃喃自語。

帶著阿Chi連跑了三個通告后，公司一名對這情歌王子有好感的經紀助理來電，表示她那裡沒事，想跟著他們跑。她二話不說立即答應，之後還趁著大明星在拍專訪照時，把今日剩下的最後一項工作一把人帶回公司交代給新人後，拍拍屁股閃人。

晚上七點多，在確定今日沒事可以準時下班時，她先打了通電話回家。

「喂，湘倪？」

電話那頭渾厚低沉的嗓音竄人耳內的瞬間，葉湘倪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

「嗯，我今天準時下班，應該八點半左右就會到家了，最晚下超過四十分。」

她依近日來的習慣，無論是否加班，都會在下班前打通電話和他確認到家時間，以防這呆瓜等她吃飯等到三更半夜。

「忙完了？」

「嗯。」她輕應一聲。明明一個個多月前還是個獨行份俠，現在卻已經習慣家裡有人等門，習慣有人幫忙張羅雜務，習慣報備自己的行蹤。

這種感覺很奇妙，娛樂圈待久了，初次見面就稱兄道弟，對不認識或不熟悉的人伸出援手的行為不足為奇，這圈子大起大落，誰也料不到自己什麼時候會需要別人幫忙拉一把。

但表面是熱情又不拘小節，誰知道私底下的真實個性與面目又是如何?自己十幾歲就在外頭半工半讀，個頭嬌小又頂著一張娃娃臉，比起其他同年紀，甚至年紀輕的人更容易被當小孩子看待。在吳姊手底下待了七年，一堆新人進來還是都把她當小妹妹，總要過了段時間，被她帶過或見識過她「殺氣」的那面后，才會真的把那句「圓姊」喊得正常些。

現在家裡有個人能讓她不用在意工作表現、不用擔心本性外露，也不用思考太多複雜的社交利害關係，同時非常尊重她，將她當成成熟獨立的個體看待……

唉，是聽人講過人鬼殊途，但人和神人不知道有沒有搞頭?

葉湘倪在心中嘆。頭一回對異性產生想依靠、想戀愛的感覺，結果對象竟是個不人不鬼的傢伙，這情形可以算出師未捷身先死，不用告白就註定失戀出局嗎?

八點半?古斯看了下時鐘。

「我去公司接你。」

「尼—咳!咳、咳咳咳，…」她突然被口水嗆到。

「湘倪?你沒事吧？」

「咳咳咳咳……咳……」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葉湘倪顧不了會遭路人側目，猛拍自己胸口順氣。「你……你來接我?」像聽到什麼天方夜譚般，她不可思議的大吼。

「不行嗎？」他語氣疑惑。有錯嗎?他頭和肩膀夾著話筒，翻書本確認。上下班接送…沒錯呀?但她的語氣聽起來不像驚喜。「不是，你知道怎麼過來我公司嗎？」她先問。「不對，重點是你迷路的話怎麼辦？」

「我查過地圖，也會問路。」

「你確定?」這個連點餐都直接用手指的蚌殼，會向路人開口問路?

「我會帶著你的名片。」

「帶著我的名片去哪?警察局嗎？」拜託，他不會忘了自己沒身分證吧?

「湘倪，我不會迷路，我現在出門，大概八點，剛好你下班時就能到公司附近。」他再次重申。「今天去夜市。」

「呃一』她還是不放心，原本想再追問，但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簡直是把古斯當成三歲小孩看待的媽媽。他只是初認識時會發生一些讓她哭笑不得的舉動，這段時間過去早已證明，他對現今的社會生活非但不算陌生，還適應得非常良好，她到現在還沒清過水塔、修水龍頭，而這些古斯全能一手全包。

「好啦，夜市，你出門要小心哦，我的名片帶著，如果找不到各就隨便找個店家借電話打給我，知道嗎？」她說服自己放心，「嗯，等會兒見。」結柬通話后，葉湘倪望著話筒怔怔出神。

「等會兒見?…」

「什麼……」手撫上自己微燙的臉頰，她對自己聽見那句「等會兒見」而加快的心跳感到害羞又有些手足無措。

「控制點、控制點。」她拍拍臉頰，幫助降溫。

感情面有些無法控制，但在現實面前，她知道古斯終究會回去屬於他的地方，就像那晚他意外摔落在她眼前一樣，搞不好哪天，也會同樣意外的從她面前消失不見。

心中小鹿亂撞的同時，她提醒著自己別忘了現實。

海風徐吹，夜間特有的海水氣味飄散在空氣中，比起白日少了些悶，多了幾分濕咸。

拎著幾袋在夜市買的食物，葉湘倪和古斯來到海邊。

「哇!好涼哦!」她張開雙臂，感受海風吹拂過全身的暢快。

「小心感冒。」古斯在她身後找一塊干木頭，輕拍掉上頭的灰塵后朝她招手。

「吃飯了。」

她走回他身邊，難得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呢，你今天這樣不行啦。」

「嗯？」他抬頭挑眉問。

「明明說好八點到我公司附近，結果我還沒下班你就出現了。」

「不能提早到？」

「剛剛的情況，你認為咧？」她白了他一眼。「差點就被綁架了你。」也差點害她就要在公司里暴走。

他聳聳肩。不過提早幾分鐘到，哪知會被她老闆一直盯著瞧，瞧到雙眼都快進出雷射光。

「給薪培訓耶，條件開那麼好。」她在他身邊坐下，接過一塊香噴噴的炸雞排咬了口肉，嘴中還是不斷喃喃念道。

古斯的長相是很少見的型沒錯，但他的表情又不親民，吳姊卻篤定這臉會紅，在公司死拖著他們不給走，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條件給得那麼阿莎力，尤其古斯還不是從別家挖來的，他是路、人、耶!沒半點知名度，投資報酬率一切都是未知數的路、人、耶!吳姊賭那麼大是在HIGH啥?

她悶著頭猛咬雞排，一雙眼卻瞪著他，不舒服，胸口悶悶的。

古斯被她瞪得一臉無辜。

「你有長得很帥嗎?」

「我？」

「不然咧，我問鬼哦？」她又瞪，一股氣莫名地湧上。

「沒有。」

「那為什麼吳姊那麼肯定你會紅呀？」公司那群女人，圍著他一直帥帥帥的叫，叫屁!

「我不知道。」古斯聳肩。「你不喜歡的話，我下次就不要進去，在外面等你。」

聞言，葉湘倪廷下才發覺自己的語氣過於尖銳。「也不是」她突然氣弱地低吶。

這下換她苦惱了，就像頭一回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娃娃，她對他人凱覷的目光本能地感到厭惡，但古斯不是娃娃，他該回去的地方，充其量他不過是以勞力交換食宿的短暫過客，並不屬於任何人，當然也不會是屬於她。

瞬間，她心跳不禁快了幾拍。

老天，她究竟是在發哪門於的花痴呀?他是古斯耶!是那個從天上掉下來、意外被自己檢回家的「神人」耶。

不是阿貓阿狗或阿伯，總之他不像上述三者，屬於會在這塊土地上度過幾十年的生物，自己到底在想啥?

又做了次心理建設，葉湘倪強迫自己實際點，別感情用事，但一股調悵卻揮散不去地盤據胸口，她試著以其他方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及情緒。

「其實……其實吳姊開的條件很好，如果你有興趣，或是想賺錢，還是想體驗不一樣的生活之類的，是可以考慮。」她讓工作專業佔據自己的思緒，盡量客觀的分析。「這圈子其實很好玩，雖然有時候很累，不過不止是身體上的，像我有時為藝人通告跟節目製作吵起來，才上工不到半小時就會覺得要暴斃。」

「嗯？」依她平時說話的架式，古斯一點也不懷疑這小不點吵起架來會多凶。

見他好象對話題有點興趣，她繼續說道:「做幕後的人也是很辛苦啦，上山下海，熬夜想企劃、想點子，常常想了三天兩友才弄出來的東西，要嘛被執行罵爛，好一點的是被罵沒那麼爛，不過還是爛。像吳姊那麼愛問候人家長輩，我們公司一堆全划、製作的曾曾曾祖宗全被她問候過好幾遍，只差沒把族譜帶來給她念。

「至於幕前就很難講，表演其實很講天分，有人就是怎麼努力也學不來，有才華，機運不對也是紅不起來。大部分藝人在台下都很努力練習，但上台觀眾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抗壓性不好的常常會被一句話就KO出局了。」

古斯靜靜的聽著，雖然她的表情是帶著幾分無奈與嘲諷，但他能清楚感受到她內心，對這些狀況是全盤接受的包容，她熱愛這份工作，這種說話帶點言不由衷的黑色幽默，看在他眼中非常可愛。

當然，其實她什麼都不做，光是靜靜地待在那，就夠令他感到心動了。

又獨自說了好一會兒，葉湘倪才突然發覺古斯都只是聽，沒有反應。

以為是自己工作模式上身、喋喋不休的模樣令人不敢恭維，她敢緊打斷還在喉內長長一串工作經。「呃呢呢，古斯，你知道嗎……」

她一把將手上吃到一半的雞排塞給他，雙手拉住他的領口，認真的道。

「其實我原本個性不是這樣耶，你不要看我平時好像兇巴巴的模樣，但這也沒辦法，在這圈子不這樣就會被欺負，不想被欺負就得學著硬一點，像我在公司待那麼久了，難免會把習慣帶回家呀。」

自己都和他相處一個多月了才來解釋這些會習慣會不會有點晚?她平時什麼兇狠模樣，早就全都被看遍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解釋，怕他誤會她。

古斯挑眉，不解她為何突然換了個話題。

但他的表隋看在她眼中，卻以為他在質疑她的話。

「呃，你不相信我哦？」她瞪他。

「沒有。」他立即搖頭，又補上一句，「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