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座右銘是「快樂的人比較聰明。」

我想這是因為快樂的人比較不會想東想西的，所以能更專心的讀書，因此就變得比較聰明。

不過也有人跟我說，如果以這句話為目標的話，就算不聰明，至少還是快樂的……想起國小時期寫的作文，袁巧茵又忍不住傻傻的笑了起來。

當時的她哪會為自己想什麼座右銘？原本還打算在作文簿里寫上「我的座右銘是每天都要把飯吃光光」，而且她確實也奉行得相當徹底。

但是張彥書幫她檢查作業時卻念了她一頓，說不用誠實到這種地步，老師看到她的座右銘，一定會發回來要她重寫。

於是她乾脆拿出媽媽的文學雜誌，兩個小孩擠在一起翻啊翻的，終於找到這句看來淺顯易懂的話，再讓袁巧茵重新掰出一篇作文。

「阿書哥哥，你每天都做很好吃的飯，還有很好吃的點心，所以我覺得我每天都很快樂啊！」寫到一半，袁巧茵突然提出疑問，「但是我有比較聰明嗎？我覺得我還是很笨耶……」

「說不定有啊！」忙著趕自己作業的張彥書頭也不抬，抵著回道：「你今天數學考幾分？」

「嘿嘿！五十五分。」她答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你不快樂的話，說不定只會考到三十分。」

聽他這麼說，袁巧茵眼睛都亮了起來，「對耶！阿書哥哥，你真聰明，那你是不是每天都很快樂才會這麼聰明？」

張彥書抬頭瞪了滿臉燦笑的女孩一眼，「你快點把功課寫完，然後不要每天吵著要吃這個吃那個的，我就會快樂。」

「但是這樣，我會不快樂。」

「你不快樂的話，就會變得更笨。」

「那怎麼辦？」袁巧茵超好騙，馬上就緊張起來。

「所以你要把這句話當成是你的座右銘，『快樂的人比較聰明』。」張彥書懶得再陪她啰唆，直接幫她做下結論。「你就努力當個快樂的人，要是最後還是不聰明的話，至少還是很快樂。」

因為他這句話，袁巧茵從此立志成為『就算不聰明，也要很快樂』的人。

一直以來，她覺得這也沒什麼難的——雖然從小她就沒見過爸爸，但是媽媽對她溫柔又疼愛；搬家之後，鄰居的張媽媽也是將她當成女兒一般的親近，張彥書更是貫徹媽媽的請託，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有什麼困難、受什麼委屈，他都會努力幫她解決、逗她開心。

袁巧茵生性原本就單純，要求也不多，身邊又都是愛護她的人，日子過得自然是順遂又開心，所以一直都很順利的當個快樂的人，也覺得這沒什麼難的——她每天都是在張彥書身邊吃好吃的東西，在公司里做自己能力範圍內的工作，和親切的同事愉快相處，開心得不得了。

原本是這樣的……她也不是天真到以為張彥書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兩人總會有各自尋找到對象另組家庭的時候，但是當她發覺他的眼裡、心裡或許有了其他人，她不再是他最想要照顧的那一個，袁巧茵卻又覺得好失落。

她當然會祝福他，她只是……還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巧茵，這個巧克力超好吃的！」收到巧克力的同事挨了過來，臉上滿是幸福的笑，「真的是你做的嗎？不是張先生做的嗎？」

袁巧茵回過神來，咧出開心的笑容，「對呀！是我做的。」只是名師有在一旁指導。

「好好吃喔！比外面賣的還好吃。」

「真的嗎？」聽了雖然很開心，但袁巧茵心裡是有一絲不確定，「吃起來會不會覺得……有點辣？」她記得自己灑了不少胡椒……女同事一愣，「辣？不會啊！就苦苦甜甜的。」為什麼會辣？是不是裡面加了什麼神秘的東西，可是她沒吃出來！

袁巧茵有點尷尬的笑著，其實有點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但是既然同事說好吃的話，那……就是好吃吧！

她一向就是這樣，不喜歡想太多，不想去追究有的沒的，不懂的事情就問張彥書，要是他也沒辦法幫她的，那就……算了。

她不喜歡跟別人爭，也爭不贏，有人說她這樣的個性太消極，袁巧茵也只是笑，覺得對方說得也沒錯，她目前為止就只有對食物的堅持最深，也幸好張彥書總是滿足她的種種要求。

這樣說來，她對他究竟抱著什麼樣的看法？她到底是把他看成什麼——相依為命的青梅竹馬？

有求必應的鄰家大哥？

萬能餵食器？

無論是哪一個，似乎都差了一點什麼，無法完全代表張彥書的位置，但是問她到底差了什麼，袁巧茵卻又說不出來。

「有巧克力啊？」跑來打混的陳振華正想伸手偷襲，卻被眼明手快的女同事一掌拍開，還用力瞪了他一眼。

「這是巧茵送我的，你少動手動腳。」她早就看陳振華不順眼，明明才二十幾歲就只剩一張嘴，偶爾施點小恩小惠就要別人幫他做牛做馬，整天嬉皮笑臉自以為人緣好，也只有袁巧茵這種沒脾氣的人才會給他好臉色看。

「那怎麼沒送我？」

「你誰啊？」女同事翻翻白眼，忍不住吐他糟，「人家巧茵身邊已經有一個帥氣能幹的青梅竹馬，你算哪根蔥？給人家下鍋炒菜搞不好都會走味。」

「咦？你說的是那間『小餐館』的老闆嗎？」陳振華訝異的瞪大眼，目標馬上轉向一臉微笑的袁巧茵，「那我晚上想帶朋友過去那邊吃飯，你可不可以先跟老闆說一聲，幫我空幾個位子出不？」

「可是店裡不能訂位……」就算是她，頂多也只能帶一個朋友，不然對其他客人很不公平。

「你們不是朋友嗎？朋友就是這個時候用的啊！」陳振華理所當然的說道，他的原則就是「不要問能為朋友做什麼，要問朋友能為我做什麼」，再說今天是情人節，他好不容易才靠著部門聚餐的名義約到新來的正妹同事吃晚餐，但是到處都客滿，現在才想訂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袁巧茵面有難色，「不行啦！而且他說今天店裡會很忙……」

雖然「小餐館」沒什麼裝潢和氣氛，也不主打情侶套餐，但是今天去用餐會送特製甜點，很多客人都很期待的。

要求不成，陳振華老羞成怒，「不幫就算了！不過是一間上不了檯面的小店，態度還這麼跩，還真以為自己有多紅啊？我好心跟那個廚師打招呼，他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個煮飯的罷了……」

袁巧茵聽著他的惡言，心裡的憤怒如同颱風天的水位一般愈漲愈高，她握緊了拳頭，覺得內心有種陌生的衝動，讓她壓抑不住的站起身，瞪著陳振華嬌嚷，「你……你不要說彥書哥的壞話！他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別人說她天真、腦袋不機靈……袁巧茵都不是很在意，因為她覺得這些形容詞也沒說錯，不能怪其他人拿這個來笑她。

但是在她面前罵張彥書，就是不行！

也許他真的對別人不太親切，嘴巴有時也很壞，不過他對她總是很好的，袁巧茵不認為他像陳振華說得這樣討厭，所以她無法忍受其他人在她面前對他無端大肆批評，隨便說張彥書的不是！

見她連生氣都這麼沒氣勢，陳先生得意的哼了一聲，繼續大放厥詞，「我等下就跟業務部的同事說，叫大家一起抵制那間店！」

女同事則是冷啐道：「誰理你這幼稚鬼啊……」真是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無聊人。

「你不相信？好！我馬上就回去跟大家說！」

陳振華剛轉過身，就看到平素以冷麵鐵血著稱的總裁秘書站在一旁，似乎已經聽了好一陣子，但毫無表情的臉上卻看不出她作何感想。

「袁巧茵，總裁今天中午想吃『小餐館』的排骨飯，我等一下會先打電話過去預訂；但我中午要跟總裁一起開主管會議，不方便過去拿，可以麻煩你吃完飯時順便幫我帶回來嗎？」她不著痕迹的透露出『小餐館』也是他們暴躁蠻橫的總裁的愛店，不長眼的業務儘管去碎嘴無妨。

而且預訂外帶便當還是看在袁巧茵的分上才有的特別服務，若是惹惱了店老闆，讓他們家總裁大人從此吃不到美味便當，那誰要倒楣也是很明顯的事。

救星～～袁巧茵原本慌張的神色在總裁秘書的吩咐后立刻化成一張笑臉，用力點點頭，「彥書哥說今天會送甜點哦！冷秘書，我幫你多拿一份。」

「謝謝。」朝她點點頭，冷秘書又看了臉色難看的陳振華一眼，「陳振華，你們主管等下準備要進會議室被老闆剝皮了，你不趕快回去把他要的資料做出來，還在這邊打混嗎？」

被損了一頓的陳振華摸摸鼻子，不敢多說什麼，快步離開現場。

得到貴人相助的袁巧茵則是笑咪咪的坐回位子，但在想起張彥書和杜雨恩那輕鬆熟稔的碰觸與談話時，心上那片烏雲又不知不覺的飄了回來。

***

被心上人誤以為另有對象的張彥書坐在廚房裡臭著一張俊臉，手上的動作是俐落飛快的削著白蘿蔔。

「早啊！」前來上工的杜雨恩推開店門，就感覺一股低氣壓迎面撲來，只見正在廚房裡備料的張彥書雖然穿著潔凈的廚師服，飄散出來的氣氛卻是陰森黑暗，讓人完全不想靠近他。

「早。」張彥書頭也不抬，手上依然唰唰的削著蘿蔔皮。

「幹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杜雨恩一屁股坐上廚房邊的座位，一邊拿出早餐來吃。

「關你屁事。」雖然還是應得懶散，但話中的殺氣卻是不可小覷。

會讓他有這種反應的也只有一個人了。「今天是情人節，巧茵打算送她同事巧克力嗎？」

「沒有。」頓了兩秒，張彥書還是忍不住指了一旁裝巧克力的紙袋，向她炫耀起來，「但她有送我。」

雖然原本打算是要送別人的……這一句張彥書自動隱藏。

「很好啊！你終於跨出了一大步。」她心知肚明的假笑道。

如果袁巧茵真的跟他兩情相悅的話，張彥書才不會是這種烏雲滿面的死樣子，機靈的杜雨恩敏銳的猜到事情的發展肯定不是太順利。

「分我吃一個。」說著就伸手探向小紙袋，作勢要拿。

「不要！」張彥書快手搶走，將袋裡剩下的兩顆巧克力一口氣塞進嘴裡。

原本還打算取笑他的杜雨恩，現在則是一臉驚訝，「這麼好吃？瞧你還吃到哭了……」

「難吃。」又苦又甜、又嗆又辣……他有種自食惡果的感覺。

杜雨恩聾聾肩，逕自吃著面前的蛋餅，懶得再繼續追問。「今天的菜單是什麼？」

她拿過寫菜單用的小白板，一邊吃，一邊問，準備寫上今日菜色。

「主菜有干燒暇仁、照燒漢堡排、炸排骨、椒麻雞，配菜是胡麻菠菜、芹菜乾絲、洋蔥炒蛋、蘿蔔魚丸湯，今天要附贈的巧克力我已經包裝好放在櫃枱旁邊，你結賬時記得拿給客人。」

張彥書面無表情的念出一大段菜名，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杜雨恩，「還有，你以後不要靠我太近，請跟我保持工作夥伴之間的安全距離！」

杜雨恩笑了一下，對他的話並未表現驚訝，連寫字的動作也沒停，「現在才想到要擺老闆派頭？」有點晚吧？

「巧茵竟然以為我喜歡你！」他真搞不懂她為什麼會這樣想，他跟杜雨恩何時給了她這種錯覺？

「我？」杜雨恩先是一呆，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會這樣想的大概只有她了吧！巧茵真的好可愛～」

別說她這個知道內情的人了，就連幾個常來的熟客也都偷偷問過她，那個圓滑可愛的女生是不是老闆的女朋友？畢竟張彥書露出的關心和疼愛其實很明顯，袁巧茵大概也是從小就習慣他的照顧，反而沒能察覺他的一片痴心。

「笑屁啊！」張彥書臉色不善的瞪她一眼，就算自己同樣對袁巧茵的遲鈍感到惱火，但他也不準別人笑她。

「不笑就不笑。」努力忍住笑意，杜雨恩一邊寫著菜單，一邊看了那個過度保護狂一眼，心中突然浮出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既然她這樣想，那我們乾脆在一起給她看，如何？」

張彥書將削好的蘿蔔搬到流理台邊，開始咚咚的剁成小塊，臉色陰沉得可怕，「杜雨恩，我不喜歡你，你最好不要對我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少臭美了。「我也不喜歡你，至少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種喜歡。」

「那你剛剛在說什麼鬼話？」他冷淡的質問，再配上剁蘿蔔的聲音，明顯的充滿威脅意味。

杜雨恩將菜單掛到櫃檯后的牆上，語氣依然一派平和，似乎完全不將他的逼問放在心裡，「我的意思是，也許巧茵喜歡你，只是你們在一起太久了，她又不是會想這種事的人，因此自己也沒發現……」

切菜聲停了。

「所以與其你一直默默等她愛上你，不如讓巧茵受到一點刺激，說不定她會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傻，直到失去了才知道你的好……」

杜雨恩的話聲突然停了下來，聽得正專心的張彥書等了好一會兒仍然沒聽到後續，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她回頭看向張彥書，眼中閃著些微惡作劇的光芒，「看是她受不了而向你告白，或是你受不了而向她告白。」

總之就是看誰先忍不住。「反正最糟就是你們沒有在一起，跟現在也差不多吧？」

「你是因為不關自己的事，所以說得這麼輕鬆嗎？」張彥書瞪她一眼，繼續回到砧板前切菜。

「沒錯。」杜雨恩則是大方承認，「我就是搞不懂你們兩個在做什麼？！你明知道巧茵對感情這麼遲鈍，自己也不好好跟她說，兩個人就這麼僵著到底是為什麼？既沒辦法更加親近她，還要看她可能會愛上其他人，這樣你會比較開心嗎？」

她一直懷疑這個老闆有被虐狂，看來她猜得沒錯。

張彥書沒有回應，只是剁蘿蔔的聲音更加響亮；杜雨恩也不再理他，低頭開始整理賬目。

兩人之間的沉默沒有維持很久，就在離『小餐館』開始營業的時間還有十分鐘時，門上的鈴聲輕輕的響起，一張小臉從推開的門后探了進來。

「不好意思，我們還沒開始營業……」杜雨恩抬起頭，驚訝的看見袁巧茵的笑臉，「巧茵，你今天好早，不是十二點才午休嗎？」

「對啊！冷秘書要我順便幫她帶便當回去，但是怕老闆等不及，所以讓我提早來，也早點回去。」袁巧茵一邊說，一邊往廚房裡探頭探腦，看見張彥書暼向她時，臉上也咧開一個靦腆的笑，「嗨！」

自從早上開始高瞻遠矚的想著她和張彥書的關係后，袁巧茵突然覺得她對於這個相處了二十年的男人，似乎並不如她所以為的了解——她當然知道他每天在哪裡、做些什麼，但是他心裡想些什麼，有時候望著她欲言又止的時候又是為了什麼，她卻很懵懂。

而且當袁巧茵想到張彥書和杜雨恩也許會成為一對，心裡便有一種沉重的悶痛感——這兩個人明明都是她很喜歡的人，他們幸福的話她應該要開心的呀！

為什麼反而提不起勁……「發什麼呆？」剛才被杜雨恩一煽動，張彥書的態度也顯得不太自然，努力想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微皺的眉頭卻讓人以為他隱含著怒氣，「你們秘書剛剛有打電話來過了，要兩個排骨飯對吧？你呢？想吃什麼？」

他在生氣嗎？因為她打擾他和雨恩難得的兩人世界？原本早就看慣他那張臭臉的袁巧茵，現在卻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囁嚅道：「那就……我也吃排骨飯好了……」

這可奇了！張彥書看她一眼，對袁巧茵的反常感到很不解——她從來就不會點菜單上有的東西，總是會突發奇想的天外蹦出一道菜名，有時候甚至只有「我想吃酸酸甜甜，但不要是糖醋排骨」這種模糊至極的要求，今天卻突然這麼好伺候，是轉了性嗎？

「你確定？排骨飯？」

「嗯。」乖乖的坐在老位子上，袁巧茵偷偷的打量著背過身去開始做菜的張彥書。

從小看到現在，他的身影她再熟悉不過了，就算讓他混在一百個廚師里，她也有把握可以馬上認出他來；但是現在看著他，袁巧茵卻有一種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覺。

她知道張彥書長得好看，身邊的同事都紛紛稱讚他即有長相、又有身材，一手精湛的廚藝更是讓他狂加百萬分，但她卻從沒意識到他的外表有這麼出色。

只不過現在，她光是看著他寬闊的背，結實的手臂，以及那雙站得挺直的長腿，就讓袁巧茵心中不禁泛出一種陌生的飢餓感。

這真是那個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嗎？

這真是那個每天都在她身邊，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嗎？

為什麼現在看著他，卻好像看見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少了平時舒服安心的感覺，卻多了一種緊張卻又難解的吸引力，讓袁巧茵有點想逃走，卻更想靠近到他身邊，伸手摸摸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她認識的張彥書……「這麼餓？」張彥書盛好飯菜，一轉身就看到袁巧茵傻愣愣的瞪著他，一副口水都快要流下來的樣子，手也往他伸了過來，似乎等不及要接過餐盤。

他挑挑眉，還是直接把盤子放到她面前，「吃吧！」

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失態，袁巧茵漲紅了臉，趕緊抓起餐具，努力吃飯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要準備開店了。」杜雨恩走到兩人旁邊，意有所指的提醒道：「怎麼樣？要做『那件事』嗎？」

哪件事？袁巧茵一邊啃著又香又酥的排骨，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疑惑的在杜雨恩和皺著眉頭的張彥書之間打轉。

「我再考慮一下……」張彥書還在猶豫。

「還要考慮多久？你想讓其他客人也聽到嗎？」拖拖拉拉個什麼勁，杜雨恩雙手環胸，有點不耐煩了，「現在不說，待會兒可沒空說了！」

說什麼？他們兩個為什麼這樣神神秘秘的？喝著湯的袁巧茵依然聽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的看著兩人咬耳朵說悄悄話。

難道是要跟她說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麼突破性的發展嗎？

望著那兩人她推他一下，他瞪她一眼的舉動，旁人看起來或許是再普通不過的舉動，但在心裡揣測的袁巧茵眼中，卻像極了是情侶間的打情罵俏，看得她坐立難安，只好低著頭猛扒飯，消極的逃避著不去看他們之間的互動。

「不講的話，那就算了。」杜雨恩懶了。

張彥書看了低頭猛吃的袁巧茵一眼，對於她的若無其事有點心痛——平常她總會好奇的東問西問，為何他和杜雨恩之間這些曖昧模糊的話語，她聽了后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她真的對他和別人在一起感到無動於衷嗎？

胡亂的猜測讓張彥書為之心慌，更加忍不住想要試探袁巧茵對他的想法。

他朝杜雨恩使了個眼色，「那……好吧！你來說。」他沒辦法對袁巧茵說這種謊。

杜雨恩聳聳肩，轉頭看向一臉退縮茫然的袁巧茵，自己則裝出一副開朗興奮的笑容，「巧茵，我們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們？！這親匿的稱呼讓袁巧茵不自禁的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抬起頭看看背對著自己的張彥書，再看看一臉笑容的杜雨恩，圓圓的臉上滿是困惑。「要跟我說什麼？」

「我跟老闆……呃，彥書，」杜雨恩彆扭的改了個稱呼——當下，喊的人和被喊的人同時都打了個冷顫！「嗯……在一起了。」

說完之後，張彥書和杜雨恩互相怒瞪一眼，各自用刀一般的銳利眼神指責對方的演技差勁，要是明眼人一看，肯定破功！

幸好袁巧茵天生就比較鈍感，再加上這消息讓她震驚得瞬間獃滯，只能傻傻的微張著嘴，連原本夾在筷上的排骨掉回盤中都沒有發覺。

「你們……在一起了？！」她獃獃的重複道。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同樣的猜測，甚至曾因此而笑著調侃張彥書，但是當那成為事實，她卻不知該如何面對。

這究竟是嫉妒，還是寂寞？袁巧茵想也沒想過，只覺得早已習慣原本應該站在她身邊的人，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悄轉過身，往別人的身畔走去，留下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覺得心裡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塊，空虛疼痛得讓她不知所措。

一向光明開朗的心突然聚滿了陰沉的雲朵，她的心上因為杜雨恩的那句話，開始打雷、下雨！

「是啊！」杜雨恩有點不安，雖然袁巧茵沒什麼激烈的反應，但她的臉上卻毫無保留的流露出失落無措的模樣，就像個迷路的孩子站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茫然得不知該往哪裡走。

她這個方法是不是太過分了……連杜雨恩都已心生愧疚，張彥書看到袁巧茵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更是心疼得難受，但又很沒良心的欣喜著她對他並非無動於衷。

「巧茵，其實——」他捨不得見她這麼難過，正想直接拆穿這不過是個無聊的玩笑，卻見她慌張的放下筷子，不太自然的別開頭，手忙腳亂的掏出錢包。

「那個，我……我還要趕快回公司，冷秘書還在等我……」掏出便當錢，袁巧茵直接拎起擱在一旁的塑膠袋，看也不看張彥書就直接往外沖，打開門時還差點絆到門檻，險險就要撲跌在地。

「小心！」衝出廚房的張彥書正好拉住她的手，幫她穩住身子后，他還想開口解釋，沒想到掌中握著的那雙柔嫩小手卻像是被火燙到一般用力將他甩開，像是不原再與他有更多接觸。

「呃，謝謝……」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激烈，袁巧茵惶然的看了張彥書一眼，心中泛著她不懂的刺痛。

那張從小看到大的臉龐，究竟什麼時候成為這麼令人臉紅心跳的模樣？

為何她直到今天才發覺？

為何她到了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才對他有這種感覺……張彥書望著她的模樣，柔聲低問：「你怎麼了？」

心痛嗎？嫉妒嗎？覺得屬於自己的男人被搶走了嗎？就算不是很確定，只要直接說出心裡頭有這些感覺，他馬上就可以甩掉那個『假女朋友』！

「我、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袁巧茵抬頭看他一眼，被他的溫柔目光惹得心頭狂跳，「我要祝福你們，恭喜！」隨即再度拔腿就跑。

祝福？

恭喜？

張彥書那張原本閃著希望之光的俊臉頓時僵硬，先是轉頭盯著那盤只吃了幾口的排骨飯——他做的菜，袁巧茵每次都吃得清潔溜溜，讓她寧可丟下食物也要逃走的情況，這還是第一次。

過了一會兒后，他再次緩緩回過頭，瞪向假裝沒事的杜雨恩，「杜雨恩……」

他才剛叫了她的名字，還沒教訓她出了什麼餿主意，門口的鈴聲恰好響起，擔醒他午餐時間的客人已經上門。陰涼的目光掃過她，張彥書沒再說第二句話，徑自走回廚房，用忙碌的工作一點一滴的發泄著心中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