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要去吃點東西嗎?」言拓希很自然地問,想拉近彼此的距離。
「不,我晚餐吃得好飽。」葉澄芸淺笑搖頭。
「哦,為什麼?」他問。
「我剛才有個飯局,我姐和姐夫介紹男朋友給我。」她坦白地說。
他俊臉一僵,默然無語,「男朋友」這三個字不但敏感,對他而言也有十足的殺傷力。
「然後呢?」
「我在他面前大吃大喝,說話粗魯,把他嚇跑了。」她聳肩,說起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為什麼要嚇跑他?」他稍稍放鬆,問起因由。
「我姐姐和姐夫是好意,他們覺得我應該交個男朋友然後論及婚嫁,可是我怎能在答應伯父要嫁進言家后又去交個男朋友,那違背了我的承諾。」她說。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那個飯局?」他敏銳地問。
「因為……」她本想把對他抱持的最後一線希望給放掉。「不好意思拒絕姐姐。」她保留地說。
「你姐可真熱心。」
「我們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她覺得她有責任把我嫁掉。」
「你可以跟她說你要結婚了,她不能再介紹任何人給你。」
「我們只是假裝的。」
「說過了假也要假得很逼真,到時結婚請客,你姐也得到場才行。」他要全世界都知道她已是他的人。
他會是很專制的老公,她不能有男朋友。
「這樣啊……」她要是突然跟老姐說她要嫁的人是她的新老闆,那她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但不管了,她都已經跟言拓希說好了。
婚是一定要結的,像他說的假也要假得逼真才行,至少外在看來要是一對夫妻。
他深瞥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沉靜的模樣令人想親吻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啟的小嘴上,他猶記得她的滋味,他激烈地嘗過她。
他一不做二不休,傾下身吻她,唇很輕很輕地觸碰她。
她背脊僵住,被動地看著他貼近的俊臉,不知道他幹麼要親吻她?
「上午的事很抱歉。」他在她的唇畔說。
「唔……」他在道歉?她眨眨眼,腦子茫茫然的。
「要是讓我查到是誰在惡搞,寫那種卡片,我會把那些人都開除,還有,我也會抓出是誰放出那些該死的謠言,我不該誤會你和我父親之間的清白,請你原諒我。」他首次真摯地向她道歉,甚至感激父親把她留在他身邊。
「嗯。」她心軟了,她一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她會原諒他的。
「可以再吻你一次嗎?」他沉聲問。
「嗯……」她還在考慮,一顆心熱烘烘的,她不知道這一吻代表什麼?他們只是要假扮夫妻而已,可以親吻對方嗎?
他沒有給她時間想太多,唇壓上她的,舌焰輕柔地抵開她的唇,探索她口中的芬芳,緩緩地纏住她的舌尖,憐愛地吻她。
她任由他纏繞著她的唇舌,心神為他而悸動,他的溫柔遠比風暴般的侵略更加誘人。
她發現在誤會冰釋后,她對他完全敞開心門,無條件地接納了他,她隱約也能感覺到他對她並非無情。
「你不怕這樣……會弄假成真嗎?」她輕輕地推開他,揪著心說。
他無語地瞧著她眼中的疑惑,暗嘆他不該把持不住自己,他忘了她並不喜歡他。
「你怕嗎?」莫非她還想去交男朋友?他絕不會給她任何機會的。
「我不知道。」她平時很機伶,此刻卻沒了主見,她分不清他們之間什麼是該做的或不該做的。
萬一她禁不住真的把他當成老公怎麼辦?
從認識他到現在,這是他們談話最多、溝通最良好的一次了,要是他一直這麼迷人,她恐怕會深陷進去。
「最好你是不怕,這樣才能自然的相處。」他給了她提示,但這也是對他絕對有利的提示,他要她自然而然地來親近他。
「可是難道我們之間可以沒有界限嗎?」她還是有疑問。
「不需要設限。」
「好吧……萬一要是你有真心喜歡的女人出現,再告訴我一聲,我不想變成阻礙,伯父那邊我也會替你掩護的。」她努力地為他設想。
他灼熱的眸光熱烈地注視著她。「你放心,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為什麼?」她迎視他的雙眼,他緊盯著她看,教她的心突然地失速亂跳。
「跟你扮夫妻后,我怎麼還會有空分神去理會別的女人?」他找了個理由給她。
她懂了,他是為了想要伯父信服他們真的已是一對。
「你願意這麼犧牲,我真的感到好高興喔!我希望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能愈來愈好。」她由衷地期盼。
「我會努力彌補錯失的一切。」包括她。
她釋然地笑了。
他瞥著她動人的微笑,多想再吻她,但來日方長,他不想驚嚇了她。
「明天開始你天天到家裡來好嗎?」他問。
「好的,我們一起陪伯父吃晚餐。」她很樂意。
「你覺得什麼時候跟他說結婚的事比較恰當?」
「不能太快,以免他看出是我們聯合起來瞞騙他的,但也不能太慢,我怕……他會等不及。」這是她最憂慮的了。
言拓希考慮了下說:「就用一個星期的時間,讓他發現我們往來已經很親密,由我來跟他提結婚的事,這樣一定可以過關的。」
「好,我會配合你的。」葉澄芸沒有異議。
兩人目光交流中儼然已有默契形成。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看時間已經很晚了,自願送她回去。
「嗯。」她接受了他的貼心,他和氣的一面一直都讓她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他問了她的地址,開車下山,朝她所住的大樓駛去。
車上他們仍然有話題聊,兩人像朋友,距離感消失了,心悄悄地接近了。
到了她所住的大樓前,她下了車,他一直看著她進了大樓大廳,才開車返家。
一路上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她。
她進了家門,心裡也全是他。
他們都期待明天再見到對方。
一早,言拓希開車上班,車停進停車場,葉澄芸也正好開車進停車場,兩人下車后碰面了。
「嗨!」他發現清新優雅的她,對她揮了下手。
「早安。」她對他一笑,走向他,兩人一起進電梯。
「吃早餐了沒?」他問她。
「吃了,你呢?」她也問他。
「吃了。」
「伯父今天精神好嗎?」
「他還好,今天早上我跟他一起運動、聊天。」言拓希已經有所行動,他主動地拉近了和父親的距離,父親雖有點意外,但很快地接受了他的善意。
「哇!」她可以想見言拓希做了什麼努力,他沒有食言,他不再繼續他們父子冰冷的關係,他們父子的關係看來大有進展,她很為他們倆高興。
「那麼高興?」他笑問。
「當然嘍!」他們父子要好,是她衷心期盼的事。
他看著她甜笑的臉,兩人說著很平常的話,臉上的笑容卻停不了,目光也頻頻交接。
電梯直上大廳,門打開了,有幾個庶務課的女職員正要進電梯,看見新任總裁和女秘書並肩站得很近,突然心虛地不敢進電梯里。
「你們不進來嗎?」言拓希問。
「嗯……要啊!總裁早安,秘書小姐早安。」庶務課的女職員們強擠出笑容,低著頭走進電梯,不敢看葉澄芸。
葉澄芸看著她們全都頭低低的,好像怕跟她打照面的樣子,心底難免懷疑她們就是寫卡片的人。
電梯在三樓打開了,她們走了出去。
電梯門合上后,其中有一個女職員沉不住氣,跟其他人說:「呼!嚇死我了,那個女秘書一直在看著我們,說不定發現卡片是我們寫的。」
電梯還沒上升,裡面的言拓希和葉澄芸聽見這句話,言拓希臉上風雲變色,立刻按了開啟鍵。
電梯門大開,一群庶務課的女職員回頭看到面色森嚴的總裁大人,全都瞪大了眼,縮著肩,噤聲不語。
她們面面相覷,心想不好了。
「你們全進去你們的辦公室。」言拓希嚴厲的下令。
「是。」她們沒人膽敢說不,心想大事不妙了,全都縮著肩,魚貫地走進她們狹小的辦公室里。
「你先上樓。」言把自己的公事包交給電梯內的葉澄芸。
「是。」葉澄芸接過他沉重的公事包,接觸到他篤定的眼神,心知他會公平地處置這一切,她沒有多問些什麼。
她按了關門的燈鍵,她本只是懷疑庶務課的女職員,沒想到她們自己說出了醜行,她總算含冤得雪,心裡的烏煙瘴氣全消了。
她上了樓,走向總裁辦公室,將言拓希的公事包放到他的位子上,自己回到辦公桌,開始一天的工作。
庶務課里,言拓希一入內,甩上門,女職員們全低著頭,不發一語的排排站。
「葉小姐是前任總裁的情婦嗎?」言拓希半倚在一張辦公桌旁,雙手插在口袋裡問她們。
無人敢出聲。
「說啊!」他吼了一聲。
女職員們騷動了起來,面紅耳赤地起了內鬨——
「都是你啦!是你先說的。」甲怪乙。
「才不是,我只說她拿了股份一定有鬼,是她們說她一定是情婦的。」乙推託給丙和丁。
「我們沒有啊!我們是說她給老總裁灌迷湯而已。」丙和丁猛搖頭,打死不認帳地連忙否認。
言拓希一聽便知她們和這件事全都脫不了關係。
「放在我辦公室的杯子誰買的?」他再問。
「是她。」所有的手都指向丁,沒有人指向自己。
丁冒著冷汗,皮皮剉,可憐地說:「是她們要我出去採購時順便買的啊!」
言拓希吼道:「用公帑買的,罪加一等。」
「誰寫的卡片?」
「是她。」所有的手又指向甲。
「我是按照她們的意思寫的。」甲立刻把一伙人全拖下水。
「不用再說了,你們立刻去會計室支薪然後自動離開,否則我將提告你們毀壞名譽。」言拓希立刻有了定奪,這群女職員留在公司絕對是禍害。
女職員們無話可說,哭哭啼啼地離開庶務課的辦公室。
言拓希立即在辦公桌上拿起電話打了人事處的分機,對主管下令——
「庶務課從現在起人員全都重新聘任,以品格為徵人的重點。」
「是。」主管嚴謹地說。
言拓希掛上電話,回到電梯口,搭電梯回到自己辦公室。
「你回來了。」葉澄芸見他回來,立刻從自己的位子立起身,她趁他不在時已將他整日的行程安排好,也為他泡好一杯茶放在他桌上。
言拓希關上門,走回辦公椅,坐定,拿起茶淺啜一口。
「你把她們怎麼了?」葉澄芸拿起行程表走向他問。
「全換掉了。」這是他該做的,也是他要為她做的,抓到罪魁禍首怎可不痛宰她們。
要不是那些女職員,公司也不會有亂七八糟的傳言,甚至傳到他耳里,那麼他們早該在一開始就是一對戀人,而不會有誤解存在。
「她們真的是造謠的人?」葉澄芸問。
「沒錯。」言拓希已十分肯定。
葉澄芸吐了一口氣說:「幸好真相大白了,那麼我要開始工作了。總裁,這是你今天的行程表。」她把行程表送到他桌上。
他的大手匆匆橫越桌面,握住她的手。
她瞥向他炯然的眼,驀然臉紅,小手輕輕地瑟縮,但他仍緊握著不放。
「對不起。」言拓希低聲說。
「你昨天已經道過歉了。」葉澄芸羞紅著臉提醒他。
「我就是想再說一次。」言拓希堅持。
葉澄芸收回手,心裡甜甜的,他一連的向她道歉,證明了他不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人。
可是他昨天吻她,今天又握她的手,這到底是為什麼?就算要扮夫妻這裡也沒人在看。
她猜想著,但她猜不出來。
「說完了,可以開始工作了吧?」她問。
「可以。」他淡笑,眸光從她紅紅的小臉收回,看了今天的行程。
她說明了他今天要會面的重要人士。
兩人之間有了全新的開始,合作下來很愉快。
下班后,葉澄芸回家洗個澡,立刻到言家去赴約。
一進言家客廳,看到言拓希和言世豪在下象棋,她掩飾著不可思議的感覺,很自然地向他們打招呼。「伯父,拓希,你們在下棋啊!」
言拓希抬頭看了她一眼,對她一笑,昂昂下巴,眼中流露的是一抹笑意,她那聲「拓希」叫得他心神一振。
「澄芸你來了,待會兒一起吃飯喔!」言世豪很愉快地抬頭對她說,招手要她過去。
「好的,伯父。」她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坐在言世豪身邊的椅子上。
「將,哈哈,你輸了拓希。」言世豪將了兒子一軍,得意地笑了起來。
「爸,你還真有兩下子。」言拓希也哈哈大笑。
葉澄芸看著他們一來一往,兩父子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客廳,她忍不住也笑著。
「拿來拿來。」言世豪伸手向兒子說。
「拿就拿。」言拓希拿出皮夾取出一千元給他。
「你們在賭錢喔!」葉澄芸瞠著美眸驚叫。
「當然,只有下棋多無聊啊,輸一局給一千。」言世豪說,開心地收下一千元。
「今晚我已經輸給他五千元了。」言拓希咧開嘴笑。
葉澄芸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言拓希願意改變使得這個家有了不同的氣氛,他並不是食古不化的人。
她又發現了他的優點,細數之下她已經發現了他好多的優點。
「你們再玩,我去看看廚房裡今天煮了什麼好菜。」葉澄芸起身走向廚房。
兩父子同時看著她纖柔的背影離去。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言世豪對兒子說。
「我知道。」言拓希不諱言。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剛回來不是對人家擺臭臉?」
「那天回來很累了,哪有空去了解她。」
「現在呢?」
「我已經在追求她了,你沒聽見她喊我的名字嗎?」言拓希說的是肺腑之言,並不只是想取信於父親。
「喔!那很好,先祝你成功了,你要知道像她這麼好的女孩可有很多人追喔!」言世豪故意激發兒子挑戰的慾望。
「你怎麼知道?」
「她跟了我三年,公司很多年輕小夥子都常送花到辦公室來給她,我怎麼會不知道。」
「這樣啊……」言拓希撫撫下巴,他只知她姐姐要介紹男朋友給她,沒想到公司里也有人愛慕她,這怎麼可以?
他得找機會問問她是誰送花給她。
「我去廚房看看她。」言拓希坐不住了,起身往廚房走去,現在就要問她。
「喔!呵呵呵……」言世豪暗笑出聲,他的兒子幾時進過廚房一步,今天竟然反常,這一定是事出有因。
兒子一定是真的對澄芸有意思了。
而且兒子這兩天的表現很不一樣,居然主動找他聊天、做運動,又提議下棋解悶,肯花時間陪他。
他說不上來這感覺,好像小時候的拓希又回到他身邊了,他們父子像是不曾疏遠過似的,很自然地玩在一起,他內心感到很安慰。
言世豪悄然起身,也跟著去瞧瞧兩個年輕人的進展到底如何了。
她走到廚房,正好傭人端了菜走出來,廚房只剩他們倆,澄芸站在爐子前,用大湯匙在湯鍋里攪動,拓希就站在她身畔,他則躲在門邊暗自瞧著。
「誰送花給你?」言拓希趁傭人不在,問了葉澄芸。
「花?是伯父告訴你的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是誰送我的了。」葉澄芸聳聳肩說。
「是嗎?可別騙我。」言拓希輕柔地從她身後抱住她。
葉澄芸縮了縮,抬起眼害羞地瞅著他。
言拓希趁勢吻吻她的臉,低下頭在她耳畔悄聲說:「別一臉驚訝,我爸在暗中考察我們,我剛剛跟他說我要追你,他跟來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得裝得像一點。」
「你怎麼知道?」她也悄聲地問,自動配合著,背輕倚進他的胸膛上。
言拓希指指掛在牆上光可鑒人的不鏽鋼鍋蓋,正好映著門口的人影。
葉澄芸機伶地以自然的音量說:「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忘了誰送我花這回事了嘛!」
「要是有人膽敢送花進辦公室來,被我發現,當心我會革他的職。」
她聽著他的口吻,好像他真的會那麼做一樣,而且他的手臂也纏她纏得太緊了吧!她不得不深深地倚在他堅實的懷裡,感受到他灼燙的體溫。
「哎呀!別多心了,出去啦!」她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暗示他可別演得太過火了,紅著臉嚷著要他退出去。
她以為他懂得她的提示會走開,可他卻是用力地吻了她的唇一記才退開。
「我出去了。」他說,指著鍋蓋,兩人同時看到門邊的人影離開。
他對她豎起一雙大拇指,暗示她配合得很好,對她一笑,隨後也走了出去。
她心紛亂著,都快弄不清虛實之間的分野了。
他抱著她的力道很真實,性感的氣息圍繞著她,她很怕自己沒克制好被他迷住。
但這只是剛開始,再來要結婚,還得同房,她該怎麼辦?
假裝並不容易,反而是真的對她來說才是容易的。
她心裡有他,要愛他並不難啊!
可惜,他對她只是假的。
可惜啊!
她低嘆,拿鍋蓋覆蓋在湯鍋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