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佳恩沒有告訴父母親是唐季倫送她回來的，否則她媽媽一定會追問。回到房間后，她打電話給好友。

葉儀安在幾分鐘前剛回到家，也正想打電話給她時，手機就響了。

「佳恩，把你帶走的那個男人就是唐季倫嗎？」

「對。」她曾跟好友大概說過和他之間有婚約的事。

手機彼端尖叫了聲，「天啊，原來唐季倫長得這麼帥喔！」超有味道的型男，成熟又英俊。「佳恩，我不懂，既然他長得這麼帥，你怎麼還會喜歡澍學長而不喜歡他呢？」

佳恩說過，她和唐季倫雖然有婚約，但兩人之間並沒有感情，也許以後有可能會取消婚約，就因為她這麼說，然後又說很喜歡澍學長，所以自己今晚才會把澍學長給找來，想製造機會給佳恩。

程佳恩不知道該怎麼跟好友解釋，不過——「儀安，說到澍學長，今晚你真的太瘋狂了，我是喜歡澍學長沒錯，可不是那種要告白的喜歡，只是欣賞，把學長當偶像崇拜而已。」

「什麼？那你幹麼不說清楚？」害她一直認為她喜歡澍學長。

可能是她表達不夠清楚，儀安才會誤解。「看來得找個時間好好跟澍學長道歉才行。」今晚對他真的很抱歉。

「哎呀，你不用在意啦，澍學長人那麼好，他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啦，大不了我再替你好好解釋一下。」澍學長是個好好先生。

「還要說抱歉。」

「是，知道了。」葉鶴安應著。「對了，剛剛唐季倫那麼生氣的把你帶走，你們之間沒怎麼樣吧？你沒事吧？」

「沒事。」說起唐季倫，程佳恩忍不住地摸著自己的唇，唇邊似乎還有著他留下來的熱度，想到自己最後居然忘情回吻，她就覺得有些丟臉。那時她是著了什麼魔了嗎？明明是懲罰，她卻有了回應。

不過那個勾纏的吻，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樣，她也說下上來那種感覺，像是多了份溫柔和體貼……

溫柔？體貼？她若不是喝醉，那就是腦袋有問題，別說在唐季倫身上看不到這兩樣東西，就算有，他也不會拿來對待她吧，更何況今晚她又惹他生氣了。

「佳恩，老實說，我今晚還有件開心的事忘了跟你說，那就是我已經被外商公司通知下個星期一正式上班了，恭喜我吧。」因為在同學會上太High了，所以忘了跟好友說這事。

「當然要恭喜你！儀安，你好厲害，說好了，領到第一份薪水要請客。」外商公司不只薪水好，福利也好。

「那有什麼問題！那你呢？」

「我第一階段筆試過了，已經被通知面試。」

「以你在學校的成績，我相信你一定會被錄取的，我們就等著下個月互相請客吧，呵呵。」

「謝謝你，我會加把勁的。」

其實有很多同學都以為她會報名考研究所，雖然她也曾想過是否要繼續念書，但最後她決定就業。

傍晚跟媽媽說她會努力工作賺錢來貼補家用，那不是她隨便說說而已，她想過了，若有天她和唐季倫取消婚約，那麼她爸的工廠大概會收起來，到時候就由她這個女兒來賺錢養家。

***

「來，這杯水給你。」

「謝謝學姊。」程佳恩微笑地接過紙杯，她正等著待會兒的面試。

打電話通知她來面試的，是總經理的秘書李禹真小姐，總經理現在有訪客，因此她坐在這裡等待，和李秘書聊了下，這才知道原來李秘書是她大學同校的學姊，雖然大了很多屆又不同科系，但還是讓人倍感親切。

禹真學姊說，上次人事部錄用的外語人員能力很差，因此這次由總經理親自面試，被通知前來面試的有兩位應徵者，而她的筆試分數是最好的，因此學姊看好她會被錄取。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獲得這份工作。

此時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學姊說訪客是臨時過來的，是總經理的友人，他們談話結束了嗎？想到待會兒要面試，她深呼吸了口氣，讓自己不要太過緊張。

不過程佳恩一口氣都還沒吸完，在看見自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的唐季倫時，差點讓她岔了氣的輕咳一聲。

總經理的訪客是他？！

唐季倫也看到程佳恩了，一臉的驚訝。「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莫名的，她有著不好的預感。「我是來面試的。」

「面試？」他揚起眉，有著不悅。

藍加洛走到好友身邊。「季倫，怎麼，你認識這位可愛的小姐？」他的身高比季倫還要高一些，雖然不是好友那種俊美男，但輪廓英挺分明。

「她是程佳恩。」

「程佳恩？」藍加洛想了下，有所意會。「原來她就是傳說中的『孫媳婦』，之前季倫都不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你好，我是季倫大學好友，我叫藍加洛。」他露出整齊白牙，笑得瀟洒帥氣。

「你好。」程佳恩尷尬微笑。

她想在這裡工作？在加洛底下做事？唐季倫看著她。他絕不會讓她在這裡工作的，因為加洛那傢伙是……他表情難看極了。這個笨蛋什麼都不知道！總之，她要找工作跟他說一聲不就好了？

「程佳恩，別在這裡丟臉了，走，一起離開。」知道就算自己說出他不想讓她在這裡做事的原因，她恐怕也不會明白的，因此他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不料卻被她甩掉。

「不要，我要留下來面試。」程佳恩美麗的臉上有著堅持。她想要這份工作，而且哪來的丟臉？也許他覺得她讓他很丟臉，因此不把她介紹給朋友認識，可是她不覺得自己哪裡丟臉了。

對於她的倔強，唐季倫早就領會過了，但還是讓他很不高興。到底哪一次她才會乖乖聽他的話？「你想要工作，到我公司，我會安排工作給你。」

「不用了，我想要憑自己的實力獲得工作。」都被他徹底的瞧不起了，她怎麼可能還會讓他替她安排工作。

她知道他很出色，也知道沒有特別才能且毫無成就的她，對他面言，讓他覺得丟臉，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程佳恩，別在這裡鬧笑話了，快點跟我離開。」見她堅持，他內心不免有些急了，一急，語氣就又更凶了。

「我不要，我要留下來面試。」

「我不准你留下來。」他下顎繃緊，語氣幾近命令。

「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做決定。」

「你！」

喲，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沒想到優秀到幾乎完美的好友，也會有踢到鐵板的時候？藍加洛饒富興味地看著程佳恩。白凈秀麗的臉，給人甜美溫婉的感覺，但沒想到卻挺有個性的，和態度強勢的好友還真是有趣的組合。

唐季倫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他綳著臉接聽。

「我現在回公司。」收了線，他目光凜然地看著程佳恩，也看見那雙燦亮明眸里的不妥協，可偏偏他現在得趕回公司。

面對唐季倫充滿怒氣的盯視，她內心其實很緊張，甚至感到急速跳快的心臟幾乎快要蹦出胸口了，伹她小手緊握，不想輸給眼前的男人，因為她並不想讓他一直瞧不起。

就在她覺得自己發抖的雙腿就快要虛軟了，他才終於又開口，而他的話，當場讓她錯愕不已。

「加洛，不準錄取她。」說完，唐季倫轉身離開。

程佳恩全身顫抖。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這樣對她？她緊咬下唇，強忍著心中那因為受傷而想大哭的情緒。

「真是太誇張了，沒見過這麼自大傲慢的男人，以為自己是秦始皇嗎？」李禹真推了下臉上的眼鏡，不平的說著。

「我的好秘書，別火上加油了，快點去做事。」藍加洛不想場面變得更尷尬。

「程小姐，走，到我辦公室坐一下。」

*****

坐在總經理辦公室里，程佳恩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腦袋有些空白。現在她還需要面試嗎？

藍加洛看著那張受到打擊的麗顏，忍不住心疼。季倫也真是的，程佳恩是他未來的老婆，就算不溫柔，但也不要這麼鴨霸強勢，直接下令，這樣的態度，沒有女人會受得了的。

「季倫那小子的態度真是讓人受不了。」連他這個好友都看不下去了。

「無所謂，我已經習慣了。」她靜靜的說著。

習慣了？怎麼，那小子都是用這種態度對待她嗎？「你放心，下次我跟他見面會好好說說他的，他怎麼可以這麼粗魯的對待自己未來的老婆。」

「我……」

「嗯？」

「我也許不會跟他結婚。」她苦澀的笑了笑。

「不會結婚……」藍加洛驚訝極了。

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大夥就知道季倫已經有個「孫媳婦」了，據說是他爺爺在他十二歲那年就為他定下妻子人選，以前是有聽說豪門都會這麼做，但隨著時代變化，現在已經很少人會這麼做了，畢竟這是個講求自由戀愛的時代，因此大夥都對此感到嘖嘖稱奇，倒是季倫本身不以為意。

那個時候他以為季倫的想法是，長輩安排歸長輩安排，但將來他要跟誰結婚再說，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季倫身邊並沒有其他女人，以前在美國他說他不喜歡洋妞，但回台灣后，也不見他身邊有其他女友，他記得自己問過他，為什麼一一拒絕那些對他示好的女人？因為其中有些人的家世和條件都很不錯，但季倫的回答是，已經有一個了，幹麼還要再浪費時間跟其他女人交往。

老實說，他當時聽到這個答案，還真是有些感到無言，季倫那小子到底是有無喜歡那個「孫媳婦」，還是真的認為已經有一個就行了，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女人身上？

但剛剛看見季倫的態度，不只對她下令，也命令他不準錄取她，儼然失控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瞧見，看來好友非常在乎她。

發現自己居然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程佳恩連忙改口，「藍先生，抱歉，我是隨口說說的，只是未來的事，誰都不知道。」因為她真的覺得和唐季倫之間愈來愈難以相處了。

「沒關係，你可以叫我加洛，我也叫你佳恩。」他多少察覺好友和「孫媳婦」之間有著問題，不過就算他很想問個清楚，但瞧她已經把頭低下去了，看得出來她似乎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他向來尊重女性，不想讓她感到為難。「佳恩，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這份工作，我可以錄取你。」

程佳恩訝然，「可是唐季倫說……」

「不要管那小子說什麼，大不了就不相往來，大家別合作嘍。」藍加洛幽默地笑說著。「我是開玩笑的，別在意，不過我是真的可以錄取你，因為聽說你的筆試成績是第一名，給人感覺很細心，所以我想錄用你，你的意思呢？」

他想錄取的原因除了因為她的成績好，另外，他也想看看好友跳腳的樣子，哈哈，肯定很好玩。

程佳恩雖然有些心動想答應，可是她沒有忘了唐季倫剛剛那威脅語氣要他別錄取她。如果她真的被錄取了，會不會日後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友誼？從大學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很多年了，像她和儀安，她們早就決定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不想給任何人帶來困擾。

因此，她笑丁笑，「謝謝你的好意，我想還是不要好了。」

「為什麼？我是真的可以錄取你，我才不怕那小於的威脅呢。」

「我知道，也真的很謝謝你，還有今天因為我的關係，給貴公司添麻煩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她再次謝謝他的好意，然後微笑著離開。

在程佳恩離開一個小時后，藍加洛的手機響起，是唐季倫打來的。

「程佳恩離開了？」

「對。」

「你錄取她了？」

「哈！你還真是了解我。」藍加洛大笑。「沒錯，我是打算錄取她，因為她的成績很好，看起來又很細心，這麼好的人才為什麼不錄取？不過她拒絕了，我看她是怕給我添麻煩，老實說，你家的『孫媳婦』真是乖巧。」

聽到程佳恩拒絕了，唐季倫莫名的在心底鬆了口氣，因為他怎麼也不想那個笨女人在好友底下做事。

不過就如加洛所說的，那個女人的確是乖巧，對誰都乖巧，對他爺爺乖巧，對他爸爸媽媽也都很乖巧，唯獨對他，就一、點、也、不、乖、巧！

「季倫，是好友我才勸你，對女人要溫柔浪漫一點，女人就像豆腐，是要溫柔地細細撫摸，絕對不能粗暴。」

「只有花花公子才會覺得女人是豆腐吧？」女人是豆腐？什麼爛比喻。

「喂，小心我告你人身攻擊。」藍加洛笑罵著。「你就是這個樣子，毫無溫柔可言，怪不得你家的『孫媳婦』說她也許不會跟你結婚。」

唐季倫微變了臉色的握緊著手機。「程佳恩跟你說，她不會跟我結婚……」

「她剛剛是這麼說的，她說她也許不會跟你結婚。」他照實轉述。

「她真的這麼說……」

「我的聽力沒有問題，她的確是這麼說的。」雖然沒有看見好友此刻的表情，但從他僵硬的聲音聽來，此刻表情肯定很難看。

小白兔怎麼也不肯乖乖聽話，這下還不急死那隻高傲的獅子？

「你若再不溫柔體貼一點，對人家好一點，小心你家的『孫媳婦』哪天會被人給拐走。」才說完，藍加洛就聽到電話那端傳來嘟嘟聲。真是的，沒禮貌的小孩，要掛電話都不說一聲，看來某人絕對冷靜的意志力被動搖了。

而另一頭的唐季倫則是隨手將手機給丟在辦公桌上，神情陰霾。

雖然加洛平常很愛開玩笑，但他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更不會無端生出那種話來，那麼那個笨女人真的說過不要跟他結婚？

嗯……這不是不可能，想想她每次見到他，都一臉想要逃開的樣子，教他不想生氣都難，而現在還說不想跟他結婚？真的快把他給氣死了！到底他要怎麼做，那個女人才會乖乖的待在他身邊？

想起加洛要他小心那個笨女人被人拐走，對照前幾天她對她學長笑得很甜的模樣，他內心就湧起不曾有過的焦躁。

她是因為那個學長而不想跟他結婚的嗎？

他們之間還有再見面嗎？

此時，特助楊子修敲門進入辦公室，想跟總經理討論兩個星期後去法國出差一事，因為那個時間他大哥結婚，所以他請了事假，但他會為總經理找一名信任可靠又懂法文的臨時助理。

臨時助理？唐季倫眸光一閃，他拿起旁邊的紙跟筆，寫下程佳恩的名字和手機號碼。「打電話給她，讓她過來當我的臨時助理。」

楊子修接過紙張。「是程佳恩小姐？」他知道這位程佳恩小姐是誰。當了總經理五年的特助，他曾見過程小姐一次，那次他拿文件送到總經理家裡，第一次見到總經理未來的老婆。

「對，去叫她來當我的臨時助理。」

「是，我馬上出去聯絡。」雖然有點困惑為何總經理不親自打電話給程小姐，而是由他來打，但他不多話。

幾分鐘后，楊子修再度進入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很抱歉，程小姐說她有事，拒絕當您的臨時助理，要我再去找其他人。」這時，他內心困惑更深了。程小姐拒絕，也是不自己親自跟總經理說，而是要他替她回答，有點怪。

唐季倫不悅，拿起手機按下她的電話號碼。

「程佳恩，馬上到公司來找我，你最好別再惹我生氣，如果你不來，我會去找你！」說完，他直接收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