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實在不該上前救她,應該看她出糗,她跌倒干他什麼事?對一個狠心的女人,他不該待她這麼好。
「你不怕摔嗎?」他不懷好意地問。
「你少在這裡假仁假義。」楊以諾嗤之以鼻,心雜亂又苦澀,他老早就不把她當一回事,還拋棄她另娶他人了,哪還會怕她跌倒?
「你說什麼?」金世傑眯起雙眼,幾欲噴火的目光緊盯著她問。
彷佛懲罰般,他就只是摟著她,讓她整個人懸在樓梯和他之間,沒有將她拉起。
「放開我。」楊以諾使勁推開他,算準了距離站到下一層階梯后,立即隱住情緒站好,絲毫不透露心緒。
金世傑瞥著她盛滿怒意的美麗雙眼,他的目光變得深不見底。無論他有多恨她,卻竟然還記得她曾是他的寶貝,他生命中的珍珠,他最疼惜的女孩……
方才緊抱著她輕盈的身子,他想起過去兩人共有的幸福歲月,他們曾經裸裎相貼,彼此相愛,他甚至也想起了她天使般純凈無邪的美……那些沉睡在記憶里的過往,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晰,讓他不得不再提醒自己,那早已是過去的事了。
「你到底來做什麼?」他沉聲問她,想解開心中的謎。
「我……是來送餅乾的,剛才我兒子說有個鄰居叔叔在陽台上抱他看海,我只是替他來答謝一下,誰知道會遇見你。」楊以諾心底雖又氣又惱,還是覺得把話說清楚,不要逃避比較好。
「你說什麼?你就是新搬來的鄰居?那個小男孩是你的兒子?」金世傑愈聽眉頭愈是攥得死緊,心底一片嘩然。
「沒錯。」楊以諾故作鎮定,避免自己眼神閃爍。
她不希望金世傑看出她心底的想法,也不希望他察覺桐桐的身世。
桐桐是她一個人的。
「你真的嫁人了?嫁給誰?」金世傑目光深沉的看著她問。
楊以諾怔住了,沒想到他以為她結婚了。
不過難怪他會這麼想了,畢竟結婚生子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事實非他所想。
但當務之急,她只想求個全身而退,她順水推舟成全他的想法,好轉移他對桐桐身世的注意力,不讓他有懷疑的機會。
「我嫁誰干你什麼事?」她唇上浮起一絲苦笑。
金世傑的臉色從鐵青轉成赤紅,她說得沒錯,她嫁誰干他什麼事呢?
他問得如此迫切好像他心裡還有她,這教他非常難堪。
「你滾吧!最好別再讓我見到你。」他斥令她。
「我才不想見到你。」楊以諾一個轉身,恨不得馬上就走。
「慢著。」金世傑扯住她,指著一地的餅乾說:「把這收拾好,我不喜歡螞蟻四處爬。」
「這……」楊以諾看向地上,又看看金世傑,他氣勢冷傲,像把她當女傭般使喚,讓她實在不想當著他的面蹲下身去收拾殘局。
「我待會兒叫我家的傭人來收拾。」她甩開他的手,昂起小巧的下巴調頭走人。
「限你三分鐘之內派人來弄乾凈。」金世傑也撂下話,瞪著她纖細嬌媚的身影像風一般走出他的院子,再踅進緊鄰的庭院,步上台階,打開家門,消失在他眼前。
他久久無法收回視線,動蕩的心也久久無法平復,只要一想到楊以諾成為他的鄰居,今後他得看著她和她老公出雙入對,他的心就如同有岩漿在滾沸。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
他心頭突然浮起這句話。
「呿!」他惱怒,對此嗤之以鼻,綳著臉進屋裡去。
……
楊以諾一進家門后趕緊將門上鎖,背貼在門上喘個不停,心全然混亂了。
剛才她並沒有回頭,可她卻能感覺到金世傑那烈焰般的目光一路瞪著她,害她的背彷佛著火似的難受。
不過說也奇怪,當年明明是他對不起她,怎麼他剛才的態度反倒像是她對不起他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這下可糟了,她才剛落腳,還以為這裡是居住首選,沒想到他這惡魔就住在隔壁。
噢!怎麼會這樣?誰來當鄰居都可以,為何偏偏是他?難道她得為了他再搬一次家嗎?
不,那會讓他覺得她還在乎他,她絕不搬,但他若想搬走,她絕對贊成。
「以諾姐,你怎麼了?不是去隔壁送餅乾嗎?」正在客廳拖地的傭人小青見楊以諾臉色不太對,好意詢問。
「我沒事,你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先去幫忙把隔壁台階上的餅乾收拾乾淨,我剛剛不小心打翻了。」楊以諾吩咐小青,徑自走向大型落地窗前。
「是。」
小青趕緊放下拖把,到工具間拿了掃把和畚箕,出門前楊以諾喚住她。
「對了,你要是遇到鄰居要有禮貌,但記得不要多話。」
「是,以諾姐,我知道了。」小青點了頭,立刻就到隔壁清掃。
楊以諾從落地窗探頭往隔壁看去,發現金世傑已不在家門口,看來他也進屋去了。
對了,他老婆呢?剛剛怎麼不見她來探看出了什麼事?
當年他悔婚時,他父母提過他和一個叫林晶玉的女子在法國約會,因此她也留意過他們倆結婚的消息,那再次證實他確實背叛了他們的婚約。
他既然有老婆,那她也就不用怕了,他絕對不敢踰越雷池一步。她得穩住自己,不應該因為遇到他就心煩意亂,他早已從她的人生中退出,她不能再受他影響。
「他早已經是個不存在的人了。」她低喃,任憑蕭瑟在心裡回蕩。
她走進廚房為自己倒一杯冰開水,倚在窗口徐徐喝下,盼情緒能儘快恢復平靜。
金世傑聽見屋外有些許動靜,打開門口的監視器一看,果真有個小傭人過來收拾楊以諾留下的一地狼藉。
他隨即關上監視器,走向二樓,進了書房。
他從酒櫃取出陳年威士忌,倒進酒杯,一仰而盡,讓濃烈的酒灼過他的喉嚨,在空蕩的胃裡發燙。
他從來沒有在上午喝過酒,但此刻他覺得自己需要一杯烈酒。
這四年來他鐵了心的杜絕楊以諾的消息,不再想起她這個人,不再追查她去了哪裡,不再關心她的一切。
他徹底的把她從生命中剔除,忘了她當年帶給他的痛苦,他以為自己做得很成功,但當他得知她真的嫁給了別的男人時,他的心竟狠狠地失落了。
依時間算來,那孩子一定就是在她悔婚不久後有的,原來她會一聲不響的消失是因為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她和別人結婚,還為那男人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而且現在他們一家人就住在他的隔壁,這對他是何等的精神折磨……
他猛然被自己內心的想法驚動,他怎麼會用精神折磨這種字眼?
「可惡的女人!」他低咒,再斟酒,一口仰盡后,重重的放下酒杯。
他倒想見識一下那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掐緊酒杯,指節泛白,心頭的傷痛和憤怒無法言喻。
「鈴鈴……」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何志鋒律師的來電,猜想何律師一定是要跟他談有關離婚的事。
近三年來,他和林晶玉一直處在分居狀態,目前正協議離婚中,但那女人一直反覆無常,條件一改再改,讓人看不懂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其實她說什麼他都會同意,他只求跟她有個了斷,省得他煩心。
原本他們和父母同住在天母,婚後三個月,林晶玉卻一直說她無法適應得侍奉公婆的生活,還說有公婆在她無法專心練鋼琴,吵著要他搬離老家。
於是他買下這淡海別墅。
但她後來又嫌離市區太遠,她替學生上課不方便,最後甚至擅自搬回娘家。
這讓他那雙當初積極促成這段婚姻的父母都看傻了眼。
結了婚不侍奉公婆也就算了,竟然如此驕縱,想住娘家就不回婆家,這是什麼樣的教養?
起先他還會在百忙中去接她,往返娘家和金家之間,但願求和,不讓父母憂心。但這樣的婚姻勉強維持一年後,她主動提離婚,她說沒有感情的婚姻就像牢籠,何苦困住她?
他成全了她,任由她想怎樣就怎樣。
而在她走了之後,他就獨自搬到這別墅來,偶爾才回天母探視雙親,他們都很後悔當初相中林晶玉。
「何律師。」他接聽來電。
「總裁,林小姐想在今晚見你一面。」何志鋒律師傳來最新消息。
「說我沒空,她想開條件透過你傳話就可以了。」他在公司忙了一個星期,好好的周休假期怎能讓她破壞?